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虚拟经济的演进、属性及其对实体经济的影响

王 征

(济南社会科学院，山东济南250099)

当今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明显标志就是经济虚拟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和虚拟经济的日益独立化趋势。虚拟经济是人类生产水平和社会分工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结果，是现代市场经济高度发达、发展进化到高级阶段的必然产物，它产生于金融市场又反作用于金融市场，源于实体经济主体又超越了实体经济。虚拟经济的兴起，是以实体经济为主体的经济形态的一次裂变和异化。虚拟经济缩短了人类经济活动的时间，扩展了人类经济活动的空间，改变着人类经济活动的价值判断、信息取舍、资源配置以及运作方式，对当代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生着越来越重要的影响。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和金融创新的不断发展，在经济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大背景下，虚拟经济活动更进一步摆脱了实体经济，得到快速发展。不仅在规模上大大扩张，足以与实体经济分庭抗礼，而且使得社会经济运行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一样，已经占据了经济体系的半壁江山，成为现代社会经济格局的重要主宰者，对社会经济资源的配置产生着愈来愈重要的影响。

一、虚拟经济的演化过程

虚拟经济这一概念为国人熟知是自上世纪90年代始，但是虚拟经济的理念却是源远流长，最早可见于斯密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1776)中关于“非生产性劳动”的表述。现在对虚拟经济研究的理论源头一般追溯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虚拟资本(Ficttious Capital)”所做的“所有权证书”的描述，《新帕尔格雷夫大词典》和哈耶克也都论述过虚拟资本。目前为止，对虚拟资本的理解大约达成了以下两点共识:其一，虚拟资本表示对现实资本的所有权和索取权，但是其价格表现同其所依存的现实资本价格并不直接同步，相反，却常常发生背离;其二，正是由于这种价格背离造成的价格差，给虚拟资本的所有者造成了很多套利机会，但在这一过程中总体来说社会财富并没有增加，只是重新进行了再分配，整个过程是一个零和博弈。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管理学大师德鲁克则提出了与虚拟经济含义相近的符号经济的说法，他将整个经济体系划分为两个部分:符号经济与实体经济，并且认为当今时代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已经由传统的产品与服务贸易转向以资本流动作为驱动力。目前所见到的较早明确使用虚拟经济概念的研究者有成思危先生和南开大学的刘俊民教授等。

作为一种现在已经逐渐被人们所认识的经济形态，虚拟经济的产生和演化也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①必须存有闲置的货币，并且这些货币能够用于积累、进行投资。这样这些闲置货币就成为起始资金，为虚拟经济的发展提供了资本基础。②单个投资者手中的闲置资金能够被有效地集中起来用于投资。这是由于单个投资者私人的投资行为一般规模都比较小、投资风险也比较大，并且投资方向通常也都比较盲目。这样就有必要通过金融中介将其集中起来，获取投资收益，于是就形成了生息资本的社会化。生息资本的社会化这个环节非常关键，它不仅可以引导社会上的闲散资金从普通人手中的闲钱转化为可以用于实体经济生产的资本，还能够产生集聚效应，将集中起来的资金用于较大规模的投资项目，给投资者带来更高的投资收益。在这个过程中，像银行这样的金融中介机构和股票、债券这样一些各种形式的有价证券也就应运而生。③股票、债券这些有价证券能够在金融市场上进行交易，实现虚拟资本价值的膨胀。金融市场的形成和发育就是为了便于进行有价证券这些虚拟资本交易行为的进行，通过金融市场交易的放大作用，虚拟资本膨胀的规模和速度往往是惊人的。从本质上讲，有价证券等虚拟资本本身并不创造价值，其收益来源依赖于其所依附的实体经济项目，但通过在金融市场上的交易，有价证券的持有者可以通过价格投机获取交易差价，投资者主观上的收益预期能够促使虚拟资本名义价值的变化，所以虚拟经济的市场表现有时会背离实体经济的发展态势。但从长期趋势来看，虚拟经济的表现总归不能离开实体经济太远。应当指出，虚拟资本在金融市场上的流动并不是一场游戏，也不仅仅有利于价格投机，其社会意义在于便于直接融资，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优化全社会金融资源的配置。当然，在资金流动脱离实体经济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孕育着金融风险。④虚拟资本可以在国际之间进行交易。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国际金融体系一体化的进程，各国金融市场的发展越来越走向国际化，通过广阔的国际金融市场和现代化的交易手段，虚拟资本能够快速地在全世界流动。这既为虚拟资本的国际流动和全球套利开拓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同时也催生了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⑤金融创新、金融自由化以及信息技术进步三方面要素的发展，为虚拟经济的壮大提供了丰沃的土壤，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金融管制的放松，便利了虚拟资本在金融市场上的流动;金融创新使虚拟资本掌握了更多的流转渠道;电子转账和支付手段的运用，可以令巨额的金融交易在瞬间完成，更使虚拟经济拥有了得天独厚的交易平台，这些制度环境和技术条件方面的进步，使得各个国家国内外金融市场之间以及国际金融市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虚拟资本在不断流动中像滚动的雪球一样日益壮大，虚拟经济逐渐地由实体经济的附着物演变成为在当今世界经济舞台上举足轻重的角色。

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和金本位制破产之后，金融衍生品市场的勃兴和资本证券化的大发展，使得虚拟经济一举超越了传统意义上实体经济附属物的地位。我国正处于经济转轨期，虚拟经济的萌芽恰好是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经济运行方式的消融、资本市场的兴起以及金融改革的步伐相同步的，这使得中国虚拟经济从一开始就得以搭上了顺风快车。

二、虚拟经济基本属性的界定

对于虚拟经济，现在国际上尚无一致的定义和系统的研究，而在我国国内，近年来随着资本市场的发展，对于虚拟经济的研究较为活跃。目前国内对虚拟经济存在着三种不同的理解。第一种观点从传统的理论经济学中财富和价值的角度来研究虚拟经济，认为虚拟经济是一个虚拟的价值系统;第二种观点认为虚拟经济就是金融，其中有人认为虚拟经济的内涵等同于金融，也有人认为金融分为三个层次:货币、有价证券和金融衍生工具，这三个层次都有与虚拟经济相对应的问题;第三种观点是从系统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认为虚拟经济是与实体经济相对应的、经济系统中存在的另一种经济活动模式。从研究对象上看，这三种观点并不冲突，可以相互促进，互相补充。在国外，大多数研究者将其等同于网络经济概念上的Visual Economy或计算机模拟的可视化经济活动或网络经济也称为虚拟经济，严格地讲，这与经济学所研究的虚拟经济的内涵是不一致的，尤其是后者，不如将其称为模拟经济更为妥当。

目前国内研究者是从与实体经济相对应的角度去界定虚拟经济的，由于虚拟经济的内在本质与实体经济不同，所以无论是从静态的属性还是从运行的规律来看，都拥有它自己独具的特性。与实体经济相比，这些特性表现如下:其一，依赖性。虚拟经济离不开实体经济作为基础，它的存在和发展最终还是必须以服从和服务于实体经济作为目的，对虚拟经济作用的评价依据也只能是它对实体经济的促进作用，难以想像会有一个脱离了实体经济而单独存在着虚拟经济的社会。其二，虚幻性。虚幻性是虚拟经济最本质的属性，同时也是它有别于实体经济的最显著的特征。若是具体地加以分析，有以下几点:①体现形式的虚幻性，比如像运行过程基本上是无形的，不像实体经济那样需要大量的物质资料，又比如运用的操作手段等大都依靠电子交易方式等;②运作方式是虚幻的，冲破了实体经济运行中生产交易场所的有形边界，打破了物质生产的具体形态，化有形的经济运作形式于无形;③操控手段往往通过现代电子信息技术来施行，通过电子转账方式可以在瞬间完成数以亿兆计的巨额交易，这在实体经济条件下是难以想像的。其三，讲求规范化。鉴于虚拟经济的虚拟性，稍有疏漏便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操作程序要求更为严格。首先，运用的载体必须讲求一致，不能各行其是;其次，游戏规则必须讲求一致，如果有人违背规则，就会出大问题，其危害程度会比对实体经济大得多;再者，配套服务必须讲求一致，哪怕是任何一个小环节与总体系统不协调，都会影响到整个体系的运行，这方面比对实体经济要求更加严格。其四，复杂性。主要体现为:一是交易载体的复杂性;二是交易主体的复杂性;三是交易决策的复杂性。其五，不稳定性。出于虚拟资本形态上和交易手段上的虚幻性，使得虚拟经济在运行过程中不会像实体经济那样——经济主体价值表现不会背离自身价值太远。由于虚拟资本的市场价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的主观判断并且对外来影响的反应更为敏感，这就增加了虚拟经济的不稳定性。其六，高度的流动性。如前所述，相比起实体经济主体，虚拟经济主体的形态更为虚幻，交易起来更为便捷，有时仅仅是个虚拟数字的转移;而且，伴随着电子化交易手段日益发达，交易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这就使虚拟资本具有了实体经济主体难以比拟的流动性，这客观上大大有利于优化宏观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它也是虚拟经济的最大优势。其七，高度的投机性和风险性。虚拟资本的交易离不开投机动机。随着交易手段的现代化，虚拟资本交易可在瞬间完成，促使投机者跨国、跨地区操作投机。由于虚拟资本的价格变幻无常，交易过程成为一种操作难度很高的金融领域专业技术，加之虚拟经济主体对于市场环境的变化反应异常敏感，人们的有限理性使得人们的判断力经常出现偏差，以上这些因素都使得虚拟经济成为了一种风险很高的经济活动。

归纳概括大部分学者的观点，可以将虚拟经济的基本内涵表述如下:虚拟经济是与实体经济相对立的一类经济活动;是依靠现代交易手段，通过虚拟资本的交易，实现虚拟资本增值、清算与流动的一种经济形式;它以套取市场短期波动差价作为收益来源，脱离了实体经济的具体运作过程，通过价值符号的转移体现其运作效果，以预期收入的资本化贴现值作为定价基础。

三、虚拟经济对实体经济的双重影响

从本质上探讨，虚拟经济的出现乃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其本源职能是为了提高资本的流动性从而充分发挥其效率，为了刺激生产效率的提高，为了降低交易成本，一言以蔽之，为了优化资金在全社会范围内的配置。信用贷款的发放就是虚拟经济的雏形，因为它开创了“凭空”提供资金的先河。由此可见，虚拟经济刚刚出现时，其功能只是为了缓解实体经济的资金头寸紧张问题，为实体经济拓宽融资渠道。然而随着金融自由化的进程和金融创新的增加，虚拟经济最初的融资作用慢慢地开始不被重视，相关投资人和从业者将对待虚拟经济的重心放在了赚取价格波动差价等套利行为上面，经济全球化和金融市场的蓬勃发展，为虚拟经济的发展壮大铺设了愈加宽广的舞台。它所带来的虚拟财富的迅速暴增令人目眩，此时人们对它的瞩目点也就不再局限于促进资本流动和优化金融资源的配置之类，虚拟经济的发展已经具有了更加宏大的背景。

目前在对于虚拟经济的研究中，普遍都认识到了虚拟经济的双重影响。其正面影响包括:为发展实体经济提供融资便利，合理配置金融资源，促进生产效率的提高和优化产业结构，降低交易成本等等;其负面影响则在于:虚拟经济的过度膨胀容易造成经济泡沫，会引发经济活动大幅度波动，虚拟经济的不稳定会造成资本资产价值的急剧变动，所产生的财富再分配效应不仅会强化社会收入差距与贫富两极分化，而且这种效应及其所导致的心理预期作用还会进一步影响消费与投资，进而对于实体经济的消长造成冲击。

相比较而言，虚拟经济对于实体经济可能会产生的危害更不容忽视:第一，虚拟经济规模增长过大会造成实体经济的资金贫血症，导致产业“空心化”。这是因为，当虚拟经济过分繁荣时，投资于虚拟经济的资金回报率远高于投资实体经济的回报率，这将吸引更多的资金脱离实体经济流入虚拟经济领域，造成虚拟经济进一步兴盛，资金需求加大，并且更加刺激利率上升，使实体经济部门因融资成本过高而导致发展后劲不足，容易造成产业“空心化”，也就是产业资本不敌金融资本，产生虚拟经济对于实体经济的“挤出效应”。其中，发展中国家常常在经济起飞阶段遭遇产业“空心化”，其后果就是延缓了这些国家工业化的步伐;而发达国家则往往在后工业社会产生产业“空心化”，同时伴随着“逆城市化”现象的发生。目前我国国内一些传统产业也在不断衰退，一些资源枯竭型地区还没有实现顺利转型，很多新兴产业又尚未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许多地方同样存在着产业“空心化”的危险。第二，虚拟经济发展失控容易引发金融危机。这是由于借债和实行赤字财政是许多国家发展虚拟经济的重要方式，但是倘若一旦债务债券链条上的哪一节链条出了问题，都有可能产生支付危机，并且产生多米诺骨牌现象，比如战后欧美国家一直实行一种“高福利”和“超前消费”的生活模式，国家和家庭债务数额逐年增长。部分国家债台高筑，失去了偿还能力，这成为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的重要诱因，美国在这次金融危机前，债券的市值和流通规模都远远地超出了经济体系正常运行的需要。欧债危机也是一例。近年来，欧洲实体经济不断衰弱，经济虚拟化程度不断加深，而刚性的“高福利”支出又难以削减;另一方面，既告贷无门又没法像美国那样“量化宽松”，于是债务危机便不可避免。金融衍生品市场上的表现更为典型，美国在金融衍生品市场上的一项重要金融创新就是资产证券化，而由此所产生的次级债经过一次次包装传递，使次级贷款衍生的链条不断向前延伸，雪球越滚越大，杠杆率约定越高，虚拟资本的价格水平与实体经济的背离程度越来越远，使得金融市场上的风险程度被成倍地放大，加剧了经济波动的潜在幅度，一旦泡沫发生破裂，大规模的金融危机便不可避免。在我国，很多借贷企业经营效益不佳，造成很多银行呆账坏账，银行的不良资产上升，金融风险指数居高不下，银行资本充足率持续低于《巴塞尔协定》规定的警戒线，对金融风险的防范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第三，经济全球化加大了虚拟经济风险国际传递的可能性，尤其可能会对发展中国家的实体经济造成极大冲击。这种不确定性的风险主要来自于国际金融市场上“资本大鳄”的投机活动。金融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双重背景，使得国际套利资本的规模和周转速度急速增长，以各种对冲基金为主力的国际投机资本(各类“游资”、“热钱”)在全球范围内兴风作浪，很容易引起国际资本市场上的大幅动荡，并迅速传导到有关国家，危及各国金融安全，尤其是对于金融体系脆弱的发展中国家，更是易于成为国际投机资本的袭击对象，受危害的程度也会更深，上世纪90年代末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为此，对于虚拟经济的不利影响必须充分认识，有所防范。力争趋利避害，促进虚拟经济的健康发展，使其与实体经济共存共荣，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关系。

［1］叶雄辉.虚拟经济理论研究综述［J］.甘肃金融，2012，(6):30－33.

［2］张晓晶.符号经济与实体经济:金融全球化时代的经济分析［M］.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3］成思危，刘骏民.虚拟经济的理论与实践［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

［4］王克群.虚拟经济过度膨胀的风险及防范［J］.理论建设，2012，139(3):5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