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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辞赋篇目及分类

2013-09-25何易展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李太白大鹏句式

何易展

(四川文理学院 文化与传媒系,四川 达州 635000)

清代董诰等编《全唐文》收录李白《明堂赋》(并序)、《大猎赋》(并序)、《大鹏赋》(并序)、《拟恨赋》、《惜馀春赋》、《愁阳春赋》、《剑阁赋》(送友人王炎入蜀)、《悲清秋赋》八篇,清代王琦所注《李太白全集》卷一亦收此八篇赋作,列为“古赋八首”。此种分类,皆概之为古赋。如果从赋体文学研究的角度审视,此分类是否妥当呢?

单从题名看,《拟恨赋》明显是摹拟江淹《恨赋》而作,而江淹《恨赋》属于骈赋作品,其摹拟步其情态,蹈其辞韵,似亦属骈赋体制。我们仔细审读:其中《拟恨赋》中有对句28对,另有单句自成句中对至少5句,流水对4对。而全篇共有41对句子,即82个分句,另加“已矣哉”一句,共计83个分句,由此可见,《拟恨赋》基本上可以算作一篇骈赋。不过李白的骈赋在用韵上已经有打破骈律的倾向,所以并不刻意追求魏晋骈赋那种工整的对仗和四六隔对形式。在李白赋中,四六隔句的情形是比较少的,这大概便是李白赋被归入“古赋”的原因。但历来对李白辞赋的归类是否完全科学合理呢?如果《拟恨赋》在体制上属于骈赋,那么就存在骈赋与古赋的关系问题。骈赋是否是“古赋”呢?“古赋”是就时域概念还是就体制概念而言呢?如果以时域为参照,那么是否汉魏及以前所有的赋作皆属“古赋”呢?而事实上以常见的文体归类,常以“大赋”(汉赋)、“骚体赋”(楚骚)、“抒情赋”(小赋)、“俗赋”(杂赋)等相称呼,足见对赋体之分类主要是以体制为依据。事实上,“古赋”之名起于唐代,它是与当下的“律赋”相区别的,最主要就是与骈律的技巧形式相区别。至元代,祝尧《古赋辨体》论两汉体、唐体、宋体皆有古赋,且元代以古赋取士,可见所谓“古赋”并非以时代相区别,而是自有其文体的特征。

古赋与骈赋之别,实乃出于古赋对骈赋之反动。“古赋”一名在唐代的提出正是因为唐代骈文及骈赋之盛,从而逐渐显现出其弊端,所以一些文人力图革其弊,从而提出了“古赋”一名,这与唐代“古文运动”正相伉瀣。所以《文筌》称:“鲍照、陈子昂、宋之问、萧颖士为唐古赋之祖,江淹、庾信、王勃、卢照邻、杨炯、骆宾王为唐排赋之祖。唐古赋见《文粹》,排赋见《文苑英华》。”[1]《文筌·唐赋体》中,排通俳,所谓排赋即俳赋,亦即骈赋。可见古赋与骈赋是不相同的,那么古赋与骈赋到底是何关系呢?

古赋之“古”虽与“骈”字正对,然剥离其时代原始语境,作为文体自有其特征。一则为句式不同唐俳,二则音韵非必整饬。如《庾子山集注》卷一《小园赋》下注:“然古赋用韵或至数语一见……凡者、也等字,皆助语之辞,不在韵列。”[2]可见古赋不同于骈律,用韵渐趋规整,其韵疏密无迹。其句式之要求,悉如《经德堂文集》别集上《考古牌示》云:“既作古赋,不得用四六排调,用四六排调,便谓之律赋。律赋中不得用五七字句。”[3]646显然,古赋句式是与骈体不同的。当然,这里的“律赋”之体甚严,为甲赋之约,其示云:“律赋中不得用五七字句”,又“五七字句乃六朝俳赋体,既作俳赋,通幅皆不得用四六联”。[3]646故其以“律赋”和“俳赋”相分,然宽泛的骈体当包括律赋与俳赋。此外,由于古赋的句式与音韵特点,也决定了其词气。如东坡《答李方叔书》即认为古赋“词气卓越,意趣不凡”,[4]此便以气论赋。

唐宋人以至元明清人所主张的“古赋”之“古”实际上包蕴以“气韵”精神为内在依托的美学内涵,因而对那些同样具有“气韵”的文赋、骚赋、骈赋旧章,在这个角度上讲,亦谓古赋,此虽不太恰当,但毕竟它们之间确实有联系。明清赋论家对赋的分类受诗学、美学理论的影响,同时他们亦受宋人对“古赋”概念之演变辨析未明而致含混,亦乏辨源清流。赋本身以“气势”铺排、描写等特征为主,以“气”贯之乃为赋文学之大特征。所以以论文、论诗的理论来观照赋体文学亦是相通的。但由“气”论生发下的“气韵”“情”“神”等无非是寻找到了古、律二赋之间的联系,但却并非真正意义上揭橥古、律二分之实质与价值。故古赋之本义实与“律”相分之嚆矢。因之,此所论之唐及魏晋前的“古赋”,理应排除骈赋、诗体赋那种讲究语言骈俪整齐及用韵规饬的赋。当然,真正原始意义上的“古赋”虽然是从时代概念中借鉴的,但作为文体学意义上的“古赋”则又高出于时代意义而脱其局限。张惠言《七十家赋钞》收古赋终于庾信《春赋》,不录唐体,即大体囿于时代。

因此,历来对李白辞赋概以“古赋”,无形中泯磨了赋的文体学意义与价值,也非能揭示李白辞赋中各类模体或创体的美学价值。因而,笔者认为,若从大视野观照,讲究句式音韵谐协的律赋、骈赋及诗体赋都是可以归入“律”赋之名下的,而文赋、骚赋则可归入“古赋”之名下。这样,标准统一,皆以句式音韵而论。故律赋之名便有大、小律赋之别,作为二分法中的古、律之别的“律”赋,只是依据分类标准而言(即音韵与严格要求等性质),而限韵、限题或限字数的律赋便可谓小“律赋”,或甲赋、试赋。这或许便是唐代时人不以律赋名之,而别称甲赋、试赋,以别于统包骈赋的广义范畴的律赋。[5]

当然,至于诗体赋及骚赋的分类,实际上也应视具体情况而论。因为就四言诗体赋而言,大多用韵只是承《诗经》的句尾韵,不如永明之后兴起的诗体用韵严格,故单从这种音韵上看,这种四言诗体赋一是句式并非骈行,音韵亦不严格,或可归入“古赋”一名之下。但发展到后来,受新体诗影响,逐渐形成的五言或七言诗体赋,也有部分四言诗体赋,则用韵及句式情况就与古四言诗体赋不同了,这些便应归入“律赋”之名下。尽管马积高先生将骚赋体归入“近诗的一种”,但骚赋与“诗体”的赋还是有别的。无论是用“兮”字的骚句,还是用其它虚字代替的拟骚之句,或者是省而直接变为四六言的赋句,它们与五七言或四言的诗句相比,无论是语序承递,还是意绪跳跃、音节的平仄铿锵、赋句的铺排和诗句的涵蕴特质都是明显不一样的。故骚赋归入“古赋”之名下更为合理。随着文学及文学观念的演进,在明辨句式、音韵等基础上,兼及文学的表现手法来判定文体的分类,或许也需要与时俱进,恐怕这也是比较合理和科学的。

李白辞赋文集历来虽多名为“古赋”,但细较其辞,骈句尤多,概以“古赋”名之,实非细审。如其《拟恨赋》骈体句近32对,占总句数的78%,《大猎赋》骈体句占总句数的60%,①《大鹏赋》骈体句亦占总句数的83%,其余赋作皆或多或少用到了骈体句式。虽然其中骈句不十分工整,但较魏晋骈赋而言,却也并非逊色。如“松楸骨寒,宿草坟毁”“浮生可嗟,大运同此”“汉祖龙跃,群雄竞奔”“东驰渤澥,西漂昆仑”“握瑶图而倏昇,登紫坛而雄顾”“拔山力尽,盖世心违”“闻楚歌之四合,知汉卒之重围”(《拟恨赋》)[6]11-13这些都可视为比较工整的骈体句,又如“长虹贯日,寒风飒起。远雠始皇,拟报太子……日冷金殿,霜凄锦衣”“春草罢绿,秋萤乱飞;恨桃李之委绝,思君王之有违”“心死旧楚,魂飞长楸。听江风之袅袅,闻岭狖之啾啾”(《拟恨赋》)[6]13-15“前疑后尘,正仪躅以出入;九夷五狄,顺方面而来奔”(《明堂赋》)[6]41“云罗高张,天网密布;罝罘绵原,峭格掩路。蠛蠓过而犹碍,蟭螟飞而不度;彼层霄与翳榛,罕翔鸟与伏兔”“金戈森行,洗晴野之寒霜。虹旗电掣,卷长空之飞雪”“吴骖走练,宛马蹀血。萦众山之联绵,隔远水之明灭”“脱角犀顶,探牙象口。扫封狐於千里,捩雄虺之九首”“天人晏安,草木蕃殖。六宫斥其珠玉,百姓乐於耕织”(《大猎赋》)[6]66-69“一鼓一舞,烟蒙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大鹏赋》)[6]3-4等,这些都是比较明显的四六骈体句式,而且在上述《拟恨赋》、《大猎赋》等篇章中,骈体句式占比较多的数量。因而,从句式上来判断李白辞赋并将其归入古赋并非恰当。

李白辞赋除一些明显的散体文赋中偶用骈句外,在其拟骚体作品中,也兼用骈体。拟骚之作,无论是从句式,还是情韵,虽可视为古赋,然在李白辞赋中,部分拟骚赋体大量运用骈体句,有些赋中虽然有拟骚体句式,但以骈句为主,明显不属于古赋。虽古、律原始以时序相分,然其作为文体之别,实当以句式相别为重,故清代程祥栋编选《东湖草堂赋钞》首录宋玉《风赋》及班捷妤《捣素赋》,实乃视为骈律之始也。②其不以时相分,而以句式为据,其义例自明。

李白辞赋规摹汉魏,虽兼有拟骚,但其取镕魏晋骈体尤明。如其《拟恨赋》以用“兮”字的拟骚体句式有6对,除序文外,总句数为41对,而骈体句就占了32对,明显属于骈赋。而江淹《恨赋》亦为骈体,李白《拟恨赋》为拟江氏《恨赋》,王琦注《李太白全集》《拟恨赋》解题称:“古《恨赋》,齐、梁间江淹所作,为古人志愿未遂抱恨而死者致慨。太白此篇,段落句法,盖全拟之,无少差异。《酉阳杂俎》:‘李白前后三拟《文选》,不如意辄焚之,惟留《恨》、《别赋》。’今《别赋》已亡,惟存《恨赋》矣。”[6]42李白不但模拟《恨赋》,亦拟《别赋》,段落句法,基本上全拟之,无少差异,其体亦当为骈体。

又如《大猎赋》用“兮”字骚体句式25句,不计序言,总句数193对,骈体句占115对。《大鹏赋》总句数63对,骈体句亦占52对。但是关于《大鹏赋》的分类却有众说,一般以《李太白全集》等视为“古赋”,即此文运用庄子《逍遥游》之寓言,其辞近文,从而被视为“古赋”,但是《古赋辨体》云:“太白盖以鹏自比,而以希有鸟比司马子微。赋家宏衍巨丽之体,楚《骚》、《远游》等作已然,司马、班、扬犹尚此。此显出《庄子》寓言,本自宏阔,太白又以豪气雄文发之,事与辞称,俊迈飘逸,去《骚》颇近。”[7]189祝尧认为此赋近骚,当属骚体赋。然观其全篇句式,骈体句尤多,并无“兮”字句式。祝氏的判列是以比事与用辞方式的源薮为考察对象,无论是“以鹏自比”,还是“宏衍巨丽”之体,虽楚《骚》、《远游》等作发之,但这却并不是文体的主要特征,而是行文用辞的风格,属于文风而非文类。所以其文俊迈飘逸,虽近于骚,却并非是骚的文体特点。 从文体以句式、音韵判别的主要特点来看,李白《拟恨赋》、《大猎赋》、《大鹏赋》等这些赋体中不乏四六隔句之对,或五七诗体之言,其中也偶杂散体句式,然以主要句式判断,则当归为骈赋较妥。《古赋辨体》卷七“唐体”云:“是以唐之一代,古赋之所以不古者,律之盛而古之衰也。就有为古赋者,率以徐庾为宗,亦不过少异于律尔。甚而或以五七言之诗为古赋者,或以四六句之联为古赋者,不知五七言之诗、四六句之联,果古赋之体乎?”[7]213明显表达了祝氏对四六体句式或五七言诗体入古赋的质疑。因此,将上述李白《拟恨赋》、《大猎赋》、《大鹏赋》归入“古赋”显然不太准确。清程祥栋编《东湖草堂赋钞》是以收律体(包括骈体)赋为特点的赋选集,其初集卷二便收李白《惜余春赋》和《拟恨赋》,显然将其视为律体赋无疑。

综此观之,李白现存的8篇赋作中,据其用语特征(见表1),可将《拟恨赋》、《大猎赋》、《大鹏赋》归为骈赋,《惜余春赋》、《愁阳春赋》、《剑阁赋》、《悲清秋赋》归为骚体赋,《明堂赋》归为散体大赋。其中后二类视为“古赋”亦可。《惜余春赋》既有“兮”字骚体句,犹用骈体句,其中“兮”字句式占全文十之五六,而骈对亦占11对,居总句数二分之一弱,故实涵骈、骚二体因子。因之,第二类抒情赋中虽多用“兮”字,但若去其“兮”字,其句式则明显多为骈体,又音韵谐协,故《东湖草堂赋钞》收《惜余春赋》入律,《文苑英华》亦分别在卷二一及卷二三收李白《惜余春赋》、《悲清秋赋》,显然是将其视为骈体或律体。

至于李白骈体赋中偶有用及骚体句式或散体句的情况,或于骚体赋中兼用骈句或散体句,此乃唐代于汉魏骚体、散(文)体、骈体之后,同禀唐初文风革新的理论主张所倡率而形成的破体影响。破体中所含涉的次要文体因子,不当成为确定体类的依据,但却恰好说明赋文体在演变中的各种现象与变化。③如《密斋笔记》卷三云:“或曰西汉之末,王褒文类俳。今观邹、枚文,已近此体,大率古赋之流,如荀子诸赋,岂非先秦古书?但自王褒以后,至晋唐文多类俳,皆源流古赋,亦如今时有一项古文,又有一项四六。”[8]尽管其有因承或近似,然显然为文体者邹、枚、褒之文不归为俳,而晋唐俳亦不归之入古赋。另一方面,李白辞赋在兼杂骚、骈诸体中,以“气”行之,情郁于中,有其诗歌的豪率之风,这也显示了李白在辞赋创作中所作的有益探索。

表1 李白赋作用语特征

李白赋作今虽仅存8篇,然据其文和相关传记可知,李白辞赋当不止此数,其流传中或有亡佚。兹以其《大鹏赋》考之,甚明。

从《大鹏赋序》中我们可以明确见出,李白尚著有《大鹏遇希有鸟赋》,但今失传。《大鹏赋序》云:④

“予昔於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予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此赋已传於世,往往人间见之。悔其少作,未穷宏达之旨,中年弃之。及读《晋书》,睹阮宣子《大鹏赞》,鄙心陋之。遂更记忆,多将旧本不同。今腹存手集,岂敢传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其辞曰……”

从其《大鹏赋序》中我们可以读出几点信息:一是李白曾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且《大鹏赋》与《大鹏遇希有鸟赋》并非一时一地之作,并交待了创作《大鹏遇希有鸟赋》为“少作”,以及创作此赋的目的和原由。因为于江陵见到了司马承祯,受其劝化,称其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故而创作斯赋。从其题目上看,大鹏与“希有”鸟皆是有所比拟,《古赋辨体》便云:“太白盖以鹏自比,而以希有鸟比司马子微。”[7]341且赋作内容应大致也与二鸟神游相关。虽不知李白与司马承祯何年相遇,但大致应是江陵期间,詹锳《李白诗文系年》考证:“白之遇承祯于江陵。当在开元十三四年间司马道士游衡山之前后。”[9]5安旗《李白年谱》系之于开元十四年。但大致可以明确应是早年游居江陵期间。因为赋序明确指出了此赋是“少作”,而且司马承祯当时应是居天台山,时云游至江陵,与司马子微的江陵之会使李白终皈依道教,其思想受道教影响与此事极有关系。二是至李白改创《大鹏赋》时,《大鹏遇希有鸟赋》已流传开来,李白自序称:“此赋已传于世,往往人间见之。”[6]2,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李白的少年才华。虽然少年所作《大鹏遇希有鸟赋》可能写神游之思,与道教思想相关,但毕竟“未穷宏达之旨”,[6]2故中年弃之。既然此赋已流行于世,如何可能弃之呢?大概所谓中年弃之,应是中年在整理或编定自己的文集的时候不再收罗此赋。这大概是此赋逐渐亡佚的主要原因。李白虽称此赋“往往人间见之”,但其可能并非如后来《大鹏赋》受众广,魏颢《李翰林集序》云:“白久居峨眉,与丹丘因持盈法师达,白亦因之入翰林,名动京师,《大鹏赋》时家藏一本。”[10]3798詹锳因之认为“此赋(《大鹏赋》)之改订当在本年(天宝二年)二月以后白入翰林以前”(《李白诗文系年》)。[9]29显然,李白由首著《大鹏遇希有鸟赋》至改创《大鹏赋》已相去十余年,在入翰林之前《大鹏赋》已颇流行。《大鹏赋》的创作虽基于《大鹏遇希有鸟赋》,但其序称“遂更记忆”,故非同于抄撰旧章,添缀润笔。之后,《大鹏遇希有鸟赋》渐佚,魏颢《李翰林集序》称:“经乱离,白章句荡尽,上元末颢于绛偶然得之,沉吟累年,一字不下。今日怀旧,援笔成序……积薪而录,文有差互者,两举之。白未绝笔,吾其再刊。”[10]3798显然,当时文章已然散佚。三是李白创作《大鹏赋》的思想来源。许多学者认为来自于庄子的《逍遥游》。《逍遥游》确实可能给李白此赋的创作带来一定的思想启悟,但将《大鹏赋》与《逍遥游》相比较还是存在差异。此外,除《逍遥游》的影响外,《大鹏赋》的创作实际上亦受《晋书》所载阮宣子《大鹏赞》的启悟,虽然李白“鄙心陋之”,但却是在其想较胜的心理下创作此赋的。而且此赋同样明显受少年所作《大鹏遇希有鸟赋》的影响,其称:“遂更记忆,多将旧本不同。今腹存手集,岂敢传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大鹏赋序》)[6]2王琦注《李太白全集》:“《韵会》:将,与也。”[6]2那么,也就是说《大鹏赋》与《大鹏遇希有鸟赋》多不相同,完全可以另外独立计篇。

明确以上几点,我们才能正确看待历代对《大鹏赋》作年的争论。

历来对《大鹏赋》系年说法不一:宋薛仲邕《李太白年谱》系此赋于开元十年下;黄锡硅《李太白年谱》云:“《大鹏赋》,开元十四年,太白初出蜀游江陵作。”[11]詹锳先生《李白诗文系年》与安旗先生《李白全集编年注释》皆系此赋于开元十三年。显然,这都不甚准确。《大鹏赋序》中既然已经明确道明了此赋是中年以后所作,与当年江陵之游已相隔若干年。所以,清代王琦在对此赋作年未作详细考证的情况下,谓“此赋未详作于何年”应是比较审慎的。如詹锳认为《大鹏赋》之改订当在天宝二年,《大鹏赋》的作年也不当系于开元十三年,而应是《大鹏遇希有鸟赋》作于开元十三年。

《大鹏赋》其文开篇称:“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6]2郁贤浩据此认为此赋为改定本,其称:“据《旧唐书·玄宗纪》,天宝元年,诏封庄子为南华真人。则此赋改写的时间,当在此之后,或即天宝二年供奉翰林时欤?”(郁贤浩《李白选集》)[12]无论是否改订,但“多将旧本不同”(《大鹏赋序》),且在“未穷宏达之旨”的基础上必有思想意蕴的深层发掘,因之二篇完全可以独立计篇。

注释:

① 未计序文句数。此外部分“兮”字句去“兮”后实为工整的骈体句。如《拟恨赋》:“桂华满兮明月辉,扶桑晓兮白日飞。玉颜灭兮蝼蚁聚,碧台空兮歌舞稀。”本文引赋句皆出于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一,仅标赋题,不再标出处页码。

② 清代程祥栋《东湖草堂赋钞》(同治丁卯刻本,抱朴山房藏板)多录律体赋,其中首录宋玉《风赋》,并载班婕妤《捣素赋》,可见其对班氏骈体赋特点的肯定。清代陆葇《历朝赋格》亦归班氏《捣素赋》归入骈赋格卷四之首。这些明显与一般认为骈赋始于魏晋,律赋始于唐的观点是不一样的。虽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但文学之肇因和文体之先声却与文体之盛并不同步。此对骈体等的界定,明显是以句式为依据的。

③ 具体论说可参何易展、李丹《论初唐四杰的新文体赋因子——兼与司马长卿敬体赋之比较》,载于《中国韵文学刊》,2008年第4期。

④ 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华书局1977年版,卷一,第2页。《李太白全集》“腹存手集”句“腹”为“復”,并于括号中注:“萧本、缪本俱作‘腹’,非。”《全唐文》亦作“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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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庾 信.庾子山集注[M].倪 璠,注.北京:中华书局,1980:22.

[3](清)龙启瑞.经德堂文集[G]//续修四库全书:第154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宋)苏 轼.苏轼文集:第49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6:1430.

[5]何易展.论律赋之“试”与“律”[J].许昌学院学报,2009(3):73-75.

[6](清)李太白全集[M].王 琦,注.北京:中华书局,1977.

[7](元)祝 尧.古赋辨体[G]//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66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8](宋)谢采伯.密斋笔记[G]//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64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5.

[9]詹 锳.李白诗文系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10](清)董 诰.全唐文:第33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1]黄锡珪.李太白编年诗集目录[G]//李太白年谱.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91.

[12]郁贤浩.李白选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578-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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