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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孟子的政治道德观

2013-08-15郑庆权

红河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统治者孟子民众

郑庆权

(湄洲湾职业技术学院思想政治教研部,福建莆田 351254)

政治道德是政治哲学的核心问题,是政治制度得以建立及政治行为得以实施的价值基础。在孟子的政治思想中,把伦理道德纳进政治构建之中,并作为政治构建之基础,他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为由,要求统治者“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1],并由此展开构建政治统治的系列规则与措施。

一 孟子政治道德观的根本原则——为政以德

政治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如何治理国家,在这方面,孟子认为统治者执政必须遵循道德原则,即孔子所说的“为政以德”[2]。孟子与孔子相比,在这方面有更深的体会。孔子从周朝衰败中认识到一个王朝即使典章制度再完善,制度的执行者如果没有德性,私欲横生,再好的制度也是枉然。周朝,不可谓制度不完善,孔子曾称赞它“郁郁乎文哉”[3],但最终还是礼崩乐坏,四分五裂。应该说孔子已经或多或少地认识到政治不仅仅是阶级或阶层之间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斗争,它离不开道德的要求与支持。他说:“政者,正也”[4],这“正”乃公正、公平之意,已经涉及到道德领域。同时,这“正”不仅仅指统治者的“身正”,应该含有“制度之正”之意,这从他“以仁释礼”的行为中可以看出。基于以上认识,他主张“为政以德”。如果说孔子从周朝的衰败中看到了道德在政治构建中的重要作用,那么,孟子对诸侯争霸的暴力政治看法使他进一步坚定了“为政以德”的认识。暴力政治的后果是弱肉强食,“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5],给整个社会特别是老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而且,暴力政治具有不确定性,不会持久,一旦一方势力强大,就会起来挑战。因此,以暴力为手段的政治及政权对人类来讲大多是不喜欢的,没有多少正当性可言。

那么,什么样的政治是比较理想的?抑或政治的终极依托或关怀是什么?孟子对夏商周三代以来的历史做了总结,发现政治必须以伦理道德为基础,制度的安排及权力的行使必须满足“仁”这个伦理道德要求,“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5]。于是他进一步发展了孔子的“为政以德”理念。在与梁惠王谈治理国家时,明确提出“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6]的观点,孟子所说的“利”主要指的是为了统治者称王称霸的野心行为及与之带来的权力与财富等。统治者如果要以这个“利”为自己执政的目标,必然会不择手段,就会败坏执政德性。因此,他力劝统治者不应该把逐利作为执政的基点。孟子不赞同统治者逐利,具体地说:其一,如果统治者逐利,会导致上下效仿,社会各个阶层都陷入逐利漩涡之中,就会破坏儒家所提倡的等级尊卑,亦即以下犯上,进而引发内乱,危及国家安危,“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6]。其二,对儒家来说,统治者应珍惜自己的地位(爵位),这是一种无尚的荣光,他说“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7],他把统治者的爵位当做天下三大受人尊敬的对象,而且排在年纪与品德之前。这爵位是天下人崇尚的地位,内中含有一定的封地与俸禄。统治者占据了爵位,不但精神心理上可以得到满足,而且物质方面可以衣食无忧,所以在孟子看来统治者没有必要再去追逐私利,以助长社会冷血自私之风气。相反,应该承担必要的责任,有更高的价值追求,把精力放在关心天下百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之上,即要以“仁义”道德为本。

孔子虽然提出“为政以德”的理念,但对“为政以德”何以成为可能问题却论及很少。孟子作进一步的发挥。孟子认为“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这颗不忍人之心,是每个人先天具有的,在伦理行为抉择中总是向善的,其具体表现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四端”,仁义礼智四种道德由这“四端”引申发展而来。这“不忍人之心”即“仁心”,是人类所共有的,在这点上普通老百姓与圣人无异,“人皆可为尧舜”[8]、“圣人之于民,亦类也”[1]。由于统治者与老百姓一样,都有一颗天赋的善良之心,因此在他看来,统治者如果追求政治德性,完全可以走出一条避免运用暴力导致流血杀人的治国途径,即统治者完全可以依人的本性(善性)为政,以这颗善良之心行于政事即可。“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于掌上”[1]。

二 孟子政治道德观的重要特征——民贵君轻

孟子之所以认为统治者必须讲政治道德,还与他对民众的深刻认识有关。孔子虽然提倡“仁”,要求推己及人,博施济众,但他似乎没有认识到民众在政治构成及政治活动中的重要作用,把民众放在被统治地位来看待,强调以礼治国,要求民众的行为服从礼之要求,以至于后来历史上存在以礼杀人的现象。孟子伟大之处,在于他从对政权构成分析及历史兴衰教训总结当中,看到了民众的历史作用,看到了民心向背对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的重要作用。在他看来,“诸侯有宝三:土地、人民、政事”[9],“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9],民众为国家之基本要素,是执政的基础,其根本地位不可动摇。在一个国家中,君王、社稷都是可以变换的,唯一不变的是民众,没有民众便成不了国家。因此,政治活动之主要任务在于满足民众的需要争取民众的支持。三代以来的历史证明:能够关心民众、爱护民众就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就能得到天下,如汤、武等;反之,实施暴政,虐待民众,即使身居君位,也会被人民抛弃而国破家亡,如桀、纣。“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也,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5]。因此,君王要想使他的政权长治久安,那就必须自觉地执政为民,满足民众的需要。如果君王没有承担应尽的责任,甚至实施苛政,残害民众。那么,民众可以推翻他,甚至可以杀死他。在他看来,这时的君王就不是君王,而是叫“残贼”、“一夫”[6],民众推翻他的行为就是“杀贼”行为,而不是欺君犯上。

孟子这种“民贵君轻”的思想,对王权至上的思想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对后世的君王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后世的大多君王在施政之时,能够关照民众的利益。

三 孟子政治道德观的基本要求——仁政惠民

基于贵民思想,孟子认为,实施“仁政”惠及民众,满足民众的基本需求,是统治者政治道德的基本要求。“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1]。孟子所说的“仁政”也称“王道”,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其一,制民之产。统治者并不是单纯的道德说教者,对孟子来说,对民众的教化与民众拥有固定的财产是相行不悖的。假如一个国家中老百姓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得到维持,显然,他们为了活命必然会不择手段,这必将导致伦理失序、纲而无常。为此,孟子提出“恒产”与“恒心”的关系,“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为不为己”[10]。所谓“恒心”,即是自觉地遵循儒家伦理的内在驱动力,而不像法家对政治社会秩序的遵守要依赖外在的惩罚,这才是真正的“民之为道”。正是依据“恒产”与“恒心”的理论,孟子提出了统治者必须为民制产的政治道德要求,试图通过“制民之产”来维护最基本的社会伦理,如“事父母”、“蓄妻子”等,“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6]。

其二,取民有制。诸侯争霸的战国时代,诸侯往往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及贪欲,视民众如草芥,经常采用酷刑及增加税收等办法而弄得民不聊生。孟子强烈谴责个别诸侯对民众生命的蔑视及对民众采用杀鸡取卵似的剥削现实,主张“省刑罚,薄税敛”[6],“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10]。“制”就是克制、节制之意。要求统治者要尽量少用刑罚,尽量节俭,向民众征收税收要有节制,让利于民,以减轻民众的负担,刺激民众生产劳动的积极性,让百姓富裕起来。

其三,教民以德。孟子认为,人之为人,不能只有物质生活,还必须要有精神生活,否则,跟动物没有两样。当民众的物质生活水平有了保障之后,统治者就必须提升他们的精神生活,尤其是道德水准,这有利于凝聚民心,促进社会安定稳定。他曾说“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9]。因此,教导民众向善是至关重要的。于是,他主张“谨痒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6],设立学校教育民众,让民众学习孝悌之道,掌握人际之间基本的伦理道德关系及行为准则,即所谓的“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10]。这“五伦”涵盖了一个人在家、在社会、在朝廷上应该处理的基本关系及应该遵循着的基本伦理道德规范。如果一个人能把这几种关系都处理好,那么必然家庭和谐,社会稳定,天下太平。

其四,倾听民意。孟子认为,民众作为国家的主体,统治者应该积极倾听民意,让民众对政治有一定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孟子以国君任免人才为例,“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6]同样,在杀人方面,国君也不要听信左右、朝廷上官员的话,要让全国的人去评判那人是否犯有可杀之罪,然后再进行调查了解,发现确有可杀之罪,再杀他。总之,统治者只有广泛听取民意,执行民意,才能成为民众的父母官,才能获得了百姓的拥戴。

总之,孟子认为,统治者必须执政为民,不断满足民众的基本需求,这是统治者政治道德的基本要求。问题在于在当时落后的生产力下,统治者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就决定统治者必须走内敛之路,即修德立身,克制私欲,为民众做好表率。

四 孟子政治道德观的重要前提——修德立身

如前所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可见,统治者的“仁心”是实施“仁政”的必要前提。虽然这“仁心”早已天赋在身,但会经常受到私欲的遮蔽,所以会经常犯错。对于统治者而言,由于其所在位置的特殊性,他们的言行往往会引导着整个社会风气的形成,所以如果他们缺德,小则伤害自身及家庭,大则危害百姓与国家,“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5]。因此,“为政以德”的前提是统治者要先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正而天下归之”[5]。那么,统治者该如何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呢?

其一,反求诸己。在孟子看来,每个人都被先天地赋予了道德的萌芽,能否成长为道德的参天大树,关键在于后天能否扩充它。因此,道德修养无需外求,必须向内求之于自身。“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5],“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9]。反求诸己,就是要清心寡欲,自觉扩充身上天赋的善端,不受私欲的遮蔽。反求诸己,就是凡事先不要归咎于别人,先在自己身上查原因,查出自身的不足,从而进行整改。反求诸己,就是要严于律己,勇于承担责任。这点对统治者尤为重要,如果各级统治者不负责任,不敢承担责任,那么,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孟子批评有些官员舍近求远,拈轻怕重,对别人要求很高而对自己要求很低,要求别人承担重任而自己承担责任轻的。这就好比种田的人放弃自己的田地不耕,而去耕耘别人的田地,本末倒置。

其二,知耻忘势。何谓“耻”?孟子认为“羞恶之心”就是“耻”,是“义”的开端。“耻”是人之为人的道德底线之一,知耻就会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无耻则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的出来。为此,孟子特别指出“人不可以无耻”、“耻之于人大矣”[9],普通人不可以无耻,统治者更应该不可以无耻。统治者如果不知羞耻,就会违背良心道德,不要脸皮,玩权术,搞阴谋,为所欲为,祸国殃民。此外,孟子认为统治者还要忘势。“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9]。所谓“势”,即权势地位。法家主张统治者要善于运用权势地位来发号施令。问题在于如果统治者注重权势地位,没有道德操守,必然会形成专制威权,造成仗势欺人,最终导致民心尽失、官民对立。为此,孟子要求统治者要忘记自己的权势地位,不要高高在上,以势压人或仗势欺人,要“好善”,做到以德服人。

其三,磨练心志。统治者肩负着治国安民的重担,面临着驾驭复杂多变的局势,如果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没有坚强的意志和迎难而上积极乐观的精神,没有临场应变的能力,就不能战胜困难,完成从政的使命。因此,在孟子看来统治者年轻时必须接受艰苦生活的磨炼,培养处理各种事件的能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8]。同时,孟子强调要加强日常修养,特别是“养浩然之气”[1],培养“大丈夫”精神,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10]。那样,执政时就会专心致志,就不会因受到权势、利益、美色等的诱惑而丧失立场。

五 孟子政治道德观的当代启示

孟子的政治道德观对今天政治道德建设有着重要的启示与借鉴作用。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统治者如何处理好“私利”与“公利”,处理好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问题?孟子的“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等观点,无疑警钟长鸣。告诉各级统治者或各级政府正确区分对待公利与私利,不应以追求私利为目标,必须淡化以趋利为目标的政策行为,不再唯经济至上,落实好科学发展,加强精神文明建设,这样对扭转整个社会风气,化解各种社会矛盾,无疑有着重大意义。孟子的民本思想,要求当今的统治者必须继续走群众路线,切实解决好民生问题,满足人民群众最基本的生活需要问题,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准,才能解决好政权的长治久安问题。孟子重视统治者的道德修养,认为统治者的道德修养是搞好政治的根本,他们的作风主导着政风、社风、民风,他们的形象决定着他们领导的号召力等,这些观点对执政队伍的建设仍然具有重要意义。统治者要想提高其执政能力和防腐拒变能力,就必须加强道德修养,坚定理想信念,廉洁自律,求真务实,切切实实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

参考书目:

[1]《孟子•公孙丑上》.

[2]《论语•为政》.

[3]《论语•八佾》.

[4]《论语•颜渊》.

[5]《孟子•离娄上》.

[6]《孟子•梁惠王上》.

[7]《孟子•公孙丑下》.

[8]《孟子•告子下》.

[9]《孟子•尽心下》.

[10]《孟子•滕文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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