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青少年的代际关系分析

刘文婷

（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7）

在2012年，湖南电视台播出了一档人物纪实节目《法琳兰卡——变形记》，内容是生活在大城市和偏远山区的“90后”中学生，互相交换生活环境7天，体验彼此的生活。节目中选择的城市少年都是家庭条件、学习环境优越，但却视父母为敌人、视学校为监狱的“不良少年”。这档节目中将“90后”青少年与父母、与教师之间的代际差异和矛盾刻画的淋漓尽致。代沟问题是上一代人和下一代人相处中不可避免会出现的问题。“90后”作为新成长起来的青年群体，研究他们的代际关系，对处理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尤为重要。

一、米德的代沟理论

著名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认为：“年轻的一代和年老的一代在行为方式、生活态度、价值观念方面的差异、对立、冲突被人们称之为‘代沟’”。[1]1“代沟”已经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社会现象，主要存在于父母与子女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人们总是把代沟的产生归结为成年人与青年人在思想、观念上的差异。不同辈人之间对事物的看法不同，就会产生歧义，一方为了说服另一方就不可避免的产生冲突，这种冲突往往被人们认为是青年人的“叛逆”造成的。而米德却从文化传递的差异性来探索代际之间发生冲突的原因。米德认为，文化在传递上主要有三种形式，即前喻文化、互喻文化和后喻文化。[1]

（一）前喻文化

前喻文化的主要表现就是青年人的“父辈在无拘的童年飘逝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也将是他们成人之后将要经历的一切。”[1]27由此可以认为，前喻文化是一种老年人或成年人占据着文化主导的地位，这是一种代代相传模式的文化传递方式。在前喻文化中，祖辈（老年人或成年人）具有权威性。他们要求子孙沿袭他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生存技能，以及他们的生活经验、价值观念。米德认为，“从迄今已有的事实来看，前喻文化是数千年前，甚或是野蛮时代人类社会的基本特质。”[1]27也就是说，这种文化所存在的社会条件，是社会环境稳定、发展迟缓，没有什么大的变革或战争，生产力水平也比较低，人们的思维方式比较固定，这就使得祖辈们的生活经历最终也必将成为青年人在其生活中的经历。因此，祖辈是文化传播的主体，而晚辈只能被动的继承这种文化。

在这种文化中，晚辈缺乏探索、创新意识，对自我意识的认知也缺乏，但是他们对自身的文化会产生惊人的认同感，晚辈几乎可以被看成是“祖辈的肉体和精神的延续”。所以，祖辈和晚辈的思想观念几乎不会产生分歧和矛盾，这也就使得所谓“代沟”不会在这样的社会发生。

（二）互喻文化

互喻文化是介于前喻文化和后喻文化之间的一种过渡性文化，指文化的传递方式主要是在同辈之间的互相影响和学习，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互相影响。这种文化产生的条件，是人类社会文明和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以及社会上出现的战争、灾难等原因，使原有的前喻文化失去了其存在的根基，祖辈和晚辈之间的文化传播由于各种原因出现了中断，这就造成了祖辈和晚辈在寻找文化时出现了不同的表现。在晚辈看来，祖辈文化传播的中断，使他们不得不去寻找新的文化、新的精神；而祖辈则是不愿失去自己在文化传播中的权威地位，而又无法再向晚辈提供可以支撑现今生活的经验和文化，又无法适应新的社会环境，所以难免内心会出现矛盾和挣扎。他们既对新的生活无所适从，但也仍然希望晚辈听从于自己，所以他们仍然会给晚辈设定许多约束“规矩”。但是晚辈则不然，在失去祖辈所提供的实用性生活经验后，他们开始独立寻求新的时代文化和思想，不再视祖辈为自己的典范，转而向同辈之间寻求自己所需要的精神、价值观、生活方式。这就使得祖辈和晚辈之间难免出现代际差异和代沟初步显现。

这种代际差异表现为晚辈在同辈之间获得新的社会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拒绝和抵抗上一辈人的思想观念，如家长、教师等。而祖辈为了适应新环境，并拉近与晚辈之间的关系，也会适当的向晚辈学习。所以这一时期，文化发展的特点是冲突和融合并行。

（三）后喻文化

社会生产力的增强、全球化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社会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大变革。而文化的发展，米德在她的书中写到：“我相信，我们将要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文化，这一文化相异于并喻文化，正如并喻文化经过有序或无序的变化异于前喻文化一样，我将这种新型的文化称之为‘后喻文化’。”[1]93这种文化的特点是以晚辈即青年为文化传播和创造的主力，是长辈向晚辈学习的一种青年文化。但是在这种文化中，仍然存在着祖辈和晚辈之间的代际差异。虽然晚辈失去了生活的向导，但是他们与同辈都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极力要摆脱过去祖辈的那些已经过时了的生活经验、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力图通过自身的努力创建一个新的社会环境和自己。但是祖辈虽然面对日新月异的世界无所适从，但是他们也不愿和曾经固守的思想、文化说再见，仍然在一些时候反对、说教、限制晚辈。而晚辈又极尽全力的想要摆脱，所以祖辈为了适应这个世界，最终只能向晚辈们学习。

米德是从文化传递方式的变革角度来阐述祖辈和晚辈之间产生代沟的原因。同时，她也指出这种代沟问题的解决需要在两代人之间展开平等的对话才行，“只有在两代人之间重新建立起理解和信任，年轻人才会同意和长辈去共同寻找答案”。[1]99

二、“90后”在当前文化发展中地位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文化全球化的趋势也正成为上升趋势。特别是我国，在改革开放以来，国人特别是青年人思想、观念的变化一直是学术界关注和讨论的热点问题。“80后”“90后”的新生代青年更是成为焦点群体。按照米德的文化阶段划分，当前中国文化应该是处在互喻文化阶段，即以同辈之间的学习为主，但长辈在文化生活中仍然占有重要的位置。

家庭是长辈和晚辈在一起生活的基本单位，也是研究“90后”代际关系的最好切入点。家庭不仅生活着父母和子女，有很多家庭更是三代同堂、四代同堂，他们代表着不同的、一代又一代的人，他们的思想观念也必然存在着最易触及和感受的差异。

（一）“90”后父母的权威与失落并存

1.“90后”的父母，其思想观念相比他们的祖辈要更符合时代发展的特点、更容易与“90后”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达成一致。现代文明的发展，使祖辈的权威大大的削弱，特别是封建社会的家长制更是在很多现代家庭中荡然无存。这首先是“90后”父母的生活、成长环境决定的。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对人们思想观念的冲击十分巨大，很多封建思想文化被人们摒弃，特别是束缚人们自由和发展的观念。“90后”的家长成长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之下。就大多数而言，这一代人出生和成长在改革开放的前后之间，他们更多受到的是改革开放后的思想观念影响，所以这一代人与他们的父母相比较更具有民主的、自由的、宽松的思想意识和教育方式。这就使得“90后”的父母对于“90后”在培养方式上更接近与现代社会的教育方式。而且计划生育，使得“90后”这一代群体有一个时代性的特征——独生子女。这一特征对于父母对其的教养方式有着重要的影响。由于每家只有一个孩子，“90后”的父母更是给予他们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是对“90后”父母在教养孩子方面的真实写照。

“90后”父母更注重培养孩子的自主性、独立性，帮助孩子发掘自己的潜质，愿意让孩子多学习新知识、新技能。在管教孩子方面，会采取更民主的方式，以说服教育为主，打骂的方式已经被很多家长所摒弃。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拉近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很多家长还与进入青年期年龄的孩子成了超越父母与子女关系的“朋友关系”。

2.“90后”父母除了在教育方式上不同，在对待如何与子女保持良好关系上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平等的关系在“90后”家庭中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常见关系。父母为了与子女始终站在同一时代的水平线上，“90后”的父母会主动向孩子靠拢，即会多思考和照顾孩子的思想和情绪，这就使得“90后”的父母要向自己的子女学习，比如很多不接触网络的家长，对于网络的使用大多是从子女那里学来的。子女为了显示自己比父母强，也很乐意去教父母。再如智能手机的使用，很多家长也是从子女那里学到的。所以说，随着市场经济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父母逐渐落后于“90后”，他们对于社会上的许多新变化并不了解，也不容易接受。但是他们为了适应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也为了始终保持同子女之间的“共同话题”，不得不向自己的子女学习。

3.父母在“90后”家庭中的地位仍是主导地位。“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教师”，这句话即使在现代家庭中也不会改变。虽然“90后”父母为了保持与孩子一样的“步调”而做出了努力，但是这些仍然还不能撼动长辈即父母对孩子的影响。虽然父母已经认识到自身与孩子之间的差距，也愿意向孩子学习，但是父母的很多思想观念仍然是不能撼动的。他们思想中的那些根深蒂固的传统价值观念仍然会限制和约束孩子。虽然他们愿意去接受新思想文化、新价值观念、新生活方式，但是祖辈留下来的和他们在自己生活中积累的经验，他们还是会去坚持并希望孩子能够接受他们的这些观念和方式。所以，他们仍然会对孩子进行权威性的教育和影响，甚至是限制。

（二）“90后”孩子的独立与依赖并存

1.“90后”更渴望尝试和探索。“90后”的特殊成长环境使得他们对高速发展和变化的现实社会充满着好奇，他们渴望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了解这个社会。青年群体思维活跃，更愿意接触和尝试新的事物，例如博客、微信、微博的群体使用情况在青年人中占有很高的比重。而且“90后”同辈人之间的信息传递速度也相当之快，学校为他们提供了快速传递各种信息的一个场所，同辈之间的这种互相学习也使得他们走在掌握新思想、新文化的前列。他们不愿墨守成规，更愿意“不走寻常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探索未知世界。

2.“90后”试图摆脱父母的管束。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代际关系的典型表现。“90后”的孩子总觉得父母不了解自己、思想陈旧、跟不上时代。他们的关心让人心烦、他们的唠叨让人无语、他们的说教显得那么不可理喻。在《变形记》中，父母的怀抱似乎成了“90后”的噩梦、似乎成了他们最想要挣脱的网。一些孩子通过弃学、打架等极端方式表达着他们对父母管束、说教的反抗和挣扎。他们不愿和父母沟通，父母哪怕再多说一句话，都会引起他们的脾气大发。与父母管束相比，他们更喜欢我行我素，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穿衣打扮、为人处事。总之，在一些“90后”孩子的心里，父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

3.“90后”对父母的“依赖”关系仍不会切断。虽然有些“90后”的青少年与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但对于多数孩子来说，父母的权威仍是不可动摇的。虽然很多“90后”都有叛逆期，但是这种叛逆不仅表现了“90后”对父母的抗议，其实从另一个层面也揭示了“90后”虽想独立但却又无法从内心中真正摆脱对父母依赖的矛盾心理。父母终究是父母，他们在家庭单位中的地位和贡献是一种天然优势，这就使得“90后”仍然会保持向父母学习、从父母那里获取生活经验、价值观念的状态，这也是在文化中父母仍在处于主动地位的原因。

三、调和“90后”代际关系的对策

米德提出，祖辈要适当的改变自己的思想观念，要以平等的关系与晚辈展开对话和沟通，这样才能逐渐消除不同年代人之间的分歧和矛盾，才能够解决代沟的问题。

（一）长辈要更新思想观念，与时俱进

长辈和晚辈之间之所以有代沟、矛盾和分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长辈和晚辈之间没有共同话题。长辈应该多去了解年轻人在看些什么，听些什么，做些什么。对于“90后”的父母，大多处于40岁左右，正是推动我们社会发展进步的主力军，应该更能、更容易接触到青年人所接触的东西。父母应该适当的多浏览网络，多与新鲜事物、新鲜科技相接触，这样就会了解和掌握“90后”的交流方式、话语体系。同时，父母要增强对“90后”的自信心，不要总是把他们当做小孩子。“90后”青年步入大学的校园，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交友方式。很多时候，他们更喜欢自己的为人处事方式，所以父母不必事事替其操办，不要将自己的生活经验强行灌输或施加给孩子。所以，长辈不仅要更新自己的思想观念，还要给予“90后”孩子更宽松的环境，这样才可以与晚辈拉近距离，调和彼此之间的矛盾和分歧。

（二）晚辈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实现文化发展和创新

作为晚辈，尊重长辈是最基本的礼貌，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晚辈虽然正在成为新文化的创造者和享用者，但是文化的继承性和连续性是不可忽视的。祖辈的生活经验是人类社会长时间实践的积累，有些虽然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过时”，但是晚辈仍要虚心向长辈请教，对待传统文化和经验要采取扬弃的态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文化的创新是建立在继承的基础上。所以，青年人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创造新的世界，就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实现发展。

（三）以平等民主态度解决代沟问题

米德指出，“只有在两代人之间重新建立起理解和信任，年轻人才会同意和长辈去共同寻找答案”。[1]99因而，要化解代际矛盾和差异，两代人就要建立平等的关系，通过对话的形式来互相了解彼此、认知彼此。沟通是消除人际分歧最好的方式。[2-3]互喻文化是同辈人之间相互学习，晚辈和长辈之间互相影响的一种文化发展阶段，这个阶段文化的发展特点，决定了祖辈和晚辈之间必须建立一种互相包容、互相学习的生活状态，这样才能不断推动我们文化的发展。

四、结束语

在我国当前社会来看，我们的文化是处于互喻文化阶段。在这个阶段中，青年人对先进文化和思想及技术的掌握、运用和创造能力都凸显出了比祖辈人的创先性。相对于向长辈学习来说，“90后”更愿意和同辈之间互相学习，他们对新文化和技能的掌握的独立性增强，对祖辈的依赖感大大减弱。同时，祖辈也对自己的定位较清楚，他们为了能够与晚辈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会向晚辈学习。但是，长辈的权威地位还是依然存在的，虽然它不再那么不可撼动，却依然以古老的尊严而存在。“90后”的青少年一代在自己的生活和实践中，也确实体会到父母依然是自己生活、工作中最好的老师，他们依然愿意向祖辈们学习。

[1]玛格丽特·米德.文化与承诺[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2]翟大炳.代沟与对话——我读《文化与承诺》[J].美与时代（下），2011，（6）.

[3]郑琪.玛格丽特·米德的文化与人格思想探析[J].黑龙江大学学报，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