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资本回流规律与虚拟经济危机

杨继国

摘要：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导致的实体经济危机，表现为生产过剩和资本过剩。虚拟经济出现后，不能正常回流的过剩资本进入虚拟经济领域，开始了它在虚拟经济范围内相对独立的运行。但是，“货币资本回流规律”强行把虚拟经济领域的货币资本拉回到它的真正起点——卖体经济的货币资本。这个强制的“货币资本回流”过程，就是虚拟经济条件下新型经济危机爆发的过程。因此，一主权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应该严格控制虚拟经济的发展速度和范围，保持本国货币政策的相对独立性和有效性，警惕发达国家通过虚拟经济危机的“财富分配效应”掠夺本国财富，扰乱本国经济。

关键词：货币资本回流规律；虚拟经济；经济危机

中图分类号：F03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2674（2013）05-001-06

一、导论

虚拟经济危机，即虚拟经济引起的经济危机。2007年发端于美国的这次世界经济大危机，就是虚拟经济危机。由于虚拟经济本质是一种虚拟商品的交易行为，它是资本权证的再资本化，并相对独立于实体经济之外，遵循其自身的运行规律单纯流通。但虚拟经济是整个经济体系的一部分，它最终要受制于整个经济系统的基本经济规律制约。因而作为资本运行的基本规律之一——货币资本回流规律——就成为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联系的纽带和共同规律。站在货币资本回流的角度分析，虚拟经济不外乎是货币资本在流通领域“超正常滞留”。“滞留”超过一定限度，这个规律就把滞留于虚拟经济的货币资本强行带回实体经济，从而完成资本的回流过程。

为了更好地理解虚拟经济的本质及其与实体经济的关系，需要研究“货币资本回流规律”。本文在阐明“资本回流规律”内涵的基础上，详细分析货币资本在生产和流通过程中的运动规律和回流机制；辨别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与“虚假回流”，旨在揭示货币资本回流规律与虚拟经济危机的内在机制。

二、货币资本回流规律

所谓货币资本回流规律，就是作为资本预付的货币经过流通过程和生产过程后必须回到预付者手中，回到其运动的起点。“当再生产正常进行时，由资本主义生产者预付到流通中去的货币，必须流回到它的起点。这是一个规律。”这一规律反映在货币资本循环的公式中：G-W…P…W'-G'。这里，货币资本G从起点出发，通过购买、生产、出售，最后带着一个增殖回到起点。只有回到了起点，再生产才能正常进行。即使在商业资本和借贷资本产生以后，这个回流规律仍然存在，只是由产业资本内部循环变为了在整个社会再生产中循环；由回到生产者手里，变为回到资本借贷者手里。当虚拟经济出现后，这个货币资本又由实体经济进入虚拟经济领域；之后，先在虚拟经济内部循环，最终仍然要回流到实体经济的起点。不过，经过虚拟经济领域的循环，回流的路途变得更加曲折迂回而已。

这个规律是个重要的规律。分析商业周期、经济危机时，离不开这个规律；但这个规律不但很少有人研究，而且把它作为“货币回流规律”。这是不恰当的。因为，作为一般商品流通媒介的货币是不回流的。它总是从持有者手中流出去，并不回到持有者手中；它永远在流通过程之中。作为商品流通媒介的货币流通的起点是商品，中间是货币，终点也是商品。即：W-G-w。只有作为资本的货币，才需要回流且必须回流。马克思把这个称为“一个规律”。这里的“货币”不是一般的货币，而是指“资本主义生产者预付到流通中去的货币”，即货币资本。

三、货币资本在产业资本循环中的回流路径分析

在运动中的社会资本分为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和生息资本三种类型的情况下，产业资本循环中，货币资本回流路线如下。

1 产业资本循环中的货币资本回流

图1中，曲线l表示产业资本是从货币资本经营者那里借来的货币资本Kg形成产业资本的货币资本K。后，经过生产资本Kp，它们内部循环必须经过生产Kw和销售Kb后再变成货币资本Kg+△Kg，即带着一个增殖后回到起点。回到起点分为两步：一是作为产业利润，二是作为利息加上本金归还借贷部门，分别用两个箭头表示。曲线2表示再次从借贷资本处借来货币资本，加上产业利润中可以用来追加投资的部分投资到新的再生产过程。以此循环往复。

2 生息资本循环中的货币资本回流

图2中，曲线1表示社会货币资本kg经过经营后的利润加上本金kg+△kg回流到起点；kp和kw分别表示生息资本进入借贷资本领域的“生产”和“销售”两个环节。曲线2表示用回流的货币资本加上可追加投资的利润进行新一轮再经营过程。以此循环往复。

3 商业资本循环中的货币资本回流

图3中，曲线1表示从货币经营资本者那里借来货币资本kgh，形成商品经营资本kb；分别经过自己的经营khp。和销售khw后，收回本金与利润一起回流到起点。回流过程分为两步：一是商业利润的一部分支付利息给货币借贷者，二是自己的纯利润；分别用箭头表示。曲线2表示可追加投资的部分利润，加上再次从借贷资本借来的货币资本，进行新一轮经营过程。以此循环往复。

4 虚拟经济中的货币资本回流图4中，曲线1表示用从货币资本经营者那里借来货币资本kv 后购买有价证券ks，再买卖掉，赚取差价并与本金一起回流到起点的过程；曲线2表示归还本金和利息后，再次借来货币资本和赚来的“利润”（差价）中可以追加投资的部分一起，进入新一轮经营。以此循环往复。

5 整个经济系统中的货币资本回流

上述4个经济子系统的货币资本回流是相对独立的。但是，它们都与其中的“生息资本回流系统”关联。即所有资本都从这个系统出来，然后又回到这个系统。

接下来，我们把四个子系统放在整个经济大系统中来分析，以期找出它们之间的联系和整个社会经济系统中货币资本回流的规律性。下面，我们把这四个子系统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全社会的货币资本回流路径，用图5来演示。

图5中，从上至下，粗线条的四边形框架表示产业资本三大循环回流子系统：产业资本系统、借贷资本系统和商业资本系统。其中，居中的系统中间还有个子系统，用细线画出的长方形框架，表示虚拟经济货币资本回流系统。因为虚拟经济是货币借贷资本系统的一个派生系统，所以放在该系统框架内。系统中的省略号表示该子系统可能要经过好几个“中间环节”才能完成其内部循环和货币资本回流。在分工越来越细、越来越专业化，分工的范围在世界范围内的现代经济中，无论是产业资本、还是商业资本，抑或是借贷资本，都要经过多个中间环节才能完成循环。各子系统内部循环回流情况上述已作分析。这里只分析子系统间的关系和整体货币资本回流路径。下面按用阿拉伯数字标出的曲线序号加以说明：

曲线1表示产业部门生产者从借贷资本所有者那里借来货币资本，形成产业资本循环的起点；

曲线2表示商业部门经营者从借贷资本所有者那里借来货币资本，形成商业资本中货币资本循环的起点；

曲线3表示虚拟经济领域经营者从借贷资本所有者手中借来货币资本，形成虚拟经济的货币资本循环起点；

曲线4表示产业资本经营者生产出商品Kw，出售给商业资本经营者形成商业资本kbw；然后，商业资本经营者再将其出售给最终需求者后获取利润；

曲线5表示商业资本经营者将货币资本支付给产业资本经营者，形成产业资本的回流货币资本，即产业资本的商品资本变为货币资本形式回流到产业资本领域；

曲线6表示商业资本经营后获取的利润和本金一起回流到借贷资本系统，内容为归还借贷的本金和利息；

曲线7表示产业部门或企业收到商业资本所有者的货款后，将货币资本再回流到借贷资本系统；内容为借贷的本金和利息；

曲线8表示虚拟资本经营完成后货币资本回流到借贷资本系统，含借贷的本金和利息。

这个循环回流系统中的每个环节都是相互联系的，形成一个系统整体。如果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货币没有及时回流，或者货币资本受到损失，则接下来的所有环节将受到牵连，导致各环节的货币资本都不能正常回流，从而使再生产无法进行，生产中断，爆发危机。所谓“三角债”就源于此，经济危机爆发后不能支付债务导致经济崩溃也源于此。因此，货币资本回流规律是个重要规律。

四、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和“虚假回流”

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指从货币资本出发，经过了所有的环节，最终回到货币资本家手中。有两个条件：

（1）中间必须经过产业资本。不经过产业资本的“回流”，比如借贷资本自身系统的回流和商业资本内部系统的回流，及虚拟经济系统内部回流等，都不是真实回流。因为，整个社会的利润来自产业部门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没有产业资本的生产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利润。不经过产业资本的“流动”就生产不出剩余价值。

（2）物质商品必须到达最终消费者手中，整个流通才算完成。因为，一个资本即使经过了产业资本，生产出来了价值和剩余价值；但是没有到达最终消费者那里，没有从消费者手中换回货币，价值和剩余价值就没有得到实现。

因此，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必须满足上述两个条件：经过生产资本和商品售出到达最终消费者那里。

所谓货币资本的“虚假回流”，是指货币资本没有把商品媒介到最终消费者而在中途的商业资本或者借贷资本内部的“回流”。除了真实回流外的所有回流都是“虚假回流”。

下面从马克思的资本循环模型来分析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和“虚假回流”。马克思的资本循环模式，即G-W…P…W…G'。这个模型是省略了许多中间环节的一般模型。当商品生产出来后并非直接卖给消费者，而是卖给商业部门，商业部门分有批发与零售部分，以及相应的其他中间环节。我们用G1-G2-G3…来表示这些中间环节的货币资本运动。则马克思的资本循环模型可以扩展为：G-W…P…W-C1-G2-G3——…G'。这里，G1-G2-G3为流通的中间环节，其中，也包括商业资本、借贷资本和虚拟资本系统的内部回流和相互流动。经过了所有中间环节结束到G，资本循环才算完成，这时才真正收回货币资本和实现剩余价值。

可见，从G到G'的全过程，才是货币资本的真实回流。G-W…P…W-G1，或者G-W…P…W-G1-G2，或者G-W…P…W-C1-G2-G3……，这里虽然也有货币资本回流，但商品没有最终到达消费者那里，所以是“虚假回流”。

在“虚假回流”中，如果从产业资本开始考察，对于生产者而言，他的货币资本及其利润已经回来，可以继续生产了；但如果从商品资本到货币资本的转换角度分析，这个过程并未结束；商品仍然处于流通状态，或者商品已经到达最终消费者手中，由于其货币资本的支付依赖于其他环节的支付，在没有货币资本的情况下，他用借贷资本支付，或者用别人支付给他的“信用票据”支付，收到票据者在银行兑换回货币资本。在银行的相应债权收回之前，生产者得到的货币资本，都是虚假回流。

在交换的中间环节，中间的购买者只是商人；不管中间转手了多少次，他们都不是最终的消费者，商品实际上在途中，但第一个中间环节完成，则对于第一个商人而言，他的交易结束，其货币和利润已经回流，他继续购买生产者的商品，生产者则继续下一轮再生产。这个过程不断继续。但是，等到商品到达最终消费者时，由于其购买力限制，或者其他原因，他不能购买这些商品，或者不能购买全部的商品，导致全部或者部分货币不能回流；这个机制倒传回去，有一个时滞，等传导到生产者时，已经生产更多商品，甚至这些商品都已经流通到某个中间环节。如果这个过程是通过“信用”完成的，则会发生连锁的支付危机！这时，由于上期的最终环节货币没有回流，导致生产过剩，有可能引发经济危机。

五、虚拟经济货币资本回流与经济危机

1 不能正常回流的“过剩资本”进入虚拟经济领域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激化必然带来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资本主义对付经济危机的办法，一般是运用凯恩斯主义的宏观调控政策，如通过政府开支来扩大投资消费，或者通过货币政策和其他政策以调节收入与资本的比例关系，试图达到扩大投资和消费的目的。由于凯恩斯主义本身的缺陷，这些政策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经济危机问题，只能短期有效。其长期效应是扭曲市场机制，使资本过剩更加严重，导致更加复杂的经济危机。虚拟经济的产生为暂时解决这一问题找到一个新的办法：将过剩资本投入虚拟经济领域。一方面，通过各种“金融创新”可以发展成一个新的服务行业，从而增加就业，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拉动部分实体经济的需求；另一方面，实体经济中的过剩资本由于有了新的去处，减轻了资本供给的压力，有利于利润率提升，从而使实体经济继续增长。所以，我们可以把虚拟经济发展看成解决经济危机的权宜之计。比如，美国由于劳动者消费能力下降导致对住房需求的不足，住房资本过剩。通过发展“次贷”及其衍生品的虚拟经济，使没有消费能力人可以消费住房，从而带动住房及相关产业继续发展。这虽然暂时缓解了经济危机的发生，但并未真正解决问题，无异于饮鸩止渴。

2 虚拟经济中的“货币资本滞留”与“货币资本回流”

“一旦由于回流延迟，市场商品过剩，价格下降而出现停滞，产业资本就会过剩，不过这种过剩是在产业资本不能执行自己职能的各种职能形式上表现出来的。有大量的商品资本，但卖不出去。有大量的固定资本，但由于再生产停滞，大部分闲置不用。信用将会收缩。”虚拟经济的出现，无疑是使交换的中间环节“加长”，而且被分走了很大一部分利润，使货币资本“虚假回流”的可能性加大，并且“时滞”延长。又由于虚拟经济的收益是未来收益的“贴现”，而未来生产并非真正进行，只是当期投入的货币资本的转化形式。因此，不但虚拟经济的货币回流是“虚假的”，其收入也是“虚假的”。货币资本一旦进入虚拟经济领域，它就不会遵循实体经济的运行规律，而是像一个毒瘤一样，自我繁殖，聚集大量货币资本滞留，严重影响货币资本正常回流。

从货币资本回流的角度分析，我们可以把虚拟经济危机看成是实体经济中的“过剩资本”进入虚拟经济领域，然后形成泡沫经济，泡沫经济破灭形成的经济危机。那些在实体经济中本应该从资本领域退出的“货币”，一旦进入虚拟经济领域，从虚拟运行中暂时获得一个甚至高于实体经济的“利润”率，从而换发出“勃勃生机”，使“金融市场”（实则虚拟经济市场）呈现一派繁荣景象。虚拟经济中的“高利润率”像磁石一样，不但紧紧抓住已经进入的货币资本，还会将实体经济中的资本源源不断地吸入，使经济泡沫迅速形成。当虚拟经济的吸力机制一旦超出了其自身的能力所限，从实体经济流入的资本立刻停止运动，于是泡沫破灭，危机爆发。可见，货币资本回流规律作为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共同规律，会强行把滞留虚拟经济领域的货币资本拉回实体经济中，从而引发和加剧经济危机。

3 虚拟经济财富分配效应与经济危机

如果滞留在虚拟经济中的大量货币资本不能顺利回流到它的起点，不但会引发投机和泡沫经济的产生，还增加经济的不稳定性，给宏观经济带来灾难。但是，这不等于说虚拟经济在市场经济中一点儿“积极效应”都没有。它在短期内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生产和市场的“繁荣”，某些“个别”发达国家还有可能从虚拟经济中获得净“收益”。

由于虚拟经济具有分配和转移财富的功能，当一个国家的虚拟经济吸引世界其他国家参与时，可以通过在虚拟经济领域的交易活动把其他国家的财富转移到本国，从而间接提高本国的利润率，阻止因生产过剩导致的利润率下降趋势。换言之，虚拟经济主导国家可以通过虚拟产品的出售转移进他国利润和收入，从而起到“转移危机”之目的。比如，美国通过向全世界出售国债和其他虚拟资产后，当虚拟经济破灭时，这些资产贬值，便无偿地占有了别国财富，还能减轻危机对本国造成的损失。

当然，这种财富转移机制也是“双刃剑”：在转移财富和缓解危机的同时，也降低本国信用，从而使支撑虚拟经济的信用系统崩溃，最终无法逃脱经济危机的惩罚。其结局是损人不利己。

由于全球化经济是由发达国家主导的，因而虚拟经济的泛滥是不可避免的。从某种角度说，虚拟经济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不可避免的经济现象。它既是经济危机发展到新的历史阶段的结果，又是导致新的经济危机产生的直接导火线。

六、结论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必然导致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生产过剩的反面是“资本过剩”，过剩资本即不能正常回流到其起点的资本。在虚拟经济没有出现之前，过剩资本的出现，就意味着经济危机的爆发。

随着所谓“金融深化”，虚拟资本泛滥，出现了与实体经济并行的“虚拟经济”。虚拟经济的出现，为过剩资本找到了新的出路：不能回流的过剩资本进入虚拟经济领域，开始了它在虚拟经济范围内相对独立的运行，并在“回流”到虚拟资本起点（即虚拟资本所有者手中）的同时获得了一个较高的虚拟“利润”。

但是，虚拟经济毕竟是整个市场经济运行的一种特殊形式；其出现虽然有必然性，其运行虽然有相对独立性，但它仍然摆脱不了全社会“货币资本回流规律”的制约。这个规律将把虚拟经济打回原形，强行把虚拟经济领域的货币资本拉回到它的真正起点——实体经济的货币资本。这个强制的“货币资本回流”过程，就是虚拟经济条件下新型经济危机爆发的过程。因此，一主权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应该严格控制虚拟经济的发展速度和范围，保持本国货币政策的相对独立性和有效性，警惕发达国家通过虚拟经济危机的“财富分配效应”掠夺本国财富，扰乱本国经济。

责任编辑：梁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