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原始舞蹈符号的思维特征

朱俊威

（河南经贸职业学院，郑州 450000）

巫术思维产生于人类石器无文字时代，是人类初级的思维阶段。巫术在今天看来就是迷信的产物，是装神弄鬼的活动，而在远古社会，巫术则是“指导”人类生产生活的一种方式，完全为的是实用，巫术的仪式表演常常采取象征性的舞蹈形式。

岩画中所描绘原始舞蹈的内容，反映了原始社会生产劳动过程的场面，是原始人类面对自然环境产生的一种生产方式和思维方式，从功能上讲它仍然依附于原始巫术或生产记事等实用意义，画面真实记录我国远古先民的生产生活。当时文字尚未出现，语言交流还不能正常进行，人与人的各种情感、思想交流主要依赖肢体动作。岩画中的舞蹈，有集体舞蹈也有个人的舞蹈，舞者扭动腰部，并且摆动着手臂和腿部，尤其手和脚的造型更加丰富甚至怪异，来体现不同的舞蹈内容。他们按照一定的巫术思想和社会习俗来组织舞蹈，在形式和内容上受到一定的思维限制。原始人们把岩画刻画在高高的山崖上，希望上接天界神灵而获得超自然的能力，使得岩画具有魔力而造福自己和部落。岩画中描绘的舞蹈也是按照一定形式美的法则来进行的，也懂得对称与均衡，在与同伴与异性与神灵以跳舞的形式进行交流与沟通，他们在巫术和宗教的感召下执着而虔诚的舞动着，舞蹈从基本的造型、结构到形式越来越符号化了。

原始人类认为一切事物没有偶然，必然有神灵主宰，从而逐渐产生了自然崇拜、神灵崇拜、生殖崇拜等各种巫术思想，而各种崇拜最有力的情感表达方式就是舞蹈。“事实上，舞蹈是原始生活中最为严肃的智力活动……舞蹈是在史前得到发展就不足为怪了。这个过程就是宗教思想发展的过程，当宗教思想孕育了‘神’化的概念时，舞蹈则用符号表示了它”。［1］

那么什么是符号呢？简单地说符号就是一种标识，代表一种约定俗成的意义，其种类繁多，具有社会共识性。

人感知世界是从事物的表象开始的，然后将表象去伪存真的植入大脑中形成基本的概念，最后将这些概念形成经验固定下来。人类的思维过程，就是将世界符号化的过程。原始社会还未出现文字，原始先民就用画图的方式来记载社会中的大事件或者有意义的事情，使得可以传于后世。现在看来这些不管是舞蹈、狩猎、祭祀，包括更抽象的脸谱形象的岩画，都可以看着是一种符号，每一个符号都与一定的事物相关联，存在一定的对应关系，这些符号就是当时在巫术思维下的产物。岩画就是原始人类在思维自然界各种事物的过程中的杰作，是原始先民思想感情的符号。德国哲学家卡西尔（1874-1945）认为，人的定义应该是“符号的动物”。这是因为人与动物根本不同之处在于“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中，而且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中。神话、艺术和宗教等无不是这个符号宇宙的各个部分……”［2］。

一、从舞蹈符号看原始人类的自然崇拜

早期人类社会是一个漫长的历史发展阶段，它经历了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从蒙昧混沌到文明初开，是人类必须经历的幼儿时期，从云南元谋人算起一直到奴隶社会这个过程大约经历了170万年的时间，在这么长久的思维启蒙时期，人们凭借着对大自然一些神秘而简单的认识，创造出了各种法术，来实现人们的一些美好愿望，这些法术就是原始的巫术，巫术逐渐发展并盛行起来。人类的思维方式是在受历史时段、社会背景和生产方式的规模、水平的制约；而思维方式一旦形成就具有很强的稳定性，改变起来就非常困难，所以巫术思想历经了几千年，现代社会有些地方还存在就是这个原因。

原始社会初期由于农业还未得到发展，人们的生存手段主要是狩猎。图1中，舞者打扮成各种造型，或者戴上简单的装饰物，手持弓箭和棍棒，双腿摆动着；图形很明显是舞蹈样子，而非正在狩猎。图2中，舞者头部和腰部配有装饰物，手挽着手，腿部迈着轻盈的步子。但凭这些画面我们似乎不好判断他们是在狩猎前进行的舞蹈，还是狩猎成功后的喜庆舞蹈，如果是猎前的舞蹈就有演习的意义了，以便狩猎获得成功；如果是狩猎后丰收的兴奋，那么也就是自娱舞蹈了，也许二者功能都有。他们呼喊着拿起石头、棍棒等舞动着，记录了原始人类的狩猎舞蹈的场面，也是生活生存经验的传承。

狩猎舞蹈

自然界对原始人类来说既是取之不尽的宝藏，又是无法完全感知的神秘空间，远古人类的生存依赖自然，使他们敬畏自然。原始先民认为自然界一切事物都具有神秘性，很多事物的表象就能引起他们的恐惧，比如悬崖峭壁、深潭、飓风、乌云等都被认为具有神秘的力量。不知道大自然的电闪雷鸣、暴风骤雨是自然现象；认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等自然物时刻都会给人带来幸福或灾难。“不管在他们的意识当中呈现出的是什么样的客体，它必定包含着一些与它分不开的神秘属性；当原始人感知这个或那个客体时，他是从来不把这客体与这些神秘属性分开来的”。［3］原始先民不理解也不能左右，便在脑海产生神秘和恐惧，由此认为自己身处的自然界里，肯定有一种看不到的力量主宰一切，控制人的生老病死。所以人类感激这些万物有灵的大自然，因而对这众多的自然现象和神秘力量敬畏有加，求其降福免灾，这种敬畏信仰的心理便是巫术思想产生的重要因素，由此逐渐产生了自然崇拜。

二、从舞蹈符号看原始人类的神灵崇拜

原始人类在崇拜自然界中的各种物体和天体的过程中，对自然物体和天体的神秘性（比如太阳、月亮）逐渐产生了神的概念从而神化自然，认为其象征了某种神灵的形象和力量。他们为了求得神灵对本人以及整个氏族的保佑，为了获得自己需要的生活物资和其他愿望，并且他们认为这些神灵既哺育了人类成长，又会给人类的生存带来威胁；所以神灵在人的头脑中被无限地放大，把现实与臆想混淆在一起。

神灵崇拜是原始宗教的主要内容，并且他们的舞蹈必须取悦神灵，原始宗教舞蹈是一种由巫师带领进行的仪式性舞蹈，较为集中地体现在氏族的巫师身上，巫师在其施行巫术的时候把自己装扮成神灵附体的样子，不管是神态、动作、服饰都显得异常，展现了生活或生产事件的一个环节，它的造型形象与集体群舞表象和巫术的作用有直接的关系。岩画本身就是原始宗教的一部分，是向神的祷告，比如狩猎成功和强壮自己等，想借助它来摆脱现实中的困难和自然界中的一些灾祸。

上图3中，舞者把自己装扮成各种造型，头戴造型各异的帽子，腰系类似裙子悬到腿部，双手高高举起欢快地摆动着，他们动作步调一致，到达祭神的目的，以求得人身平安和丰衣足食。图样现在看来类似二方连续绘制手法。在图4中，巫师把自己装扮成怪异的形象，显得自己与众不同、高深莫测，同样舞动四肢，像是在与神灵通话，脚底下是酷似人脸造型图样，更加的符号化了。祭神舞蹈也可以看作是娱神舞蹈。

神化的意识在现在看来是心理扭曲和变形，由原始的神化现象产生的祭神和祈祷是原始宗教仪式的主要内容。有的现象表现得令人费解，我们很难解释清楚，跟现代文明思维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也不必用现代科学的手法去分析解剖它，说到底原始巫术思维是古人类思维的一些构造，是臆念和猜想。原始宗教祭祀舞蹈，是宗教祭祀的重要表现手段，是巫师在祭祀、治病等活动中的舞蹈表演。巫舞和祭祀舞蹈在原始社会由于人们产生的各种崇拜，逐渐产生了沟通人神灵之间的“巫和觋”。男为觋，女为巫，在原始社会中各种大型祭神活动都要先由巫和觋来占卜，用舞蹈的形式实现人们与神灵的共鸣和沟通。“当我们注意原始舞蹈对于舞蹈者和欢快者产生这样有力的效果的时候，我们不必更进一步探讨就能了解舞蹈为什么常常利用宗教的仪式”。［4］因此，德国的民族学家兹格兰德才提出他的著名论断：“一切跳舞原来都是宗教的”［5］，由此可以说宗教舞蹈直接渊源于原始社会的巫舞。

三、从舞蹈符号看原始人类的生殖崇拜

岩画中描绘很多反映生育崇拜的画面，很多男女交媾和生育舞蹈场景，展现了原始人类性爱生育观念，性和生育是生理本能，没有生育人类就不能繁衍，原始人类的生存压力大寿命短，要发展壮大本氏族，所以就要大量繁衍人口，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口数量必须要增加，征服大自然而生殖舞蹈是祈求“多子多福”的仪式中必不可缺的。生殖崇拜是性崇拜的主要内容，也是原始人类对于生育的一种信仰。在性爱快乐的同时又能“子孙满堂”，这让原始先民趋之若鹜，甚至公开地进行性行为，并由此产生了生殖崇拜和相应的巫术仪式。图5中，男子头戴怪异的帽子，腰部和腿部挂有装饰物，把自己打扮成某种怪异形象，手握生殖器直对女性生殖部位，进行激情的舞蹈；图6中，众多裸体男女舞者，头戴造型各异的帽子，在动物面前狂欢地舞动着，希望这样的生殖舞蹈能使家畜和野生动物多子，以带动畜牧业的繁荣。

图5

图6

生殖崇拜也带动了农耕文化的进步，任何种族都要经历原始农业的开端到发展。英国民俗学家弗雷泽在其著作 《金枝》第十一章中写到：“如在爪哇一带地方，当水稻孕穗开花的季节，农民总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到田间去看望，并且就在地头性交，目的是为了促进作物的长成……在印尼的安汶，当丁香园的收成可能不好的时候，男人们就在夜里裸体到丁香园给那些树授精，跟他们要使女人怀孕的做法相同……”［6］当然这是一种巫术活动，但由此可见生殖崇拜的魔力。

我们从内蒙古、宁夏、青海等地都发现了生殖崇拜的舞蹈符号，描绘了男女交媾的各种动作和夸张的生殖器等内容。生殖崇拜的巫术思想，扎根在原始人类对自身和种族的繁衍观念上，生育也是获得猎物和各种丰收等联系到一起，在万物有灵的“指导思想”下，人们认为人的生殖力应该紧跟大自然“生殖能力”，希望获得自然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所以生殖崇拜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从原始人类开始生殖崇拜一直延续到现当代社会，在一些国家和地区仍可以看到生殖崇拜的标识和图腾。

四、小结

不管岩画专家对舞蹈进行多少种类的划分，笔者认为原始社会一切舞蹈形式其根本上都带某一种祭祀性质，他们并不是纯粹地为了娱乐。比如狩猎舞蹈，不管是出发前祭祀祖先和神灵来保佑人身安全并且丰收，还是回来后为答谢神灵烧香还愿继续舞动着，都有一种祭祀神灵的性质；祭神舞蹈就更不用说了；性爱舞蹈是原始舞蹈的重要组成部分，性爱舞蹈一方面是性爱的兴奋性下的乱舞，另一方面是集体狂欢来感谢神灵的赐予的多子多福。由此可以分析出其他的舞蹈也是有此类的祭祀性质，显示了原始思维特征，原始先民把这些舞蹈以符号化的形式记录在岩石上。

巫术反映了宗教问题，似乎巫师真能与神交流，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使部落更加稳定和谐，一致对抗危险和灾害。舞蹈是原始人类与神对话的一种仪式，求平安和其他各种愿望，在群体癫狂中表达对神的敬畏。从舞蹈岩画的数量看，舞蹈岩画只是岩画数量中的小部分，但这小部分却奠定了舞蹈艺术的基础，“舞蹈在原始社会经历了漫长的路程，但当发展到新石器时代，特别是父系氏族社会时，我国的舞蹈艺术体系已经基本构建形成，后世各类舞蹈的因素在原始舞蹈体系中基本上已都具备了”，［7］带有宗教性的祭祀舞蹈是原始舞蹈的重要部分。

原始人类的舞蹈，揭示了早期人类的社会生产活动、宗教信仰等，分不清楚是在进行舞蹈还是进行宗教活动。舞者和整个氏族兴衰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所有的参加者对神灵都顶礼膜拜，以非常虔诚严肃的态度进行着舞蹈活动，在无比狂热的激情中进行各种祭祀舞蹈活动，他们从舞蹈中获得极大的心理安慰和满足。各种舞蹈形象都体现着古代先民们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并渴望解决生存问题与繁衍子孙的本能意识，显示了史前人类的思维活动。

［1］ 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2］ 郭鸿.现代西方符号学纲要［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3］ 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4］ 格罗塞.艺术的起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5］ 隆荫培.舞蹈艺术概论［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

［6］ 弗雷泽.金枝［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

［7］ 资华筠.中国舞蹈［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