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对企业发展的作用机制研究

金 丹

(广西大学 a.商学院;b.中国－东盟研究院，南宁 530004)

一、企业社会资本的内涵及其分析维度

(一)企业社会资本的内涵

早期关于社会资本的研究多局限于个人，直到20世纪90年代，学者们才开始面对“企业”这一组织实体进行研究。1992年，罗纳德·博特是第一个将企业作为社会资本研究主体的学者，他将企业社会资本看成是企业内部和企业间存在的各种关系。但真正提出企业社会资本概念并对其展开系统研究的是 Leenders和 Gabbay(1999)［1］，他们认为企业社会资本是以社会结构为载体，根植于关系网络内部，并可通过关系网络的利用而实现企业经营目标的那些资源。国内最早研究企业社会资本的学者是边燕杰和丘海雄(2000)［2］，他们将企业社会资本界定为企业通过横向、纵向联系和社会联系摄取稀缺资源的一种能力。此后，国内的许多学者开始从社会资本的角度来研究企业组织，如李正彪、文峰(2005)［3］认为，企业社会资本是企业建立在信任与规范基础上的社会关系网络，以及从这些关系网络中摄取稀缺资源并由此获利的能力。本文认为，企业社会资本是指蕴藏在企业内部或外部的、能够给企业生存和发展带来稀缺资源能力的社会关系网络。

具体而言，企业社会资本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涵:

(1)企业社会资本是企业所拥有的一种社会关系网络。企业是经济活动的独立主体，同时又在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网络中运行和发展。这些关系网络主要包括企业与其他企业、政府部门以及社会上其他组织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网络三类。

(2)企业社会资本的主体是企业而非个人。企业社会资本主要关注的是组织层面上的社会资本，而不是个体层面上的社会资本。

(3)企业社会资本具有生产性，是一种能给企业带来效益的资源。企业社会资本从本质上而言是一种具有生产性的、能够被企业控制的资源。

(4)企业社会资本嵌入于企业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之中。企业社会资本网络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嵌入于它所存在的社会文化和制度环境之中的。

(二)企业社会资本的分析维度

为了更深入地研究企业社会资本，需要对企业社会资本进行划分。学界对企业社会资本的分类存在着不同标准，本文将企业社会资本划分为以下三类:

(1)企业内部社会资本。企业内部社会资本是指企业内部存在的，有利于推动企业成员之间信任与合作，促进企业各部门之间的协调，从而增加企业内部凝聚力的人际关系网络以及蕴涵在其中的潜在资源。具体而言，它主要包括以下几类:①企业内部部门间的关系网络。②企业员工之间的关系网络。③企业文化。它是企业在生产经营中逐步形成的，为全体员工所认同并遵守的、带有本组织特点的价值观念或经营理念。

(2)企业外部社会资本。企业外部社会资本是指企业外部存在的、有利于企业获取各种稀缺资源的社会关系网络与结构。具体来说包括以下几类:①企业与其他企业之间的关系。②企业与用户之间的关系。③ 企业与大学、研究机构之间的关系。④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⑤企业与中介组织之间的关系。

(3)企业家社会资本。企业家社会资本是企业家在一定的社会联系基础上形成的合作关系网络，包括正式的合作关系网络和非正式的合作关系网络。具体而言，可以划分为两类:①基于企业家个人的社会资本。它是指企业经营者以个人的偏好为纽带而形成的、存在于组织内部或外部的一种属于个人拥有的、由个人掌握自主权和控制权的非正式人际关系网络。②基于企业家组织的社会资本。它是指企业经营者作为被授权企业的“代理人”，在企业组织内部以及企业组织和其他各种组织之间发生的，为了实现某种共同利益目标，按照有关正式的规定行使的职责、权利和义务，这是一种比较正式的合作关系。

二、企业社会资本与企业技术创新

由于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会直接影响到企业自身的绩效、区域经济的发展乃至整个国家经济的竞争力，因而对企业技术创新的研究一直备受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近年来，从企业社会资本的视角研究企业技术创新问题，受到了越来越多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对于企业社会资本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大部分学者基本上认同企业内部社会资本和企业外部社会资本对企业技术创新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在此，笔者从企业内部社会资本、企业外部社会资本和企业家社会资本三个方面阐述企业社会资本对企业技术创新的积极作用。

(一)企业内部社会资本对技术创新的推动作用

(1)一方面，技术创新是一个从新构思的诞生到研发部门开发、工程部门设计、生产部门试制和营销部门营销的一系列复杂过程，因此促成这些部门的有效合作是提高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关键。然而要协调好这些部门的关系，使它们能够在相互信任中加强合作，企业内部就必须建立起良好的社会资本。企业内部的社会资本可以提高企业内部各部门间交流的效率，有利于形成对技术信息的吸收与传播，从而大大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的能力。

(2)另一方面，技术创新也是一个知识的创造和转移过程，而知识的创造又受到个人接受和消化知识能力的制约，因此企业能否有效地促进知识的交流和转移是企业实现技术创新的关键。而部门间要有效地交流和共享企业内部的技术知识，就必须拥有一些共同的语言和知识，而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这些共同的语言和知识的建立。企业内部频繁的交流会使企业不断地获得新知识、摒弃不相关的旧知识，提高新技术知识形成的效率。

(3)优良的企业文化也为企业内部建立一种鼓励创新与合作的氛围创造了条件，因而对企业技术创新具有协调、导向、激励的作用，从而有利于技术创新的开展和企业绩效的提高。

(二)企业外部社会资本对技术创新的推动作用

技术创新的动力不仅仅来源于企业内部，企业的外部关系网络同样是企业技术创新的动力源泉。因此，企业既要加强与其他企业的横向联系，也要加强与大学、科研机构的社会联系，同时还要重视与企业的领先客户建立密切联系，通过与他们建立良好的社会资本，才能及时地获得有利于企业技术创新的资金、人才、知识储备，从而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的效率。

一般而言，企业的外部关系网络主要从三个方面影响企业技术创新的效率:

(1)企业外部社会资本有利于企业获取创新资源，提高创新效率;

(2)企业外部社会资本有利于促进企业与企业之间以及企业与其他组织之间的知识交流与信息共享，从而有利于促进企业创新思维的激发和培养;

(3)企业外部社会资本有利于降低企业技术创新过程的风险性和不确定性，为企业之间、企业与其他组织之间的创新合作提供契机。企业外部社会资本对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起着“桥梁”和“纽带”的作用，从而有利于创新网络的形成和顺利运行，让所有参与创新的企业和机构都能分享到创新带来的收益。

(三)企业家社会资本对技术创新的推动作用

在企业进行技术创新的过程中，企业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企业家无论是在新技术的搜寻、技术市场的开辟，拟或是在选择企业技术创新的方式、组织实施技术创新的过程，还是在利用管理创新、制度创新和文化创新等方式实现企业的技术创新上，都不是单纯地依靠其个人力量单独实现的，而是通过利用其所拥有的社会关系网络完成的。

具体而言，企业家社会资本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促进企业技术创新:

(1)企业家的社会关系网络有利于企业家创新思想和创新精神的形成。企业家借助于其社会关系网络，不断地从外界获取最新的有关技术创新的知识和信息，并结合企业的生产发展能力来制定某项技术创新在企业中实施的战略。

(2)企业家社会资本有利于增加企业获取外部创新资源的机会。企业家的性格、经验、能力和精神在企业技术创新资源的获取上起着关键的作用。

(3)企业家社会资本有利于企业技术创新知识的整合。在当前的经济条件下，企业的技术创新更多地依赖于企业对社会知识的整合和吸收。企业家通过利用其社会关系网络不断地整合和吸收各种类型的知识，以促进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

三、企业社会资本与企业融资

企业社会资本对企业融资的积极作用早在科尔曼那时就开始探讨了，他通过研究发现社会资本强化了人们之间的普遍信任程度，从而大大便利了人们在资本市场上的交易与合作(Coleman，1990)［4］。Woolcock(1998)［5］在考察了社会资本对中小企业小额信贷的影响后得出结论认为:社会资本对于中小企业获取资金非常重要，特别对那些资金缺乏的不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存在能够有效促进市场交易的达成。Gulso等(2004)［6］则以中小企业发展比较成功的意大利为例，从区域层面研究了社会资本对金融发展的影响，结果发现，在社会资本存量较高的意大利北部地区，人们更倾向于使用支票和投资股票，而以现金的方式进行交易和投资的数量非常少，从而得出了社会资本会影响金融发展，特别是资本市场发展程度的结论。在此，笔者将主要从三个方面阐述企业社会资本对企业融资的积极作用。

(一)企业社会资本可以大大提高企业的信用水平

基于企业社会资本的融资由于包含有丰富的情感因素，并具有自身独特的惩罚机制，所以如果借款方违约，就不仅会丧失亲戚、朋友、老乡等关系密切的人的情感与信任，而且这种恶劣行径还会很快随着借方信息的广泛传播而变成关系网络中的共同信息，并最终导致违约者再向网络中的其他人借款时就会变得异常困难，而且使得企业的其他经济活动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因此，考虑到这些潜在的违约成本，理性的借款企业一般是不会轻易地拖欠借款，相反它们可能会更加注重自身信用，具有更强的还款意愿，一旦企业顺利发展，实现了资金的回收后便会自觉主动地归还所借贷款。因此，中小企业利用其社会资本进行融资可以大大提高他们的信用水平。吴小瑾、陈晓红(2008)［7］通过调查研究了 2003—2007 年全国集群地区的中小企业关系网络与企业融资行为之间的关系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发现:企业社会资本具有增强中小企业融资信用的作用，拥有更多社会资本的企业具有更高的信用水平，同时也就具有更好的融资环境。

(二)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改善企业的融资条件

企业的社会关系网络从另一个角度看可以划分为基于人情的关系网、基于企业间的关系网、基于企业与社会上其他机构的社会关系网。企业社会资本所拥有的这种基于亲缘、血缘和地缘的关系网具有一定的集聚性和不可替代性。企业依据这些关系与不同的行为主体结成长期的动态合作关系，这不仅可以弱化信息不对称问题，还可以降低融资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有利于双方形成互动、互赢的合作态势。大量文献研究表明，基于企业社会资本的民间融资行为是普遍存在的，并且对于解决企业融资问题具有积极的作用。在非正规金融市场，贷款者利用个体的社会关系网络保障了信贷合同的可执行性，并且由于贷款者拥有对借款者信息的获取优势以及由于借款人受制于其社会身份所形成的“声誉机制”，因而即使是缺乏抵押资产的企业、农户和个人，通常也可以凭借其社会关系网络获得重要的金融借贷。因此可以说，拥有良好社会关系网络的企业可以拥有更好的融资条件和融资环境［8］。

(三)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降低融资成本，减少融资风险

由于拥有良好社会资本的企业与其他企业之间彼此了解，相互制约，其联系纽带除了具有一般利益关系的基础之外，还带有很强的情感基础，这就使得基于企业社会资本而产生的融资具有比一般市场融资拥有更对称的市场信息和更安全的信用基础，从而可以大大降低融资风险，减少融资的交易成本，提高贷款的回收率［9］。例如，在正规的金融市场融资过程中，哪怕是一笔数额很小的贷款也需要经过数十道繁琐的手续，在办手续的过程中要通过的各种审查更是耗费了企业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而通过企业社会资本的非正规融资却可以大大缩减这种繁琐的手续，具有手续简便、灵活方便、贷款利息低和服务态度好等优势，而且贷款的回收率也较高。郭斌、刘曼璐(2002)［10］对温州地区中小企业非正规融资的调查发现，温州的民间信贷大多集中于乡镇，贷款者一般是本乡镇的企业，其借款的范围一般不超过二公里之外，这样便于了解借款者的情况，有利于控制风险。

四、企业社会资本与公司治理

现代企业理论的中心问题之一就是治理问题。传统的公司治理理论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在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情况下实现代理成本最小化问题，即如何降低代理成本以实现所有者与经营者的利益相一致的问题。在解决代理问题上，新制度经济学的思路就是通过设计和选择正式制度来减少机会主义的威胁。然而也有学者提出，解决代理问题的另一条思路就是采用非正式制度的方法来减少代理成本，即通过建立社会资本来解决公司治理中的机会主义问题。把企业社会资本看作一种治理机制的观点扩大了公司治理研究的视野，为企业治理结构的研究拓宽了思路。企业社会资本在完善公司治理中的功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降低公司代理成本

我们知道，公司是一个由多层委托代理关系构成的复合代理机构，其中股东与董事、董事与经理人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在整个复合代理机构中处于核心地位。代理人作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不可避免地会做出与委托人意愿相悖的事情，为此委托人就需要建立各种制度和规范来监督代理人的行为，以降低代理成本。这些制度和规范是企业社会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为公司治理的完善提供了稳定可靠的制度基础。而且，公司也需要通过内部所形成的关系网络来强化规范和制度的灌输，以便作为对行政命令的强有力补充。公司内部这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网络所产生的基于合作基础之上的信任、声誉等企业内部社会资本，它们会有助于代理人人格和道德观的自我强化，从而促使他们自觉地放弃自我利益，并尽量按委托人的意愿行事，这将有效促进公司监督制度和自我约束机制相结合的双重约束机制的建立，从而实现有效降低代理成本的目的［10］。

(二)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提高公司治理效率

这主要表现在:(1)从公司内部角度看，一方面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促进公司员工从共享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中产生相互信任与沟通，从而增强了员工的合作精神与创新能力;另一方面，企业社会资本也有利于推动公司内部各主体之间及部门之间加强相互协调与配合，提高公司的组织效率，有效克服公司的集体行动困境问题，从而保证旨在缓解公司委托人与代理人利益冲突的制度安排得以贯彻实施，提高公司整体决策水平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进而推动公司治理效率的提高，促使公司更多经济价值得以创造。(2)从公司的外部角度看，没有一个公司能够拥有自身发展所需要的全部资源。根据资源依赖理论，每个公司的生存和发展都需要与外界结成联盟关系，并通过这种联盟关系获得自身发展所需要的资源。若一个公司能与其外部各组织建立起良好的社会关系网络，则公司就可以从外界获得更多的有利于公司目标实现的资金、信息、知识和技术等稀缺资源，从而有助于提高公司的经营绩效。

(三)企业社会资本有利于推动广义上公司治理目标的实现

广义上的公司治理目标不再局限于公司委托人与代理人利益的协调，而是涉及到一个包括公司各利益相关者在内的利益共同体，它是公司内部治理与外部治理的结合。英国的《Hampel报告》明确指出:公司必须重视发展与成功有关的各种关系，一般包括雇员、客户、供应商、销售商、金融机构、社区与政府部门等，这主要取决于公司的业务性质，但只有通过保持和发展与这些利益相关者的关系，董事会才能承担起对股东的法律责任并成功地为这些股东谋求长远价值［11］。广义上的公司治理目标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各利益相关者能否有效地、平等地、积极地参与公司治理，从而实现共同治理的机制。公司在协调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和维护利益相关者的权益过程中，培育出了大量有益的社会资本如信任、合作、共同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制度和规则等等，它们反过来又成为了推动广义上的公司治理目标实现的强大驱动力。

［1］Roger T H，Leenders A J，Shaul M.Corporate Social Capital and Liability［M］.Boston: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1999.

［2］边燕杰，丘海雄.企业社会资本及其功效［J］.中国社会科学，2000(2).

［3］李正彪，文峰.企业社会资本的积累机制研究［J］.云南财贸学院学报，2005(2).

［4］Coleman J S.Foundations of Social Theory［M］.Bost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0.

［5］Woolcock M.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towards a theoretical synthesis and Policy framework［J］.Theory and Society，1998，7(2).

［6］Guiso L，Sapienza P，Zingales L.The Role of Social Capital in Financial Development［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4(3).

［7］吴小瑾，陈晓红.基于社会资本的集群中小企业融资行为研究［M］.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08(3).

［8］吴成颂.企业家社会资本对中小企业融资管理的影响［J］.现代经济信息，2011(7).

［9］王小炜，石忠义.资本结构对公司价值的影响——基于我国房地产上市公司的实证分析［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1(10).

［10］郭斌，刘曼路.民间金融与中小企业发展:对温州的实证分析［J］.经济研究，2002(10).

［11］祝涛.企业社会资本在完善公司治理中的作用［J］.财会月刊，2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