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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名形转类的认知语义基础——以非范畴化理论为视角

2013-08-15吴胜伟

关键词:词类范畴词义

吴胜伟

一、引言

早在20世纪50年代,我国语法学界曾开展过现代汉语词类问题的讨论,认为词类的划分要“以功能为标准,以意义为依据”[1],这其实是力图利用具有区别性价值的语法功能或分布特征来确定词类的明确界限。语言事实证明这种划分办法是很困难的,比如“孔乙己”这个词,单就这个词的词类来讲是名词,我们应该没有异议;但同时它也指称鲁迅笔下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具有种种特征,所以才会有“他这个人真是太孔乙己了”这样的句子出现。从句法关系上看,“孔乙己”这个词在出现在形容词的位置上,从功能上看,“孔乙己”这个词具有形容词的述位功能,这就是现代汉语名形转类的语法现象。名形转类现象在现代汉语中有扩大的趋势,备受学界关注,本文以非范畴化理论为视角,考察现代汉语名形转类的认知语义基础。

二、词类的非范畴化

词类的非范畴化最早由 Hopper和 Thompson[2]提出,用来解释词的范畴属性的动态性,认为非范畴化是词类在一定的语篇条件下脱离其基本语义与句法特征的过程。同时词类的非范畴化不只是语言变化与发展的重要途径,更是人类认知或思维的一种重要方式。

从语言研究的层面来讲,非范畴化是指在一定条件下范畴成员逐渐失去范畴特征的过程[3]。范畴成员在非范畴化之前处于一种相对不稳定的过渡状态,这种过渡状态使其丧失了原有范畴的某些典型特征,但同时也获得了新范畴的某些特征。从认知方式的层面来讲,非范畴化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过程,强调原有概念在认知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及新旧知识间的相互作用和联系,而这种作用与联系在认知操作上是以转喻的方式进行的。

因此,非范畴化和范畴化就像硬币的两个面,共同构成一个有机整体和完整过程,非范畴化的作用就在于打破原有的平衡状态,并以原有基础为支点,实现新的突破,建立新的关联。

三、名形转类的认知语义分析

(一)名词词义的分类

谭景春认为名词的词义可分为概念意义和性质意义。概念意义是性质意义的承载者,性质意义是概念意义的体现者。概念意义即理性意义,是词的本质意义,是人类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对某一客观事物认知的结晶,是词义指向的内容实体,是实在的事物义[4]。

性质意义即内涵意义,是负载于概念意义上的,是指一个词除了它的纯理性内容之外,凭借它所指的内容而具有的一种交际价值[5]。性质意义又可细分为附加性质义和内在性质义,前者不是词义本身所具有的,而是词义所指的那类事物所含有性质,是间接的、不固定的,比如,“他这个人真是太孔乙己了”中的“孔乙己”就是“迂腐”的含义;后者是词义本身所具有的,是容纳在词义之内的,是直接的、固定的,比如,“老李是种菜的行家”中的“行家”就是“内行人”的含义。由此可以看出,性质义各义项间的地位并不是同质的,而是有强弱之分的。

对名词而言,由概念意义(区别性特征)所构成的指称义,是名词的显性语法意义,是相对稳定的,全社会所公认的,它要求其在语法上要具有一致性。而性质意义则是潜在的意义,是不稳定的,因时代和社会而变化,甚至也因个人而变化,它不是语法上的一致关系的逻辑语义基础。这就为名形转类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

(二)名形转类实现的途径

名形转类不只是功能上的转变,词义也会随之发生明显的变化,从而产生新的词义。新的词义与原名词义有着显著的必然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以概念义为基础、以性质义为手段通过映射的方式实现的,具体来讲,即通过形象隐喻和语义偏移实现的。

1.形象隐喻。具体名词,尤其是指物名词,大部分含有较强的附加性质义。用含有这种附加性质义的甲物来形容乙物,说明乙物像甲物那样具有那种附加性质义。比如:a.这个人太油。b.这个地方很乡村。c.吴天亮说完就走了,很首长,也很男人。

例a,就是用含有“滑”这种附加性质义的“油”来说明“这个人”像“油”那样具有“滑”的意义。例b,在这里就“乡村”的句法功能来讲,它相当于形容词,这只是思想内容的外化形式,但为什么不直接用 “落后”或“愚昧”等形容词呢?原因是在这里任何一个形容词都无法表达“乡村”在句中的丰富含义。例c,“很首长”、“很男人”同样反映出语言实体在非范畴化过程中,增强话语的表达能力,表达新的概念内容的方式。

通过以上例句我们可以得出,概念内容与语言表达形式间产生了空缺,所以句子赋予了“油”、“乡村”、“首长”、“男人”更多的含义。而这些更多的含义是临时附加的,是在认知过程中通过转喻获得的。换句话说,这些临时意义,是基于 “油”、“乡村”、“首长”、“男人”的概念意义,在转喻的作用下,可以随时被激活而添加到话语中。在这里,它们既丧失了其指称意义,也丧失了作为名词的句法特征。这是通过转喻途径使词义发生了变化,这种词法上的转喻往往有相对应的句法上的转喻。这种变化表达了新的概念内容,满足了新的认知表达需求。反映了语言实体在非范畴化过程中,增强话语的表达能力,表达新的概念内容的方式。这样的非范畴化现象是不能在语法化理论中获得圆满解释的。这说明,如果非范畴化看成是语言系统内的问题,观察与研究的视野仍然停留在语言系统本身,那就无法说明人类认知与语言发展与创新的关系问题。

2.语义偏移。一般来讲,具有某种性质义的名词,由于语法位置的改变,语义重心会随之发生偏移。其表示的不再是名词的概念意义,而是名词的性质意义,这包括附加性质义和内在性质义。这里性质义会得到认知上的突显,而概念意义中的类属义素就会减弱,整个词的意义基本上相当于性质意义,这就是通过语义偏移而发生语义变化。通过这种变化一般都是抽象名词。比如:d.那个花瓶很艺术。e.中国的女性比较传统。f.这个例句很典型。

上述例句中的“艺术”、“传统”、“典型”不再是名词,也不再含有名词的概念意义,而是表示其附加性质义或内在性质义。

h.财会专业现在非常热门。i.这身衣服很土气。j.这几年,他真背运,干啥赔啥!

我们知道,“热门”、“土气”、“背运”为偏正式,在这里,“偏”表示性质义素,“正”表示类属义素。在例h-j中,类属义消失,词义全部转移到“偏”上,由性质义承担下来。

四、理论思考

根据上文我们关于非范畴化定义,范畴成员在非范畴化后到进入新的范畴之前,处于一种不稳定的中间状态。那也就是说,在原有范畴和即将产生的新范畴之间会存在过渡范畴,这是个模糊的中间范畴。这类中间范畴丧失了原有范畴的某些典型特征,同时也可能获得新范畴的某些特征。在句法形态上,范畴的某些典型分布特征消失,范畴之间的对立中性化[2][6];在语用上,将获得新的交际功能。名词非范畴化的外在表现是丧失形态句法特征。在非范畴化过程中或以后,名词不再能指称具体的实体,丧失了指称能力,但具有了形容词的修饰限定能力或陈述能力。

张国宪认为引发名词形容词化的实质是语法转喻,用具体的事物来转喻抽象的东西是人类一般的认知规律[7]。在概念层面,名词所表述的物体相对比较具体,而形容词所表述的性状则相对比较抽象,这为名词的形容词化提供了可能。不过,由于意象层面上的事物总是被包含于相关的性状,所以这种用部分来转喻整体的实现需有事物显著度的支撑,表现为“某性质为某事物所拥有”是默认的,其默认程度越高,“事物”附带激活“性质”的可能性就越大。名词与名词转类形容词,由于它们间的“血缘关系”,两者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这是很明显的,是不言而喻的。

五、结语及展望

本文通过分析现代汉语中的名形转类的具体语料,利用认知语言学的观点,把这一现象归结为语言的非范畴化,体现了语言功能与范畴转移的认知过程,也符合人类从个别到一般的认知方式。当然,我们不能仅认为名形转类现象是语言的一种变异或语言经济原则的一种具体表现,而应从认知的高度把其看作是人类思维的痕迹或外在体现,要通过分析现代汉语中的名形转类现象来挖掘语言使用者的深层心理变化,揭示其变化的心理动因才是我们的目标,这也是本研究的不足和笔者今后要努力的方向。

[1]张斌.现代汉语语法十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46.

[2]Hopper,Paul and Sandra A.Thompson.The Discourse Basis for Lexical Categories in Universal Grammar[J].Language,1984(60).

[3]刘正光.语言非范畴化[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61.

[4]谭景春.名形词类转变的语义基础及相关问题[J].中国语文,1998:368-377.

[5]Leech,Geoffery N.Sematic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 Press,1987:16-17.

[6]Taylor,J.R.1995.Linguistics Categorization:Prototypes in Linguistics Theory[M].Oxford:OUP,1996:194.

[7]张国宪.性质、状态和变化[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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