古文字饰笔与分化研究

王英霄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20）

添加饰笔是古文字中一种特殊的繁化现象。早在清代，就有王筠对古文字中的装饰性笔划进行论述，他在《说文释例》中写道：“古人造字，取其百官以治，万民以察而已。沿袭已久，取其悦目，或欲整齐，或欲茂美，变而离其衷矣。此其理在六书之外，吾无以名之，强名曰饰焉尔。”①他所提到的饰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饰笔。虽论及饰笔这一现象古已有之，但很少有学者研究饰笔和古汉字分化之间的关系。刘钊在《古文字构形学》中只是简单的指出有的简省分化字分化出的部分来源于饰笔，并举例为“丌”字，并在“古文字中的‘一字分化’”中提到：“‘叔’又省形分化出‘’这个字。”②除此之外并没有对饰笔和分化的关系进行系统的探索。郝士宏的博士论文《古汉字同源分化研究》中提出增加饰笔是古汉字同源分化的方式之一，并以“言”与“音”、“示”与“主”等例子加以论证。以上学者对饰笔与分化的联系予以一定的重视，但只是零碎地进行阐述，缺乏全面而综合性的研究，且“饰笔是古汉字同源分化方式之一”这一说法有其不合理之处。本文对饰笔的产生与结果进行了扼要介绍，并着重分析了饰笔与分化的关系，最后对相关问题进行了简单探讨。

一、饰笔与分化的定义

二、饰笔之产生与结果

（一）产生

（二）结果

1.淘汰

2.异体字

除此之外，还有美化字与原字都被保留了下来，这种情况在下文饰笔与分化的关系中将具体论述。

3.同形字

古文字中，还存在异字同形现象，即同形字。同形字是指“形体相同，但记词职能不同的一组字。”⑧即一个字形代表两个音义完全不同的字。同形字的性质与异体字正好相反，“异体字的外形虽然不同，实际上却只能起一个字的作用。同形字的外形虽然相同，实际上却是不同的字。”⑨添加饰笔造成的同形字比较少，如：“大”与“夫”，两者最终因分化词义的需要而分化。

三、饰笔与分化的关系

古文字中添加饰笔的美化字大部分都被淘汰，保留下来的美化字成为与原字对应的异体字或同形字，后为了更清晰地完成文字的记词功能，部分异体字和同形字开始分化。

（一）异体字分化

2.不、丕

3.其——丌——亓

同理如氏与氐、示与主、言与音等均为加饰笔而引起的异体字分化。

（二）同形字分化

为使表义明确，同形字后来会分化成不同的字形，如“甲”和“七”：甲骨文中，十干的“甲”和数字“七”都写作（《殷墟佚存》200），异字同形。战国文字时期，数目字“七”写作（《古陶文编》6.229）（即“切”的初文），表十干的“甲”写作（《古陶文编》5.222）形，而本字则被本作的数目字“十”所用。同形字反映了文字形与义的矛盾，易造成歧义和混乱，两周金文中异字同形现象大大减少，小篆时期逐渐消失，这一结果符合文字作为准确地记录语言的符号的性质。作为一种特殊的现象，同形字在早期也为数不多，因饰笔而产生的同形字分化现象更少，这里仅举一例讨论。例如“大”和“夫”。“大”和“夫”在甲骨文时期都可以写作（《甲骨文合集》19773），“大”像正立的人形，本义为大人，进而引申为与小相对的大义。如《甲骨文合集》（12704）“：贞其有雨。”《说文》“：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夫”的本义为成年男子。后有上加入饰笔写作（《库方二氏藏甲骨卜辞》1548），于是有段时间“大”和“夫”都既可以写作，又可以写作，如卜辞中，“大甲”又可以写作“夫甲”，《库方二氏藏甲骨卜辞》：“丁亥卜贞王于大往来亡灾。”中的“大”写作。同形字的使用影响了人们的正常阅读和交际，不符合文字求区别的本质特征，所以后来让专门表示“大”专门表示“夫”，把它们分化成了两个不同形的字“，甲骨文晚期‘夫’与‘大’的分化就已完成”13。

四、对相关问题的思考

郝士宏在《古汉字同源分化研究》中将古汉字同源分化方式分为四种：增加、简省、改易、形声同取。并在第一种方式“增加”中分为“加注意符、加注声符、加注区别符号‘口’、添加点划等”四种情况，其中的“添加点划”中就包括添加“羡画”，14即本文的所称的“饰笔”。郝士宏认为添加饰笔是古汉字同源分化的方式之一，他的这一观点有不妥之处，因为饰笔是文字自身形体变化的问题，其最初产生机制与其记词功能无关，分化则是文字为了更清晰地完成其记词功能而产生的现象。饰笔只是字形上的问题，分化在形式上是字形问题，但其实质与记词功能相关，所以，不能说饰笔是古汉字同源分化方式之一。

五、结语

古文字中的美化饰笔对文字系统有着消极影响，也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因为饰笔，产生了异体字与同形字，而后因为分化词义的需要，这些异体字和同形字开始分化，而分化则适应了文字更加准确地记录汉语的需要。对饰笔与分化关系的研究，有利于更全面地认识饰笔的作用，同时也可以深化对古文字分化的认识。

注释：

①王筠.说文释例[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1983:219.

②刘钊.古文字构形学[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138.

③刘钊.古文字构形学[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23.

④梁东汉在《汉字的结构及其流变中》认为:“所谓分化,就是从某一个字变化成为另外一个字或者另外两个字的意思。”裘锡圭在《文字学概要》中将分化分析为:“分散多义字职务的主要方法,是把一个字分化成两个或几个字,使原来由一个字承担的职务,由两个或几个字来分担。”唐兰在《古文字学导论》中写道:“‘分化’的方法是把物形更换位置,改易形态,或采用两个以上的单形,组成较复杂的新文字。”

⑤林氵云.古文字学简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2:101.

⑥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223.

⑦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6:173.

⑧赵学清.战国东方五国文字构形系统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18.

⑨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208.

10关于“不”的本义,学术界一直有争议。

11叶玉英.古文字构型与上古音研究[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323.

12叶玉英.古文字构型与上古音研究[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323.

13郝士宏.古汉字同源分化研究[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8:137.

14郝士宏.古汉字同源分化研究[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8:5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