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装历史电影中的“红衣一袭”意象——以电影《英雄》为例
2013-08-15陈慧
陈 慧
(安徽大学文学院 安徽·合肥 230039)
意象,简单地说,意象就是寓“意”之“象”,就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意象,在中国诗、画、电影、文学等艺术作品和艺术活动中多有所体现或涉及。提到诗中的意象,较为典型的乃是被称为“秋思之祖”的马致远《天净沙·秋思》,通过看似简单的“枯藤”、“老树”、“昏鸦”等九组意象来表达游子浪迹天涯的羁旅情怀。在中外电影中,各种意象也被多次运用。由米兰·昆德拉为编剧的《布拉格之恋》中,萨宾那的黑色的礼帽则是被赋予了心有灵犀的物象。戴着黑色礼帽的萨宾那有着独特的、充满神秘的美,她的这种美,只有她所爱的人托马斯懂得欣赏。这顶帽子也就是二人心灵相通、彼此互相欣赏爱慕的不可或缺的意象了。在中国古装历史电影中也不断地借用审美意象来表达主体的主观感受和寄寓主体的意蕴为美学原则,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独放枝头的腊梅、江头的一叶扁舟等。近年来,中国古装历史电影中,中国红这一元素受到一些导演们青睐,“一袭红衣”这一意象也不断地出现在此类电影中。如2002年上映的张艺谋导演的《英雄》中长空、残剑、如月、飞雪等的红衣一袭;1992年上映的由徐克导演的《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中的东方不败的一袭红衣;再如2012年上映的由赵林山导演的《铜雀台》中灵雎的一袭红衣,还有再如《神话》、《卧虎藏龙》、《夜宴》等,给观众一次次地呈上视觉盛宴。分析影片中的“红衣”这一意象,可以紧跟中国古装历史电影的时代性和民族性。
一、“红衣一袭”意象的视觉冲击性
意象一词,在文艺创作过程中又称为 “审美意象”,是属于古代美学范畴。从表达方式上这一角度,审美意象可分为寓言式意象和符号式意象。所谓寓言式意象即是指通过一则故事揭示一种哲学或观念,这也正是这则故事的主旨;符号式意象则是指不具有情节性的整体意象和单个意象。就张艺谋导演的《英雄》中的红衣这一意象来说,红衣就被赋予多层含义,就此可称之为寓言式意象。《英雄》这一电影,暂且不论此部电影如何,但张艺谋对色彩的运用的确是匠心独运、色彩独特、很具感染力。其中,在无名大侠讲述自己去书馆寻高山(残剑)、流水(飞雪)二人这一节中,色彩运用的乃是红色一主题,影中人也都是红色着装。这一红色主题的用色大胆、独特,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同时,一袭红色的着装也被赋予了丰富的含义。前部分书馆中的红色不再给人以火红、吉祥、喜庆的象征,反而是一种紧张的感觉、一种势不可挡之势。这里的红色已经是愤怒、仇恨、暴力、流血、死亡的象征。无名、飞雪家人被杀的愤怒与仇恨;长空、飞雪、残剑、如月之间的情感纠葛;秦、赵两国间的冲突与战争,皆与暴力、流血、牺牲有关。影片中的红色也象征了仇恨、愤怒的这团火,红色的着装正如这股跃跃欲燃的仇恨,且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红色衣服这一意象,带给观众的不仅是视觉的享受、视觉的震撼。其所寄之“意”,亦与电影所要表达的题名联系在一起——英雄。一般提到英雄,则有一种舍己忘我不怕自我牺牲的精神、一种崇高、一种赞美的精神。所以红色衣服所寄的意蕴由最初的愤怒、牺牲而终究又回归到原本积极、肯定、赞美意义之上。
着一袭红色的古装女子,总是给人留下太多的想象、太多的留恋、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哀叹:《英雄》中的飞雪、如月;《铜雀台》中的灵雎;《神话》中的玉漱公主;《卧虎藏龙》中的玉娇龙。这些着力塑造的身着神秘、大胆的一袭红色的典型女子,与电影制作者有很大的关系。更为唯美、更为给人视觉享受的应当数《英雄》电影中飞雪、如月在银杏树林决斗的那段场景。若将画面定格在身着红衣的二人在树林里飘舞:黄澄澄的银杏树林、飘落的金黄色树叶、裙角轻飘的美丽女子,谁会将之与斗争、流血、死亡联系在一起。而故事恰恰就是那象征嫉妒、流血、牺牲的一抹红,唯美的画面、唯美的场景,配上一袭红衣、一抹红色,则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凄美的生死之决。类似的还有《铜雀台》中的灵雎,亦是身着一袭红色的美丽而又哀婉的女子。那身红色的衣服似乎已是她悲剧命运的象征,心里总有如积极热情的红色那样对生活的渴望、对爱情的追逐。但命运却总是偏向流血的红色、死亡的红色。红色衣服这一意象也就成了命运的象征、情感的体现,亦带有一种无奈之感。不去评说电影的如何,但电影画面的营造、人物形象的塑造,已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一袭红衣的女子已经给观众留下了太多的想象与故事,正如张艺谋导演在一次访谈中所说的:“一部电影,过了几年再说起来,你的脑子里可能就是几秒钟的东西,它的故事、主题可能都忘了,能够记住的就是几秒钟的画面或者某个人物的样子,所以我们当时就有一个目标:在《英雄》这部电影里,能够有超过3处这样的点,能让观众几年后还能记住的点,这就行了。”
二、“红衣一袭”意象的民族性
对女子身着“红衣一袭”的塑造不断地受导演们青睐,被观众所接受并喜爱,不单是红衣这一意象所蕴含的意义,这还是与中国传统美学分不开的。意象美学不仅是中国古代所注重的思维模式,它也是中国影视美学体系中一个重要的审美视角和审美思维模式。如今的意象塑造不仅沿袭了这一审美视角与审美思维模式,还更加地注重融入民族性、时代性和共同性。如自古以来,中华民族都有崇尚红色的心理,这是源于古人对太阳的崇拜,因为太阳就像是火,颜色是火红的,万物在阳光的照耀下,茁壮成长,生机勃勃,令人感到振奋。红色,已在中国人心中占有根深蒂固的位置,是中国人一种特有的色彩理念,它也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符号。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喜得贵子,必不可少的是红色;灯笼、中国结、窗花、对联也已成为中国的象征。这种独特崇尚心理在文化艺术中更是有所体现,例如:有不少以“红”为题的电影《红色娘子军》、《红岩》、《红日》等,在中国古装历史电影中也对红色这一中国元素加以巧妙、大胆应用和塑造,这些都恰恰是紧紧抓住中华民族崇尚红色的这一心理,也更加突显民族文化元素。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更多地融入文化因子,彰显民族特色。而红色的着装则具有很好的表现力,更能符合中国人的心理,自然就成为电影导演和设计人员表现人物形象、彰显民族文化的最佳选择。再有,有人认为:“中国电影中文化符号的使用目前还处于单一和浅显的层面,要想在国际市场上被观众理解和接受,中国电影需要更充分地挖掘文化符号与电影语言的有效结合,并在深度和多样化上做探索。”[1]而张艺谋的《英雄》则被美国媒体评价为“中国最成功的一次文化出口”。民族的、本土的即是世界的,随着这一观念的不断扩展与深入,要彰显民族特色文化,中国红这一元素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和表现方式。
另外,“红衣一袭”这一意象的运用还体现了中国传统美学的“虚实相生”审美性。中国古代艺术中不仅擅于运用恰当的意象,还注重艺术表现中的虚与实。中国第一个写了一篇较有系统的美学论文——《乐论》的哲学家荀子,他的一句话就广得好评。他说:“不全不粹不足以谓之美。”我国著名的美学先行者和开拓者宗白华将这句话运用到艺术美上则为:“艺术既要极丰富地全面地表现生活和自然,又要提炼地去粗存精,提高、集中,更典型,更具普遍性地表现生活和自然。”[2]宗白华先生又说:“由于‘粹’,由于去粗取精,艺术表现里有了‘虚’……由于‘全’,才能做到孟子所说的‘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3]在艺术活动中,这就要求做到虚、实二者的辩证统一,即宗老先生所阐释的“虚实相生”,遵循这一原则才能完成艺术的表现,形成艺术的美。所谓的“虚”与“实”,简单地可理解为:艺术创造的形象是‘实’,引起我们的想象是‘虚’。在如今的艺术作品和艺术活动也还是要遵循中国传统美学的这一原则。电影《英雄》中红衣女子在银杏树林中的打斗的这一节,影片就很好地运用自然物象的“实”与“全”,银杏树林作为自然之象广泛地映入眼帘,唯美的场景把人带入一种虚幻的、没有战争、美好的幻境,这种美轮美奂的景象则是一种“虚”与“粹”。而那梦幻的而又神秘的飘飘红衣,一方面给人美妙的感觉,另一方面这如血、如残阳的红色和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则将人拉入故事的仇恨、嫉妒、爱恨纠葛的现实之中。虚虚实实的结合、交叉与转换,使画面充满生气与动感。
三、结语
意象,也即审美意象,是中国古代美学中的一种重要审美思维模式。中国古装历史电影中沿袭并完善对审美意象的运用与塑造,很好地塑造并表现“一袭红衣”这一意象,并赋予其不同的、丰富的意蕴。在艺术活动中,一方面要遵循传统美学中所要求的做到“全”与“粹”、“虚”与“实”的辩证统一,另一方面,还要注重表现社会性、共同性与民族性。
[1]《艺术学》编委会编.影像思考:电影与电影史[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2.
[2](美)W.J.T 米歇尔著,陈永国,胡文征译.图像理论(Picture Theory)[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9.
[3]王德胜编选.宗白华美学与艺术文选[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