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阅卷中的“公平”问题

文/自由撰稿人 响 云

一年一度的高考总是会引来无数话题，有些是老生常谈，而有些话题，如高考阅卷，总会让人觉得神秘与讳莫如深。笔者数年来一直参加某省的高考阅卷工作，对阅卷流程较为熟悉，现就阅卷环节中所涉及的公平问题作一指陈。

各省评阅点在正式阅卷前均有“试评”阶段，阅卷教师通过“试手”来熟悉参考答案和专家抽样阅卷后给出的评分细则，然后才能进行正式评卷。“试评”不可谓不科学，但参加过评卷工作的教师都知道，参考答案和专家给出的评分细则或多或少都存在问题，即参考答案很可能有遗漏的给分点，专家给出的评分细则由于取样有限，也不可能囊括考生答题时出现的各种情形。笔者在阅卷时曾不止一次发现，思维活跃的考生答题往往超出参考答案和评分细则之外而又完全扣合题意，请示组长得到的回复是：评分细则以外的答案均不给分，因为专家给出的细则已经不可改变，给分就会引起评分标准的混乱，所以这部分考生只能被牺牲掉。

评卷工作一旦正式开始，评卷教师就如赛场上的短跑选手，只能加速，不能匀速，更不能减速。如果说前两天尚能对照评分细则进行打分的话，那么从第三天起，很多评卷教师的打分已经开始“印象化”。这主要是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个人评阅量和最终的补贴数额直接挂钩，所有评阅人会因评阅量的多少而被分为数等，补贴数亦根据等级自上而下递减。因此，为了进入一等的行列，许多评卷教师会将评阅速度提到最高；二是小组长会不断催促评卷教师加快进度，一些评卷组还会每天公布每位教师的评阅量，在他们眼中，快速远比负责值得称道，因快速而导致的误差甚至明显纰漏都是情有可原的，但因认真负责而牺牲速度则要受到批评。阅卷工作完成后，每个题组还要评出少数“优秀”评卷人，他们的“优秀”不是因为负责，而是因为速度快。速度快必然导致误差的增多，一些“经验老到”的教师虽能巧妙地将误差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但他们无疑是在通过牺牲阅卷质量来换取速度。

笔者通过与部分评卷教师聊天了解到，他们中的多数并不会细读考生的答案，而是根据评分细则给出的关键词对答案进行快速“扫描”，然后给“安全分”。一位评阅速度极快的教师这样教导新手：“当答卷字数较多或字迹不工整时，你只需要用1～2 秒时间扫描答案，看你有几个印象点，根据印象点来给分，千万不要回头看第二遍，你会因此损失1块钱。”一般来说，主观题都有“合理”的误差范围，5 分左右的题目出现1 分的误差通常是被允许的。现在的高考阅卷虽然都要经过“双评”（即每份试卷至少经过两位评卷人打分，然后以平均分为最终得分），看上去很公平，但这里面潜藏着一个损害公平的可能：如果两位评卷人都打“安全分”，而又都同时漏掉了应有的采分点（由于评分细则规定的采分点通常都比较死板，这种情形并不少见），那么该考生在此题中很可能会少得1 分，即便其中一位评卷人给出了一个负责任的分数，该考生仍会少得0.5 分，而这种误差是不会被复查的。

随着题组的细化，一些考生因为阅卷中的给分误差而莫名地“蒸发”或“白捡”几分并不值得奇怪。笔者在阅卷过程中每天均能发现2～3 个满分卷，几天下来也有20 来个，而笔者所在题组中，评阅以快著称的教师手中几乎不会出现满分，这已经很能说明打“安全分”所带来的问题。当然，这不全是评卷人的错，而是由整个评卷进度控制导致的。

在高考阅卷中，试卷的卷面和考生的书写仍然是影响得分的因素之一。由于现在普遍通过电脑评卷，评卷人在长时间面对电脑时，很容易因个人情绪而导致“印象分”的出现，这在作文评阅中尤其常见。这种“印象分”对考生是很不公平的，因为书写的个体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他们本不该因评卷人的“不耐烦”而受到扣分的惩罚。

事实上，考生权限仅限于让有关部门待查各题加分有无差错，至于各题的得分情况以及给分是否出错，他们无权查看，更别提有异议了。

高考分数公布后，考生无法见到自己的考卷，若对分数有疑问，可以按照程序申请查卷，这听上去很公平、很透明，但事实上考生权限仅限于让有关部门代查各题加分有无差错，至于各题的得分情况以及给分是否出错，他们无权查看，更别提有异议了。了解古代教育史的人都会知道，科举考试在这一方面做得相当优秀，清代科举考试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发领落卷，即考试部门将落榜生的答卷发还考生。这种制度的优点在于，通过查阅原卷中评阅人的圈点与批语，考生对答卷的扣分点和自己落榜的落榜原因一目了然，对以后的学习大有好处。更重要的是，这种透明的制度极大地彰显了科举考试的公平性和人性化，赢得了民众的普遍信任，这是高考不能望其项背的。

为了让高考更公平、更人性化，评卷工作有必要作出更大的改进。虽然高考阅卷中存在的问题多数是由阅卷本身的难度所导致的，但它至少表明阅卷在保证公平性上还有不少需要完善的地方，有些方面暂时无法改变，但大多数问题却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改善的，关键在于考试部门是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