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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调整不是一场赌注

2013-08-27吴明华

决策 2013年8期
关键词:永志中央城镇化

■本刊记者 吴明华

“地方政府要摆脱过去的思维,适应形势的变化和中央政策的调整,根本上的是要适应市场。更多的是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中,让市场来充分发挥作用。”

嘉宾:

侯永志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部长

王小广国家行政学院决策咨询部研究员

陈 耀中国社科院工经所工业布局与区域经济研究室主任

“走一条新路”

《决策》:上半年以来,经济下滑和中央政策的调整引起人们广泛关注。我们如何来看待这样的变化?

侯永志:新一届中央政府在经济转型上的态度是坚决的。过去也强调转型,但是新一届政府更加强调,要以壮士断腕的精神,推进转型。转型就意味着要淘汰落后的生产力。

现在政策很明确,不会再通过扩大信贷的方式去支持那些落后的生产力,那些技术落后、没有市场前景的企业和产业,必须通过市场机制淘汰掉。

淘汰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必须承受。从狭隘的地区利益角度来看,有些落后产能是需要的,如果从整个国家利益来看,就是不需要的了。这种转型的代价是必须面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下一步结构调整的速度还会加快,现在在认识层面从上到下都是统一的,都认为不能走老路,要通过改革建立资源有效配置机制,形成有利于技术进步的环境,还有通过改革使发展的成果更公平地分配。这些都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

王小广:中央政策调整有几点是需要注意的:第一是相信市场,放松管制。解决转型中遇到的问题,更重要的是靠完善市场机制。未来宏观调控即使政策改变,短期刺激也是有限的,持续时间会有严格的界限,力度也不会那么大。哪怕滑出底线了,也会跟过去不一样。中央希望找一条新路,更多地发挥市场的作用。

第二是把稳增长、调结构和促改革,三者有机结合起来。过去也强调保增长、调结构、促改革、惠民生,但落实执行的时候把中间两个忘了。一切就是为了保增长,惠民生兼顾一下,中间两件事基本没做,这是阻碍中国经济升级、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最大问题。所以,新一届中央政府在宏观调控框架中,特别强调调结构和促改革的作用。

第三,希望创新宏观货币和财政政策。优化金融结构促进金融改革,同时优化财税结构,调整税收结构和支出结构,增加一般性的转移支付。

总的来看,中央调控经济的理念和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政策越来越清晰,对我们经济运行会产生很大影响。

陈耀:从上半年的发展情况来看,我们现在的速度已经接近最低的一个区间了,下半年实际上我们更多的是,要警惕滑出这样一个区间的倾向。

在这样一个判断下,我认为,中央还会适当的在资金层面上释放流动性,只是不可能去大规模地刺激,这是比较明确的。会有针对性地按照我们转型的方向,对于符合方向的领域、产业,甚至一些企业,在政策上增加支持。绝对不会去听任一些人所谓的硬着陆,我觉得中央在这方面还是很清醒的。

在稳增长和调结构中,我们不可能再走过去的路,但是也不会完全放弃过去的方式,这是我们能够判断得到的政策走向。

透明的“李克强经济学”

《决策》:最近大家都在热议“李克强经济学”,特别是李克强总理提出的“经济运行合理区间”。合理区间的上下限到底是什么,如何理解新政策框架的内涵等,都引起很多讨论。对此,您怎么看?

王小广:有人说“李克强经济学”首先是不刺激经济,这是不对的,明显跟现实不符合。应该理解为不用原来的方式刺激,而且是有限刺激。

实际上,宏观调控4大目标:增长、就业、通胀和国际收支平衡,国际收支平衡现在基本上不存在问题,未来一段时间也不存在重大失衡。所以调控上下限,把几个主要目标都考虑到了,指标非常科学。

除了上下限之外,还有底线思维。当增速跌到下限时,宏观经济政策会略有放松,但总体还是保持稳定;只有滑出底线,才会改变宏观经济政策。新一届中央政府确定合理区间和政策框架,是希望把底牌亮出来让大家知道。

中央让大家明确知道,宏观调控在什么情况下出什么牌,什么情况下会刺激经济,什么情况下会调整结构。所以,“李克强经济学”一个最大特点就是透明的,希望给整个社会,提供一个确定的、有利于结构调整的环境。

侯永志:现在提出合理区间问题,很必要,但很难说这个底线到底是多少。这既需要从理论上分析,又要从历史经验来上看。另外,现在说大学生就业难,其实还是结构问题,劳动力在结构上出现了过剩。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建立在高技术基础上的产业,就会需要很多大学生。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把经济发展的质量放在首位,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我们争取尽可能高的速度。

陈耀:我觉得新一届中央政府,对宏观调控的理解更明确、更深刻、更清晰。

过去,宏观调控是为了避免经济大起大落,现在提出上限、下限和底线,以及合理区间,概念是非常明确的,都可以从指标上来体现。宏观调控追求的是一种均衡、稳定,如果控制、调整好了,我觉得中国经济的可持续性会保持得很好。

现在很多人认为,中国经济速度降下来转型就会成功,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比如说,这次“钱荒”中央不救市,很多人叫好,其实这里面要承担的风险很大。如果认识不到风险,一旦形成破产倒闭潮,整个经济会一下滑出合理区间,要承担着非常大的社会风险。

所以,这里非常难以区别,到底是阵痛还是风险?我们承担了这个风险,经济是不是必然会转型升级?可能我们付出了代价之后,经济未必就会走向需要转的方向,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判断。

速度和结构其实是一个问题。没有一定的速度怎么去调结构?速度下来之后,首先就是财政收入减少。如果财政收入下降很明显,保吃饭都困难,哪里还有钱去调结构?

“李克强经济学”一个最大特点就是透明的,希望给整个社会,提供一个确定的、有利于结构调整的环境。

所以,一些学者担忧,很多人把结构调整像下赌注一样,赌在这一两年速度降下来,转型就会成功。其实,远不是这么回事。我觉得要审慎又审慎,必须要认清,我们一定要走一条平缓的路,而不是去搞所谓的“休克疗法”,这是我们中国承受不了的。

“投资正能量”

《决策》:今年,地方上纷纷制定了新一轮庞大的投资计划,从中央来看似乎并不支持。现在,很多人也在激烈批判投资拉动增长的传统模式,但也有人认为不能放弃投资。到底如何看待关于投资的争论?

侯永志:我们不能笼统地反对“以投资来带动经济增长”。从经济增长的角度来说,无论劳动和技术贡献有多大,资本都是不能少的。关键是投资能否形成推动地方经济增长的持久动力,不能搞一些无效投资,或者低产出的投资。

所以,对于投资带动增长,不能简单地加以反对,关键是看投到什么领域。如果选择的投资领域是正确的,就会为经济增长注入正能量;如果选择错了,再少的投资也是不应该的。

陈耀:现在启动的一些大的投资项目,一定是要符合未来发展的需要,不能再去做一些产能过剩的行业。

其实,跟发达国家比起来,从城市到新农村、从东部到中西部,实际上我们在基础设施方面差距还很大。高速路和高铁网络还没有建立起来,特别是中西部在这方面还有很多的需求。

另外,社会性基础设施像医院、学校等,还有生态性基础设施和文化设施的建设,都差得很多。所以,要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目标,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这些都是要靠投资。特别是社会基础设施,它的投资会零散一些,单个项目也不会很大,但是从全社会的规模上来讲,总需求还是很大的。

所以,不要认为中国的基础设施已经过多了,需要政府投资的地方还很多,这些领域的投资不是重复建设。

现在说转型谈到投资,很多人认为就是走老路子。其实,现阶段投资在经济发展中还是起关键作用的,不能一下就抛弃掉。当然,我们也要逐步地去转型。

《决策》:从目前情况看,地方融资环境越来越趋紧,下一步会不会陷入困境?

侯永志:将来如果说融资环境不是那么宽松,融资成本越来越高的话,地方投资规模扩大是很难的。今后,地方上的投资建设不能再铺大摊子,要把资金用在该用的地方,首先要解决与老百姓生活有关的问题。

王小广:未来地方政府公共投资融资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债券市场,通过债券融资代替银行融资。如果债券市场运作得好,地方也不会有资金问题,中央政府会在这方面提供更大的空间。

债券是透明的,跟银行融资不一样。现在地方上借银行多少钱,谁都不知道,玩的都是“赖”。很多地方政府能还就还,不能还就赖,反正有中央兜底,这是道德风险。但中央不可能不控制,必须使地方债务更透明、更规范。

所以,地方上要摆脱过去的思维,适应形势的变化和中央政策的调整,根本上的是要适应市场。更多的是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中,让市场来充分发挥作用,而不是直接加入到市场中挤占市场。

被误读的新型城镇化

《决策》:上半年还有一个很热的概念,就是新型城镇化。对此,很多人有不同的解读,甚至有的地方把它简化成,新型城镇化能带来多少投资。我们究竟需要怎样的新型城镇化?

陈耀:新型城镇化提出有一段时间了,讨论的也很多,但方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觉得可能还是有纠结的地方,为什么纠结?

就是我们看到了城镇化是中国现代化必须走的路,也看到了城镇化是扩大内需的一个新的增长引擎,但是真正去做的时候,就会发现基本上还是在走过去的路。很多地方会大兴土木,大量的投资很快会出现在圈地、搞房地产开发上面,中央肯定不希望这么做。

新型城镇化本身的路径应该怎么走,目前还不是非常清楚。新型城镇化应该是人的城镇化,而不是土地城镇化,但人的城镇化从哪里突破?

现在已经确定,户籍制度在小城市可以全面放开,所以小城市应该是城镇化的一个重点。如何让已经进城但没有融入城市的那部分人,享受跟城市人平等的权利,这是下一步需要重点解决的。

侯永志:新型城镇化在地方上很容易被误读,就变成了城市扩张。新型城镇化核心到底是什么?

在新型城镇化的问题上,首先要解决一个认识问题,就是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从需求的角度来看,如果没有经济增长、产业能力的扩张,人是进不了城的,经济增长是前提基础。所以,两者中经济增长是处于主导方面的。当然,城镇化也会从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为经济增长做贡献。

第二,新型城镇化不是去建新城,而是解决旧有的城市化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比如,城市发展过程中的资源粗放利用问题,城市人口增长与公共服务能力不匹配的问题。

现在很多农民工进城了,为什么地方政府不提供公共服务?原因不是他们不愿意提供,而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他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提供那么多的公共服务。这就存在一个人口进城与政府能力不足的矛盾。

问题的核心还是我们发展得不够,我们还是处在相对低的发展阶段上,社会财富还不足以全面解决这些问题。新型城镇化就是要稳妥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都去建设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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