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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与现实的生存困境——论韩东小说

2013-08-15

关键词:韩东现代文明知青

赵 娟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 中文系,山西 汾阳 032200)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韩东将对生活的哲理思考融入小说,在他庞杂的小说世界中,不难发现文本中所叙述的生活环境以及情感生活在生存空间中的“断裂”,这导致了人们在现代社会的迷失。人们企图以对传统文化的追寻来支撑现代文明价值,结果却将自身置于既无法回到过去,又无法到达未来的尴尬境地。笔者试图厘清韩东对文化本身的追寻以及对当下生存困境的突围。

一、生活环境之焦虑

“文革”十年,给当代文学留下了道不尽的历史和反思。当代文学作品多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对人性的揭露,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追寻。当社会对这些主流思想加以关注时,韩东则以“回到自我”的方式书写历史。2003 年,韩东出版长篇小说《扎根》,2007年又出版小说集《西天上》,两年后创作《知青变形记》。这一系列以知识分子下放为题材的作品,其中所包含的并不仅仅是“民族的伤痛和人生的苍凉”,更有知识分子对现代文明生活环境的一种被遗弃的焦虑。

无论是陶培毅(《扎根》),还是罗晓飞(《知青变形记》),他们都不是真正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农民生活。他们很少去地里挣工分,而是在家中整饬园子和自留地。他们在自留地里种上了生姜、辣椒、花生、玉米等农作物。陶培毅种玉米是为了吃上嫩玉米,并将嫩玉米作为礼物送人,“犹如在南京走亲戚时提的水果罐头”。而罗晓飞种生姜是为了拿到成集街卖给嘴巴刁,一个“知道尝鲜”的街上人。显然,他们不同于“老庄子上人……除了点灯和吃盐巴,就可以不花现钱了,也没有现钱可花。”也不似一队,“余粮少,所得的现金就少,公积金就少。公积金少就无法购买所需的生产资料,用以发展队上的生产。”他们的下放生活打上了现代化农业的光和影,即使直接变身为农民,仍然阻止不了现代文明在生活细节上的改变。

1979年年初,国家开始允许知青返城,至此,上山下乡运动结束。罗晓飞、陶培毅、赵启明自然也绕不过回城浪潮的影响,生活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岔路口。就在他们开始对是否回去做出选择时,却发现已经无法回去,即使强行回去,也会被当成“过去”。在小说中,这群来自于城市又无法回归城市文明的下放者,此时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了与“记忆”家乡的断层。在《西天上·回城》中,对于比陶培毅长一辈的知青,作者则直白地道出了其悲剧结局:他们“不走向未来,仅仅成为过去。”在这一系列的知青小说中,这群将现代文明带入农村,却又无法回归现代文明的知青,在社会极速转型对其生活产生断层之后,他们面临无法再次开始的尴尬。对于这些被现代社会淘汰的知青,作者并没有为他们找到更好的出路,小说所揭示的更多的是他们无法走向现代生活的焦虑。

二、信仰失语之焦虑

正如苏童所言:“韩东也许就是中国版的雷蒙·卡佛,以其敏感掌控文字的触觉,温和与锐利交集,直抵世态人心。”[1](P78)也许卡佛的叙事方式正是韩东所寻找的,关于爱情的叙事,作者始终保持着谨慎的姿态。在《我的柏拉图》、《我和你》以及《中国情人》中,作者用锐利的笔触表现了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人们特别是知识分子信仰上的失语焦虑。

在以描写爱情为主的小说中,韩东始终以“知识分子”的人物形象来贯穿整个故事。他们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主流人群,却由于个人的情感生活得不到寄托而表现出精神上的匮乏。花城出版社2010年出版的《我和你》,其中的内容简介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作者的爱情观:“《我和你》是一部根据作者亲身经历编制的情感故事,瞄准了信仰缺失时代的‘爱情崇拜’。”翟永明这样评论《我和你》:“这是一个抛弃和被抛弃的故事……爱情,尤其是带来伤害的爱情有一股慑人的能量。”徐晨和苗苗以爱情的名义在一起,却无法享受相爱的甜蜜和幸福。徐晨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孤独”;而苗苗的“热情奔放”,是为了忘却李彬,逃避被李彬抛弃之后的内心的空虚。出于本能,人们寻找异性,并将希望寄托在爱情上,以爱之名放纵自我。徐晨和苗苗的相遇并非偶然,是社会转型过程中对“爱情崇拜”的必然结果,具有历史的复杂性。爱情并不是真正的出路,而是“胸无大志者的最后栖身之所”,最后带给人的是一种“连根拔起”的伤害。“然而,人欲的放纵和人性的压抑一样,都在毁灭着人的自身价值。”[2](P146)

韩东曾撰文指出:“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无真正信仰,但有某种精神需要,同时他们深知:因需要产生的信仰是不诚实的。”[3]2012年发表在《花城》上的《中国情人》,则真实地演绎了一群生活在都市的知识分子,精神的失语让他们纠结于个人的情感漩涡中无法自拔。故事以张朝晖、瞿红、常乐三人的情感纠葛为主线,时间跨度十四年。十四年前,三人结缘于大王村。那时,张朝晖、常乐还只是依靠艺术谋生的普通人,而瞿红则是经济条件较好的富家女。在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刻,生活虽然平淡,有时略显无聊,但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和纯真。十四年后,常乐生活在“国学教授”的光环和地痞流氓的刺激中。“这双重生活又是如此必要和不可或缺的,否则,不发疯才怪呢。”瞿红则成为业内有名的艺术投资商人,一直未婚。张朝晖看似实现了梦想——出国发展,再次回国却是因为面临“不能进入西方主流艺术圈的窘境”。显然,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但都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年轻时的纯真。他们只有通过虚假的情爱生活来寻找生命最后的“归宿”。

20世纪90年代,韩东不停地进行着对于爱情的拷问。新世纪的到来,给人们以新生的气息,世纪初的爱情被打上了“爱情崇拜”的烙印。爱情被当作一种信仰,被人们追寻。在《我的柏拉图》、《我和你》中,作者认为“爱情的不成功缘于天生的贫乏”,这种骚动背后是当下人们的自我消耗,无法给予爱的能力,则必然导致精神上的荒芜。在《中国情人》的结尾,韩东把希望放到大洋彼岸的西方。然而,这与其说是寄希望于西方文明,不如说是对人们的灵魂早已迷失的极力嘲讽。

三、“当下性”生存状态之焦虑

葛红兵曾在《韩东小说论》中对韩东的小说创作颇有微词,但在结尾处仍做出了不失中肯的评价:“韩东在相当本质的方面把握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症候,不失为一个‘智性’的写家。”[4]一次“断裂”运动,导出了韩东在小说中对新世纪的走向或警告或担忧的无声的“呐喊”。简单乃至琐碎的生活支撑着他的小说王国,而小说中的人物却有着在荒原中行走的彷徨。罗晓飞眼中的南京早已由记忆转化为想象,两次返城只能一再地确认自己“外乡人”的身份。

在韩东的小说中,无论是生活、感情,还是民族文化,都无法在各自的领域寻找到其价值的支撑点,三者在小说中相互融合。于是,在时空交错中,通过对小说的层层剥离,可以发现作者蕴藏在文本中的对于当下生活现状无法改变的失望,其所遮蔽的对“当下性”生存状态的焦虑则不言而喻。

[1]韩东.我和你[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0.

[2]袁行霈,黄霖,袁世硕,等.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3]海力洪.爱情或灵魂末路——评韩东长篇小说《我和你》[J].南方文坛,2006(3).

[4]葛红兵.韩东小说论[J].小说评论,19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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