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师的角色认知:高校校本师资培训的逻辑起点
2013-08-15黑龙江王世红李雪松张少杰
黑龙江 王世红 李雪松 张少杰
随着教师专业化的进程,教师校本培训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渐进开展的教师培训的探索。教育学界一般将教师校本培训理解为:学校根据自身发展的需要,自主制定培训计划,确定培训目标,设计培训内容,以学校最基本的教育教学实践领域为主要阵地,立足教师本职岗位,自主开展的旨在实现学校发展和个人成长并举的教师在职培训活动。校本培训强调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发现、探索问题,在与同行的互相学习过程中,在与专家的对话中,不断反思,发现解决问题的策略,形成解决问题的技能,实现自己的教育信念,发展和完善自我。[1][2]高校校本师资培训理念的提出以及迄今为止的实践,因应了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校本师资培训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对其理论研究和实践研究的改革尝试一直在进行。高校校本师资培训往往被视为解决实际问题的处方,将校本师资培训简单地理解为提升教师学历、强化教师教学技能和科研能力、增进师生互动与交流、创设良好的学校物质环境和精神环境的手段。本文认为高校校本师资培训更应该被视为知性的问题。校本师资培训的实施方法是灵活多样的,但是不管采用哪种方式,前提是必须要让受训教师具有清晰的自我职业认知、具有强烈的自我专业发展意识以及忠诚的专业发展责任感和使命感,持有正确的职业价值取向。
一、大学教师的角色认知与校本师资培训的辩证
校本师资培训操作不利,很难产生预想的效果,甚至形成严重的问题。校本师资培训的前提问题是大学教师的角色认知。“角色”一词最初用于戏剧表演中。1934年美国社会学家、哲学家米德(G.H.Mead)在其社会学的研究中引入“角色”概念,借指个体在社会舞台上的身份及个体行为。自此以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研究中普遍使用“角色”这一概念。在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研究中,“角色”不是具象的个人,而是一个抽象概念,其本质是一种社会关系,“角色”意指社会关系中的某特定集合体的身份;某特定集合体的行为规范;以及社会对某特定集合体的寄望与期待。“教师角色”包括以下三方面内涵:其一,教师角色就是教师的行为;其二,教师角色表示教师的地位和身份;其三,教师角色指社会对教师的寄望与期待。即:教师角色,是“指与教师的地位、身份相一致的一整套权利、义务和行为模式,是社会和群体所赋予的对于教师行为的期待。不同时代、不同社会对教师所规定的行为规范有所不同。”一般来说,教师角色蕴含三种内涵:教师行为、教师社会地位、对教师的期望。教师这个称谓有两重含义:一是一种社会职业角色,二是这种角色的具体承担者。大学教师的核心社会角色是学者,因此,这里探讨关乎学者的角色与使命,共勉与同道。
国内关乎学者使命问题的探讨多源缘于费希特的《论学者的使命》(1794)一书的问世。2002年,刘华、张亮在其文章“学者的使命与价值中立”中提到:“价值中立”并非要求学者放弃自己的社会理想,以超然的绝对客观性进入研究领域,而只是要求暂时停止价值判断,以严谨的科学态度去认识客观世界及其规律,负责地作出自己的行为选择。[3]2005年,王恩华在其文章《大学学者的使命与学术责任》中提到:学者是从事知识与思想的创造性探索的人,担当着社会的道德规范、意义模式、生活方式等的建构与阐释的使命,解释着人的意义与价值、社会理想以及人际交往的规则。大学学者主要是指大学教师中那些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创造性是大学学者的根本特性。大学学者除了实现学术目标外,还负有历史使命、学术责任与社会责任。[4]2005年,曹汉滨在其文章《费希特的学者观对我国学者的启示》中提到:德国哲学家费希特在关于学者使命的若干演讲里阐述了学者的三项使命:1.人的最终目标是至善,学者要忠于自己的信仰;2.教育的目的是培养独立的人格和批判的意识,学者要养成科学的理性;3.学者是特殊的社会阶层的成员,他应当代表他的时代可能达到的道德发展的最高水平。中国正处在社会转型时期,知识分子正面临时代的考验。为了民族的复兴,中国学者应当肩负自己的使命,做有信仰、有理性、有道德的人;要忠于信仰,尊崇理性,道德自律。[5]2005年11月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召开费希特《论学者的使命》一书的座谈会,与会学者探讨了学者的使命在以知识学为基础的伦理学中的地位,评论了当今中国学者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时出现的问题。2007年,彭泽平、陆有铨在其文章《论当代中国教育学者的使命》中提到:“使命”意味着职责、任务和责任,它是人或组织存在的目的、方向与责任,代表着人或组织事业的价值取向与定位,规定着人或者组织存在的目的、方向和奋斗目标。教育学者的使命是教育学者职业生活信念的体现和表达,教育学者对其使命的透彻意识直接关涉着其学术思考的品质及其价值的发挥。在当前,中国教育学者应肩负起推进中国本土原创教育理论的建构、促进教育决策科学化以及传播教育理论,从而提升社会的教育知识等三重使命。要完成这些使命,中国教育学者必须保持和恪守“学者”的品格、良知与天职,扎根中国鲜活的教育实践,在守护自身立场的基础上与国外学术话语和其他学科展开平等“对话”,尽力将自己转变为公共知识分子,为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经济社会的进步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贡献自己的智慧。[6]
2008年,丁永为在其文章《学者的使命是什么——费希特“论学者的使命研读》中提到:费希特将自在的人的使命作为立论基点,以此为基础阐述了社会的人的使命,进而讨论了社会之人的阶层分工,认为学者是社会阶层中平等之一员,他们是献身于知识生产和传播的人,学者肩负着为社会服务和提高全人类道德水平的使命。[7]2009年,潘涌在其文章《论当代教育学者的学术使命》中提到:教育研究中的学术合法性危机问题的基本表现是批判力丧失、解释力走弱、表达力衰微、创造力贫困等。教育研究者要践履自己的学术使命必须明确:如何怡养生成学术创造力的独特的主体精神、如何在“问题意识”的驱使下激发学术创造力的充分释放、如何在对学术个性的自觉追求中抵达创造性学术境界。[8]
二、大学教师的角色期待
上述研究表明,学者的中立地位和知识积累是其天然优势,学者主体意识还要强化,从社会分工的角度,大学教师要真正担当起自己的社会角色和责任。
1.书生的本分
学者当以治学为第一天职。学者进入自己的专业研究领域,应遵循理性的原则和规范,避免政治导向的干扰以及世俗社会的功利主义需要而曲学阿世。中国的学者对“脱离政治”的学术不热心。西方社会,知识分子追求学术的文化批判功能,在中国,谈论“为学术而学术”近乎奢侈,而事实上,只有在学术研究中保持绝对的价值中立,潜心于专业研究,其成果才能绽放思想的华彩。因此,应鼓励并支持学者沉潜于自己的研究,对那些甘心于足不出象牙塔的纯粹的书生给予理解、尊重与关护。浮躁的心性难以积淀厚重的思想,学者对自己的学术岗位缺乏固守,思想底蕴浅薄、培植着无根基的学问是可怕的,学者需要对外来的思想做基本的价值判断。专业发展必须立足于其学术思想的深厚基础之上,这是需要全心的投入、坚韧的毅力、艰苦的付出、长期的努力才能够做到的。
2.不倦的旅者
费希特提到:“学者这个阶层的使命很可敬,很崇高,并且在一切其他阶层面前显得很突出。每个阶层都是必不可少的;每个阶层都值得尊敬,给人以荣誉的不是阶层本身,而是很好地坚守阶层的岗位;每个阶层只有忠于职守,完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才会受到更大的尊敬。”[9]拥有知识,构成了所谓的“学问”,“学者”即献身于获得知识,掌握学问。对知识与学问的终其一生的孜孜以求,是学者阶层的应然貌相。通过对知识与学问的诉求,学者渐进达到更崇高的近乎于理想的境界,这种理想的境界是一个逐渐接近的漫长的过程,因此,学者应该是谦虚的、不倦的旅者。费希特将人类社会必要的知识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关于“人的全部天资的知识”,通过“人的全部天资的知识”对人的本质进行全面的估量,这种知识是根据纯粹理性原则提出的,因而是哲学的;第二种是关于“发展和满足这种天资和需求的科学”,这是一种手段性的知识,只有凭借这些手段,需求才能得以满足,这种知识是部分地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因而是历史哲学的;第三种是关于“提供补救手段的科学”,不仅在于一般地知道人本身有哪些天资,人借助于何种手段可以发展这些天资,同时还要能够以前瞻性的视野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较为清楚的感知,也就是在充分的积累一般性经验的前提下,凭借已有的经验,对未来某个时刻将要发生和出现的新的、特定的经验有所预知,这种预知是建立在理性推论的基础之上的,即:依照理性根据大致判断人类的发展历程,并指明达到某种发展水平要经历哪几个顺承性的阶段。为此,要用哲学思维研究各种历史事件、分析历史经验,留心于历史环境与人,敏锐地做出比较分析与判断。这种类型的知识范属于纯粹历史的。上述三种类型知识的合理构成,就是学问,能够执着于投身其中的人,就是学者。人的一生将上述三种知识全面掌握,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个人可以为自己划界出上述方面的个别部分,但每个人都应该按照以下三方面研究自己的部分,即哲学方面、历史哲学方面以及单纯历史方面。学者的使命在于高度注视并经常促进人类发展进程,冷静地进行研究的道路永无完结,不是说每个学者都使自己的学科真的有所进展,但每个学者都应竭力而为,不应当休息与停滞,学者要经常想到自己应当做什么,如何可以做得更完美,省思走过的每一步,并以走过的经验为基奠,开阔未来的学术视野与旅程,永无止步。
3.敏感的侍者
“学者的使命主要是为社会服务,因为他是学者,所以他比任何一个阶层都更能真正通过社会而存在,为社会而存在。”[10]学者所承担的一项非常重要的社会职责是传授知识和技能,学者将自己的知识用于造福人类社会,学者必须具有足够的专业敏感性,即:熟悉他自己学科领域中那些在他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知识的同时,还要对他所生活的世界保持足够的敏感,学者要对周围的声音、别人的意见以开放的态度容纳,谦虚的问询与探讨,不断发现新问题,研究新东西,以产生新的知识。这种知识不是通过纯粹理性所能获得的,而是敏于经验的。伦敦大学教育学院前院长、知名教育学家杰夫·惠迪(GeoffWhitty)于 2002年出版的《敏于教育改革》(Making Sense of Education Policy)一书,他批评英国的许多教育政策“仍然是单面向的、没有批判力的、非脉络化的”,因此,提醒我们要“敏于政策”,“除非我们随时觉醒到教育政策和实际的可能性与局限性,否则教育改革容易引起误解”。“敏于教育”是教育界最需要的素养。
4.文化的力行者
提高整个人类的道德水准不仅是整个社会的最终目标,而且也是学者在社会中全部工作的最终目标。学者的职责就是永远树立这个最终目标,当他在社会上做一切事情时都要首先想到这个目标。但是,只有自善其身才能顺利地致力于提高人类道德水准的工作。学者之于社会影响,不仅要用言教,也要通过身教,身教的说服力要大得多;为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树立好的榜样。在一切文化方面,较之社会其他阶层,学者都应该走在最前面,成为一切文化的领军人物。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学者在关系到全部文化的首要的和最高的方面落后了,他就无法成为他终归要成为的那种榜样。所以,学者应当成为他的时代道德最好的人,他应当代表他的时代可能达到的道德发展的最高水平。
学者要抱持醇厚、质朴的人间情怀。“学术”与“政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活动,学者的专业特长在政治活动中常常无用武之地,学者也无需在社会政治生活中自觉“中心位置”,无需过分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姿态和效果。作为学者,对现实政治应采取关注而非直接介入的态度,学会在社会生活中作为普通人,凭良知和道德“表态”,即使议政,也绝非看作是完成社会交付的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是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是自我道德完善的需要。而于学者生存的社会,应接纳并珍惜学者的此种人间情怀。[11]
5.在地的陌生者
“在地的陌生者”是台湾著名课程学者欧用生教授的术语,是指超越自己地域和研究领域的人。专业研究的国际化趋向需要本地的学者成为陌生人,反省自己国家或地方的独特性,以及自己的情境特征,即研究者从地方或国内的情境特性中脱离出来,利用这种脱离的机会,在与外域人的对话中,学习自己的地方特性,这种陌生人的脱离才可能有知性的突破。所以学者要像陌生人一样,与自己的领域(或社群)保持距离,成为学术的“流浪者”。[12]
沉潜于身份的反省与认同、明晰大学教师的角色认知、开启校本师资培训的旅程,是高校教师专业发展的应然起点。
[1]汤仁云,周跃新.高校教师校本培训促进教师专业化发展 [J].文献资料,2008,(4).
[2]杨秀治.校本培训:当代西方师资培训的新模式 [J].山东教育科研,2002,(2).
[3]刘华,张亮.学者的使命与价值中立[J].唯实,2002,(3).
[4]王恩华.大学学者的使命与学术责任[J].高等教育研究,2005,26,(1).
[5]曹汉滨.费希特的学者观对我国学者的启示[J].比较教育研究,2005,5.
[6]彭泽平,陆有铨.论当代中国教育学者的使命 [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25,(4).
[7]丁永为.学者的使命是什么——费希特“论学者的使命”研读[J].高校教育管理,2008,2,(6).
[8]潘涌.论当代教育学者的学术使命[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9,29,(6).
[9]费希特.论学者的使命人的使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36-37.
[10]费希特.论学者的使命人的使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42.
[11]陈平原.学者的人间情怀.三联书店,2007.
[12]欧用生.课程研究新视野[M].台北:师大书苑,2010.237-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