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模因论角度看2012年网络流行语

秦彩玲

（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焦作 454003）

一、引言

近年来，各式各样的流行语评选层出不穷，如：网络流行语、校园流行语、时尚流行语、体育流行语、IT 流行语等，确实为受众提供了观察全社会各领域变迁的种种可能。尤其是网络流行语在网络的帮助下越演越烈，而且网络流行语大有走下网络，走进生活的趋势。网络流行语的燎原之势已经引起了语言学界、教育界的广泛关注。关于网络流行语的论文、著作大量涌现。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网络流行语的词汇和句法问题上，还有文章对网络流行语从语用学、伦理学和美学角度进行探讨。本文拟从模因的视角重新解读网络流行语，探讨网络语言流行的现象和内在机制，进而分析网络语言进化和发展的趋向。

二、理论基础

模因 （meme）这个概念是牛津大学动物学家Richard Dawkins于1976年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提出来的。Dawkins认为达尔文主义的内容异常广泛，不应该局限在基因这个狭窄的范围内。还需要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要能够表达作为一种文化传播单位或模仿单位的概念。而‘mimeme’这一个希腊词词根，听上去有点像gene（基因），它的缩略形式是meme。我们既可以认为meme与memory（记忆）有关，也可认为与法语词‘meme’（同样）有关（Dawkins，1976）。［1］

后来，模因（meme）这一概念进入《牛津英语词典》，定义为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Blackmore，2002）。［2］那么，到底何为模因？广泛地说，就是通过模仿自我复制，是除DNA之外的另一种复制因子，是文化传递单位，它的核心是模仿。 （何自然，2007）［3］具体地说，模因可以是曲调旋律、想法思潮、时髦用语、时尚服饰、搭屋建房、器具制造等的模式，也可以是科学理论、宗教信仰、决策程序、惩罚模式、客套常规等等。（谢朝群，何自然，2007）［4］

三、网络流行语是一种模因

网络流行语，又称为网络潮语，属于时髦用语。因此，可以说网络流行语就是一种模因。而何自然教授也认为任何字、词、语句、段落乃至篇章，只要通过模仿得到复制和传播，都可以成为模因 （何自然，2007）。［5］语言的历史就是人类史、社会史和文化史。人类文化的快速发展为语言模因的复制、传播提供了必要的条件。而网络平台为网络语言的模因繁殖提供了更为优越的条件，并在微博普及后尤甚。网络信息传播的速度之快以及它复制功能之精确可以使一个新的语言模因在极短的时间内传播至网络的各个角落，也正是这一原因，网络流行语在网友间口口相传，人人知晓，而且大有走下网络，走进生活的趋势。比如“元芳，你怎么看”这一网络流行语现在周围人都在用，像病毒式传播。

四、网络流行语的模因复制和传播方式

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递不是原件与复制件从内容到形式的完全统一。它在复制、传播过程中往往会与不同的语境相结合，组成新的模因复合体。从模因论的角度来看，语言模因复制和传播的方式有两种，包含“内容相同形式各异”的基因型和“形式相同内容各异”的表现型（何自然，2005）。［6］网络语言中的基因型模因主要有两种传播方式，一种是直接传播，另一种是异形传播。模因的直接传播就是不改变信息的内容和形式直接传播。模因的异形传播就是在传播过程中，形式变异，而内容没有变化。但是“模因的信息传递并不像基因那样要求数字化的精确，它只求模仿。不过模范的再像，也是赝品，偏差是必然的”。 （尹丕安，2005）［7］

（一）内容相同形式各异

相同的信息直接传播，这类信息可以在合适的场合下不改动信息内容直接传递。如使用各种引文、口号、经典台词，转述别人的话语，或交谈中引用名人名言等。当遇到与原语言相似或相近的语境，模因就往往以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自我复制和传播。例如，2012年在辽宁卫视的春晚上，赵本山的小品《相亲》播出后，“海燕呐，你可长点心吧”就在网民中盛传起来。“元芳，你怎么看”这句流行语则来自电视剧《神探狄仁杰》中狄仁杰的口头禅，此后就快速火了。还有，2012年11月15日上午习近平等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他在讲话中强调“打铁还需自身硬”，于是许多网民纷纷把“打铁还需自身硬”列为自己QQ签名、校内状态、微博简介、人生座右铭。“打铁还需自身硬”成为不折不扣的网络流行语。

相同的信息以异形传播，这也是一种以复制信息内容为主的模因，尽管在复制过程中出现信息变异，与原始信息及其表面意义大相径庭，但这些变化并不影响原始信息，复制出来的仍是以前的内容。相同信息的异形传播在汉语的网络流行语中也特别多，例如屌丝，这一流行语，它和矮穷矬和土肥圆是同类项，意指外形矮胖矬，或者举止笨拙、猥琐。2011年前后它只是出现在百度贴吧，被一小撮人提及，2012年因为微博上单身宅人的自嘲，从小众词汇变成大众流行语。德国系列短剧《屌丝女士》的出炉，以及中国版《屌丝男士》的问世，更是把“屌丝”推至顶峰。现在，屌丝一词已从一个搞笑网络名词变身成日常用语，甚至可以大胆预测，屌丝顽强的生命力会使其录入下一次《新华字典》的新词入选名单。而“吐槽”一词是2009年从动漫的台湾翻译里跳出来，就像相声中的捧哏，意思是在同伴面前不配合，故意说实话，追求意外性，如今变成了发表看法和抱怨。2009年3月 “小沈阳遭朋友吐槽：台下最怕老婆”时基本符合吐槽本意，2012年7月海南小姐三甲引起了网友集体“吐槽”，“吐槽”在当天达到它诞生以来的最高峰。“压力山大”意思是压力像山一样大。这个词是由我国男女老少最为熟悉的外国人名 “亚历山大”，通过谐音、暗喻演变过来的。后来又出现变体“鸭梨山大”，更加诙谐有趣。

（二）形式相同内容各异

这种类型的模因采用同一的表现形式，但分别按需要表达不同的内容。它按照表现类型可分为同音异义横向嫁接、同形联想嫁接和同构异义横向嫁接三类。同音异义横向嫁接，如2012年中秋、国庆节前，央视推出《走基层百姓心声》特别调查节目，当记者问打工者“你幸福吗？”打工者愣了一下说“我姓曾”。这一对话引发网友疯狂转发，成为经典的网络流行语。而“奇葩”一词最初是含有赞美之义的，但是经过2012年重新站了队伍。“您真是一朵奇葩。”这在以前，可能是夸人的。但经过2012年，这个古典文雅的释义被定义为含有揶揄、鄙视的意思，奇葩比喻某人某事离奇特别、世间罕见。同形联想嫁接，如“接地气”本义是“接土地之气”，民间常说的“水土不服”就是不接 （当地的）土地之气 （泛指自然环境和气候）。流行语“接地气”中的“地”用的是比喻义，指老百姓的生活。“接地气”就是“贴近老百姓真实生活的实际”，“反映百姓真实生活情感”。而“表叔”和“干爹”这两个词从一个中性的名称变成贬义词，成为众人的调侃对象。2012年8月26日，陕西安监局长杨达才在陕西车祸现场微笑，激起网民愤怒，随后人们发现他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因而称他为表叔，而“表叔”一词在接下来一个月，成为全民嘲笑和讽刺的词语，红极一时。但在“表叔”还未红透的时候，广州房哥（拥有20多套房的官员）杀出。干爹本指义父，现在自带暧昧色彩，容易被解读为背后暗藏男女关系、权色交易以及强大的利益链。此前，郭美美自曝干爹，干爹就被重新定义为“可以送玛莎拉蒂、可以给总经理职务、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绝世好亲人”。而同构异义横向嫁接，指语言模因的结构和形式都不变，但内容变了，为另外的词语所取代。即使是一些常见的词语，一旦定格为模式，便会被到处复制、模仿，成为活跃的语言模因。由同构异义这类模因形成的流行语种类最多，流传最广，也是形成强势模因的有利形式。例如“中国式XX”最初源自王海鸰的小说《中国式离婚》，后经网友衍生出的“中国式过马路”，即“凑够一撮人就可以走了，和红绿灯无关”，成为“中国式XX”爆发的导火线。媒体上出现大批以戏谑口吻议论国人或中国社会问题的“中国式XX”，如“中国式接送孩子”“中国式相亲”“中国式插队”等等，于戏谑中表达自嘲与质疑。×× Style是韩国歌手“鸟叔”PSY 的这首单曲“GangnamStyle”在 9－10 月极度发酵，达到火热顶峰，紧接着XX Style成为新的流行短句在网络和口头传播。比如微博热传的杨浦Style、理工科男Style、屌丝 Style等等，至“航母 Style”达到高潮。由央视很红的美食纪录片 《舌尖上的中国》衍生出了舌尖上的XX，2012年4月－6月，这个语体达到顶峰热值。各地、各界纷纷推出了各自版本的舌尖上的XX，比如，舌尖上的中国传媒大学、舌尖上的成都、舌尖上的深圳……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唤醒了大家对音乐的追求和感动。由此，网上开始流行起“中国好声音”体，被网友衍生出了“中国好股票”、 “中国好微博”、“中国好高考”、“中国好老师”等众多版本。

五、网络流行语与强势和弱势模因

网络流行语的模因主要是以病毒的方式在同一代际之间进行横向传递。那么何以一些模因的传播能力要比另一些强呢？Dawkins依据“基因复合体”的概念提出了“模因复合体”，也就是不同的模因相互适应产生模因复合体，模因复合体中的模因互相补充，在模因库中相互促进对方的生存，那些得到复制和传播的模因就成为强势模因。一般来说，当某种语言现象作为模因得到广泛应用且在交际中发挥着积极作用时，这些模因就变得强大，并能不断地被复制、传播，成为强势模因。 （张云辉，2010）［8］如“正能量”一词源自物理学词汇。英国心理学大师理查德·怀斯曼写了本新书《Rip it up》，在中国被译成《正能量》出版。2012年“正能量”一词高频率见诸网络，后延伸到纸媒、电视等各大媒体，从路边的广告到官方文件均引用这一热词。所谓“正能量”，指的是“一切予人向上和希望、促使人不断追求，让生活变得圆满幸福的动力和感情”。 （晏婵婵，2012）［9］反之，随着环境变化，一些活跃不起来的模因就会逐渐消失，被遗忘，成为弱势模因。如2012年出现的“翔”。“翔”的新意的诞生非常无厘头，缘起新词军工厂“李毅吧”，一位自称军神网友和李毅吧网友对骂，甚至咆哮 “我TM 就是一坨屎”，被人肉出名叫“李翔”，李毅吧为复仇打造出“翔＝屎”的公式，引申出一批“吃热翔”“爆出翔”，连蓝翔技校也躺着中枪了。但“翔”速生速朽，它还没来得及成为一个百度词条就已经被人们遗忘了。正如Blackmore所说，“在模因进化的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选择压力。所以在数量极大的潜在的模因中，能够生存下来的模因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很少一部分的模因能够成功地从一个人的头脑被拷贝到另一个人的头脑.从人的头脑被拷贝到印刷品，或是从人的声音被拷贝到光盘上。”（Blackmore，2002）

六、结束语

从模因论看网络流行语的发展趋势，大浪淘沙是普遍进化规律，网络流行语的发展也不例外，它已日趋成熟，网民对那些完全没有意义的网络语言已经兴趣大减；那些不健康的网络语言最初经过好玩、刺激的阶段已经逐渐退出网络舞台，不会成为网络流行语；而那些反应人们对真、善、美追求的的健康的网络模因复合体正以蒸蒸日上之趋势占领网络流行语的主导地位。

［1］Dawkins，R.TheSelfish Gene ［M］.New York：OUP，1976.

［2］［10］Blackmore.The Meme Machine ［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3］［5］何自然.语用三论：关联论、顺应论、模因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129－165.

［4］谢朝群，何自然.模因与交际［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7（2）：48.

［6］何自然.语言中的模因［J］.语言科学，2005（6）：54.

［7］尹丕安.模因论与隐喻的认知理据［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6）.

［8］张云辉.网络语言语法与语用研究［M］.学林出版社，2010.189.

［9］晏婵婵.2012年网络流行语最全盘点：你肯定用过这些词［N］.南方都市报，2012—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