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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视域中休闲农业与民间艺术的互动*

2013-08-15季中扬

中州学刊 2013年4期
关键词:民间艺术农业

季中扬

休闲农业是晚近出现的新事物。20世纪中后期,西方发达国家进入了后工业时代,人们的生活方式、消费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休闲与消费取代了生产成为现代生活的关键词,在这样的语境下,出现了具有旅游、娱乐、教育、餐饮、住宿、购物等多种功能的新型农场,学者称这种以服务功能取代生产功能的新型农业为Agritourism,我国台湾学者将之译为休闲农业。就国内而言,自20世纪90年代起,北京、广州等一线城市的郊区逐渐出现了“乡村旅游”、“农家乐”等休闲农业的初级形态;最近十年,休闲农业得到了长足发展,不仅大中城市附近发展了休闲农业,而且中小城市周边也兴起了休闲农业。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我国的休闲农业已经由“乡村旅游”、“农家乐”等初级形态发展为高度集群化的产业带,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国农村地区的面貌。由于休闲农业是从外部植入农村地区的,实质上是都市生活方式在乡村的扩张,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即休闲农业是否有利于保障、发展乡村的文化生态,尤其是如何开发、利用、保护好民间艺术,而不是破坏固有的文化生态,然后再迎合都市消费群体的文化想象去构造一种伪乡村生活。

一、休闲农业的性质与审美品格

休闲农业的兴起并非农业自身发展的结果,而是消费社会中都市文化消费的衍生物,与其说它是农业,不如说是休闲服务业。因此,要想正确把握休闲农业的性质与品格,首先得深入理解休闲的本质。

在消费社会中,休闲必然是都市大众的一种日常生活方式。一方面技术革新不断解放劳动力,都市大众的闲暇时间日渐增多。以国内为例,20世纪90年代我国逐渐形成了相对富足的市民阶层,1995年国家开始实施每周5天工作制,1999年9月开始实行“五一”、“十一”、“春节”三个长假日制度,自此公众普遍享有全年114天国家法定节假日,2008年1月1日开始取消五一黄金周,增加清明、端午、中秋小长假,国家法定节假日增加到115天,而学生和教师群体享有的节假日更是高达150余天,充裕的休闲时间是休闲群体产生的前提。另一方面,不管是工业社会,还是后工业社会,都是建立在不自由的必要劳动基础之上的,分裂、异化是现代精神难以愈合的创伤,人们渴望从“囚禁”状态中“假释”,而且最好能够忘记这只是一时的“假释”,暂时拥有一种完整的、自由的日常生活,这是休闲业兴起的社会心理基础。休闲必须满足这种社会心理,这决定了现代社会的休闲不同于古代社会中的消遣、娱乐,而具有一种现代性特征。正是基于对休闲现代性的认识,我们认为,休闲不仅是社会学问题、经济学问题,而且是一个文化问题,一个美学问题。

首先,休闲作为一种日常生活方式暗含着对单向度追求物质财富积累的生活态度的反思,意味着对非生产性的充满游戏精神的生活状态的期盼。一切工作都不可能是无目的性的,达到目的固然令人兴奋,但在达到目的的漫长过程中往往紧张、焦虑、身心疲惫,人们体会不到生活的快乐与价值。与此相比,人们在游戏中却总是喜不自禁,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能充分体验到无目的性的生活过程的快乐。德国的席勒、荷兰的约翰·赫伊津哈都非常令人信服地论述过游戏在人类文化与文明中的重要意义。尤其是赫伊津哈,他认为游戏是人类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没有游戏精神,就没有真正的文明①。这直接启发了后世的西方休闲学者,使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了休闲的游戏性本质及其意义。

其次,休闲的游戏性决定了它必然指向自由、自在的生存境界,具有审美的品格。杰弗瑞·戈比在《生命中的休闲》一书中指出,“休闲是从文化环境和物质环境的外在压力中解脱出来的一种相对自由的生活”②,休闲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快乐,更是为了寻找、体验、确证生命的意义。尤其在现代社会中,休闲意味着将人们从具有奴役性的必要劳动中解放出来,在必要劳动之余获得自我发展,是对人的异化状态的一种主动摆脱。因此,“从根本上说,所谓休闲,就是人的自在生命及其自由体验状态,自在、自由、自得是其最基本的特征”③。当然,就休闲实践而言,也有层次高下之分,但“越是高层次的休闲越是充满了审美的格调,越是体现出休闲主体对自我生命本身的爱护与欣赏,也越是能体验到生命——生活的乐趣”④。

休闲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态度,而且是一种审美化的生存境界,这就要求休闲农业的规划与建设必须在审美品格上大做文章,不能停留在猎奇性的观光与娱乐层面,而应该让消费主体能够沉浸在自在、自由、自得的审美体验中,暂时摆脱压抑的、喧嚣的现代都市生活,获得别样的生命体验。如何达成这样的目标呢?休闲农业必须以农业以及千百年积淀的农业文明为其落脚点。因为休闲农业的性质固然由休闲决定,但其不同于其他都市休闲方式的特殊性却在于其依托农业与农业文明。

乡村生活亲近自然,亲近生命,本身就具有审美特性。如果说现代都市也有某种审美特性的话,那就是作为人的本能与力量的象征能给人一种瞬间震惊的效果,但是,作为纯然的人造物,它缺乏大自然的灵气、神秘性与丰富性,人在其中不像鱼在水中、鸟在林中一样自由、舒畅。而在乡村中,可以“悠然见南山”,可以看到“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可以听到“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可以畅想“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休闲农业的第一要义其实就是要让物质丰富、心灵干瘪的现代都市群体重新在古老的农业文明语境中获得生命的更新,体验海德格尔所谓的“源始单纯的生存”⑤。

与一般亲近自然、亲近生命的山水旅游相比,休闲农业审美品格的特殊性在于它独特的人文景观:一是作为人类生产、生活对象与结果的田野,且不说人文与自然完美结合的梯田与垛田,就是最普通的田野,在油菜花开的时候,在小麦熟了的时候,也是极具观赏性的;二是农业生产与生活方式,如耕耘、收割、采摘等,诸多休闲农业项目中都设置了菜花节、采果节,就是为了让都市大众体验农业生产过程中收获的喜悦;当然,最为重要的乡村人文景观是那些地域特色鲜明的民间艺术,包括村舍民居等建筑艺术、各种工艺美术、民俗艺术、游戏性很强的民间体育艺术以及节庆、农闲时的歌舞、曲艺表演等。民间艺术是农业文化高度凝练的形态,蕴涵着独特的审美经验,最能体现休闲农业的地域特色与审美品格,可以成为品牌形象的识别码。国内早期乡村旅游知名景点往往是有着独特民间艺术资源的地区,如乡村民居建筑艺术保护较好的安徽西递、宏村,山西祁县乔家堡村的乔家大院等。近几年,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力度的加强以及“非遗”理念的传播,民间歌舞、戏曲传承较好的地区逐渐受到了人们的青睐,如土家族撒叶儿嗬舞蹈传承地鄂西乡村、“花儿”与信天游传承地西北乡村、道情传承地苏中农村等。随着休闲农业的产业化、集群化发展,一些缺乏知名民间艺术资源的大都市近郊则对民间艺术资源进行深度挖掘,然后再通过包装、宣传,使其成为自身的名片。如南京的“汤山郄坊”就挖掘出了“七坊”传统民间工艺和历史传说中的遗迹,从而跻身于作为南京市休闲农业代表的“江宁五朵金花”之列。

二、休闲农业与民间艺术的互动

民间艺术是乡村生活审美理想的直观呈现,是乡村生活区别于现代都市生活的核心符码。如果说休闲农业的要义在于承认现代性框架中农业文明与城市文明之间存在互补性,那么,休闲农业就应该大力挖掘、彰显农业文明的精神内核,也就是充分保护、发展民间艺术,使得休闲农业在精神气质上更具乡土气。事实上,国内休闲农业一直比较重视对民间艺术的开发、利用,但是,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而且开发、利用的层次比较浅,一般停留在作为景观展示层面。

与欧美国家的休闲农业相比,国内休闲农业对物质层面的重视一般胜于对精神层面的重视。以江苏为例,最近十来年形成的知名的节庆类休闲农业项目,如江心洲葡萄节、盱眙龙虾节、南京农业嘉年华、常州长荡湖湖鲜节、徐州西瓜文化节等,大都以美食与农产品采购为中心。即使是那些重视精神层面的休闲农业项目,如盐城丹顶鹤国际湿地生态旅游节、溱潼会船节、兴化千岛菜花旅游节、鸿山葡萄文化旅游节、南京高淳油菜花节、淮安国际精品花卉节等,也一般选择以自然景观、农业生态景观为看点,而不是以开发与利用独特的民间艺术资源为中心。个中原因有三:一是认为缺乏独特的民间艺术资源可以开发、利用;二是认为传统的地方曲艺、工艺早已过时,连本地人都已经不再喜爱,更不足以吸引都市消费者;三是认为开发民间艺术资源不如开发美食、购物、生态景观资源容易成功。

事实上,任何区域都不缺乏民间艺术资源,缺乏的是对民间艺术资源的深度开发。由于目前休闲农业着眼点在于可看性,在开发实践中一般热衷于打造景观,迎合都市消费者猎奇的目光,因此,往往寻找独特的民间艺术资源,而忽略了一般的民间艺术资源。其实,休闲农业的要义在于打造出在精神内核上区别于现代都市生活的乡村日常生活情境,就此而言,民间艺术资源是否独特并非要紧,关键在于通过深度开发民间艺术资源,彰显出内在的乡土气质,只有这样才能够长久地吸引都市消费群体,使休闲农业走出以节事为中心的一次性消费的困境。以发达国家休闲农业为参照,我们发现其消费群体非常稳定,据法国小旅店联合会统计,七年来一直采用乡村度假方式的度假者占44%,更有15%的度假者每年都住在同一地方。⑥因为“他们选择乡村度假,不是为了收费低廉,而是在寻找曾经失落了的净化空间和尚存的淳厚传统文化氛围”⑦。我们相信,国内休闲农业消费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将超越观光、购物层次,进而追求精神层面的体验。

作为精神生活与审美经验的高度结晶,民间艺术在休闲农业视域中永远不会落后、过时,其当下处境只是现代化进程中的暂时性危机。在都市文化冲击下,民间艺术确实后继乏人。由于都市话语的强势,造成了民间艺术文化身份的自卑,甚至农民自身都认为民间艺术落后、土气。贵州从江县小黄村的侗族大歌在20世纪80年代就名扬海内外了,这里的孩子从小就被编进歌队,按男女分开,由歌师带领唱侗族大歌,从中学习文化、传统和礼仪,长大后个个能歌善舞,但是,调研表明,当他们进城打工后,就很少唱这些土气的民族歌曲了。在文化转型时期,由于价值观念的混乱,产生这样的文化心理与文化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随着社会生活的进一步发展,人们精神需求逐渐多元化,文化理念更趋成熟,乡村生活的文化记忆必将成为都市生活群体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其时,乡村居民也许会在都市群体“他者”的镜像中再度肯定自己的文化身份。比如,在2006年央视举办的青歌赛上,四川阿坝州羌族歌手仁青、格洛兄弟组合获得了“原生态”唱法铜奖,这在当地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仁青和格洛成了村里人的榜样,这里的年轻人又开始爱上自己祖先的歌了,晚上,村民会来到记者住的地方,放声歌唱。”而在此之前,“寨子里面的音乐生活,外来的音乐占了四分之三,他们的传统音乐就只有50岁甚至60岁以上的老人在固守”⑧。

一方面民间艺术作为乡村文化的灵魂,应该成为休闲农业的精神内核,另一方面,随着休闲农业开发实践中对文化维度重要性的认识不断深入,休闲农业的发展必将促进民间艺术的保护、恢复与发展。

首先,休闲农业的发展将会进一步改变城乡二元对立格局,促进城乡一体化进程,这是民间艺术发展的物质基础。在当前城市化进程中,乡村像是一位年迈的母亲,尽管有很深难舍之情,但是,面对都市生活的诱惑与乡村日益没落的景象,年青人还是义无反顾地流向城市,这导致诸多民间艺术面临失传的危境,而且诸如“非遗”保护等文化政策也并不能从根本上破除这个危境。通过发展休闲农业,变革小农经济生产方式,把乡村真正纳入现代化框架中,逐步实现人力资源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让乡村留有人才,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才有基本前提。事实上,如新西兰、爱尔兰、法国等国家早就制定政策,通过发展休闲农业来避免农村人口盲目向城市流动,从而保持乡村文化的传承。⑨

其次,通过发展休闲农业,吸引城市居民到乡村旅游、度假、短期或长期生活,这不仅有助于发展乡村经济,而且可以激发乡村居民的文化自信心,为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提供契机。在城市化进程中,由于青年人外出打工、都市流行文化入侵等原因,甚至民间艺术资源极其丰厚的民族地区也出现后继乏人的危机,而较早启动乡村旅游的一些地区,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却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湘西德夯是一个峡谷深处的小山村,只有100多户人家。由于其早在1992年就建立了以表演苗族传统民间艺术为主要内容的“苗族民俗文化风情园”,在2002年又组建了一个含有80多人的演出团队,除每天的例行演出外,还推出周末演出的苗族民间艺术主题晚会,吸引了大量外来游客,不仅使得土著居民改变了生产、生活方式,而且激发了自身对传统艺术的热爱之情。由德夯这个案例可以发现,休闲农业与民间艺术可以建构起一种共生共荣、相互促进的良性互动关系。但就当前休闲农业发展现状而言,二者之间也存在诸多难以调和的矛盾,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三、休闲农业与民间艺术保护的矛盾

休闲农业就其性质与审美品质的内在要求而言,它与民间艺术保护具有一致性。但是,休闲农业毕竟是一种经济形态,在资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驱动下,它不会把文化内涵与社会效益置于首要位置,有时为了眼前的经济利益甚至会不惜破坏固有的乡村生活场所及其文化生态,从而与民间艺术保护之间产生矛盾。

生活性是民间艺术最重要的本质规定之一,任何一种民间艺术形态,不管是剪纸、年画、面人、泥塑玩具,还是乡村音乐、舞蹈、曲艺,都直接产生于生产、生活需要,而且直接服务于生产、生活需要。民间艺术深深地扎根于在场的生活,它的乡土气就根源于它产生的特定场所,一旦从具体的时空中抽离出来,其地域性的、群体化的审美经验就会丧失根基,成为一种假面。但是,在休闲农业开发实践中,为了方便都市消费群体,往往采用项目化运作方式,将多个区域的民间艺术进行集中展示,一种融入在日常生活中的艺术由此变成了舞台艺术。吴晓对湘西德夯的描述具有一定代表性:“在德夯景区入口处,每当有旅游团队入门时,便有欢迎仪式,即苗鼓表演。入门后至景区中心地带的沿途,陈列了大小不一的各种苗鼓。在停车场旁,有一苗族艺术展演大厅,这里是以苗族歌舞形式举行欢迎仪式的地方。一般表演的节目内容是:苗鼓、苗歌、苗舞、苗族恋爱习俗、苗族芦笙、苗族求雨习俗、苗族竹竿舞,外加一些邀请旅游者参与互动的游戏性节目。而民间艺术最集中的出场是名为《山风鼓韵》的主题晚会。……按照现代舞台叙事模式,《山风鼓韵》共分为序曲、山风、鼓韵和尾声四个章节,共12个节目,演出时间90分钟。除后勤、后台工作人员外,直接参加演出人员共68人,演出场地在一个可容纳300多人的圆形跳歌场。”⑩白居易提到民歌时说,“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与文人艺术相比,民间艺术无疑是稚拙、粗糙、土气的,为了让其适合舞台表演,专业的艺术工作者就得努力提升其审美性,殊不知这种经过美化、艺术化的舞台上的民间艺术形态早已变质、变味。民间艺术固然追求审美性,但其真正的力量却并不在于审美,而在于身心融入地参与其中所体验到的团结感。尼采对酒神力量的描述最能说明民间艺术的这种力量,一旦融入其中,“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每个人感到自己同邻人团结、和解、融洽,甚至融为一体了……人轻歌曼舞,俨然是一更高共同体的成员,他陶然忘步忘言,飘飘然乘风飞飏……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他如此欣喜若狂、居高临下地变换,正如他梦见的众神的变换一样”[11]。

在休闲农业开发实践中,对乡村进行过度开发也会与民间艺术保护之间产生矛盾。比如,为了恢复、再现、模仿某些历史场景,或是为了整体景观效果,迁移原住居民,重新打造一座迎合都市人消费想像的村庄。这样的乡村不再是人类生产、生活、繁衍的场所,其实已经丧失了乡村性,变成了都市生活嵌入在乡村的一个场所,没有生命,没有生气勃勃的景象,只有满足各种消费需求的服务。在电视剧《北京青年》第34集中就再现了这种休闲农业场所,那里有林荫道、池塘、田野……景观非常赏心悦目,但由于没有劳作的村民,没有现实生活中乡村的景象,让人觉得仿佛是走进了一个主题公园,而不是回到了乡村。这样的过度开发无疑破坏了民间艺术赖以生存、发展的文化生态环境,使得民间艺术成了无根之木,无水之鱼。欧美发达国家在休闲农业建设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为了避免这样的矛盾,它们往往非常重视民众和社区的参与,从规划到实施,几乎每一步都让当地人加入其中。在20世纪60年代日本兴起的“造乡运动”中,也“强调内发性,即一村一品,各不雷同,由当地居民做起”[12]。

在现代化进程中,民间艺术不仅是当代乡村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而且是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从文化遗产保护立场出发,应该严格限定商业开发,淡化其经济效益,不断增加公共事业投资,强化其社会效益。但是,如果没有休闲农业等现代经济形态的介入,乡村不能尽早纳入现代化框架中,就会不断衰败,成为老、弱、愚、残的聚集地,又何谈民间艺术的传承与保护呢?因此,不能以否定休闲农业来解决休闲农业与民间艺术保护之间的矛盾,而应该探寻如何发展休闲农业,使休闲农业既能有效地利用民间艺术资源,又可以促进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首先,从理论上来说,关键在于要认识到休闲农业不是打造景观以迎合视觉消费,也不仅仅是为了让城里人到乡下来“找乐子”,而是要保护性地建构出不同于都市文明的另一种生产、生活空间,来丰富现代人的生活体验。在日本的“造乡运动”中,高柳町是一个姑娘都不愿嫁过去的穷乡僻壤,家家盖的是茅草屋顶,当地居民就以茅草屋顶作为品牌,居然吸引了大量游客,到了高柳町的游客无不沉浸于茅草屋顶、围炉而坐的亲切安宁的农家氛围之中。因此,休闲农业的开发不一定要大资金投入进行大工程建设,而应该因势利导,以充分彰显乡村性为核心,积极引导当地居民参与,建设出充满生机、洋溢着生气的新农村,在这方面,四川成都锦江区三圣乡的“五朵金花”就有着典范性。

其次,对民间艺术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应该突出其日常生活性,而不是观赏性。只有把民间艺术还原到具体的日常生活中,才能避免民间艺术发生安东尼·吉登斯所谓的“时空抽离”的现代性危机。日本“造乡运动”的开拓者千叶大学教授宫崎清特别强调民间艺术开发植根于本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他在指导三岛町建设时就开展了生活工艺运动,还成立了生活工艺馆,馆内设木工、陶艺、编织、涂装等工房设备,游客只要交纳一定费用,便可以亲手体验器物的制作,如用快轮拉坯、用小窑烧陶等等,并有专人进行指导。[13]

总而言之,生活性是民间艺术的灵魂,在休闲农业开发实践中,只有努力保护民间艺术赖以生发的空间,包容创造与传承民间艺术的原住居民,提倡融入性的生活体验,才能减少与民间艺术保护之间的矛盾,真正实现二者之间的良性互动。

注释

①[荷]约翰·赫伊津哈:《游戏的人》,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6年。②[美]杰弗瑞·戈比:《人类思想史中的休闲》,成素梅等译,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1页。③潘立勇:《休闲与审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④潘立勇、陆庆祥:《中国传统休闲审美哲学的现代解读》,《社会科学辑刊》2011年第4期。⑤[德]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郜元宝译,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年,第86页。⑥转引自张环宙、许欣、周永广:《外国乡村旅游发展经验及对中国的借鉴》,《人文地理》2007年第4期。⑦张环宙、许欣、周永广:《外国乡村旅游发展经验及对中国的借鉴》,《人文地理》2007年第4期。⑧央视“新闻调查”:《原生态:历史与现实》,http://news.sohu.com/20061107/n246241420.shtml.⑨邵琪伟:《发展乡村旅游 促进新农村建设》,《求是》2007年第1期。⑩吴晓:《乡村旅游语境中民间艺术的在场与形变——基于湘西德夯苗寨的个案研究》,《广西民族研究》2010年第1期。[11][德]尼采:《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周国平译,北京三联书店,1986年,第6页。[12][13]张燕:《经济的追求和文化的维护同样重要——日本“造乡运动”和台湾“社区营造”的启迪》,《装饰》199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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