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通之《妒记》引义与性别反思
2013-08-15台湾梁煌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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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梁煌仪,台湾政治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现任台湾逢甲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担任“大学语文”、“古典小说”、“唐代经学”、“文献学”、《左传》、《文心雕龙》、《易经》等专题之讲授与研究。
引言
《妒记》探究传统社会男尊女卑,性别不平等中两性婚恋与话语权问题。传统男性存情于功名,或得多妻妾;女性则须三从四德,居家相夫教子,而最重守贞、顺从,疑忌不萌于心之妇德。然《妒记》所述之妒,俨然现代男女要求婚恋专一,名虽妒而实贤。传统话语权亦每每男性主导,女声澌弱;刘夫人力主女性发声,与今人诉求两性话语权平等不遑多让。
张爱玲之《谈女人》①以对比方式呈现近代男女之行为特质及性别(Gender)刻板印象,对女性持诸多负面评价,虽迩时称新时代女性而未必贤,如恨较持久、说谎、“毕生挑拨外界诱惑”、“小性儿,矫情,作伪,眼光如豆,狐媚子”、“如果你不调戏女人,她说你不是一个男人;如果你调戏她,她说你不是一个上等人”,古今女性相映,足资发人深省。
现代两性价值观念、行为模式,及其积渐而成之性别刻板印象又或来自于传统,我辈对古今中外之文化当辩证思考,弃其否窳而扬其良善。盖性别主要由自我经社会化建构而形成,生理性别影响有限。凭借现代文化陶冶性别“平等”(Egalitrain)、两性携手、美美与共之观念并起而行之性别角色(Gender Roles),龙凤高翔,则区宇文明之美境,庶乎其有成也!
虞通之著作吉光片羽
虞通之是南朝刘宋作家,其传世事迹始附见《南史》:
……又时有虞通之、虞和、司马宪、袁仲明、孙诜等,皆有学行,与广埓名。通之、龢,皆会稽余姚人。通之善言《易》,至步兵校尉。和位中书郎、廷尉,好学;居贫屋漏,恐湿《坟》《典》,乃舒被覆书,书获全而被大湿,时人以比高凤。②
〔明〕梅鼎祚纂辑《宋文纪》卷17:“(虞通之)为明帝近臣。入齐,至步兵校尉。”③约卒于齐武帝永明中至末年。④
考虞氏著作,据〔唐〕魏征等《隋书·经籍志》卷33、34、35有《妒记》,〔宋〕领军长史虞通之《善谏》,〔宋〕黄门郎《虞通之集》;〔后晋〕刘昫等《旧唐书·经籍志上》卷46录《后妃记》。⑤今见《世说新语》注与唐宋类书引《妒记》佚文九则外,余均亡失;单篇存《赠傅昭诗》一首,及《为江斅让尚公主表》《明堂颂》两文。⑥
依南朝〔梁〕沈约《宋书·百官志》所记,⑦给事黄门侍郎五品,四人,与侍中三品,俱掌门下众事,秩六百石。侍中四人,秩比二千石,掌奏事,直侍左右,应对献替;法驾出,则正直一人负玺陪乘。君郊庙临轩,则黄门郎一人执麾。领军将军三品,掌内军,步兵校尉四品、长史六品属之。
《妒记》系我国首部专写妒妇之志人小说集。沈氏《宋书·后妃传·孝武文穆王皇后传》卷41:
(王偃)长子藻,位至东阳太守。尚太祖第六女临川长公主,讳英媛。公主性妒,而藻别爱左右人吴崇祖。前废帝景和中,主谗之于废帝,藻坐下狱死,主与王氏离婚。泰始初,以主适豫章太守庾冲远,未及成礼而冲远卒。
宋世诸主,莫不严妒,太宗每疾之。湖熟令袁慆妻以妒忌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左光禄大夫江湛孙斅当尚世祖女,上乃使人为斅作表让婚曰:“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投山窜海。”⑧
可知《妒记》原名“妒妇记”,盖太宗鉴于当世妒风广衍,命虞通之作书教化。虞书藉真人实事而润色敷彩,采正史记传方式陈述晋世妒妇故事,要言不烦。虞记具史传属性,如〔唐〕房玄龄等《晋书·王导传》卷65,即汲资《妒记》中《丞相曹夫人性甚忌》条;《隋书·经籍志二》卷33、〔北宋〕欧阳修等《新唐书·艺文志二》卷58亦置此书于史部杂传类。⑨
《妒记》殆逸于赵宋,据遗存篇什推测,该集以描摹两晋妒妇抵拒丈夫纳妾,限缩丈夫交往为主,旨在劝诫公主及士大夫妻等贵族阶层妒悍之习,俾维系父权社会。文中一改传统文人多从正面形塑女性,径自儒家淑训之反面点染其觉醒样貌,于志人小说中独树一帜。
今取现存《妒记》各则首句名篇,罗列如次:
1.《桓大司马以李势女为妾》:据〔唐〕欧阳询辑、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卷18,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325页,参〔北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154引《世说》,《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本《静嘉堂文库》藏宋刊本,第751页;南朝〔宋〕刘义庆撰、〔梁〕刘孝标注《世说新语·卷下之上·贤媛第十九》第21条注,〔明〕嘉靖间袁褧嘉趣堂重雕宋孝宗淳熙十五年陆游刻本,原版第27页右;敦煌本残类书第二种,余嘉锡谓别有所本,非采自《世说》,见余著《世说新语笺疏》转引,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816页;〔唐〕白居易辑、〔宋〕孔传续辑《白孔六帖》卷17,台北:新兴书局影明嘉靖年间覆宋刻本1969年版,原版第26页左(总第278页)。
2.《丞相曹夫人性甚忌》:据袁本《世说·卷下之下·轻诋第二十六》第6条注,原版第17页左,参汪校本《类聚》卷35,第614页;明嘉靖年间覆宋刻本《白孔六帖》卷17,出处同第一条。
3.《谢太傅刘夫人》:据影宋本《御览》卷521,第2370页,参汪校本《类聚》卷35,第614—615页;明嘉靖年间覆宋刻本《白孔六帖》卷17,出处同第一条。
4.《京邑有士人妇》:据汪校本《类聚》卷35,第615页。
5.《泰元中》:据汪校本《类聚》卷35,第615页。
6.《诸葛元直妻刘氏》:据汪校本《类聚》卷35,第615—616页。
7.《武历阳女嫁阮宣子》:据影宋本《御览》卷758,第3366页与卷967,第4289页,参汪校本《类聚》卷86引《妒女记》(即《妒记》),第1470页;〔北宋〕吴淑注《事类赋》卷26,宋绍兴十六年刻本,原版第1页左—第2页右。
8.《谢邈茂度妻郑氏妒》:据《白孔六帖》卷17,台北:明嘉靖年间覆宋刻本,原版第27页右(总第279页),参〔明〕陈耀文辑《天中记》卷19,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版第18页右、光绪听雨山房本,原版第13 页左。⑩
9.《晋祖约妻无男》:同前条。⑪
孤胆英雌存《妒记》
东晋名相王导之行事与功绩多载史册,《世说新语》亦几以王导为主轴。然王导其人与日常生活则人所鲜知,《丞相曹夫人性甚忌》适足以补其阙轶:
丞相曹夫人性甚忌,禁制丞相不得有侍御,乃至左右小人亦被检简,时有妍妙,皆加诮责。王公不能久堪,乃密营别馆,众妾罗列,儿女成行。后元会日,夫人于青疏台中望见两三儿骑羊,皆端正可念。夫人遥见,甚怜爱之,语婢:“汝出问,是谁家儿?”给使不达旨,乃答云:“是第四、五等诸郎。”曹氏闻,惊愕大恚,命车驾,将黄门及婢二十人,人持食刀,自出寻讨。
王公亦遽命驾,飞辔出门,犹患牛迟,乃以左手攀车兰,右手捉麈尾,以柄助御者打牛,狼狈奔驰,劣得先至。蔡司徒闻而笑之,乃故诣王公,谓曰:“朝廷欲加公九锡,公知不?”王谓信然,自叙谦志。蔡曰:“不闻余物,唯闻有短辕犊车,长柄麈尾。”王大愧。后贬蔡曰:“吾昔与安期、千里共在洛水集处,不闻天下有蔡克儿!”正忿蔡前戏言耳。
(袁本《世说新语·轻诋》第6条注引)
王导历仕东晋元帝、明帝、成帝三代,诚东晋政权之奠基者。成帝咸康四年(338),命王导任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旋改司徒为丞相,由王导担纲。其权势炙手烜赫,“众妾罗列,儿女成行”,于时原不足异;直至近代以降,男尊遗风仍存,张爱玲《谈女人》:“男人可以跟最下等的酒吧间女侍调情而不失身份——上流女人向邮差遥遥掷一个飞吻都不行”,“女性的生活不像男性的生活那么需要多种的兴奋剂,所以如果一个男子公余之暇,做点越轨的事来调剂他的疲乏、烦恼、未完成的壮志,他应当被原恕”。世俗以男性放诞为可歆羡之韵事矣。
唯曹夫人“禁制丞相不得有侍御,乃至左右小人亦被检简,时有妍妙,皆加诮责”,令人叹讶。〔汉〕孔安国等撰集、〔魏〕王肃注《孔子家语·本命解》卷6载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僻、嫉妒、恶疾、多口舌、窃盗,俱可出妻。⑫七出大抵出自夫族之角度,并考虑其利益。
传统社会男尊女卑,居优势之男性辄留意功名,一夫众妻妾;而片面约饬女性三从四德,贤即不妒,妒即可休,性别差异綦为悬殊。两性相处上,男性拥有自主与妻妾环立之威权,曹夫人竟敢撄其锋者,魏晋风度尚通脱,吾人目为人文自觉、女性觉醒之时代。⑬尤其两晋南北朝,门阀士族统治之政治体制益形巩固;并于巨室间,以及与皇室间倚仗婚姻联结,构筑坚劲之大家世族,贵族女性社会地位以为支撑焉。⑭虞记秉妒则不贤而冠以“性甚忌”,性别不平等有以致之也。
王导不能长久忍受曹夫人之禁阻,遂密营行馆,众妾成群。当元会日,曹夫人“于青疏台中望见两三儿骑羊,皆端正可念”,欣爱之情,溢于言表。由给使始知是第四、五等诸郎后,造次间“命车驾,将黄门及婢二十人,人持食刀,自出寻讨”。王导乍闻纳妾之事泄露,为顾及颜面,争先逃离。
作者影写王导惧内又做贼心虚之窘迫形象,用“飞辔出门,犹患牛迟”镂绘其内心悚仄;复细致描状双手动作,更“以柄助御者打牛,狼狈奔驰”,渲染衷情遑遽。此等细节描写,揶揄嘲讽,极其生动传神。蔡谟与王导性情不合,素有积怨,假此事机,以男尊视角谓朝廷赏赐其九锡,“不闻余物,唯闻有短辕犊车,长柄麈尾”尔,真堪发噱,亦睹王导之虚矫。
《桓大司马以李势女为妾》称言南郡主:
桓大司马以李势女⑮为妾。桓妻南郡主凶妒,不即知之。后知,乃⑯拔刀率数十婢往李所,因欲斫之。见李在窗前梳头,发垂委地,姿貌绝丽。乃徐下地结髻,敛手向主曰:“国破家亡,无心以至今日。若能见杀,实犹生之年。”神色闲正,辞气凄婉。主乃掷刀前抱之曰:“阿子!见汝不能不怜,何况老奴!”⑰遂善遇之。其事互见袁本《世说·贤媛》第21条。《世说》标举桓温妻明帝女南康长公主贤,臆由于放下“妒”刀,立地成“贤”;虞通之列入《妒记》,或缘其妒火,拔刃相向,不符儒家贤则不妒之则。
(汪校本《类聚》卷18引《妒记》)
南郡主得晓桓温已于平蜀(347)后以李势女为妾,气势汹汹欲伐之,讵料为李女所感服。魏晋南北朝人流行长发高髻,乌黑亮丽,李女正自“发垂委地,姿貌绝丽。乃徐下地结髻”。不宁唯是,南郡主将斫李女,而能“神色闲正,辞气凄婉”,以“国破家亡,无心以至今日”,虽死犹生应之。其不吝为国而亡,楚楚可怜,撼人心扉。南郡主欣赏李女之气韵风神,不由心生性别角色认同,怜悯其国家倾覆、不能主宰个人命运、屈从为妾之至恸,“主乃掷刀前抱之曰:‘阿子!见汝不能不怜,何况老奴!’”终呈现善待李女之反差结局。
王导夫人、桓温妻攻讨夫妾,虽捉刀,作势而已,侧重于表现独有丈夫、无容侍妾之妒情。彼等无畏乎殒坠传统,以维护一己权益,胆识可嘉,并影响后代女性之自我警醒。
袁本《世说新语·贤媛》第23条亦例及刘夫人:“谢公夫人帏诸婢,使在前作伎,使太傅暂见,便下帏。太傅索更开,夫人云:‘恐伤盛德。’”⑱谢公(320—385)刘夫人止节谢安观伎,维系其非礼勿视之风规,遂有贤名。
谢太傅刘夫人,不令太傅有别房宠。公既深好声色,不能全节,遂颇欲立妓妾。兄子及外甥等微达其旨,乃共谏刘夫人,方便称《关雎》《螽斯》有不妒忌之德。夫人知讽己,乃问:“谁撰《诗》?”答曰:“周公。”夫人曰:“周公是男子,乃相为耳,若使周姥传⑲,应无此语也。”
(影宋本李昉等:《太平御览》卷521引《妒记》)
《毛诗正义·卷第一·关雎·毛诗序(小序)》:“《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毛诗正义·卷第一·关雎》首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郑笺:“言后妃之德和谐,则幽闲处深宫贞专之善女,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谓三夫人以下。”⑳郑解“淑女”为“三夫人以下”,乃指三夫人、九嫔;众妾,指世妇、女御。因后妃之德和谐,不嫉妒,三夫人、九嫔皆化后妃之德,亦不嫉妒,故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怨者。《毛诗正义·卷第一·螽斯·小序》:“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21]传统婚姻之重要目的在于“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故《关雎》郑笺、《螽斯·小序》重言不妒忌,“闻子有贤妇,华堂咏《螽斯》”[22]也。然而,“谢太傅刘夫人,不令太傅有别房宠”,有违儒家经典定义贤妇应备不妒之行,故采入《妒记》。
《谢太傅刘夫人》一则对理解中国文化中,略由男性发言,男性恒掌握话语权之性别角色颇具启发性,全文揭示妇女对于话语权之另类思维。《周南》收集周王朝所直辖南方诸国之诗,当非周公所作。谢安之侄儿及外甥有意以周公盛名,讽劝刘夫人反对谢安纳妾之举。刘夫人将计就计,以此二诗为男子周公所作,又由男性诠释妇女不妒男子妻妾庶多之德,自为男子着想;若由周公夫人解说,当无妇女不妒之语,则妇女不妒属不合理之男性话语从可知矣。刘夫人言语并非鄙陋,未审谁撰《诗》,曾慧黠破解对方用意,维持自我尊严,确有足多者。
《妒记》与《谈女人》今义阐抉
我国首位妒妇已出现于公元前552年,《左传》襄公二十一年:“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23]基于两性爱情之排他性,嫉妒(Jealous)本人类所共有之心理,无论女男,弗能外是矣。则希冀婚恋忠诚,非因他人胜贤于己而记恨之妒忌,于两性关系间,有其价值存焉,曹夫人、刘夫人、南郡主妒妾之意义寓于是。
更有甚者,传统社会性别不平等,既允男性妻妾罗列,专鹜功名;又倡女性应三从四德,阃内助夫,此许一偏之要求,妒妇难免产生。是以传统对女性一则施予伦理教化,望企内化而成其自觉规范,与外显行为之鹄的;一则通过反面评价——“礼教认妒忌是妇人的恶德,悦夫是妇人的本分”,俾遏扼无数欲言事之女性。传统妇女于婚恋生活既如是黜抑,曹夫人辈只身力抗父权社会,力争个人挚爱与身份,依稀体现当代男女要求婚恋贞一之旨。与其二三其德,小三、小四纷繁,孰若婚恋靡贰,全心全意相守候之为愈也。
爱情与婚姻建立于两性身份自由、人格独立,及地位平等之基础,逮近代方有之。故南郡主谓“见汝不能不怜,何况老奴”,其语尚崇夫权,直默许桓温拥有更多权利,自不必苛责。先前南郡主向李女而非桓大司马拔刀,诛讨对象舛误,王丞相曹夫人亦复如是。乃悟抵抗不平等者未能正确警觉,自无以荡涤其非义,斯乃时代之局限,确亦无可厚非。
物换星移,今时两性日渐平等矣!“有时并肩相爱怜,得成眷属都有缘”,此固有情人所夙夜欣企者。设若情猿变心,事主无为轻心姑息也。盖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1908—1986)《第二性》有云:“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上、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是整个文明。”[24]波娃剖诉女人可以有选择权,而选择须奠立于深刻自觉、具足勇气,以及自信与努力,故而两性婚恋平等之契机,甫砥于成。其言警策,毋忽哉!且任一国民理应平等享有尊严、自由与人权,并受法律与联合国人权宣言、两国际公约保障,两性平等即其中一环。纵使各国实施程度不一,然文明国家无不翕然效之,寝以成风。
传统社会性别不平等亦见诸社会参与,犹女声孤微,而男性话语充耳,洋溢楮墨。[25]4世纪谢太傅刘夫人独具慧眼曰:“若使周姥传,应无此语也。”只语片言谌显露刘夫人力求女性话语权;男女声对治,宛然今人诉求两性话语权平等耳!西蒙·波娃《第二性》引17世纪女性主义者保玲欠尔语云:“所有男人写关于女人的书都应加以怀疑,因为男人的身份犹如在讼案中,是法官又是诉讼人。”[26]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人类成长历程中,现代两性倾伫渴望独立、自由、平等,企盼进入社会主流,实现自我话语权,则美美与共,两性对话焉可或缺?
关于包装废物方面,德国推动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二元回收系统”,即在已有生活垃圾回收体系基础上重新建立一套包装废物回收系统,即“绿点公司”。它的出现标志着对包装废物的回收和处理走向市场化和产业化道路,既保障了包装废物的回收利用效率,又降低了零售商、制造商和包装商们的投入。“二元回收系统”的成功应用,促使德国近几年的包装废物综合回收率始终维持在75%以上。
张爱玲《谈女人》由近代男女之性别刻板印象措笔,文章来源有二,其一始自观览奥涅尔(Eugene O’Neill,1888—1953)《大神勃朗》戏剧后,感喟良多。奥涅尔通译奥尼乐、奥尼尔等,美国戏剧家,[27]为美国民族戏剧之奠基人,193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其二起兴于《猫》:“西方人称阴险刻薄的女人为‘猫’。新近看到一本专门骂女人的英文小册子叫‘猫’。”
张爱玲揭露女人之劣根性及女人对异性、婚姻、家庭、人生之真实感触,[28]代表女性知识分子之爱情观、婚姻观、金钱观、道德观。文中对女性迭见负向评骘,如恨较持久、信口编故事、女人主观品评男子、多疑、女人间难交友,她们有较多隐瞒、不认错、推诿责任、自治能力低,坏女人比坏男人坏得彻底。虽称新时代女性而未必贤:
女人往往忘记这一点:她们全部的教育无非是教她们意志坚强,抵抗外界的诱惑——但是她们耗费毕生的精力去挑拨外界的诱惑。
女人的确是小性儿,矫情,作伪,眼光如豆,狐媚子。(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聪明的女人对于这些批评并不加辩护,可是返本归原,归罪于男子。
若是者曷耶?《谈女人》尝探讨其成因:“在上古时代,女人因为体力不济,屈伏在男子的拳头下,几千年来始终受支配,因为适应环境,养成了所谓妾妇之道。”自古男尊女卑,男性取得政经地位,女性须依附于男性而生活。男子纵然妻妾成群,女子亦须守一从夫,即妾妇之道;抑或运用各种手段,以争宠取悦于男性。女人之缺点既为社会环境所致,“然则近代和男子一般受了高等教育的女人何以常常使人失望,像她的祖母一样地多心,闹别扭呢?”张爱玲谓几千年余弊,非须臾间可蠲革也。
张爱玲不独揭弊,确亦有臻于淑女之法。一则教育应回归原意,弃舍妾妇之道,培养神性成分——“广大的同情、慈悲、了解、安息”:女人“代表四季循环,土地,生老病死,饮食繁殖……女人纵有千般不是,女人的精神里面却有一点‘地母’的根芽。可爱的女人实在是真可爱。”[29]经由教育,“在某种范围内,可爱的人品与风韵是可以用人工培养出来的,世界各国各种不同样的淑女教育全是以此为目标”。
张爱玲以地母象征人母,地母神孕育、安置万物,犹女性具生育与抚养能力,传承胤嗣,并影响女性特质之形成。《大神勃朗》中地母之形象:“一个强壮,安静,肉感,黄头发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皮肤鲜洁健康,乳房丰满,胯骨宽大。她的动作迟慢,踏实,懒洋洋地像一头兽。她的大眼睛像做梦一般反映出深沉的天性的骚动。”希腊地母神盖亚(Gaia)系生命女神,乃大地、众神、人类、世间生灵之始祖,亦万物之所归。其形象为体态丰盈之主妇。我国女娲似之而有同异,人头蛇身,抟黄土造人,又置婚姻、炼五色石补天与作笙簧。传统文化中地母娘娘则称“后土娘娘”或“后土夫人”,主宰大地山川、五谷生长,并保护土地与生殖万物。地母娘娘源自“后土神”,《左传》僖公十五年(公元前645年):“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30]地母娘娘约宋朝纳入道教。汉族务农为生,后土信仰甚古。
一则须勇于负责,不能全然怨咎男子:“女人当初之所以被征服,成为父系宗法社会的奴隶,是因为体力比不上男子。但是男子的体力也比不上豺狼虎豹,何以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不曾为禽兽所屈服呢?可见得单怪别人是不行的。”女人应断绝《谈女人》引《猫》作者所谓不负责任之作为:“她们要人家把她们看得很严重,但是她们做下点严重的错事的时候,她们又希望你说‘她不过是个不负责任的小东西’。”女性宜发挥主体能动性,改变观念与行为,谋求经济、人格及婚恋自主,“意志坚强,抵抗外界的诱惑”,摒弃“现代婚姻是一种保险”的念头,假以时日,或有尽除积习之时也。何况今日已非“女人大半总是在户内持家看孩子”或“活动范围有限”,淑女化成之契机指日可待。
发扬“主体自由”或“自我”反思乃为人之根本。就女人言,张文以为“以美好的身体取悦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也是极普遍的妇女职业,为了谋生而结婚的女人全可以归在这一项下。这也毋庸讳言——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悦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由前三句示人贬意,可推论以思想悦人之所以同于以身体,盖意谓丧失主体自由。心者,身之主也,唯有经济自足,建立主体自由、思想独立方为根本之道。知识分子宁清贫自乐,阉然媚于世而浊富且贵,岂不愧哉![31]
他道:“女人物质方面的构造实在太合理化了,精神方面未免稍差……”
若是女人信口编了故事之后就可以抽版税,所有的女人全都发财了。
女人与狗唯一的分别就是:狗不像女人一般地被宠坏了,它们不戴珠宝,而且——谢天谢地!——它们不会说话!
女人们真是幸运——外科医生无法解剖她们的良心。
此类话语又以特称命题为全称,“比较上女人是可以一概而论的,因为天下人风俗习惯职业环境各不相同,而女人大半总是在户内持家看孩子,传统的生活典型既然只有一种,个人的习性虽不同也有限”,其判断有待揆酌;尤以今昔变迁,社会进步,现代生活形态庞杂非一矣。另梁实秋《女人》称女人爱说谎、善变、爱哭、多嘴、胆小、聪明;《男人》述男人脏、懒、馋、自私、言不及义,二文针砭部分社会现象,可参看。[35]
梁实秋译美国阿迪斯·惠特曼(Ardis Rumsey Whitman,1905—1990)《什么使得一个女人令人难忘》与张文相与为犄角,言令人难忘之女人毋须力求表现其为女性,或刻意引起男人注意等洵然。惜又云“只是要你在和她一起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你是一个男人”[36],则类乎我国传统男乾刚、女坤柔之迷思。尚有不可以不一言者,美国海伦·费雪(Helen Fisher,又译海伦·费希尔,1945—)《第一性》副标题“女人的天赋正在改变世界”,谓男女组织思维之方式有所不同,主要源于天生脑部构造差异;[37]或其他以男女天生有别为主导者如约翰·葛瑞(John Gray,又译约翰·格雷,1951—)《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38]属于“本质论”(Essentialism)。顾“Gender”之促成,以“反本质论”(Anti-Essentialism)主张自我经社会化陶铸而日就月将,生理性别之影响实有限为得也。
结论:两性比意,其利断金
现代社会多元化,信息日新月异,传统观念屡逢质疑。传统性别差异虽有其历史意义,于今末俗相沿、不合现代化之处比比可见;重以今人剩有讹误之性别刻板印象,积习难返,咸有碍性别角色之健康发展。苟任令性别优越感、偏见或歧视存在,虞其压抑两性特质之发挥。
传统性别角色以为男女各具不同特质,工具取向之男性化特质,较讲究目标导向,有进取心、逻辑观念,与富活动性,适合工作者、管理者;情感表达性之女性化特质,较能照顾人、温柔,有爱心,适合照顾者、服务者,于是男女尊卑、外内之别成焉。世异时移,此际迥非曩时男主外,重事业;女主内,偏感情或家庭可堪俦伦。科学研究且证实男女并备工具性与感情性特质,两性宜就主客观因素,妥适发展自我特质与性别分工,乃能成功扮演性别角色,如鱼得水。然则男女驰骋职场胜似风鹏,婚恋圆满恍沐春风可期,“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亦不足以尽其善状也!
因传统性别刻板印象长期且普遍弥漫于社会各角落、各阶层,历来男性常获得较多历练工具性特质之机会。迩来,社会现代化突飞猛进,女性之文化素质提高、政治参与日增、经济独立,女性角色与行为形态丕变,各行业中女性精英纷纷崛起。其表现工具性特质之亮眼者,触目皆是,又往往视男性毫无逊色,足验吾说不诬。美籍阿迪斯·惠特曼一文深入阐述感情性特质,谓有感应而热情;人格完整及内心充实;流露温柔、关切,与为人牺牲之愿心;聪明有智慧;心地善良;引发潜能,使人实践其优长之女人令人动容,实则男人亦然。
总之,当代性别角色朝向两性平等,男女当协力同谋而各有其社会地位,逐一消弭性别刻板印象之误区;两性话语交流共鸣,而又各擅胜场,要以自致其身之特质,善尽社会角色以求自惬而已。此等进展确为历史之归趋,吾等唯有戮力以赴耳!
①张爱玲:《谈女人》,《流言》,上海:街灯出版社1945年版,第82—95页,下同。
②〔唐〕李延寿:《南史·文学列传·丘巨源传》卷72,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1770页。其校勘记引张森楷《南史校勘记》,谓仲明即《南齐书·王智深传》所附之袁炳叔明也;炳字避唐讳而去,仲、叔未知孰是,同书,第1793页。《南齐书》记虞通熟稔职官典籍,或疑即虞通之,见〔梁〕萧子显《南齐书·百官志》卷16,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311页。
③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版第11页右。
④虞通之卒年之推估,见田喜梅:《虞通之〈妒记〉研究》,山东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硕士论文2009年,第6页。
⑤〔唐〕魏征等:《隋书·经籍志二》卷33载《妒记》二卷,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978页;《经籍志三》卷34载宋领军长史虞通之《善谏》二卷,同书,第1007页;《经籍志四》卷35载宋黄门郎《虞通之集》十五卷、梁二十卷,同书,第1074页。〔后晋〕刘昫等:《旧唐书·经籍志下》卷47载虞集作五卷,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2068页;《经籍志上》卷46载《后妃记》四卷,同书,第2006页。林正三曾论虞通之生平与著作,见所撰《虞通之〈妒记〉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会主编:《古典文学》第十四集,台北:学生书局1997年版,第309—311页。
⑥虞通之:《赠傅昭诗》,较早收录于〔唐〕姚思廉:《梁书·傅昭传》卷26,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393页;〔唐〕李延寿:《南史·傅昭传》卷69,同注2,第1469页。《为江斅让尚公主表》较早收录于〔梁〕沈约:《宋书·后妃传·孝武文穆王皇后传》卷41,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1290—1292页;〔唐〕李延寿:《南史·王藻传》卷23,同注2,第619页,二书有校勘记,《表》亦见〔清〕严可均辑:《全宋文》卷55,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545—547页,严书甄录异文而未及之。《宋书》《南史》未题《表》之作者,〔唐〕徐坚等编《初学记·驸马第七》卷10始署名虞通之,北京:中华书局影司义祖校点清乾隆古香斋巾箱本1962年版,第249页;钱锺书亦谓:“盖《记》《表》为一事而发,且出一人之手也。所刻画诸状,每导夫后世院本小说之先路。”见其《管锥编》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324页;然自《南史·王藻传》上、下文观之,《记》明言虞作,《表》言使人为之,则其说可疑。《初学记》亦题《明堂颂》为虞通之作,见《初学记·明堂第六》卷13,第330页,唯不知徐氏依据,此姑依《初学记》,俟诸来哲尔!
⑦〔梁〕沈约:《宋书·百官志》上、下,卷39、40,同注6,第1238—1248页、第1261—1264页。
⑧〔梁〕沈约:《宋书·后妃传·孝武文穆王皇后传》卷41,同注6。
⑨〔唐〕房玄龄等:《晋书·王导传》卷65,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1752—1753页;〔北宋〕欧阳修等:《新唐书·艺文志二》卷58,台北:鼎文书局1980年版,第1486页。
⑩《鲁迅全集》第8卷收录《妒记》前七则,见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鲁迅全集》20卷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475—478页;《谢邈茂度妻郑氏妒》条为田喜梅所新辑,同注4,第23—24页。
⑪《晋祖约妻无男》条为田喜梅所新辑,同注4,第23—24页。
⑫日本宽永15年(明崇祯11年,1638)风月宗智翻刻本,原版第11页下—第12页上;《四部丛刊初编》景江南图书馆藏明覆宋刊本,原版第13页右(总第71页)。
⑬如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见所撰《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56页。
⑭关于两晋贵族女性之社会地位,见《贤妒论——两晋南北朝妇女形象及妇女观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硕士论文2010年,第19—30页。
⑮影宋本《御览》卷154引《世说》“妹”作“女”,与此合。袁本《世说·贤媛》第21条“女”作“妹”。
⑯据袁本《世说·贤媛》第21条注引《妒记》“南郡主”下有“凶妒,不即知之。后知,乃”补。
⑰袁本《世说·贤媛》第21条注引《妒记》作“阿子!我见汝亦怜”;明嘉靖年间覆宋刻本《白孔六帖》卷17引《妒记》无“阿子”,作“我见犹怜”;影宋本《御览》卷154引《世说》作“阿姊!我见汝不能不怜”,作“姊”是,四库全书本《类聚》卷18引《妒记》同。徐震堮以为“阿子”似是亲昵之称,然不知其确义,见所撰《世说新语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376页;余嘉锡谓乃晋人呼儿女之词,见其《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816页。
⑱袁本《世说新语·卷下之上·贤媛第十九》第23条,原版第27页左。
⑲汪校本《类聚》卷35引《妒记》“传”作“撰诗”。
⑳见〔汉〕毛亨传、〔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整理:《毛诗正义·卷第一·关雎·毛诗序(小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5页;《毛诗正义·卷第一·关雎》首章郑笺,同书,第22—25页。
[21]见《毛诗正义·卷第一·螽斯·小序》,同注19,第43页。
[22]〔宋〕苏轼著、〔清〕冯应榴辑注、黄任轲等校点:《苏轼诗集合注·答李邦直》,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633页。
[23]〔周〕左丘明传、〔晋〕杜预注、〔唐〕孔颖达正义、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整理:《春秋左传正义·卷第三十四·襄公21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74页。
[24]西蒙·波娃:《第二性》,陶铁柱译,台北:猫头鹰出版社1999年版,第274页。
[25]参见王志敏:《成长中的话语权分析——解读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名作欣赏》2012年第9期。
[26]西蒙·波娃:《第二性》,桑竹影等译,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0页。
[27]李文华:《尤金·奥尼尔晚期戏剧中声音的运用》,《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0卷第4期,2011年8月,第13—17页。
[28]刘静静:《浅谈女人的“劣根性”——读〈谈女人〉有感》,《时代文学》2012年4月上半月,第214—215页。
[29]吴坷:《女性立场与张爱玲的文学追求》,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论文,2001年,第24页。
[30]〔周〕左丘明传、〔晋〕杜预注、〔唐〕孔颖达正义、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整理:《春秋左传正义·卷第十四·僖公15年》,同注22,第376页。
[31]张瑞以为张爱玲的《谈女人》可以概括为两个异性的“谈女人”:前面部分讲述的是《猫》的作者无名氏对女人的观点;后面部分讲述的是张爱玲本人对女人的看法,此部分是从女性的角度谈女人,才是叙述的主体……她解剖了女人的不幸根源——“不愿抗争、甘愿为奴”的思想,寄托了自己对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以及内在地蕴涵了对知识分子思想启蒙失效的讥讽。见《女人的不幸与知识分子的悲哀——论张爱玲的〈谈女人〉》,《时代文学》2012年2月上半月,第221页。
[32]Macoby, E., & Jacklin, C.(1974). The Psychology of Sex Differences.C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33]Frodi,A.,Macaulay,J., & Thome,P.R.(1977).Are women always less aggressive than men? A review of the experimental literature. Bychological Bulletin,84,634-660.
[34]McMahon, F. & McMahon (1982).Psychology. Chicago: The Dorsey Press.
[35]《谈女人》《谈男人》二文,见梁实秋著、刘天华等编选《梁实秋散文》第1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9年版,第42—45、46—49页。
[36]〔美〕阿迪斯·惠特曼:《什么使得一个女人令人难忘》,原载于1963年6月《读者文摘》第23卷第2期,梁实秋译:《实秋杂文》,台北:大林出版社1977年版,第141页。
[37]〔美〕海伦·费雪:《第一性:女人的天赋正在改变世界》,庄安祺译,台北:先觉出版社2000年版,第8页。该书原由New York :Random House,c. 1999年出版。
[38]〔美〕约翰·葛瑞:《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柯清心译,台北:天下文化200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