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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弗兰肯斯坦到赛博格后现代理论视域下“人”的形象的瓦解与建构

2013-08-15盛丹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弗兰肯雪莱维克多

盛丹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市 230000)

在《弗兰肯斯坦》中,科学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和所创造的科技“怪物”,体现了一种跨越神—人、生—死界限的“新人”形象,但无疑他们并没有得到当时人们的认同,这从他们各自的悲惨遭遇得到验证。作者如此处理这两个角色,暗喻着19世纪初期的人们对类似于维克多或“怪物”弗兰肯斯坦这类人之新形象的拒斥。在人类传统的形象之中,维克多及其“怪物”试图超越生死,显然跨越了人类自身的边界,但对于这种越界的“新人”形象,无论是维克多还是当时的人们,都并没有给予真正的认同。这里,“新人”不仅指“怪物”,也指科学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科学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虽然创作出一个“新人”——“怪物”弗兰肯斯坦,但是他没有接纳它,而是一味的拒绝,不给予它身份,导致“怪物”一直没有获得身份认同;不仅如此,他也没有获得那个时代人们的认同,而这显然不仅是科幻作品中“怪物”弗兰肯斯坦所处时代人们的态度,也是作者玛丽·雪莱所处的时代人们的态度。所以,从作者描绘出的人们对待“怪物”的拒斥态度之中,我们会发现在19世纪初期,作为人的科技产物——“怪物”弗兰肯斯坦,这种科技理性之下人的新形象并没有获得人们的认可;不仅如此,科学家维克多的遭遇,也暗示着人们对试图超越传统宗教性视域之中人的形象也是拒斥的。维克多已经在背离神造物的传统观念,而试图自己创造生命,这在当时的人类看来显然是越界了:人跨越了自己的权利范围,而试图进入造物主的界限,以造物主身份自居。总之,在《弗兰肯斯坦》中,我们发现,越界的“新人”形象尽管已经出现,但是,从“新人”的悲惨命运和人们对待“新人”的态度上,我们发现人们显然还没有认同这种越界的新人形象,而人的越界行为也还只是停留在科幻作品之中,即便如此它也是非法的。

一、后现代话语的解构和建构

后现代思想一直存在着否定性与肯定性两种:以汤因比为代表的否定性的后现代话语与以德鲁克(Peter Drucker)为代表的肯定性后现代话语。到了80年代,后现代话语分裂成了谴责新发展的文化保守主义和颂扬新发展的前卫主义两个派别。在后现代社会多元文化语境中,本文将以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与堂娜·哈拉维的“赛博格神话”为否定性与肯定性后现代话语例证,分析“人”的形象的瓦解与建构。玛丽·雪莱借着《弗兰肯斯坦——现代普罗米修斯》(1818)在资本主义发展初期,即第一次科技革命时,就发出了对未来人类社会先知式的预言和警示。这部作品以隐喻的方式描述了未来社会中主体的瓦解——在科技革命中主体的丧失、异化与恶魔化的过程。雪莱先锋性地挑战了西方长期以来恪守的元叙事,将理性沙文主义与泛滥的父权笼罩在阴森可怕的哥特式小说氛围中,弗兰肯斯坦的毁灭象征着后现代社会主体的瓦解。

堂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是当代西方著名的跨学科的学者,被视为社会建构主义者。在20世纪晚期,这位激进的行动主义思想家宣称:“我们是赛博格(Cyborgs)。赛博格是我们的本体”(迈尔逊6)。惯用隐喻手法的哈拉维,想借着这个跨越人与动物、生物、机械以及非物质的界限的新主体来超越目前各种身份认同,建构一个“多元,没有清楚的边界,冲突,非本质”的主体概念(迈尔逊10)。在解构的基础上,在消解了一切的边界与对立后,哈拉维旨在建构后现代多元社会中新的主体。

在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工业革命完成后,知识的地位变了,无论在西方或东方,从前知识一直被视为“道”(being),但一夜之间,知识就变成了“器”(doing)。也就是说,知识变成一种资源、一种实用利器。知识原本一直被视为属于个人层面的东西,瞬间却变成属于社会层面的东西(Drucker 19)。知识变成了工具——个人和社会实现欲望的工具。英国文艺复兴时,培根提出了知识就是力量,“这个力量既可能摧毁上帝,也可以发现自然的奥秘。对上帝的不敬和对自然的好奇并行不悖”(汪民安7)。从笛卡尔起,尤其是玛丽·雪莱经历的启蒙运动及其后继者,所有关于现代性的理论话语都推崇理性。“现代性的本质是力图综合和控制一切,迷恋秩序和权力,强调理性、逻辑、真理和本质,后现代主义则对现代性的本质特征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乃至无情的质疑和批判。”(迈尔逊4)

二、身体的复仇,父权的破产

玛丽·雪莱通过对理性主义、父权文化以及元叙事的挑战,瓦解了弗兰肯斯坦的主体性。后结构主义攻击主体是从尼采的“身体”出发。在西方漫长的意识哲学传统中,身体一直是被贬抑和弃绝的对象。在中世纪,身体遭受宗教的压制,从17世纪开始,理性逐渐击退信仰,身体更多受到知识的诘难。现代主义的身体摆脱了神学的禁锢,却最终成为理性、机制或欲望利用的工具。

弗兰肯斯坦是典型的男权科学沙文主义者,“怪物”只是他被压抑的丑陋变态的身体的化身。弗兰肯斯坦对知识的追求已经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最终将自己的手伸向禁忌知识(Forbidden Knowledge)。偷食禁果的代价就是死——一步步丧失主体性,异化、恶魔化,最后导致家破人亡、与身体(“怪物”)同归于尽。“科学家”起初设想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后来却放大到2.5米,象征着执迷于追求理性的“科学家”膨胀变异的自我。

身体的需求、冲动、激情在启蒙运动后理性主义时代遭到严厉的压制,雪莱笔下的弗兰肯斯坦便不食人间烟火(睡很短的时间,吃很少的东西),性无能或冷淡(对纯洁善良的新娘伊丽莎白毫无欲念),对家人感情淡漠(两年关在实验室里,不回家也很少写信),只沉溺于对禁忌知识的追求,渴望实现自己的野心,满足自己黑暗的欲望。有别于冰冷的“科学家”,“怪物”作为活化的身体,充满了肉体的欲望,爱、嫉妒、仇恨等种种炽热的感情。“怪物”渴望父爱,喜欢漂亮的女人。他爱上维克多弟弟威廉金项链上他们母亲的照片,又对漂亮的贾斯汀垂涎不已,并因为自己不能得到漂亮女人的爱,而嫉恨并陷害她。

弗兰肯斯坦创造的“怪物”正是复仇的身体,也是雪莱对笃信知识的理性主义者的抨击。“怪物”不能被满足的爱酿成了他对抛弃他的父亲维克多和不接受他丑陋外貌的世人的仇恨。他转而报复维克多的家人,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他的弟弟、女佣、父亲、新娘的死,最后与他的创作者同归于尽。

作为批判性的女性主义文本,《弗兰肯斯坦》解构了女性生养的传统,女性在生产中缺席,让“科学家”单性繁殖和抚养。“怪物”自始至终没有妈妈,也没有新娘。实际上,文中仅有的母亲、伊丽莎白、贾斯汀三个女性也是被动受害的、沉默和苍白的形象。在维克多受了惊吓生病后,是男友亨利取代伊丽莎白照顾他。雪莱让女性的失声恰恰是对男性科学沙文主义的反抗和颠覆。后现代思潮对现代人关于‘纯粹理性’的渴望抱持一种怀疑的态度。“它怀疑所谓的理性的纯粹性,事实上掩盖了奸诈的权利关系”。(迈尔逊8-9)父权社会体制是贾斯汀和伊丽莎白的被害的最根本原因。两位沉默的无辜女性的死,拷问、颠覆了建立在理性主义上的冠冕堂皇的父权社会。

三、“我”的模糊与延伸,挑战元叙事

“怪物”没有名字,被习惯赋予“科学家”自己的姓氏——弗兰肯斯坦,包括乔治·李维(George Levine)在内的评论家多把二者视为分裂的两个自我,“怪物”是“科学家”阴暗面的化身。李维指出《弗兰肯斯坦》已经成为我们自身文化危机的隐喻,而玛丽·雪莱创造的形象是预言性的,“在一个假定没有上帝的世界里,借着弗兰肯斯坦之口,诉说她当时所处的时代也是我们的时代的中心二元对立与冲突”。(Levine 8)

然而,雪莱的创作手法是解构的,“怪物”与“科学家”是不能分割的,“怪物”实质上是“科学家”的延伸,当“科学家”决意要创造“人”时,他就已经成为欲望的奴隶,开始走上丧失情感、道德以致理性的自我恶魔化的过程。“就像尼采将身体,以及身体的力量视作是世界的准绳一样,德勒兹同样将身体看作是一部巨大的欲望机器。欲望永远在流动,它‘促使流动液体向前流动,自身也流动’这样的欲望流就是尼采的权力意志的翻版。”(汪民安17)

假定没有上帝的叙事是后现代主义的思潮的典型特征。雪莱解构了上帝造人的元叙事,让“科学家”用非科学的方法用新鲜的尸体(肉体)拼凑没有上帝灵气的“人”。上帝给男人、女人起名字,给他们吹灵气,为他们祝福,安排他们的生活并教导他们。维克多没有灵气,用的是现代文明的发现——“电”,来激活腐肉。“科学家”是个没有爱的父亲,他只为满足好奇心和征服未知领域的野心而试验,并从一开始就厌恶自己的创造。当“怪物”有了生机,慢慢挪动并坐起来后,维克多不负责任地逃离实验室,弃绝了自己的“孩子”。

“怪物”是不被爱的弃儿,因此一生无名无姓,不像亚当、夏娃那样被爱环绕。也正因为姓名的缺席,“怪物”一生都没有被割断与父亲相连的脐带,他们共有一个名字“弗兰肯斯坦”:“科学家”与“怪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并只能被自我毁灭(彼此复仇)的欲望驱使,走向灭亡。另外,雪莱解构了夏娃偷食禁果的元叙事,在《弗兰肯斯坦》中觊觎禁戒知识的是男性“科学家”,而不再是母亲夏娃。

四、我们是赛博格

“弗兰肯斯坦”后来被收进字典中,意思为:作法自毙的人,毁灭创造者自己之物。20世纪的科技产物——基因改良食品英语即为Frankenstein Food。堂娜·哈拉维是激进的行动主义思想家,她的思想激进并前卫。1985年她发表了著名的《赛博格宣言》(A Manifesto for Cyborgs),她提出了“宁愿成为赛博格而不是女神”的女性主义理论。哈拉维宣称:“在20世纪晚期,我们的时代,一个神话的时代,我们全都是喀迈拉(Chimeras,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妖怪),是理论化的和拼凑而成的机器和有机体的混血儿。”Cyborg“最初由美国两位航天局科学家提出,希望通过技术手段对空间旅行人员的身体性能进行增强。”Cyborg“后来被定义为一个人的体能经由机械而拓展进而超越人类的限制和一个人有机械或是电子装置辅助或控制某种程度的生理过程。”哈拉维把赛博格定义为“一个控制有机体,一个机器与生物的杂合体,一个社会现实的创造物,同时也是一个虚构的创造物”。哈拉维提出赛博格政治,运用赛博格的混杂性对界限进行颠覆。她所讲的界限有三:人与动物之间、生物与机械之间、物质与非物质之间。她认为:“女人”不是一种本质,它是被建构的,所有性别、种族和阶级,乃是父权、殖民和资本主义的强制(Haraway 479)。我情愿做 Cyborg也不要当女神。(Haraway 491)因为女神代表的是现代主义的秩序和压制,我们就是赛博格,“只有赛博格才可以摆脱父权社会的故事,那里有恋母情结、失乐园”。在空间技术、网络科技等极速发展的今天,哈拉维采取包容吸收的态度颠覆一切界限,实现人与科技、自然、社会的融合。主体性消失了,“人”成为杂种的人,歧视与身份也一并消失了,虽然比较激进但却表达了后现代主义倡导多元声音和包容态度的愿望。我们都是弗兰肯斯坦,我们同时也都是赛伯格。在后现代主义社会的解构与建构中,对“人”的形象塑造的慎重与反思才是重要的。

如果说,19世纪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中的科学家维克多及其所创造的“怪物”所提供的还仅仅只是停留在科幻构思中的越界之人的形象,那么20世纪堂娜·哈拉维的《赛博格宣言》则明确地将这一构想中的人的新形象宣布为现实。“赛博格”,就意味着越界,而这或许正是未来人类的真实形象,从人类的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信息技术和生物工程技术的发展趋势看,未来人类的形象将被重新定义,而这种新的人类形象的改变,又必然会给人类社会的发展带来巨大的风险和机遇。

[1]凯尔纳等著.张志斌译.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

[2]巴特勒.朱刚等译.解读后现代主义[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年.

[3]Levine,George."The Ambiguous Heritage of Frankenstein".The Endurance of Frankenstein:Essays on Mary Shelley's Novels.Ed.Levine,George and U.C.Knoepflmacher,Berkeley:U of California,1974.

[4]迈尔逊.李建会等译.哈拉维与基因改良作品[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Drucker,Peter F.,Post- Capitalist Society,New York:Harper Collins,1994.

[6]汪民安.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7]Haraway,Donna."A Cyborg Manifesto:Science,Technology,and Socialist- 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The Feminism and Visual Cultural Reader.Ed.Jones,Amelia.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3.

[8]陈嘉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十五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9]詹姆逊.张旭东编,陈清侨等译.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

[10]利奥塔.岛子译.后现代状况[M].湖南美术出版社,1996.

[11]尼采.张念东等译.权利意志[M].商务印书馆,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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