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变幻的感悟
2013-09-17董鹏
■ 董鹏
自然的节气自正月小寒大寒,二月立春雨水,三月惊蛰春分,四月清明谷雨,五月立夏小满,六月芒种夏至,七月小暑大暑,八月立秋处暑,如今立春、雨水已过。清明将临……现在看日历,我更爱琢磨农历节气了。中国的农历是数千年农耕文明的高度提炼和总结。西安的朋友说在西安本土,节气准确得令人觉得古人太过智慧,没有计算机的计算竟然可以估摸出这样的规律来,一定是得了天示。我却不以为然,我认为原因只有一个,古人太谙熟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了,我们现在来读《楚辞》读《诗经》就会发现,在那些朗朗上口的语句中,人与树与草与山川与大地与日月星辰的关系太密切了。
在古代一株草的荣枯都是人们惦念牵挂的事。人与人的情感朴素得就是男人女人天性的相互吸引,就是人类繁衍的一脉相承,人们对自然永远地敬畏。西安是古长安城所在地,中国文明史上汉唐两朝代的定都地,古代最杰出的智者都在长安城,他们察天观地自然都以长安为中心,自然节气的准确度当然就高。
近日在读与自然相关的杂书,比如法国科莱特的《花事》及中国的《诗经》、《楚辞》等。古时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他的情感因“惟草木之零落兮”,便“恐美人之迟暮”。网上有人统计过,《诗经》的“风”里提到的树木便有数十种:桑、梓、桃、棘、檀等;粮食蔬菜有禾、黍、稷等;野菜药草有苦(菜)、苓等;动物有鹤、鼠等;衣物有葛履、角枕等,这说明古代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是高密度渗透的,人们的衣食住行拜自然天赐。朱熹说《诗经》里的“风”是民俗歌谣之诗也,是闾巷风土,男女情思之词。照现代的理解“风”是先民心底流淌出来的歌,贴近性灵,贴近生活,贴近乡俗。
《诗经》里有一首写采桑女的《十亩之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妇女采桑,且劳且歌,其乐融融,一幅甜美的画面。耕耘、采桑、纺织、狩猎、稼穑、酿酒、贮藏,过往数千年,祖宗们遵循自然法则生活,陶冶出的是自然的启示和智慧,平和恬淡悠然的心态,是知足常乐、乐天知命的满足和幸福感。
古代人的生活倒是我们内心想要的。朋友发过一条短信给我:这个世界真奇怪,山水进入盆景,温度被空调控制,没电就什么也干不了……我回他:那一个筋斗翻回古代去,比如宋朝,平时农事耕作,赶街天,找一家张择端《清明上河图》里那种幡旗飘飘的酒肆,切它二两肉来,炸一盘花生米来,叫上一壶烧酒……饮罢斗鸡斗茶去,当然要是女子嘛就斗草去!前不久在上海的《小说界》上看李清照的一个评传文章才知古时妇女兴玩一种游戏,叫“斗草”,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摘根将军草狗尾巴草拴结在一起拔河般用劲,看谁的草先断便是输家。古时女子斗草是在田园里花园里,摘些草叶来,大家比一比斗一斗谁对它的习性属性药性懂得多,当然顺带也可赋点诗词于那些草叶,颂扬它一下……想想,这样的传统竟然没有传下来,真是可惜。
我讨厌一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这话的人是不把草木当生命的,认为草木是无情物,说草木无情其实是人的无情。人与土地自然草木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如画家米勒的《拾穗者》,谦恭地弯下腰,感谢土地赐予的一点一滴。
今年端午节那天,收到朋友韩旭先生发来的一条短信:五月五日五,天师骑艾虎;手仗菖蒲剑,妖秽离人间。我喜欢这条短信,在端午这样的节日,在自然界雨水充沛万物葳蕤的节日里,家家门前悬挂艾叶菖蒲独角莲这样的药草只为一个良好的愿望——消灾怯病赶走邪祟,这是普通草根阶层延续了数千年的草木情结,朴素自然。
《花事》这本书里作者写了她与几十种花卉的故事,一篇文章配一幅精美的手绘花卉图,作者在文章里引用了法国十九世纪的诗人魏尔伦的一句诗:希望像马厩中的一束麦秸闪着微光。
这句诗因此又闪着灿灿光华,它照亮了我,我因而感恩自然、感恩四季轮回珍惜世间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