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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觉醒的寓言——从《傲慢与偏见》和《十八春》看中西方女性的自我意识萌芽

2013-08-15刘方圆

关键词:贝内特傲慢与偏见男权

刘方圆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与张爱玲的《十八春》都将人物放在一个特殊的社会环境中加以描述,从而塑造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小说中人物的言行和事件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而是与特定的生活环境相关。在这一环境中,人物的生命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展现了丰富多彩的性格侧面。

《傲慢与偏见》以贝内特家的几桩婚姻为线索。贝内特夫妇生了五位千金,没有儿子。根据英国当时的财产限嗣继承法,由于没有男性继承人,贝内特家的财产将要由一位远房亲戚柯林斯来继承,他们的五个女儿每人却只能拿到一千英镑。这样一来,女儿们将来的生活就成了问题。于是,贝内特太太就迫不及待地要为五个女儿找到有钱有势的婆家。小说通过贝内特五个女儿对待婚姻、爱情的不同态度,表现了乡镇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少女所特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十八春》以顾曼桢与沈世钧的爱情为主线,以顾曼璐、祝鸿才、叔惠、翠芝和裕谨等人的情感纠葛为副线,表现了现代女性在追求爱情婚姻、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所遭受的挫折和艰难。小说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设置,人物也没有大起大落的情感波动,缓慢的情节发展鲜明地展现了以顾曼桢为代表的现代女性为突破传统社会的束缚所付出的艰辛。顾曼桢充满反抗精神,是新女性的代表。她刻苦学习,温柔体贴,追求个性解放,崇尚婚姻自主。

西方女性主义主张妇女在政治、经济以及社会生活各方面享有和男性平等的地位,对渗透着男性权威的现行体制进行了强烈的批判、斗争与反抗。在中国,女性主义则更多的体现在意识形态领域,它的基本目标是消除对女性的歧视,推翻男性对社会的完全统治。随着妇女解放、男女平等观念在全社会的推进,旧的社会性别意识迅速瓦解。由于文化观念和思想意识的不同,女性主义在东西方有着不同的发展轨迹和表现形态,但上述两部作品还是表现出了基于共同人性的对两性关系的探讨。

简·奥斯汀生长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封建保守势力相当强大的英国农村,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妇女被禁锢在本阶级的一块狭小的空间,社会习俗禁止她们有任何想法,她们也逐渐丧失了自我意识,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嫁一户有钱、有地位的体面人家,便是一个年轻未婚女子实现其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大凡家境好而又受过相当教育的青年女子,总是把结婚当作仅有的一条体面的退路,尽管结婚并不一定会叫人幸福,但总算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最可靠的储蓄室,日后可以不致挨冻受饥。”可以看出当时英国女子在婚姻方面的被动性和卑微性。婚姻俨然成为门当户对的两家结合的工具,女性的自由选择在这一交易过程中是不起任何作用的附属品,嫁妆似乎是她们唯一的筹码。

张爱玲生活在中国新旧交替的时期,旧的儒家文化还没有完全丧失其统治地位,新的民主文化思想并未根深蒂固。长期在香港和上海深居简出的生活给了张爱玲创作灵感,市民文化、殖民文化等多元文化形态深深地影响着她,使得她的小说主题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和多种解读的可能性。《十八春》以倒叙的手法将故事娓娓道来。“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八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生活的无奈与不甘最后都化为无尽的感叹,曾经以为惊天动地的爱情,经过现实的打压,变得艰难、苦涩,于是也就有了从迷失、挣扎到自我意识的觉醒。

伊利莎白是贝内特家的二女儿,她聪明机智,有远见,有胆识,有很强的自尊心,善于独立思考问题和分析问题,这样的性格决定了她将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你不能使我幸福,而且我相信,我也绝不可能使你幸福。”在以爱情为最高原则的婚姻观的指引下,伊利莎白拒绝柯林斯教条式的求婚请求,将主动权收归自我。她听从自己内心的真实呼唤,颠覆了男权中心话语,女性意识凸显无遗。在她身上,“忍耐”和“顺从”不再是女性的代名词,由此表现出她的性别意识的觉醒。在女性主义者眼里,男性形象逐渐变得黯淡。通过对男性强权意识的批判,女性主义者试图探索一条解构传统社会体系的路径。

简·奥斯汀巧妙地将伊利莎白作为反抗世俗社会的切入点,小说以男性为参照,揭示了女性在精神文化方面的独特处境。为了达成结婚的目的,女性总是无意识地把自己转化成为商品,展示其外貌、才艺,吸引男性的目光,以实现自身价值。伊利莎白对恋爱对象的选择及其追求爱情婚姻的过程,无不表露出她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肯定。得知达西有着让人垂涎三尺的财富,她并没有刻意去迎合,而是显示出一个独立女性的倔强个性。小说展现了一个坚韧执着的女性对人生的理性认识与规划,及其对幸福和自由的执着追求。

“五四”以来,女性的生存状态和社会地位一直被关注,《十八春》鲜活地展现了现代女性在寻找自我途中的艰难与痛楚、辛苦与挣扎。一直以来,顾曼桢是带着些许自卑和敏感的,姐姐的舞女身份给她和整个家庭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作为一名现代职业女性,顾曼桢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且长相可人。她与沈世钧在相处中逐渐擦出爱的火花,然而,由于各自家庭的阻挠,再加上种种误会,最后却劳燕分飞。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以沈世钧的家庭为代表的封建男权社会的阻挠。在传统的封建男权社会,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卑微的家庭出身,成为顾曼桢和沈世钧在一起的最大障碍。小说通过顾曼桢这一形象展示了以真实感情为基础的婚姻理想和以门当户对为特征的封建婚姻陈规的对立,在对封建等级婚姻提出抗议的同时,表达了强烈的个性解放思想。

简·奥斯汀和张爱玲对妇女问题的关注和思考倾注了各自毕生的心力,她们通过描摹千姿百态的生活本相,进而思考女性觉醒的道路。在《傲慢与偏见》中,伊利莎白是一个灵动、敏感的女性,她从自己的生活中体味女性价值观的纷繁复杂,以敏感的性别意识感悟世界。顾曼桢在自我意识觉醒的同时,开始了对自我价值和人生命运的思考。

面对达西的求婚,伊利莎白只关注达西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家庭条件。她遵循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断然拒绝达西的求婚。“你看,哪怕世界上只剩你这一个男人,也别想说服我嫁给你。”言语坚定、决然得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从一个小女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伊利莎白知道自己错怪了达西,在懊悔之余,她向父亲袒露“我喜欢他,我确实喜欢他”,伊利莎白的眼里闪着泪花。“我爱他,他是傲慢的,但不无正当理由。”伊利莎白和达西最终如愿以偿。对待爱情与婚姻,伊利莎白始终保持着少女如梦如幻般的希望。柯林斯的求婚使她愤懑于爱情受到物质利益的亵渎,看清魏肯的真实面目后,她认识到令人赏心悦目的仪表以及颇具绅士风度的交谈都不是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唯美的契合,爱情必须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之上。小说中,女主人公的语言表达、性格变化无不显现了异于传统的颠覆力量,解构男权社会,凸显女性意识。一种理性的光芒油然而生,这种光芒正是长久以来只在男性身上熠熠闪光,却从来没有在女性中被发现的。伊利莎白向世人宣告:女性完全可以对自己的命运负责,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且和男性一样具有理性意识。伊利莎白执着、纯洁、正直和高尚,她的心灵丝毫没有受到世俗社会的污染,达西最终为之震撼,为之倾倒,将她选为自己一生的心灵伴侣,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伊利莎白对自我意识的坚持与维护,展示了一般女性所不具备的崇高的精神力量。她那种如火焰般执着明亮的爱,的确也惹恼了当时英国社会的一批卫道庸人,他们怒骂伊利莎白是“不知廉耻”的女人。伊利莎白在与封建阶级代表对话时这样回敬她们:“你没有权利来过问我,像这样一种行径,也别想让我坦率直陈。”“我犯不着要装成和夫人一样坦率,你可以问我问题,我也可以不必回答。”面对伯德夫人的质问,伊利莎白勇敢地维护自己真实的感情,表现出不凡的气质。伊利莎白的每一次选择都会让读者经受一次新的洗礼,看到一个新女性对自己的人格、感情生活的坚守。伊利莎白活泼、幽默、风趣、单纯,像夏日里的一阵微风,给人以清新自然的感受。

经受了人生重大苦难的顾曼桢在18年后得到了当年她苦苦追寻的答案。18年后,她和沈世钧相遇了。“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许多年来使他们觉得困惑与痛苦的那些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内中的真相,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分别了。不过……对于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分别,至少她现在知道,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他也知道她对他是一心一意的,也就感到一种凄凉的满足。”生活的不公并没有将顾曼桢彻底打倒,经过一番洗礼,她重拾生活的信心,乐观、自信地面对生命,继续铺排新的生命旅程。

顾曼桢开始充满自信,努力改变自身的处境。此时,她拥有作为主体的女人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成就感。“沈世钧惘然地微笑了。他是全心全意地为他们祝福。”新的感情在等待顾曼桢,新女性终于在时代的大潮中找到了自我。尽管未来的生活有着太多的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坚强的顾曼桢一定会乘风破浪。从此,女性的社会价值不再由男性决定,女性不再是被蹂躏、被品头论足的对象。

在反映女性意识的文学创作中,简·奥斯汀和张爱玲可谓是两朵璀璨的奇葩。她们分别借伊利莎白和顾曼桢对人格独立和平等权利的追求,将东西方女性文化进行完美的相互渗透、相互补充。女性意识不仅仅是对女性价值、力量和优势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在塑造女性意识的同时,解构并重塑社会价值观。自我的尊严只能在行动中获得,要实现女性重生,“有待整个人类思想意识的进步,尤其是妇女自身的自立和自强意识的壮大和发展。”

[1](英)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M].孙致礼,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

[2]张爱玲.十八春[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6.

[3]刘小枫.沉重的肉身[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4]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男权意识的批判[M].北京:三联书店,1995.

[5]鲍晓兰.西方女性主义研究评介[M].北京:三联书店,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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