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被长期忽略?——兼论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当代意义
2013-08-15邓达
邓 达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四川 成都 610071)
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都发现并承认了这样一个的事实,那就是作为我们现在才认识到的弥足珍贵的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居然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被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们予以重视,并且是在全球化理论已经成为国际显学、众多全球化理论学者把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作为全球化理论深厚理论背景的情况下才予以重视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怪而遗憾的现象,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困惑和思考。探讨这个问题,或许对我们正确认识和准确把握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乃至于整个马克思主义都有着深刻而重要的意义。
应当说,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被其后继者们长期忽略而一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才重新被重视,这里既有实践条件发生了重大变化的原因,例如苏联的解体以及全球化趋势的明朗,也有主观认识上的失误。关于前者,学界已有较多的讨论。这里我们只想从后者来进行一些探讨,这或许对我们中国学者有其特殊意义。从主观认识上的失误而言,除了后继者们教条主义长期占上风的原因外,我们认为马恩在其理论的具体结论中的几点失误或说是历史的局限是一个重要的理论渊源。
一、关于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
原始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这应当说是马克思主义研究者的共识。前苏联学者在探讨《共产党宣言》时,在对《宣言》作了充分肯定之后,也指出了《宣言》在这方面的失误,认为《宣言》对资本主义延伸能力估计不足,对当时资本主义发展水平估计偏高,而对其扩展能力估计又太低。《宣言》所指的时代无疑有生产力反抗生产关系的一面,但那时资本主义仍处于上升时期,正是产业革命发生、发展的重要阶段,是产业革命在英国取得胜利并向其他国家推广的时期。显然,这段历史有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一面,而且这方面是主要的。还比如,《宣言》对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估计也有偏差。它认为:“现代的工业劳动,现代的资本压迫,无论在英国或法国,无论在美国或德国,都是一样的,都使无产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这一论述看到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和世界市场的形成对于各民族融合的影响,这是正确的,但是这种融合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当时的英、法、美、德诸国来说,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的联合是存在的,对于四国的无产阶级来说,却很难谈得上“失去了任何民族性”。可能正是对工人阶级贫困状况的高度重视,《宣言》往往把革命和经济危机联系在一起,这正确地反映了相当长时期的实际情况,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这个看法就要做适当地修正了。从总的倾向看,它对资本主义和无产阶级的成熟程度都估计过高。之所以存在这种局限和失误,前苏联学者认为主要有如下几点原因。其一是每一时代的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其二,《宣言》主要是以英、法、德三国为对象;其三,马恩写《宣言》时一个29岁,一个27岁,刚刚完成世界观的转变,理论和实践的准备都还不足;其四,党纲的写法也限制了对一系列理论问题的论证。
其实,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的倾向,在马恩那里是一直存在的。例如在《资本论》的最后,马克思也曾庄严宣告:“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1]《马克思传》的作者梅林曾对此作过心理学的分析:“莱辛早就发现了那些‘非常正确地瞻望未来’的人的这种心理现象:‘对他们说来,那些在自然界需要经历数千年的东西,在他们生存的时期内就要成熟。’当然,马克思恩格斯不是错了几千年,但他们毕竟错了好几十年。在撰写《共产党宣言》的时候,他们就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已经发展到甚至在今天也未必达到的高度。”[2]对于这种倾向,恩格斯在晚年也认识得比较清楚,1895年3月,恩格斯在他辞世六个月前,在为马克思的《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写序文时曾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这一点。他说,那时我们没有丝毫怀疑地认为,从法国开始的欧洲1848年革命表明,“伟大的决战已经开始了,这个决战将在一个很长的和充分变化的革命时期中进行到底,而结局只能是无产阶级的最终胜利”,“但是,历史表明,我们也曾经错了,暴露出我们当时的看法只是一个幻想”。[3]“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程度;历史用经济革命证明了这一点,这个经济革命自1848年起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这一切都是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发生的,因此这个基础在1848年还具有很大的扩展能力。”[4]恩格斯还进一步阐明:由于这个经济革命,“无产阶级所处的境况现在已经稳定”,“甚至每隔十年一次的周期性危机引起的波动,也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生存条件。工业变革时期出现的政治运动或直接社会主义运动(那时还不成熟)遭到了失败,遗留下来的与其说是鼓舞,不如说是沮丧;资产阶级的即资本主义的发展证明自己比革命的反抗更有力量”。[5]即使如此,在恩格斯晚年思想中,仍没有摆脱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的倾向。马恩的这种倾向,对他们本人以及对后继者们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对马恩本人的影响首先表现在他们对欧洲革命的期望过高,因而在指导欧洲无产阶级斗争中的具体策略和战术上屡屡失误,并且对欧洲革命迟迟没有到来感到失望。其次是马克思因而在晚年转而研究东方社会道路问题,且对他几乎花了大半生精力所建立的世界历史理论的地位和意义的评价有所降低。马克思在给《祖国纪事》编辑部的信中提出并且多次加以重申,他在《资本论》中关于原始积累那一章所描述的资本主义产生于封建制度的“世界历史理论”只限于西欧各国,不能看作是“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否则,是给他“过多的荣誉”,同时也是一种“侮辱”。
如果说马恩的这种倾向对他们本人的影响还主要是表现为理论上的历史局限性,那么这种倾向对他们的后继者的影响就不仅仅是在理论上造成重大失误,更重要的是在共产主义运动的实践中出现了重大失误和挫折,从主观上讲,这些重大挫折和失误不能不认为与马恩的这种倾向紧密相关。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无疑构成了列宁建构新理论的指导原则和主要思想资源,以帝国主义论、一国胜利论、世界革命论、在开放中建设社会主义论等等理论为主体的列宁的世界历史理论毫无疑义是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其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已为历史所证实,即使在当今的全球化时代,列宁的世界历史理论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但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说,列宁的整个理论和实践,无不带有浓厚的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的色彩,在列宁的理论中,仍然存在着对资本主成熟程度估计过高的严重倾向,这在他的帝国主义论及世界革命论中表现得较为明显。这种倾向在斯大林的理论及其实践中则得到了肆意的强化,其“资本主义总危机论”、“世界革命论”以及“两个平行的世界市场理论”是这一倾向的突出反映。而建立在这些理论支撑点上的斯大林的“一国社会主义”理论,已经形成了一种非“世界历史”的道路或模式。这种脱离世界历史发展轨道、无视人类全球化进程、把自己与人类文明发展的主流相隔绝的道路或模式,正是苏联走向解体的最深层次的原因。纵观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史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我们发现,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所带来的影响和危害比比皆是,它成为左倾、冒进、空想等理论和实践的一个主要根源。
二、关于马克思对俄国公社命运评价的失误
马克思认为,并不是一切民族不管它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在一定条件下,有的国家和民族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而通过其他途径而走向比资本主义更高级的社会。在马克思给查苏里奇复信的几次草稿中,马克思认为,俄国农村公社的灭亡并不具有历史必然性,不能以欧洲的公社已经覆灭来论证俄国公社一定要灭亡。他以“绝对不是的”这种断然口吻来多次否定公社灭亡属于历史必然性这种观点。下面这段话表现出马克思对公社直接向高级形式的公有制过渡的强烈愿望:“如果说土地公有制是俄国‘农村公社’的集体占有制的基础,那末,它的历史环境,即资本主义生产和它的同时存在,给它提供了大规模地进行共同劳动的物质条件。因此,它能够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享用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它能够以应用机器大规模的耕作来逐步代替小土地耕作,而俄国土地的天然形势又非常有利于机器的使用。因此,它能够成为现代社会所趋向的那种经济体系的直接出发点,不必自杀就能开始获得生命”[6]。马克思的上述观点,被其后继者们概括为“东方社会道路理论”,进而被直接作为苏联模式和中国传统模式的理论渊源。诚然,苏联模式和中国传统社会主义模式都有一定的历史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甚至于斯大林的“两个平行世界市场理论”及其实践都有一定的历史存在的合理性,但是,苏联的解体和中国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失误,已经无争议地说明这里存在着严重的主观失误。这种主观失误既有后继者们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背离,也是教条式地照搬马克思理论中的某些具体结论的结果。
其实,对于马克思晚年关于俄国公社的命运及其由此而形成的“东方社会道路理论”,恩格斯已有明确结论。恩格斯比马克思多活了17年,不仅亲眼看到了俄国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也看到了农村公社日益被瓦解的不可逆转的历史命运。早在1875年恩格斯同特卡乔夫论战时就指出,俄国农村公社之所以存在只是不发达的结果,不过是专制制度的基础,且公社的贫富分化已经显而易见。到了90年代,恩格斯在给丹尼尔逊、普列汉诺夫的通信及1894年为《论俄国的社会问题》写的“跋”中,断然否定了俄国公社本身存在着向较高的公有制形式过渡的因素。俄国公社“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除了本身的解体以外,都没有从自己身上生长出任何别的东西。”[7]在概括了俄国公社的论战之后,恩格斯的结论是:“要处在较低的经济发展阶段的社会来解决处在高得多的发展阶段的社会才产生了的和才能产生的问题和冲突,这在历史上是不可能的。——一种特定的经济形态都应当解决它自己的、从它本身产生的任务;如果要去解决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经济形态所面临的任务,那是十分荒谬的。”[8]由于在马克思主义的后继者和研究者中长期存在拔高马克思而贬低恩格斯的倾向,更由于传统的社会主义需要在马克思那里寻找理论根源,因而对恩格斯晚年思想长期忽略甚至视而不见,而又把马克思晚年对俄国公社的不成熟的看法无限拔高为“东方社会道路理论”,从而造成了严重的主观认识失误。
三、关于马恩“社会主义非市场经济论”的失误
苏联模式及其解体以及中国传统社会主义模式及其失误还是照搬马克思理论中某些具体结论的结果。我们发现,中外学者在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时,都忽略了马恩的一个具体结论中的理论失误,进而更未认识到这一失误对其后继者的主观认识及其实践所造成的重大影响。众所周知,马恩都认为,在劳动还仅仅是谋生手段的条件下,能够实行超越于市场经济的计划经济。在马恩那里,其计划经济的简明定义就是“个别劳动一旦付出无需交换就直接成为社会劳动的一部分且可以直接计量”。恩格斯写道:“社会一旦占有生产资料并且以直接社会化的形式把它们应用于生产,每一个人的劳动,无论其特殊用途如何的不同,从一开始就成为直接的社会劳动。那时,一件产品中所包含的社会劳动量,可以不必首先采用迂回的途径加以确定;日常的经验就直接显示出这件产品平均需要多少数量的社会劳动。——人们可以非常简单地处理这一切,而不需要著名的‘价值’插手其间。”[9]其实,无需繁琐的理论论证,人类历史的社会实践已经充分证明,在劳动还仅仅是谋生手段的条件下,不通过市场机制,个别劳动是无法转化为社会劳动,更是无法直接计量的①。马恩在具体结论上的这一失误所形成的教条对其后继者影响之深、之大,是马克思恩格斯本人始料不及的。由此后继者们长期误把市场经济看作是资本主义的专利品,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紧紧地捆在了一起,甚至于把市场经济当作是资本主义的同一语。与此同时,则误把行政命令式的经济体制当作是计划经济(其实,人类社会到目前为止,离实施马克思意义上的计划经济尚还有较大距离),把现实社会主义与计划经济捆在一起。正因为未能把这两者分开,我们本来是要讨论补市场经济课的地方,却被传统社会主义理论解读为补资本主义的课,由此造成社会主义者们的无休止地争论。例如当年列宁与普列汉诺夫的争论。在普列汉诺夫看来,在不具备必要条件时,超前实施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或按社会主义原则组织生产就是“组织饥饿”就会造成“最大的历史灾难”[10],因而在俄国“号召城乡工人和最贫苦的农民推翻资本主义就是荒谬的”[11]这里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和社会主义原则主要就是指公有制+计划经济。如果说当时能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计划经济与社会主义得以分开,则列宁与普列汉诺夫的论战的命题就需要加以改变了。说到这里,不能不令人联想到一个令人扼腕的事实:马恩的社会主义非商品论,使其后继者们在大半个世纪里,不知浪费了多少纸张笔墨,穷尽脑汁写成了堆积如山的文献来对“社会主义商品货币问题”进行探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相结合”不仅作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最热门的论题,甚至于是作为最高命题,殊不知这一命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马克思意义上的计划经济在现实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苏联模式和传统中国模式中的计划经济不过是行政命令式经济,与马克思意义上的计划经济有质的不同),有何来相结合之说呢?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于,一方面,我们把现实的社会主义与马克思的理论社会主义画等号,另一方面,我们又把社会主义的非商品经济论当作教条,当作我们可以脱离世界市场、脱离世界整体性发展的根据。正是上述这一马恩在具体结论上的一个失误,加之众所周知的马恩对资本主义成熟程度估计过高以及由后继者们所概括的晚年马克思的“东方社会道路理论”,形成了一个支撑苏联模式和中国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理论链条,从而形成了传统的社会主义理论并指导了大半个世纪的社会主义运动,最终造成了苏联模式的解体及中国传统社会主义模式“面临国民经济崩溃的边缘”。这一理论体系长期以来被误认为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而作为马克思主义支柱或核心的世界历史理论则反而被长期忽略,以至于使我们的理论研究路子越走越窄,离实际越来越远,最终导致了苏联马克思主义的终结。
我们在这里讨论马恩的几点失误,绝没有把后继者的失误归责于马恩的意思,我们是在探寻大半个世纪来忽略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原因。其实,任何伟人和伟论都有其历史局限性则是一个不需要讨论的常识,如果要把我们自己的失误归责于前人,那就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里,我们只是就主观失误并且仅就马恩本人的理论渊源方面对马克思主义者为什么会长期忽略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做了一点探讨,这种探讨旨在说明问题不在于一种伟大理论本身的瑕疵,而在于后继者的误读和误用,但仅此也显示了大力探讨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并还其本来名目以及充分挖掘其当代价值的必要。特别是在全球化进程已经十分明朗、中国正在融入世界并提出和谐世界理论的今天,深入研究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就觉得更有其重要意义了。
我党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胡乔木,在其晚年曾对20世纪世界共产党人(包括中国共产党人)在理论和实践上的进退得失作过许多精深的评述与总结。1990年,他在一篇书信中对世界共产党人关于20世纪世界局势的判断失误问题作了这样的评述:在斯大林、毛泽东、赫鲁晓夫及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对世界形势则多着重于资本主义总危机和资本主义国家的革命斗争,而没有或很少想到相反的情况。革命(包括亚非拉的民族解放运动)由高潮转入长期的低潮,资本主义则转入强大的攻势。这些是马克思主义历史上所始料不及的。现在必须面对现实”。[12]胡乔木的这一评述是尖锐的,但又是郑重的、符合历史实际的。
人们看到,进入20世纪以来,世界资本主义的日子曾经很不好过:炮火连天的战争使人类屡遭浩劫,接连不断的经济危机使资本主义大伤脑筋;无产阶级革命先后在俄国、中国等取得胜利,打破了资本主义的一统天下;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使资本主义殖民体系土崩瓦解。于是有人断言:资本主义的末日到了。列宁提出的帝国主义理论,科学地指出帝国主义是新的垄断资本主义阶段,预见到帝国主义将把世界带入战争与革命的时代,运用历史的新材料,进一步阐明了资本主义必将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历史总趋势。同时,列宁又断言,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垂死阶段,即最后阶段,无产阶级世界革命胜利指日可待。列宁还建立了第三国际,在全世界组织和发动无产阶级和民族解放革命以完全消灭世界资本主义。此后,斯大林提出资本主义总危机论,认为资本主义整个世界体系当时已陷入了全面危机,二战后更进一步加深;毛泽东则认为,那时世界资本主义已“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正在垂死挣扎”,“寿命不长了”。据此,他们号召推动全世界无产阶级、被压迫民族和人民联合起来,行动起来,彻底埋葬资本主义。从列宁的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革命前夜理论到斯大林的一国建成社会主义学说,再到后来的社会主义阵营理论,本质上是一种分裂对抗的全球化观念,是一种相对封闭的世界体系理论,它用两种社会政治制度来抽象与概括世界千差万别的文明与民族国家的特点,未免有些简单化。它过分强调了国际的世界的政治军事斗争与对抗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作用,只片面地看到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内在尖锐矛盾发展以及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对广大不发达民族国家的侵略影响及其对社会主义革命的积极作用,而忽视了世界各国经济文化上的密不可分的交流关系及其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积极推动作用,从而导致了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在现代化经济建设过程中长期的实际上闭关锁国的发展方针与策略,进而最终窒息了社会主义经济文化发展的活力。苏联的解体与东欧的剧变可以说是一种全球化模式与观念即一种以分裂对抗与封闭自足为特点的全球化观念与模式的失败。
到了20世纪的后半期,尤其是80、90年代,当全球化进入第三阶段以后,资本主义出现了和世界共产党人的判断相反的活力,在同社会主义的较量中占了上风,社会主义运动则遭遇了严重的挫折,走入低谷。历史事实表明,世界共产党人对20世纪历史进程的判断发生了错误。
胡乔木尖锐地指出:“从马恩以后,形成了一种对他们的崇拜。梅林在《马克思传》中就说过这个意思。直到现在,对一些理论问题,如绝对贫困化和相对贫困化等,还当做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来争论。”“现在对马克思的一些观点,还是摆脱不了教条主义的束缚,如对亚细亚生产方式。好像马克思研究中国历史,比中国人研究中国历史还要精通,好象如果不把马克思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研究清楚,中国历史的研究就不能前进。”[13]这是一个很值得反省的深刻历史教训。
在20世纪,梅林所说的这种心理现象,在无产阶级的多位领袖的身上又反复再现,他们为这种社会心理所驱使,有时用自己的设想、期望甚至幻想去代替对某些社会历史进程的客观分析,因而不能对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条件、进程和前景作出科学的、清醒的判断。列宁晚年对俄国青年说,你们这一代人将生活在共产主义之下;斯大林宣布苏联建成了社会主义并开始向共产主义的过渡时期;毛泽东则搞了人民公社、大跃进之类。他们均相信自己会看到资本主义的彻底消灭,就是很好的证明。这是需要认真吸取的另一个历史教训。
在20世纪,垄断资本主义之所以能经受住经济危机、世界大战和席卷全球的革命风潮的巨大冲击而获得发展,正在于它推动了以科技进步为先导的新生产力革命,把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提到一个新的水平。人们看到,当前由西方国家主导的科技革命,正在掀起一场新的生产力革命。它不仅表明资本主义生产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而且正如江泽民同志所说,它还"深刻地改变了并将继续改变当代经济社会生活和世界面貌,任何的马克思主义者都不能不认真对待"。与此同时,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由于认识、经验、体制和路线上的原因,在推动以科技革命为先导的生产力革命上发生了重大失误,损伤了活力,错失了良机,让资本主义取得了领先的优势地位,这就是社会主义转入低潮、资本主义转入强大攻势的根本原因。面对世界客观现实,总结历史经验教训,邓小平同志在1980年深刻阐明:“革命是要搞阶级斗争,但革命不只是搞阶级斗争。生产力方面的革命也是革命,而且是很重要的革命,从历史的发展来讲是最根本的革命。”[14]邓小平这个重要观点,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它告诉我们,社会主义要真正取得进展,推动历史前进,并最终战胜资本主义,就必须始终如一地大力实现以科技进步为先导的生产力革命这个历史发展中最根本的革命。
四、走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之路”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建立在对生产力与交往普遍发展的深刻、系统的分析和研究的基础上的。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向我们揭示了生产力与交往的普遍发展才是历史转向世界历史最本质的东西,才是人类得以彻底解放的本源。?因此,我们观察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指导历史运动,必须善于分析纷繁复杂的社会进程和历史事变,抓住生产力革命和发展这个最根本的东西。谁忽视了这个最根本的东西,谁就难免会发生错误。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人类社会趋向共产主义、趋向大同世界的理论。人类的彻底解放,只能在普遍交往亦即全球化的势态下才能实现,这就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指明的“世界历史”之路,即人类彻底解放之路。
当代全球化已向人类昭示,人类的整体利益以及人类的解放之路排斥暴力和战争,当代地球人趋向和平,当代全球化的大势是走向和平,人类社会的最终趋势是走向和谐。邓小平的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观与胡锦涛的和谐世界理论都是顺应这一大势的新时代马克思主义者的理念,中国共产党向世界昭示的中国模式——中国和平发展道路——中国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发展自己,又以自己的发展来促进世界和平,移时对新时代主题的系统诠释。马克思主义者都是最彻底的世界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无论是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还是他们的继承者,他们的宗旨和目标都是全人类的最大利益的实现和彻底解放。我们应站在这一高度来发掘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价值,也应站在这一高度来把握全球化,坚定不移地走马克思的“世界历史”之路——全球主义的世界和平发展道路。
注 释
①为了不偏离主题,我们这里不方便作专门论证。顺便要提到的是,假定能确认劳动还仅仅是谋生的手段是个别劳动不能直接成为社会劳动的原因,那末,困扰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另一大谜团——商品经济存在的原因——也可顺理成章地得以解开,特别是当我们把市场经济看作是人类各民族,无论其采取什么样的发展形式,都无法逾越的发展阶段时,则我们就可以肯定地认为,商品经济存在的原因不是私人劳动与社会劳动的矛盾,而仅仅是个别劳动与社会劳动的矛盾——本书作者注。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69页。
[2]梅林著:《马克思传》,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196页。
[3][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1995年版,人民出版社,第510页、第668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597—598页。
[6]参见《马恩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37、451 页。
[7][8][9]《马恩全集》第2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00页、第502页、第348页
[10][11]普列汉诺夫:《在祖国的一年》,第121页、第464页、第24页。
[12]《胡乔木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66页。
[13]胡乔木:《胡乔木论中共党史》,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8-79页.
[14]《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