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解放前夕市民生活状态管窥——一本佚名日记的历史信息❋

张慧玲

(中北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51)

0 引 言

“在众多历史文献中,日记应该是最为接近历史原初记录的。读日记可以让我们回到历史的场景,从而还原历史、解读历史。”[1]134目前学界关于太原解放(1948年10月5日～ 1949年4月24日)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对中国共产党战略决策的宏大叙事、对诸多战斗英雄的史料钩沉,以及对阎氏集团高层动态的具象勾勒上,而一本保存于山西省档案馆的佚名手写日记资料①该日记保存于山西省档案馆,档案标题为“民族革命同志会会员日记、笔记本”,档案号为 B10-1-158, 档案标注时间为1939年,实则应是1949年。笔者对所引日记内容进行了断句并加注标点,个别需要说明的地方或原文错别字用括号在原文标出。则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解读历史的可能,即“在小人物群体中探寻历史动因”[2]。

1 日记形成时间考证与日记主人身份推测

“日记所记月日真确,是非常可贵的材料,因为它可以印证别的材料。”[1]134该日记前几篇落款时间和所记内容之间颇耐人寻味: 2月21日到2月24日落款时间是1939年,但从2月21日记“喊话”,2月23日记“大上海轮运煤返沪”,2月24日记“李代总统归桂林”等内容可以断定是1949年记事; 2月25日落款时间有把1939年改为1949年的明显痕迹;之后的日记逐日记载,落款只有月、日,不再出现年份。因此,该日记的准确时间应该始于1949年2月21日,止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对太原城发起总攻前夕的4月19日,凡54篇。该日记形成的时间,正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围困太原并对阎氏集团展开凌厉政治攻势的时期,也是国共高层和谈的时期。当时太原城局势的风云诡谲突变,从以下材料中可见一斑: 3月28日记载:“我们铁都(指太原)独峙北方,光芒万丈,金城汤固,拖住奸匪的一双泥脚,使它不敢坦然倾巢南下。所以铁都正是江南的一颗卫星。”3月30日记载:“铁都是戡乱建国途程中的灯塔,并且是华北的要塞全国的堡垒,举足轻重,关系着国家的存亡绝续,理由明显无待赘言。太原军民有充分理由要求中枢迅速加强空运救济,唯有增强铁都才能确保最后胜利。”3月31日记载:“平津失陷,太原愈成孤立。在这政府意见分歧、全国和平浪潮高涨中的太原保卫战,前途是危险的,虽然不至受骗走了北平局部和平的路子,至少在太原的外援上会受到影响的。”

该日记没有署名,也没有明确记载日记主人身份。但其中一些篇目为我们留下了考察的机遇。如:3月31日记载: “我于卅六年十一月间为避匪清算,弃家而来政府区谋事求生。当时得着我的内兄(任警务处科长)、襟兄(任农民银行太原分行协理)等的承许找事而来太原。来并后谋事未成即被扣,至自己的问题解决后,该崔、吕二人已离职赴北平。 感到已无依靠,觅事不易,只有依靠政府分配工作才有生存,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参加工作。”“万一匪陷太原,自己的前途有何可想。自己的家庭成分是地主剥削者,所担任的工作不论大小是个特务,怎样说来也逃不脱共党血手的屠杀。虽没有为此而苦恼愁闷,但悲观失望的想法浮现于脑海。”因此,日记主人家乡至迟在1947年已经是解放区,他出身地主家庭,是解放区土改清算斗争的对象。他于1947年底逃往太原,经过严格审查后成为阎锡山特务组织中的一员。

该日记字体隽秀规范,行文较有文采。 3月9日记载“邢干事”对他工作的指导事宜, 3月31日记载:“刘子诚作(做)饭短下四斤面,向其追究原因,伊瞪眼呢喃。 自己一时心头火起给了他两个耳光。”4月9日与4月10日记载了“我们组长”安排工作事宜,4月11日记载: “我们的组长三番五次的(地)催促‘快写介绍书,不要积压公事’ 。”由此可知,日记主人应是阎锡山特务队伍中有一定职务且文化层次较高的文职干部,但他资历尚浅,职位较低,难以接触高层机密。所以,即使在3月29日阎锡山乘专机秘密离开太原之后,阎氏集团里这个被规训很好的小人物仍然表达了在大时代背景下的“坚定”立场。4月7日记载:“不要松懈斗志:共匪为了配合和谈发动谣言攻势,企图动摇我们的战斗意志。认清此点我们应该特别提高警觉,坚定斗志,沉着应变,绝不稍存懈怠或观望的心理。”4月11日记载:“早八时至十时是规定的学习时间。 我正注视着‘我选择了自由’ 中精彩的一页。”4月18日记载:“幻想要不得,但有些人却仍是睁着眼望着幻想出神,当泡影覆灭之后亦正是悲哀降临的时候。把握现实、埋头苦干是任何事业成功的因素。不要怕艰苦,艰苦就是锻炼坚强斗志的试金石。”

2 太原城社会环境考察

日记的其他部分似乎透露出作者的“坚定”立场实为动荡时局下个体生命在绝望中的挣扎和自我安慰,而囿于所见所闻,这样的安慰显得是那样苍白。解放战争中,阎锡山提出:“今日抢夺政权者,以军事为先锋,以政治为后盾,以经济为资本。”[3]953并据此制定了山西总体战行动纲领。 但从该日记拉拉杂杂的记事中可以看到, 太原城在解放前夕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社会内部环境动荡混乱,社会秩序严重失范;外部环境则随着国民党军队在全国范围内的节节败退和人民解放军对太原的围困更加恶化。所以,尽管阎锡山政府试图以政策弥补的方式缓解社会矛盾,但太原城的社会环境已经到了非除旧布新不可的境地了。

通过该日记,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体会到太原城面临的内部危机:

1)经济体系严重失序。 主要表现为“粮荒”和“通货膨胀”。 从以下材料可以看出粮食严重短缺:1949年2月21日即阴历正月廿四,日记记载:“不吃饺子过春节,元宵与我复如何?年节本是富所有,穷人只会过灾劫。”在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阎氏集团的普通公务员已经没有办法吃一顿饺子,足见阎锡山政府粮食补给之困难。 3月24日记载:“当局为节约消费,提出反浪费反奢侈号召。这个号召的确适合当前需要,我们首先竭诚拥护。其实一般市民再亦无办法节约了,如果再节约只有停止吃饭。”3月29日记载:“本市粮价暴涨。 ……有些不甘挨饿的小民到了行将饿死的时候。”而通货膨胀加剧了经济环境的进一步恶化,使阎锡山政府赖以维持统治的经济资本在军事失败之前就已丧失殆尽。 2月26日记载:“财经方案公布后黄金白银准自由买卖,素日偷偷摸摸的银鬼现在一变而为公开的了,于是乎银元身价立见高升。”4月5日记载:“昨日银洋突破两万大关。金圆券贬值已使人们不敢存,一朝睡觉醒来,所存的票子像是飞走了一半。古人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今天试存十万金券,睡一宵觉看,恐怕真不止一刻千金价哩。”

2)思想文化领域的失衡。尽管阎锡山极力宣传太原是“反共模范堡垒”,“在接见外国记者的时候,展示了他为自己和五百基干配置的五百零一瓶毒药,表达了顽抗到底的决心。”[4]阎锡山试图通过这些方式来构筑他的意识形态堡垒,但经济上的困顿和军事上的败绩动摇了思想信念的根基,其突出的表现是市民对未来的信心不足,或者因信仰迷失而表现出来的迷茫和彷徨。日记3月15日记载:“善良纯洁的绵羊啊!在这人吃人的社会里,你正是一种可怜的动物。 你只有驯顺的服从,没有坚强的反抗。”3月31日记载:“政府一旦停止援并,保卫战如何坚持?虽有决心亦难获胜。”4月6日记载:“下午三时全干会上主任报告: 由于目前敌人政治攻势的扩展,局势的严重和环境的艰苦使本队同志中产生了形形色色的不良思想。有的希望和平后回家过太平日子,有的恐怕和平后遭匪残杀而设法逃避现实,有既盼和平又怕和平的……不胜枚举。由于上述思想的存在,故在工作上表现消极怠工、悲观失望、等死待毙,生活行为上吃喝嫖赌、散漫胡为。”

3)政治体制濒临失范。内战中,“阎锡山大力加强政治统治,发布《告全体同志书》,号召进行所谓的‘总体战’ ,提出建立‘战斗城’的措施,制定和颁布保卫太原的‘十二条行动纲领’ ,并据此把太原居民编为各类战斗队。”[5]50但是经济体系失序的结果必然在政治体制结构中体现出来,这样的结论在日记中已经不再体现为理论的推演,而是作为实实在在的现实标注着阎锡山政府政治秩序的困境。日记3月14日记载: “私自酿酒当局认为是消耗粮食,‘官’自酿酒不知节约了多少食粮?”4月19日记载:“当局曾下令:‘严禁拒收小钞’ ,而拒收小钞的却是我们为市民谋福利的市联合社(指阎锡山政府1947年创办的平民经济执行委员会的下设机构)。”3月4日记载:“在禁止随意倾倒污水之命令下,各僻街小巷脏水横流,春暖冰解之际,此为苍蝇产生之大本营。 马路凹凸不平,两旁泽壕内满集泥泞污水,莫非这就是文明都市的特有现象吗?”3月9日记载:“市参总部函请当局查禁赌博加大罚款。 其实这一个查禁赌博的办法不啻已经是三令五申了,无奈查禁不了奈何?公共场所里的小孩三五成群都在公开赌博,禁赌声中首先应该去掉这种现象。”3月24日记载: “绿化太原的口号随着季节的来临又在响彻云霄了。 据说当局正在开会讨论植树事宜,我们希望最好尽先检点检点去年所植的树活了几株。”执政能力是执政基础的根本保证,而阎锡山旧政府既在重大民生问题上表现乏力,又在日常施政方面毫无效能,完全丧失了执政能力。

上文已经提及,在日记作者看来,太原作为“铁都”在战局中意义重大,但“太原保卫战”前途是危险的,虽有决心亦难以获胜。并且,从作者在日记中屡次提起要求国民党中央援助太原,以及作者对北平和平局势、对安庆战局的忧虑等,我们可以体会到当时太原城外部环境在日记主人眼里何等艰险。

总之,从日记里我们可以看出,太原城的社会环境在当时已经不能提供生活之必须以及环境的安定,其内部社会结构的失序和外部环境的压力交相辉映,而内部秩序的失序似乎是更为主要的原因。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居民百姓的生活状态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了。

3 太原市民生活状态分析

阎锡山在他的“平民经济”理论和《战斗城十二行动纲领》等文件中预设过太原战役中的市民生活。“就是无论贵贱贫富一样生活,有钱有势的,也不许吃的特别好,没钱没势的也不会吃的坏,贫富一样,贵贱一样,人人有工作,人人有生活,这就叫平民经济。”[6]413“战斗城内实行历史上的战斗经济,在只求共生,不谋私蓄的生活原则下,以劳动结果的生活剩余增大了再生产的资本。”[7]18而日记3月20日记载:“白市长为明了民间疾苦,昨日冒雪出访。访问的结果明白了大多数人极为贫苦,深为所感。多知民间一分苦,更增心头数层愁,白市长当有此感耶。”日记主人的如此一叹,让我们更加深刻体会到当时太原城内普通群众的困窘状态,这种生存状态,与阎锡山理论体系里的市民生活状态有着霄壤之别。

首先,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呈现出生产无序、生活无着状态。身处已然失序的经济环境中,正常的生产手段已经不能保证绩效的获得,于是,涉足第二职业成为当时很多人的无奈选择,即使公务员和教师也积极参与,然而,这样的努力经常以失败告终。日记3月7日记载:“生活高压下公务员大多兼营商业维持生活,看来人生还是吃饭第一。”4月18日记载:“你亦要白的(指白银),我亦收白的,公务员为这白的闹得头昏目眩、焦头烂额,神经都给白热化了。”3月3日记载: “据悉某校教员日来因生活压迫,在课之余暇兼卖烧饼,但因对做买卖没有经验,不但难得盈利,反而蚀本亏账。文人呀你真悲哀。”事实上,教师在生意上的失败并不能简单归因于经验的缺乏,流通领域的混乱无序和官商勾结导致的金融市场的严重失范是其更为深层的原因。3月24日记载:“券倦 ,投机倒把三部曲:在这互助共生的战斗城里,仍有一群一伙的金鬼子、银贩子投机倒把、买空卖空,金券白洋、白洋金券的来回倒弄,时而望金券上涨,时而望白洋抬头,净开空头支票,玩弄空中取酒的把戏,整天整夜就在拨弄金券,搞买卖弄渔利。”3月27日记载:“在奸商的行列中参加进去了达官贵人,于是‘两袖清风’ 这四个字便被丢弃在历史博物馆里去了。在奸商的行列里参加进去了什么,什么便会来个变。奸商是一个大的染缸,谁亲近他们谁便会被涂染上浓浊,于是奸商的阵营是雄厚的,他有前台更有后台,有算盘更有刀枪剑戟,甚而至于还有……”3月29日记载:“本市粮价暴涨,人们一致认为是巨商大贾大量搜刮所致。 富商大贾一囤积粮价必亦要涨,粮价一涨小民必亦要挨饿,大贾与小民总是过不去。”3月6日记载:“但在另一种人,他们正利用着金钱过着非分的享受,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上,到处的灯红酒绿都属于他们的。他们穿的有重裘呢革,住的有高楼大厦,吃的有白面大肉,行有香槟小包车,有女人……就是他们吃一天的费用可以供给平常十个人的一周生活,一点普通应酬可以赈济一千个无衣无食的难民,甚至阿猫阿狗的饲养亦远甚过平民的佳肴,这亦是太多了金钱的缘故。”这样,普通市民的生活无着便不可避免了,而达官显贵、巨商大贾等旧秩序里的精英阶层显然没有担负起“战斗城”里“互助共生”的任务,反而成为本阶级的掘墓人。

其次,市民的生存环境表现出治安混乱、安全无靠的特征。这是当时太原城政治环境恶化的必然结果和直接表现。 旧政府的政策制定和施政手段严重脱节,施政过程和施政效果严重背离,导致普通市民的家庭稳定、财产安全乃至生命本身均遭遇到巨大的威胁。日记3月10日记载: “日来报载离婚启示甚多,大多的理由都是因为生活无着。”4月6日记载:“骗案枪案惨案,报纸上每天都有这样的新闻,这是现社会的写照。 后半坡街昨日下午一时发生一劫杀案。卖糕老头被人用手枪打死,抢去财物。光天化日下我们的太原城里竟发生如此事件,真不禁令人毛骨悚然。”3月17日记载:“昨闻南门外有卖人肉之说,但今阅报纸,据当局谈称卖人肉系讹传,驴肉当作牛肉卖,路人疑为人肉。这年头人们的神经亦太敏感了。”日记主人不相信吃人肉之说,这除了旧政府封锁消息,还和他的工作有很大关系。3月31日记载了他对午饭管理组问题的处理,说明日记主人负责本单位伙食供应,不用为吃饭发愁,因此对太原缺粮的严重程度认识不足。不过目前流传的一些回忆录可以确证人食人现象,如阎锡山秘书原馥庭就回忆称1949年太原常饿死人后吃人肉。[8]

最后,市民的文化生活呈现出道德失据、精神无依的堕落倾向。市民道德行为选择方面进退失据,在生命面前冷漠应对,将生命意义世俗化便成为当时文化状态的真实写照。日记3月9日记载:“公共场所里的小孩三五成群都在公开赌博,禁赌声中首先应该去掉这种现象。”3月29日记载: “民众公园公开聚赌。 有六十余青年八处赌场,围观者如墙,这是禁赌声中一件‘奇’ 闻!”太原城破之前,阎锡山政府的公务人员甚至“提出口号‘加大享受,缩短阳寿’ ,四处蹂躏强奸妇女。”[9]1943月25日记载: “上午十时,处里全干会上发布了李程迪借职权敲诈勒索奸淫胡为,孙若靖、乔荣与程迪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4 结 论

受日记主人身份和经历的局限,日记没有提及阎锡山政府上层的具体动态,也没有提及普通工人等群体的生活状态,但从日记对太原环境和几个市民阶层的零散描述中,我们已能清晰看到阎锡山政策的制定和施行之间始终存在着紧张关系。 阎锡山在太原解放战役爆发前对固守太原充满信心,这不仅源于他对军事措施的自信,更来源于他对治理太原的驭民政策的自信。1948年3月25日阎锡山会见李宗仁代表时说:“若没有人民,即没有兵源,美元、美械、美兵均无用。欲有人民,先要是非平等,生活平等,劳动平等,牺牲平等。[10]222”但日记资料透露的信息则是,太原解放前夕不仅物资匮乏、物价飞涨,而且官员贪污腐化、富商投机倒把、普通市民被盘剥不止、贫富严重分化,根本没有任何平等可言,其政策被虚化也就导致了民心尽失。因此,太原的解放不仅对于当时的普通市民来讲具有迎接新生的社会意义,而且对于当今社会思考如何使政策真正惠及民生也具有借鉴意义。

[1]严昌洪.中国近代史史料学[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1.

[2]刘新成.日常生活史: 一个新的研究领域[DB/OL].2007-11-2 [2012-11-27].http: //jds.cass.cn/Item /6380.aspx.

[3]李茂盛.阎锡山大传: 下册[M].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0.

[4]阎锡山誓死守太原 [DB/OL].2010-11-19 [2012-11-27].h ttp: //club.china.com /data/thread /5688138/2720/04.

[5]耿成宽, 王景昌.太原解放的历史经验与启示[G]∥杨云龙.龙城新纪元—— 纪念太原解放六十周年论文集.太原: 北岳文艺出版社, 2009.

[6]山西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阎锡山统治山西史实[M].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 1981.

[7]贾立进.太原解放档案文献图集[M].北京: 中国档案出版社, 2009.

[8]阎锡山秘书回忆: 1949年太原常饿死人后吃人肉[DB/OL].2011-12-2 [2012-11-15].http //tv.people.com.cn/GB/39805/42848/1647091.

[9]张德一,贾莉莉.太原史话[M].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00.

[10]阎锡山.阎锡山日记[M].北京: 九州出版社,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