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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句词、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的二语习得研究

2013-11-04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外文研究 2013年2期
关键词:中心语二语代词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马志刚

标句词、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的二语习得研究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马志刚

现有研究结果显示,母语—目标语类型学特征间的异同对于中介语语法的重构具有重要影响。本研究在此基础上对母语为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的汉语学习者实施了实证调查。结果显示,阿拉伯语受试对具有标句词“的”的关系从句的判断结果基本与汉语母语语法一致,但在不含标句词“的”的汉语关系从句的判断上与汉语母语语法出现较大偏差。母语为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的汉语学习者对关系代词“那个、那些”的习得表现说明二语受试极有可能将此类词汇项目视作能够实现篇章功能的关键性词项;而接应代词方面的中介语表现显示,二语受试并不能建立汉语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原因可能在于学习者很难习得汉语语法所采用的空代词策略。

汉语关系从句;标句词;关系代词;接应代词;中介语语法

1.引言

目前针对关系结构的母语习得研究(Guasti 2002)和二语习得研究(Yip & Matthews 2007)大多都以中心语左置的印欧系语言为调查材料,而以中心语右置的其他语系的语言为调查材料的系统性研究还不多见。参照Henry(1988)、Rizzi(1990)、Timberlake(2004)和Shlonsky(1992)分别对汉语、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关系从句的语言学分析,本文在现有研究结论的基础上以母语为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的汉语学习者为研究对象,实证调查汉语关系从句中的标句词“的”、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3个类型学特征的二语习得状况。

2.关系从句的生成语言学分析

Henry(1988)提出关系从句具有做补语的句法功能,并认为限制性关系从句通常做中心语名词的补语,而且在不同语言中具有不同的参数化表现。而关系从句中较为显著的参数值包括是否使用标句词、关系代词和/或接应代词,是否通过句法层面上的算子移位生成关系从句等。就汉语而言,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语名词位于关系从句的右边,而在基于生成语法的汉语关系从句的分析中,中心语名词前的“的”字被分析为标句词。与通过“算子移位”(operator movement)生成关系从句的英语类语言不同,引导汉语关系从句的功能中心语C并没有选择触发算子移位的功能性特征[+wh]。汉语关系从句中与中心语名词同指的成分要么以接应代词的形式出现,要么以空代词pro的形式出现,但Xu(1986)认为二者均在原位基础生成,而非算子移位。Huang(1980)认为,由于汉语普遍使用空主语和空宾语,因此在没有使用接应代词的情况下,汉语关系从句中的论元位置上采用的是接应代词的空形式pro,而接应代词及其空形式pro都必须受到关系从句标示语(spec-CP)位置上的空话题的约束。据此,汉语中典型的宾语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为:[DP[CP¢空话题i[TP他喜欢过proi][C的]那个女孩i]叫小芳]*Ning(1993)认为汉语关系从句的生成也依赖隐性算子,但考虑到汉语中普遍存在空宾语、空主语现象,因此本研究采纳汉语关系从句的中心语基础生成的观点,而前期同类研究中则多采用移位生成的观点。即汉语关系从句的spec-CP位置上具有空话题,约束从句中基础生成的代词。(其中的pro在某些情形下可以实现为她i)。依据Kayne(1994)的观点,关系从句的存在和使用必然蕴含着中心语名词具有定指性限定语,而这种限定语在英语类语言中可以实现为关系代词。同时,依据Radford(2009: 224),关系代词的句法作用就是指代中心语成分,因此完全可以把汉语关系从句中通常出现的“那个、那些”都视为显性的关系代词(可隐可显),而标句词“的”则是引导汉语关系从句的必备成分。*关系从句通常被视为嫁接于名词的中间投射,但本文采纳关系从句做补语的分析。

Shlonsky(1992: 445)的研究显示,阿拉伯语关系从句的中心语置前,而且必须使用显性标句词?illi,但阿拉伯语中的显性标句词?illi具有多种变体形式(因应语法形式和语篇要求而不同)。此外,阿拉伯语和汉语的相似点在于,关系从句的生成并不依赖算子移位,因为阿语中也存在名词先行语约束基础生成的代词的句法操作,而且其运用范围非常广泛,因此阿拉伯语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语名词和从句内使用的接应代词也都是基础生成的。不过,阿拉伯语中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关系代词,这一点与汉语、英语都不同。比如,阿拉伯语中典型的宾语关系从句(l-bint?illisufti-ha)中并无关系代词,而引导关系从句的标句词(?illi)则必须因应中心语名词的人称、数特征呈现为第二人称单数的形态变化。

表1概括了上述4种语言中的关系从句在5项参数值方面的特点,而本文关注的研究焦点在于其中后3项(标句词、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的二语习得状况:

表1 关系从句的类型学特征细则表

就目前的二语研究而言,大多数研究都涉及到关系从句的中心语参数,其研究结论不仅数量众多而且也的确具有普遍适用性(Yip & Mathews 2007)。此外,作为深层表征的算子移位具有理论假设的性质,缺乏相应的形态句法形式,而中介语表现更应该归于语言表现的范畴,因此本文不再涉及二语语法中中心语参数值的重新设定问题,也无关关系结构深层表征的二语习得问题,而是集中探讨母语为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的汉语学习者在习得汉语关系从句中的标句词“的”、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的中介语表现是否与现有研究的结论一致,而现有研究成果基本上以学习者母语的类型学特征和少量习得关系从句的研究为主要依据。

3.研究设计和受试

3.1 统计考虑与受试信息

本研究选择了母语为英语、俄语和阿拉伯语的汉语学习者作为调查对象。这种选择主要是为了检验我们基于前文所述的类型学特征对二语习得(汉语关系从句)结果的预测。其次,现有的相关二语研究都是针对非目标语环境下(即学习者在其所在的母语国内)学习汉语的二语学习者,而这些研究的结论是否适用于在目标语环境下(即在中国国内)学习汉语的二语学习者尚不得知。因此本研究试图检验现有的二语习得研究结论是否与目标语环境下的调查结果一致。所有受试来中国之前在其所在国内学习汉语的时间大约均在1年左右,但他们在中国国内学习汉语的时间都在2年以上。我们对所有受试进行了汉语句子的问卷测试,试图发现其在判断汉语关系从句正确与否方面的特点,并尝试对学习汉语的所有二语学习者习得汉语关系从句的模式予以推断。虽然本研究可及的受试数量较为有限,但我们希望能从少量可及受试的习得表现中获得尽可能多的相关信息,因此本研究尝试利用少量样本数据对汉语学习者总体的习得特点进行推断,同时也试图检验我们所选择的受试在习得方面是否与现有的理论预测和研究结果相吻合。本研究采用单样本配合度(Chi-Square Test)非参数检验的统计方案正是出于上述考虑:通过样本表现与理论预测之间的一致性对总体分布进行推断。同时,考虑到关系从句的判断需要一定的语言基础,因此我们选择的受试学习汉语的时间都超过3年,其中有些已经通过了HSK考试的中级水平(均由受试提供)。如下是受试的基本信息:

表2 二语(汉语)关系从句习得实证调查受试信息表

3.2 测试句型的设计

本研究测试工具的设计主要集中在汉语关系从句的标句词、关系代词和接应代词3个方面(其中的关系从句都用方括号标出,但是实际测试中所有测试句都不加方括号)。每个合法的测试句都有不合法的对应句,二者的区别要么在于是否使用标句词、要么在于是否使用关系代词、要么在于是否使用接应代词。测试后的非正式访谈中,没有受试表示遇到过过于生僻的词或字,而且也没有受试意识到测试的重点是汉语关系从句。本研究中的测试句分为标句词类测试句、关系代词类测试句和接应代词类测试句3类,每类中的A组和B组仅仅在是否具有标句词、关系代词或接应代词方面有所不同:

标句词类测试句由使用标句词的关系从句和不使用标句词的对应句组成。前者可以描述为:关系从句+的+中心语,标为A1,A2,A3……;后者可以描写为:关系从句+中心语,标为B1,B2,B3……。总共16个测试句,如下为标句词类测试句的样本:

A1 李四不喜欢[正在读书的那位女同学]

A2 《非洲》是[李四喜欢读的小说]

B1 李四不喜欢[正在读书那位女同学]

B2 《非洲》是[李四喜欢读小说]

关系代词类测试句由不使用关系代词的关系从句和使用关系代词的对应句组成。前者可以描述为:关系从句+的+中心语,标为A1,A2,A3……;后者可以描写为:中心语+关系代词+关系从句,标为B1,B2,B3……。总共16个测试句,如下为关系代词类测试句的样本:

A1 我们都喜欢[老师介绍的那位学者]

A2 《非洲》是[李四喜欢读的小说]

B1 我们都喜欢[那位学者谁老师正在介绍]

B2 《非洲》是[那本小说哪一个李四喜欢读]

接应代词类测试句由使用接应代词的关系从句和不使用接应代词的对应句组成,前者标为A1,A2,A3……,后者标为B1,B2,B3……。考虑到接应代词是否具有生命性的语义特征对于其能否使用于各个句法位置在语言学研究中尚存有争议,因此我们在所有测试句中都采用生命性名词,以回避语义特征的干扰。如下为16个接应代词类测试句的样本:

A1 我们都认识[老师表扬的那位同学]

A2 [李四想念的那个女孩]去了美国

B1 我们都认识[老师表扬他的那位同学]

B2 [李四想念她的那个女孩]去了美国

所有48个测试句和另外72个无关干扰句形成本次调查的测试问卷。我们选择了5位汉语母语者(非语言专业的大学二年级学生)对此次问卷进行了信度一致性检验。由于该测试问卷对于5位汉语母语者的测量结果基本一致(其信度系数达到0.974),因此是适用于本次调查的有效测试问卷。另外,5位汉语母语者都表示每类测试句中A组和B组的差异点非常显著,因此可以认为3类测试句型都具有很高的内部效度,能够反映出受试对汉语关系从句3个参数特征的掌握情况。依据随机化数字表将所有句子随机排列后让受试在课堂环境下进行判断。语法判断的要求是:请您判断如下的汉语句子是否可以接受;可以接受的请打钩(√),不可以接受的请打叉(×)。最后我们统计了所有二语受试对所有3类2组48个测试句的判断结果,并记录了其判断结果与汉语母语组判断结果一致的测试句的总数。比如,某个受试认为A类测试句中可接受的测试句的数目为5,而认为B类测试句中不可接受的测试句的数目为6,那么其判断结果符合汉语母语语法的总数为11。为了保证所有受试都理解我们的测试指令,在测试开始之前,我们分别用英语和汉语向3位受试做了解释,并让其中2位受试对写在黑板上的3个例句进行判断,以便达到给所有受试予以示范的目的。所有受试均自愿参与测试问卷调查,事后获赠小礼品作为酬谢。

4.研究问题及理论预测

4.1 研究问题

研究问题一

英语组、俄语组和阿语组对标句词类测试句的判断结果是否与基于类型学特征的理论预测一致?他们是否能够明确区分含有标句词的汉语关系从句和不含标句词的汉语关系从句?

研究问题二

英语组、俄语组和阿语组对关系代词类测试句的判断结果是否与基于类型学特征的理论预测一致?他们能否明确区分含有关系代词的和不含关系代词的汉语关系从句?

研究问题三

英语组、俄语组和阿语组对接应代词类测试句的判断结果是否与基于类型学特征的理论预测一致?他们是否能够明确区分含有接应代词和不含接应代词的汉语关系从句?

4.2 统计方案的选择

本研究力图从3组独立样本(英语组、俄语组和阿语组)对外国学生总体学习汉语关系从句3个参数特征的状况做出推论,因此采用非参数检验的统计方案:单样本配合度检验的卡方设计。采用该统计方案的考虑是:本研究中的变量并非是连续型的测量数据,因此无需考虑总体分布的正态性和多个样本的方差齐性等问题。另外,本文采用单样本配合度检验是为了检验3组受试的实际判断结果与理论预测结果之间是否具有一致性的实验假设,因此我们首先基于学习者母语的类型学特征以及现有的相关研究,对3组受试可能的判断结果做出理论预测,然后针对其为3类测试句型所做的判断结果中的频数执行一致性检验的统计分析。

4.3 理论预测

我们首先基于与本文的研究问题相关联的研究结果(Hawkins & Chan 1997)以及英、俄、阿语在关系从句方面的类型学特征(详见前文表1)对3组二语受试可能的中介语表现加以分析:由于英语中的标句词和关系代词都具有可选性,因此英语受试对汉语关系从句的标句词类测试句和关系代词类测试句的判断并不会受两类代词有无的影响,因此可以预测其对16个测试句的判断结果与汉语母语语法的一致性应该为16。同时,英语中普遍不采用接应代词,而汉语关系从句中的接应代词也并非必须使用,因此,可以预见,英语组在接应代词类测试句中的判断正确率应该低于或然性水平。但是考虑到英语在双重嵌套的关系从句等复杂句法结构中也有可能采用接应代词作为某种句法挽救手段(这说明接应代词在英语中的使用至少具有可能性),因此我们对其在接应代词类测试句方面的预测值为4(类似的预测结果可以参照Yip & Matthews 2007)。对于俄语组而言,由于俄语和汉语都必须使用标句词,因此俄语组在标句词类测试句上的判断结果也可以预测为16,但汉语中的关系代词具有可选性,而俄语中的关系代词为必选,因此可以预测俄语组对关系代词测试句的判断结果应该为8。此外,俄语中基本上没有采用接应代词的句法结构,因此俄语组仅仅会接受B组无接应代词类测试句,而其判断结果则可以预测为8。对于阿语组而言,我们基于阿拉伯语中标句词必有、关系代词必无,而接应代词为可有可无的母语特征可以预测阿语组在这3类测试句上的判断结果的比率为8∶8∶16。所有理论预测的结果概括在表3内:

表3 二语语法与汉语母语语法一致性预测表

5. 方案实施及其结果

本研究中唯一的因变量就是3组二语受试对3类两组48个汉语关系从句的判断结果,该变量具有3个值项(即3个参数特征值),因此符合单样本配合度检验对于变量的要求,可以据此分析受试判断结果的实际情况与理论预测是否一致。遵循常规的应用统计规范,该统计方案中的相伴概率值如果小于或等于显著性水平(应该拒绝零假设),那么就可以认为样本来自的总体分布形态与期望分布形态存在显著差异。如果相伴概率值大于显著性水平(不能拒绝零假设),那么就可以认为样本来自的总体分布形态与期望分布形态不存在显著差异。如下表4和表5分别是依据不同的测试句类型执行3次单样本配合度检验后所获得的统计结果。表4为描述性统计结果(针对3类测试句型的基本描述项均相同),而表5为卡方检验的推断性统计结果:

表4 3次卡方检验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表

表5 3次卡方检验的推断性统计结果表

表5提供了依据标句词参数、关系代词参数和接应代词参数执行单样本配合度检验的卡方统计值以及对应的相伴概率值(显著性)。表5的最下一行值显示3组二语受试对于3类测试句型的判断结果与理论预测结果之间一致性的相伴概率值分别为p标句词=0.779,p关系代词=0.183和p接应代词=0.046,其中只有关于接应代词类测试句的概率值小于显著性水平0.05,因此可以认为本研究中的二语受试在接应代词类测试句上的判断结果与指定的期望分布有着明显的差异。就标句词测试句而言,3组二语受试的习得表现基本符合基于类型学特征的理论预测,因为其显著性程度(p=0.779)>0.05;而就关系代词测试句而言,3组二语受试的习得表现也基本与基于类型特征的理论预测一致,其相伴概率值(p=0.183)>0.05。如下,我们基于相关语言的类型学特征以及有关汉语关系从句的二语习得研究对上述统计结果(特别是各个受试组在判断每类测试句型时的具体判断表现所提供的习得信息)予以讨论。

6. 讨论

目前国内的相关研究普遍认为,不同类型语言的关系从句的习得结果会有所不同(戴运财等 2010),其加工策略也有所不同(张强、杨亦鸣 2010),而且目前国内的多数研究要么以综述国外理论为其主旨,要么以验证习得难度假设为主要目的,要么旨在提出失语症患者加工处理关系从句的理论(戴运财等 2010;周统权等 2010)。但本研究的焦点在于探究母语类型学特征不同的汉语习得者对汉语关系从句中的3个参数选项的习得状况,同时也可以验证目前研究的现有结论在多大程度上适用于在目标语环境下习得汉语的学习者的习得状况。与本研究直接相关的研究是Hawkins & Chan(1997),他们认为,母语类型学特征与汉语迥异的学习者可以克服母语中算子约束wh-语迹的表征,并建立起目标语中空话题约束空代词或接应代词的表征。但母语类型学特征与汉语相似的学习者反而不能准确地识别汉语关系从句的合法性,因为两种语言在某些参数上的相似性会抑制中介语重构。与该研究结果一致的是,本研究发现母语类型学特征不同的汉语学习者的确能够凭借显性标句词“的”识别两组不同的汉语关系从句测试句型。但我们也发现了英语组、俄语组和阿语组在习得汉语关系从句3项参数值方面的另外一些特点。如下,我们结合关系从句习得研究中的诸多理论观点探讨本研究中的3组二语受试的中介语表现。

首先,基于前文诸种语言关系从句的类型学特征细则表以及各组受试在每类测试句型上的具体表现,我们可以看出,英语组和俄语组受试都能够明确区分含有标句词“的”的关系从句和不含标句词的对应句,这一点与5位汉语母语受试的判断结果具有一致性,说明二语习得过程中,某个语法项目的类型学特征对于习得目标语中相对应的语法项目具有影响力。尽管阿语组对于具有标句词“的”的关系从句的判断结果基本与汉语语法一致,但是在不含标句词“的”的汉语关系从句的判断上与汉语母语语法出现较大的偏差。有一位阿语受试认为,类似语“《非洲》是李四喜欢读小说”这样的关系从句是可以接受的。我们认为,这有可能是由于二语习得过程中,学习者往往仅仅凭借语义内容来判断句子可接受程度的倾向性,也就是说,当测试句的语义内容极易通达时,句法形式的影响力就退居其次。不过,就本次研究而言,阿语组受试的判断结果与研究实施之前的理论预测并无显著偏差。从影响习得程度的感知难度的视角来看,汉语关系从句引导词“的”的二语感知度非常高(可能与出现频率高密切相关),因此从认知语言学的感知难度假设,二语感知度高的语法项目的习得程度相应也高,英语组和俄语组受试的表现也因而得以解释。另外,汉语关系从句的标句词“的”与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语名词之间的距离非常短,因此依据最短距离的普遍性假设,也同样可以理解上述两组受试的判断结果。而产生阿语组的表现与理论预测不相符合的根本原因可能在于阿语中的标句词与中心语名词之间的距离并非总是最短,毕竟Shlonsky(1992)认为,阿拉伯语在很多情况下,标句词和名词间可以插入其他句法成分。

对于3组二语受试在关系代词类测试句上的表现,我们认为,尽管关系代词在英语中是可有可无的,但可能是因为二语输入中的汉语关系从句通常都带有“那个、那些”之类的限定代词,因此该词项过高的输入频率使得以任何语言为母语的二语学习者都认为,“那个、那些”这样的限定代词是汉语关系从句中必须出现的引导词。我们认为,3组二语受试在关系代词类测试句方面的表现与前文的理论预测大致趋同的现象属于输入频率压制类型学特征的典型例证。再者,从认知语言学的典型图式假设来看,汉语关系从句中关系代词的使用频率如此之高,完全有可能在该类句型的频繁使用中成为该句式的标志性词汇项目,因此不论学习者的母语中是否使用关系代词,学习者都有可能机械地把“那个、那些”这样的代词视为汉语关系从句的标志语,从而有利于他们展示出自己对汉语关系从句整体图式的掌握。此外,本研究中的二语受试基本上都能够区分有关系代词的测试句和无关系代词的测试句,说明他们对汉语关系从句中的关系代词非常敏感。此外,从关系从句的篇章功能角度来看,习得关系从句中的关键性指代词项有助于习得者在具体篇章语言情景中把关系从句置于承前句和后续句之间,从而有助于更好地实现篇章整体功能的连贯。而本研究中,3组二语受试对关系代词“那个、那些”的习得表现说明二语受试极有可能是将此类词汇项目视作能够实现篇章功能的关键性词项的。

就本研究中接应代词的二语习得表现而言,3组二语学习者的表现并不符合基于类型学特征的理论预测。目前的相关研究中也有以汉语关系从句中的接应代词为研究材料的。为了使本文的讨论具有参照性和继承性,我们需要先对有关汉语接应代词习得的两项研究内容加以概括,以利于下文的讨论。Hawkins & Chan(1997)虽然针对的是中国学生习得英语关系从句的情况,但其关注的是普遍语法和母语特征对成年人习得二语复杂句法结构的影响,因此他们对汉语关系从句接应代词特征所做的语言学分析以及对习得结果的解释有利于本文的讨论。总括而言,Hawkins & Chan(1997)认为,表面上看起来,中国学生习得了通过疑问算子移位生成英语关系从句的语法操作,但他们对接应代词的依赖则表明,其英语中介语采用的语法操作实质上为先行语名词约束代词(NPi…proi/RPi)的句法操作手段,这和英语母语者所采用的算子约束wh-语迹的语法操作(Operatori…ti)完全不同。我们认为,Hawkins & Chan (1997)的观点不能完全解释本研究中3组二语受试习得汉语接应代词的习得表现,因为本研究中的3组二语受试对于含有接应代词的测试句的接受程度非常低。即便是母语中普遍使用接应代词的阿语组对于接应代词类测试句的判断结果与汉语母语语法的判断结果的一致程度也非常低。阿语组的表现不仅没有呈现出过度概括的特点,而且他们和俄语组的表现类似,不愿意接受使用接应代词的汉语关系从句。我们认为,这很有可能是本研究中的3组受试都没有能够建立汉语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所造成的结果。具体而言,由于使用空代词是汉语语法普遍采用的一种句法手段,而且在复杂句法结构中(比如话题句、疑问句和关系从句),空代词pro往往能够使得一些违反岛屿限制(Island constraints)的句法结构合法化,因此如果要对汉语中包括关系从句在内的复杂句法结构的各种变体的判断结果达到与汉语母语语法一致的要求,那么就必须习得汉语中有关空代词pro的深层表征。Hawkins & Chan(1997)提出母语为粤语的英语习得者根本不能建立英语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而本研究结果则昭示着母语为3种语言类型的汉语学习者也都不能真正习得汉语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而这一点在他们对汉语接应代词的习得方面表现得尤为显著。

最后,戴运财等(2010: 21)通过对英、汉两种语言关系从句的二语习得研究发现:对英、汉关系从句的习得支持不同的假设;对汉语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与基于英语的母语关系从句习得理论假设不吻合,原因在于从句的难度一方面受心理加工因素的制约,另一方面也取决于具体的语言因素,主要是目的语语言类型上的差异以及句子的复杂程度。我们在本研究的分析过程中发现,未来的关系从句习得和加工研究都应该意识到,母语特征与目标语特征的相似性程度往往有可能误导学习者,从而使得习得者仅仅习得句法结构的表层现象,进而使得他们忽略了关系从句的深层表征。本研究的缺憾之一是,仅仅基于小样本执行了相关的统计分析,希望未来的研究能够在更大样本量的基础上探求更具普遍性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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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5723(2013)02-0029-08

(责任编辑 任凤梅)

2013-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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