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西南联大教育模式对现代大学教育制度的启示
2013-08-15丁志远
丁志远
(上海师范大学 上海 200234)
西南联合大学是与抗日战争共始终的,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组合而成。1937年“七七事变”后,平津相继失守,三校奉命迁于湖南组成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由三校校长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为常务委员,共同主持校务。上海失守后,临时大学又奉命迁往云南,于1938年4月26日抵达昆明,并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1946年5月4日,联大使命宣告结束,原有三校重返故地。在存续不满九年的艰苦简陋条件下,联大不仅培养了杨振宁、李政道等大批自然科学家,也培养了何炳棣、王浩、邹谠等社会及人文学家,还培育了如殷海光这样有思想的学者,共培养了170余位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为什么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西南联大的教育能够取得突出的成就呢?这的确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问题。
1 学术精湛的教师
蔡元培先生曾对大学下了一个极准确的定义,他说:“所谓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1]“网罗众家之学府”一句话道出了大学之道。西南联大常委、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先生在1931年就任清华校长时曾经指出:“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大师是一所好大学的灵魂,是推动学校发展的关键因素,因此研究联大首先从要教师入手。西南联大的教师队伍可谓大师云集,而且教师队伍组合巧妙。
早在1945年西南联大将北上复员时,联大学生编过一本《联大八年》的纪念册,纪念册第四部分“联大教授”的前言中有一个统计:“联大179位教授中,97位留美,38位留欧陆,18位留英,3位留日,23位未留学。三位常委,两位留美,一位未留学。5位院长,全为美国博士。26位系主任,除中国文学系及两位留欧陆,3位留英外,皆为留美。”[2]可见,西南联大的教授几乎都受过西方教育理念和制度影响,因此他们在执掌西南联大的时候也能较为完整的借鉴现代西方大学教育的精华,比如说学术自由之风和兼容并包之气。程靖宇先生在回忆陈寅恪的文章中说陈寅恪:每年对学生讲的课都不同,大概是每年有新的观点传授给学生,先生认为如果每年所讲相同倒不如把它印成书,而没有必要讲出来。冯友兰先生在评价联大时也曾说:“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3]这就是联大教授们的教学思想,现代的大学有多少教授能达到如此境界呢?循规蹈矩似乎是现代教育的一种常态。
西南联大在教师队伍建设上也非常独特,它有一个稳定的年龄结构,以文学院为例:第一代是出生于19世纪末的那一批人,以陈寅格、刘文典、闻一多、朱自清等人为代表;第二代是20世纪初出生的那一代人,以1900年前后为代表,如王力、唐兰、浦江清、罗常培等;第三代则以钱锺书、费孝通、吴晗等1910年前后出生的人为代表。这种承前启后的稳定教师队伍,更加有助于知识的传授和教师队伍的稳定。
2 教授治校的原则
学术自由是大学的独有特权,它起源于西欧中世纪的大学,因为大学是追求真理、研究高深学问的地方,只有学者、教授才能真正理解如何获取和传授这些学问,真正理解这些学问的内容及复杂性,也只有教授能懂得怎样营造和保护这种自由的学术研究氛围。因此,与教授教书育人同样重要的,是实行“教授治校”。西南联大就是实行“教授治校”的典范,教授会就是联大民主管理体制的真实体现。教授会由各系教授按照分配名额选举代表组成,1938年10月26日西南联大第92次常委会通过了《西南联大教授会组织大纲》,第三条规定了教授的任务,即审议教学及研究事项之改进方案、学生导育方案、学生毕业成绩的审定及学位的授予、审议向常委会和校务会议的建议事项、审议常委会和校务会议的交议事项。总之,学校的一切重要事项均需通过教授会。西南联大的教授会分两级,学校一级的教授会由全校教授副教授组成;系一级也有教授会,由全系的教授副教授组成,综理全系的重大事项,决定该系的发展。教授会不定期举行会议,但每学期至少开一次。
实行教授治校的优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实行教授治校,对于西南联大而言首先是要排除国民党对西南联大的控制,抵制国民党对西南联大的控制,确保大学的尊严和学术独立,使学校得以按教育规律运行;二、实行教授治校,确保了学术的自由和独立,而教授懂得学术在一个大学中的分量,他们也懂得没有学术的尊严,就没有学术的独立自由,也就没有教授的尊严;三、实行教授治校,教授们制定的规章能够促进学术的发展及学校学术地位的提高,因为他们本身也在研究学术,知道所制定的规章制度是否对学术研究有利。
3 通识教育的典范
在大学教育阶段,“通”与“专”培养模式间的关系始终是争论不休的焦点。两者的分歧在于应该更侧重于“通”还是“专”的教育。此问题上西南联大采取的是通识教育模式。
西南联大老师杨振生先生就曾指出:“文理本来就不能分家,最多不过是一家两院罢了”。[4]在当时教育界对大学的教育模式有两种看法:一是主张大学教育“通专并重”而实则主张专才教育;二是主张“提倡理工,抑制文法”,这主要是考虑到战争的需要,但是这种主张却违背了教育的基本规律。为此,西南联大师生产生了强烈的反响,纷纷撰文或演讲,指出这是一种目光短浅的行为。梅贻琦教授认为:大学虽然重要,但不是教育的全部,造就通才应是大学应有的任务,造就专才是研究机构的事,大学四年时间难造就专才。[4]
西南联大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保障通才教育的实施,主要有:第一,大学一年级不分院系和专业,主要学习“大一国文”、“大一英语”、“中国通史”、“世界通史”等七门共同必修科目,以增强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知识;第二,大学二年级学生分院系,但规定文科学生至少要选一门理科课程,理科学生至少要选修一门文科课程,达到文理交叉的目的;第三,从二年级开始准许学生转院转系,挑选自己热爱的专业。同时,学校增开三门科学方面的选修课,这种选修课选修的学生必听,没有选修的学生也可以去听,没有任何限制;第四,学校有意识加大人文科学方面的课程,如开设《文学与人生》、《史学名著导读》等课程。[4]这些课程设置的要求,不但开阔了学生的眼界,拓展了知识面,更为专才的培养打好基础。
在选选修课上西南联大也是非常开放的,当学生觉得所选的课程不合适,可以退选,如果觉得比较想学某门课,只需任课教师在选课单上签字同意即可。这样学生就有了更大的主动权,能够选到他们真正感兴趣的课程,这样学习效果也比较显著。
西南联大作为通识教育成功的例子,通过“共同必修课”和学术讲座将通识教育系统化、人文化,把专业教育建立在通识教育的基础上,从而使学生具有较好的人文素养、宽广的学术视野和较强的社会适应性。西南联大教育制度的成功经验值得今天大学教育借鉴。
4 严谨的学分与选课制度
根据西南联学教务通则规定:“本大学采用学分制,但学生在校修业至少四年”。[4]这样就清楚的表明,这一教学制度是学年制与学分制、必修课与选修课相结合的制度。
西南联合大学除师范学院以外的各学院学制为四年,学生必须修满132个学分才取得毕业资格;师范学院学制为五年制,第五学年为教学实习,学分比其他学院要多,为148个学分。为了避免实行纯粹的学分制,教务通则还规定,学生每学期选课程以学分为准,不得少于14学分,也不得超过20学分,这就防止了学生误入只追求学分的怪圈,或者贪多嚼不烂,基础知识不牢靠的事情发生。同时,西南联大在选修课程设置上有个特点:同一门课程由几位教授担任,每人所授内容不尽相同,所讲角度也不一样。这样就能充分满足学生不同的学习要求,有助于学生对同一知识的理解。现今的大学教育,一个教室备一门课,循规蹈矩的讲给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其效果当然也是差强人意。
西南联大非常重视通过学分控制提高专业课教育质量。学校规定,凡属本院系的大一学生,其学习成绩都要在70分以上才能进入本学系二年级。例如数学系一年级学生,尽管有了33个学分数,假如“高等数学”或“微积分”不满70分,就不能升入数学系二年级,只能转到其他系就读。[4]学校采取这种方式不但保证了学生质量,也对学生起到非常强的督促作用。这就是“通”与“专”结合的最好例证,我想这都是非常值得现代大学教育借鉴的地方。
5 结语
长期以来,我国高校的人才培养模式存在不少问题,大学教育虽然历经半个世纪,却没能培养出一批世界级专家学者,教学质量甚至呈逐年下滑趋势。当前,高校在加强基础、更新教学内容、拓宽专业口径等方面已有所前进,但文理分科、教学制度僵化、教学方法呆板、学术文化淡薄等问题还没有得到改观。回首西南联大的成功,也许我们不能集一校之力拥有如此众多大师,但是我们可以学习和运用其成功的教学模式和理念,为当前各高校进行改革提供好的现实例子。
[1]蔡元培:《<北京大学月刊>发刊词》,1918年11月10日.
[2]谢泳著:《西南联大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福建教育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3]西南联大《除夕副刊》主编:《联大八年》,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年9月.
[4]杨立德,著《西南联大的斯芬克司之谜》,云南: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