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济学的维度看中国经济
2013-08-15李晓军
李晓军
(西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一、对经济的相对理解
经济学是现代的一门独立学科,是关于经济发展规律的科学。从1776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开始奠基,现代经济学经历了200多年的发展,已经有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等众多专业方向,并应用于各垂直领域,指导人类财富积累与创造。同时,经济学既是一门研究财富的学问,也是一门研究人的学问。宗教力量和经济力量共同塑造的世界历史政治经济学或者经济学,是对人类一般生活的研究,是对个人与社会活动中获得使用保证生活安康物质必需品的最密切相关的部分的研究。简而言之,就是研究经济发展的规律以及人类在社会中获得或使用财富的过程以及二者的联系。
本文试图从研究人的行为的角度,做一点经济学的思考。经济学是研究人在特定约束条件下,选择使个人或集团利益最大化行为的学问。当然,关于经济学的界定,十个经济学家可能有十种不同说法。但不管说法多么不同,都离不开“人的行为”这个关键词。由此,对人的行为的理解,是理解经济学的起点。
亚当·斯密关于人的论述,有三个特征最值得去研究:其一,人是自私自利的,他的决策总是先考虑自己与其家人的利益,这一点与别的动物没有差异。其二,人是受道德和法律约束的。笔者以为,法律尤其是道德约束,是人不同于一般动物的分界线之一。动物界也许有自己的法律,但没有道德,不受道德约束。因此在斯密看来,道德是人与禽兽的一个重要分界线(当然还有别的标准)就这个意义推而论之,不讲道德的人无异于禽兽也!其三,人具有交换的偏好和才能。交换是人类共同的天性,而这一点恰恰是在别的动物种群中看不到的。亚当·斯密写道,“用一种物品交换另一种物品的偏好,是所有人的共同禀赋,但在别的动物种群中看不到。”因此,交换不仅是人与别的动物的一条重要分界线,而且还是文明与野蛮的重要分界线之一。野蛮社会奉行的原则是弱肉强食,文明社会奉行的原则是等价交换。从这一点可做如下引申:借助市场配置资源,简言之:市场经济不仅是一种有效率的资源配置形式,而且还是一种较为文明的资源配置形式。远在封建时代,近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权力以及特权很重要,依靠权力就可不劳而获,就可要求下级“进贡”。权力后面是制度,制度后面是武装力量……市场经济则不然,在这个体制下要获得别人的劳动成果,自己先得放弃,得按照等价交换原则,弱肉强食行不通,靠权力、特权掠夺行不通。所以,市场经济不仅仅是人类迄今所找到的一种比较有效率的资源配置形式,而且是一种较为文明的资源配置形式。就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的市场化改革,不仅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而且还有利于提升文明程度。
二、对经济学方法论的理解
经济学属于社会科学,但与别的社会科学有差异,哲学家们有一种说法,“科学之间的差异在于研究对象的不同”,这一说法有失偏颇,客观地来说,除了研究对象外,方法也很重要,实际上社会科学都在研究人,经济学与别的社会科学最大的不同,可能就在于其独特的方法论。
我们知道,人是具有推理能力的,可以研究过去、现在并预测未来,但正确的推理需要科学的视角,需要借助科学的方法。先说经济学的视野,经济学把人看作具有交换才能的动物,因此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视为利益关系——无所不在的利益关系。美国经济学家曼昆有一句名言:“像经济学家那样去思考问题!”怎么样理解这句话呢?最简单的“入门”的作法,就是把所有经济现象视为市场现象,抓住三个要素:供给、需求和价格。供求决定价格,这是铁的规律,如果背离这个规律,就会有扭曲。比如目前房价何以这样高?基本的原因是供求不对称力量的角逐:供给被政府严格地管着,需求却放开任由市场竞争,结果肯定是求大于供,价格自然要涨的。几乎任何事情都可以按此方法来解释。因此经济学思维要把任何现象都看作市场现象。除此而外,还有个关键词不能忘,这便是成本。任何现象、人的任何行为都要耗费成本。自私自利的人付出成本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获得收益。因此要有收益与成本的概念。“像经济学家那样去思考问题”,就是要学着养成一种思维定式!当然这仅是入门的方法。经济学家还关注效率,真正的经济学家永远不满于现状,追求的是一种现实中实现不了的“理想状态”,有一句话叫“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三、从经济学视角看中国经济
作为生活在当代的中国人,要做个“明白人,并且明白地活着”,就需要去观察,去了解中国经济,更应该关注中国经济了。
首先从多重转型视野切入。中国经济转型是从1978年开始的,经历了30多年的改革,客观地来看,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但都没有完成,都只进行了一部分。
(一)市场化转型
中国的市场化转型虽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进展,但转型远远没有完成,就是说还没有建立起完全的市场经济体制。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在中国市场活动中,政府参与及干预经济很深、很广。重大基础设施、重要资源以及资本等等生产性资源的配置,主要受政府左右,定价系统处处存在政府参与的影子。各级政府掌握着大量稀缺资源,同时通过带有“准政府”特征的国有企业,参与市场活动。结果是对市场造成极大的扭曲。有学者早先的研究认为,在国民经济三次产业中,市场化转型获得突破的仅有一个产业,即制造业。主要标志就是,该产业微观组织即企业层面的改革获得了突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非国有企业部门,这个部门奉行市场竞争原则,由此使市场力量发挥了主要作用。但最重要的三产行业,或者说主体行业,如金融、保险、公路铁路系统等,尚未有什么实质性改革。这些行业要么国企垄断,要么国企主宰,未有真正的市场竞争。还有—个产业也没有什么大的变革,这便是“第一产业”。这个产业包括两大部分,一部分是采掘业,从石油开采到煤炭及矿物开采行业,迄今未有大的改革。其中石油开采全由国企垄断——寡头垄断,煤炭采掘允许民营企业参与,现在又要撤回了,出现“国进民退”趋向。“一产”的另一大块是农业,除了早期推行生产责任制而外,几十年间再没有大的改革,农民迄今未能获得实质性资产,无法借助资产参与国民收入分配,因此无法借助农业脱贫致富。即使离土离乡进了城,身份还带个农字——农民工,被称为“三农”(农业、农村、农民)之后的“第四农”。
(二)工业化结构转换
中国的工业化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迄今也没有完成。这一点可从代表工业化进程的经济结构变化上看出。有三个结构指标最主要:首先是产值结构,即三次产业国内生产总值结构。研究表明,当一个国家工业化完成的时候,三次产业的产值一定是一个三二一的分布格局。即第三产业大于第二产业,第二产业大于第一产业。一般工业化国家工业化完成时段,第三产业产值可占到GDP总量的70%以上,第二产业占到20%多,第一产业占10%以下。而目前中国的产业结构是第二产业最大,占50%以上,第三产业其次,占30%多,第一产业占百分之十几。其次是劳动力在三个产业的分布。工业化完成时段,一国80%的劳动力位于非农产业,农业劳动力往往降到10%以下。中国目前就业中,农业占了40%以上,远未达到工业化国家的“门槛”结构。第三个指标是城市化率。工业化完成的国家,一般有70%以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而中国目前的城市化率才刚过50%,这还要把那些没有户口的城市常住人口,即前面说的“第四农”也算在内。
(三)中国经济国际化
三十年转型发展最快的是国际化。1978年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经济是典型的半封闭经济。那时进口货要凭外汇券购买,只有外国人和高干子弟有外汇券。那时街上难得见到外国人,来中国的“老外”,有时还会被当成“稀奇人类”围观。现在早已不是这种情形了,不仅外国人来中国增多,而且中国人出国也变得稀松平常了。出国签证变得更容易,私人换汇门槛降低,诸如此类,都是标志性的进步。国际化顺应了全球化浪潮。有学者研究认为,中国是“后冷战”以来全球化的大赢家之一。从利用外资、外贸扩张以及国际经济合作中获得了巨大利益。
然而客观地来判断,中国的国际化转型远未完成,距离发达市场经济国家还差得很远,这方面最明显的标志是,虽然中国囤积了全世界最多的外汇,但人民币迄今还不是“硬通货”,还不能像美元、欧元等西方货币那样自由兑换。根本的原因是我们的经济实力还不够强大,中国已经越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外贸规模虽然很大,但不强,制造业也一样,加上金融改革滞后等体制因素,人民币虽然可以升值,但要实现自由兑换而变成国际社会普遍接受的“硬通货”,还是很遥远的。
中国经济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经济,更是社会经济,是社会经济的动态发展,因此观察中国经济,还应该有动态的社会经济发展视野,有个发展阶段的意识框架。关于社会经济发展阶段,虽然有许多观点,但有学者研究认为两个具体视点很实用:—个是国民收入阶段视点,这是世界银行采用的。世行按照人均国民收入水平将国家划分为四个层次。根据世界银行的分类来看,人均GDP在935美金之下的是低收入国家。936—3705美金的是中低收入国家,3705—11455美金的是中高收入国家,而11456美金之上的是高收入国家。可见,我国仍在下中等收入经济体之中,和高收入经济体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就这个视点来看,即使经历了过去三十年的高速增长,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空间还是很大的。
另一个是经济增长阶段论视点。提出这个理论的是美国经济史学家罗斯托教授。罗斯托教授在冷战时期出过一本《经济增长的阶段》,在这本书中,他将人类社会经济增长划分为五个阶段——与《共产党宣言》提出的五个阶段成比照:第一个是传统社会,即“牛顿之前的社会”,亦即迷信大于科学的社会加上生存性农业。第二个阶段是为起飞创造条件的阶段,从欧洲16世纪“宗教改革”到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期间的250年,发展了近代科学,确立了近代民主,确立了近代议会制,形成了近代教育体制。第三个阶段是“起飞”。这是“工业革命”的阶段,工业革命极大地提高了生产率。随后进入第四个阶段,即“向技术成熟过渡”阶段,这个阶段,发展了非农的多产业部门,制造业也分门别类发展,技术发展进入成熟阶段。最后到了第五个阶段,大众高消费阶段。这个阶段是大家最值得关注的。美国是第一个进入大众高消费阶段的国家,时间在1900年之后。英国虽然第一个完成了工业革命,但由于战争等因素却没有率先进入这一阶段。日本是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进入这个阶段的。大众高消费阶段的社会经济特点,大体上可概括如下:第一,是以前仅供少数富人消费的耐用消费品,开始大量进入寻常百姓家中。标志性耐用消费品包括住宅 (并且是带有如热水、暖气、供电等必要需求的住宅)、汽车、家用电器等。第二,是闲暇消费与旅游业兴起。由于工人工作时间的减少,有了更多用于闲暇消费的机会,旅游业等相应地发展起来。第三,是高等教育的普及化。一个庞大的高等教育体系的维持,是需要有庞大的国家财力支持的。高等教育的普及20世纪50年代开始于美国。
关于中国目前社会经济发展阶段,中国目前一些沿海地区的大城市已经开始进入大众高消费阶段了,这一阶段对中国下一步发展最为有利。无论从耐用消费品 (住宅、家用电器、小轿车等)、旅游消费、出国留学等方面来看,中国近年来在这些方面的消费发展是十分明显的。大众高消费时代意味着经济增长的巨大空间,是一个可以依靠内需来拉动经济增长的时代。作为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中国,未来的市场和发展空间是非常巨大的。
按照罗斯托后来的补充说法,在大众高消费时代之后,便是“后工业社会阶段”,这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时代。客观来看,目前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具有多阶段特征。那些生活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里的部分富有家庭,可能已经在过着后工业社会的生活,他们可能讲究节食、去沙漠旅游、去西藏观光、去伦敦看芭蕾、去纽约看艺术品等等。但在中国一些偏远的地区,很多人还生活在“牛顿之前”的时代,许多人生了病没钱看,只能去庙里求香灰。
总体来看,部分沿海地区及大城市——正在迈人大众高消费阶段的门槛。先行工业化国家在进入大众高消费阶段以后,往往都经历了规模更大且更为持续的经济增长。以日本为例,1960年之后的20年时间,恰是发展的最为稳定的时代,也是大众生活水准提升最快的时段。虽然1990年以来日本经济经历了长期衰退,但其大众生活水准并未降低。长期衰退反而促成了日本人性化服务业的发展。试想,如果一个国家经济经历了十年的衰退却仍旧保持着良好的社会秩序与风气,那么这就是一个真正现代化的国家。
现在我们的社会经济已经触及到大众高消费时代的门槛,整个社会都处在转型时期。这个时段消费将会创造更大的增长空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经济增长的好时代刚刚开始,要达到当今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还有很大的空间与潜力。
那么如何理解目前中国经济呢?从“次贷”危机到全球金融风暴,从美国经济衰退到全球经济危机,世界范围内的衰退是明显的。现在世界经济形势已经度过最糟糕的时段,到了转机的时刻了。中国的经济已经开始恢复高增长,今年保8%的增长目标是几乎没有问题的。这也就是说,人均GDP每十年翻一番的预期是有希望的。现在需要关注的,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问题。尽管现在我们已经迈入大众高消费时代的门槛,但并非意味着一定会经历美国、日本那样的持续发展,要将增长潜力变为现实,关键要看我们的制度转型能否进一步推进。前已说过,经济体制转型远未完成,而中国经济的高增长有赖于经济制度的转型。经济体制转型有赖于政治体制改革,尤其是民主体制改革。这些,需要国家领导人和政府决策层的思想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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