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合成理论视阈下的幽默言语运作机制

李 玉

(阜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阜阳 236037)

“幽默”为英文“humour”的音译词，最初在拉丁语中指“体液”，十七世纪末以后才作为美学概念被使用。《现代汉语词典》［1］(第6版)将“幽默”定义为“有趣或可笑而意味深长”，这一定义强调了幽默意义的隐含性，需要进行认知解读才能理解。柯林斯词典［2］对“humour”的释义为“Humour is a quality in something that makes you laugh，for example in a situation，in someone’s words or actions，or in a book or film.”这两部词典对“幽默”的定义都突出了其“使人发笑”的特点，柯林斯词典的释义还说明了“幽默”语言的(某人的言语、书本中的内容)和非语言的(场景、某人的行为、电影)表现形式。本文的研究对象为前者，即幽默言语。

幽默在西方的研究源远流长，最早的幽默理论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传统的三大幽默理论为: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为代表的优越论(Superiority Theory)，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释放论(Release Theory)和以康德、贝蒂、叔本华为代表的乖讹论(Incongruity Theory)。这三大理论分别从不同的研究视角(社会行为、精神分析和心理认知)对幽默致笑的原因进行分析。在传统理论的基础上，近年来人们从语言学的角度对幽默进行研究，如Raskin［3］的语义脚本理论(SSTH)，Attardo和 Raskin［4］合作提出的言语幽默的一般理论(GTVH)以及基于Sperber＆Wilson的关联理论从语用学的视角对幽默所做的研究。

国内很多学者对幽默言语的研究视角多集中在关联理论、［5，6］合作原则、［7］面子原则、［8］认知机制［9，10］以及综合分析［11，12］等方面。本文在前人幽默研究的基础上，以前沿的概念合成理论对幽默的运作机制进行拓展性的研究。

一 概念合成理论

Fauconnier ＆ Turner［13］提出的概念合成理论(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是对心理空间理论(Mental Space Theory)［14］的进一步发展和完善，这一认知理论框架通过投射、映射和动态模拟等操作手段来连接心理空间网络内部的各种动态认知模型，最终促成新概念的产生。

四空间模型［15］(见下图)是概念投射的典型表现，它包括两个输入空间(Input I1和Input I2)，两空间共有的元素投射进更为抽象概括的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两空间中的部分元素分别投射到内容最为丰富的合成空间(Blend)。图中的圆圈代表各空间，圆圈里的点代表各元素，实线表示两个输入空间元素的相互映射，虚线表示两个输入空间的元素分别与类属空间和合成空间中元素的相互映射。两条虚线相交表明相应的成分在合成空间可能会合成一个成分，不相交的虚线则表明被投射的成分在合成空间里为独立的成分。合成空间里的方形代表“层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包括输入空间的元素在合成空间的对应物(用实心点表示)和输入空间没有的元素(用空心点表示)。

四空间模型(Fauconnier，1997:151)

“层创结构”是概念合成理论的核心，它通过“组合(Composition)”、“完备(Copletion)”和“扩展(Elaboration)”三种途径产生:输入空间的各元素投射到合成空间并组合起来，形成原输入空间里并不存在的关系;完备过程将熟知的背景框架结构带入合成空间，并突显出某个特定的结构;结构框架的扩展是根据合成空间的原则和逻辑，运用模拟和想象等方法实现的。［16］

二 概念整合网络对幽默言语的认知解读

Fauconnier通过对概念合成理论的不断修正，提出了四种形式的概念整合网络:简单网络(Simplex Network)、镜像网络(Mirror Network)、单域网络(Simple Network)和双域网络(Double Network)。我们将运用这四个子网络，从认知的角度探讨幽默言语的运作机制。

1.简单网络。

简单网络是概念整合网络中最基本的一种形式，其中一个输入空间具有抽象的组织框架，另一个输入空间具有属于该框架的子元素，子元素投射到合成空间进行角色的填充。例(1)中的这则笑话可以运用简单网络分析其幽默产生的运作机制:

(1)Mrs.Brown:Oh，my dear，I have lost my precious little dog!

Mr.Brown:But you must put an advertisement in the papers!

Mrs.Brown:It’s no use，my little dog can’t read.

要理解这则笑话的幽默之处，首先需要构建两个输入空间，即输入空间1“人类”和输入空间2“狗”。输入空间1中存在一个抽象框架“人类”，在这则笑话构建的场景中，它可被激活的特征有“走失，具有识字能力，能读懂报纸上寻人启示，看到寻人启示后回家”。输入空间2在这个具体场景中所具有的元素为“与主人走散丢失，不具备识字能力，无法读懂报纸上的内容，无法根据报纸上的广告回家”，这些元素被投射到合成空间。输入空间2中有关“狗”的元素被填充到输入空间1中“人类”的抽象组织框架中，“狗”与“人类”的一些特征在合成空间中进行融合，于是便产生了该笑话的幽默效果。

2.镜像网络。

镜像网络里的各空间共有一个组织框架，两个输入空间的元素之间可以建立起一一对应的关系。它能够对下面一则笑话进行认知解读:

(2)一天，有个厨师走进婚介所，诚恳地说:“我想征婚。”接待人员非常热情，拿出纸和笔，说:“您的情况是啥样的?您想找个啥类型的?先写下来。”厨师写了半天，员工很好奇，探过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本人富有情调!感情淡了我加点盐，感情苦了我加点糖，感情麻木了我加辣椒。要求女方色、香、味俱全!”

这一幽默语篇中，四空间共享的组织框架为“修复某物出现的不良状态”。输入空间1是有关“感情”的认知域，输入空间2是有关“烹饪”的认知域，共享的抽象组织框架决定两个输入空间的元素存在对应的关系。“感情包含的冷淡、凄苦、麻木等元素对应“烹饪”饭菜的色泽、口感等，对出现问题的“感情”进行的修复就像加入佐料调节不合口的饭菜一样。这种对应非常贴切地描述了感情的状况，幽默效果跃然纸上。

3.单域网络。

单域网络的两个输入空间有完全不同的组织框架，其中一个输入空间的框架和另一个输入空间的元素进行投射，合成空间的组织框架是其中一个输入空间的组织框架的延伸。下面这则语篇幽默效果的产生可以用单域网络进行解读:

(3)A husband and a wife drove for miles in silence after a terrible argument in which neither would budge.The husband pointed to a mule in a pasture.

“Relative of yours?”he asked.

“Yes，”she replied.“By marriage.”

读者在阅读这段文字时，会即时构建两个输入空间:“家庭”背景框架，包括妻子、丈夫、妻子的性情、丈夫的脾气、夫妻关系以及其他与家庭有关的背景知识;“动物”背景框架，包括牛、羊、骡子、马等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及动物的秉性。在这一幽默语篇的背景中，输入空间1中“妻子的性情和丈夫的脾气”与输入空间2中“骡子的秉性”被投射到合成空间，得到层创结构“妻子像骡子一样固执”，而妻子机智的反击也责备了丈夫倔强的脾气，幽默因此产生。

4.双域网络。

双域网络的输入空间具有两个不同的组织框架，并且这两个组织框架被同时投射到合成空间。我们试用这一概念整合网络形式对下面的幽默语篇进行诠释:

(4)A girl said to another，“I’ve decided to marry Bob only after his discharge from the army.”

“Why?”

“By that time he’ll make a good husband– the army will teach him to sew and darn，launder，cook and the main thing – he’ll get used to obey orders.”

这则幽默中，输入空间1的组织框架为“家庭”，输入空间2的组织框架为“部队”。输入空间1中的“丈夫、做家务、听老婆的话”对应输入空间2中的“士兵、服从命令”。“家庭”和“部队”的相关背景信息都被投射到合成空间。在合成空间里，两个输入空间的部分元素互相融合，部分元素仍然保持独立。

三 结束语

本研究较全面深入地展示了幽默言语的认知解读过程:读者在理解幽默语篇时，会在心里临时构建一个四空间的整合网络，经过相互关联的组合、完备和扩展过程进行幽默言语的动态意义构建，利用熟知的背景框架知识理解幽默言语的幽默效果。这样就从认知的视角揭示了读者理解幽默言语时的心理过程。本研究验证了概念合成理论对自然语言意义构建的强大解释力，后续研究可以中国传统的相声、小品等艺术形式中的幽默言语为研究对象，为概念合成理论的阐释力提供更大范围的语料支撑。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571.

［2］Sinclair，John.Collins COBUIL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Z］.柯林斯 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英国柯林斯出版公司，London:HarperCollins，2011:1295.

［3］Raskin，V.Semantic Mechanisms of Humour［M］.Dordrecht:Reidel，1985.

［4］Attardo，S.＆ Raskin，V.Script theory revis(it)ed:joke similarity and joke representation model［J］.Humor: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or Research.1991，4(3－4):293－348.

［5］王勇.由关联理论看幽默言语［J］.外语教学，2001(1):23－27.

［6］刘乃实.关联理论视角中的幽默乖讹与化解［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1):16 －19，23.

［7］刘福长.从“合作原则”看英语幽默的产生［J］.现代外语，1987(2):32－36.

［8］刘乃实，熊学亮.浅析言语幽默的维护面子功能［J］.外语教学，2003(6):10 －13.

［9］王文斌，林波.英语幽默言语的认知语用探究［J］.外国语，2003(4):32 －38.

［10］王勤玲.幽默言语的认知语用研究［D］.上海:复旦大学，2005.

［11］尉万传.幽默言语的多维研究［D］.杭州:浙江大学，2009.

［12］黄豪.言语幽默的语言学思考［D］.北京:北京大学，1999.

［13］Fauconnier，G.＆ Turner，M.The Way We Think:Conceptual Blending and the Mind’s Hidden Complexities［M］.New York:Basic Books，2002.

［14］Fauconnier，G.Mental Spaces:Aspects of Meaning Construction in Natural Langu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

［15］Fauconnier，G.Mappings in Thought and Langu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

［16］束定芳.认知语义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