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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一个女阿肯的平民史诗

2013-08-15朱冬梅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乌鲁木齐830046

名作欣赏 2013年12期
关键词:阿依弹唱特斯

⊙朱冬梅[新疆大学人文学院, 乌鲁木齐 830046]

作 者:朱冬梅,文艺学硕士,新疆大学人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理论、戏剧影视文学。

天山电影制片厂于2009年拍摄的电影《鲜花》以美丽的新疆风光为背景,展现了一位哈萨克族女阿肯(歌手)鲜花(古丽比克)的成长历程,表达了一个女阿肯追求阿依特斯艺术的执著和感情世界的起起落落,并通过女主人公鲜花的人生经历,表现了哈萨克族人民热爱生活的精神风貌。影片在结尾诗意地表达了哈萨克民族独特的励志哲理:草原上美丽的鲜花,花朵中包藏着风霜雪雨。

一、故事情节跌宕多姿,思想内涵汹涌平静

《鲜花》这部影片是以“鲜花”的人生经历为线索来推动情节发展的。这位性格坚毅、善良聪慧的歌手女阿肯“鲜花”的生活、情感、奋斗经历深邃得像大海,波澜不惊。她的如泣如诉、悲欢离合的故事既使人潸然泪下,也令人深刻体会到哈萨克族人民对生活的热爱。影片运用了一种文化寓意对故事情节进行结构,整部电影由五部分组成:摇篮曲、挽歌、谎言歌、哭嫁歌、无声。这样组织结构一方面是为了尊重哈萨克族“从出生到死亡,唱着歌来,唱着歌去”的特有的一种生命哲学,另一方面也使得故事情节的发展井然有序,繁而不乱。

1.摇篮曲

鲜花的出生颇具有戏剧性。在草原阿依特斯大会上。母亲古莱依不顾自己即将临盆,执意赶赴阿依特斯大会去看弹唱比赛。观众们正为两位阿肯在台上精彩的表演鼓掌欢呼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古莱依提前分娩。“睡摇篮”仪式上,爷爷胡赛因说,在阿依特斯大会上出生的孩子是带着天赋降临的,她长大后一定有着百灵鸟般的歌喉,能成为智慧的阿肯:愿她传承诗人的智慧和鲜花的美丽,她的名字就叫鲜花吧。鲜花便在歌声中降临了。

2.挽歌

按照哈萨克族的还子习俗,鲜花满月后就被过继给爷爷胡赛因和奶奶帕提哈抚养,并从此管他们叫爸爸、妈妈。小鲜花在爸爸的怀抱里得到百般呵护,可是这只百灵鸟到了五岁时仍不能开口说话,被人戏称哑巴阿肯。爸爸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阿肯,他每天为鲜花吟诵诗歌,弹奏冬不拉,小鲜花虽然不能开口学唱,但时时用自己幼小的心灵倾听着爸爸吟诗唱歌。不幸的是,爸爸突然去世。葬礼上,来为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吊丧的人络绎不绝。茫茫雪原,马拉爬犁的送葬队伍向墓地行进着,小鲜花目送爸爸远去。此情此景,五岁的“哑巴阿肯”——小鲜花突然开口唱出了爸爸常常吟唱的那首歌……众人落泪,大地动容。爸爸胡赛因留下的冬不拉伴随鲜花渐渐长大。

3.谎言歌

十八岁的鲜花成长为一名少女,性格里有一股男孩子气,倔强、坚忍。她读书、诵诗、弹冬不拉,伙伴们写情书都排队找她帮忙,鲜花立志要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女阿肯。女友唐努尔家的羊和别克家的羊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别克邀请唐努尔隔墙对唱,谁唱赢了谁就把羊领走。鲜花替好友去对唱,在这个过程中,鲜花与卡德尔汗邂逅,双方互生好感,卡德尔汗不断地给鲜花寄来邮包,大量的书籍使鲜花非常开心,她意识到自己对卡德尔汗产生了感情。卡德尔汗的母亲和嫂子来提亲,鲜花却拒绝了这门婚事。她从许多女阿肯的身上看到,倘若两个优秀的阿肯结婚,那么哈萨克女人就将成为毡房里的主妇,就会失去对阿肯艺术的追求。生活就是这样,要想成为一名像爸爸一样的优秀女阿肯,就要懂得放弃。卡德尔汗在无奈中离去。

4.哭嫁歌

在妈妈的撮合下,鲜花选择了苏力坦——一个出身平凡、默默无闻的乡村土医生。苏力坦的到来使鲜花的生活和情感发生了变化。一个寒冷的冬天,苏力坦出诊,长久未归。鲜花惦记担心,坐着雪橇出去寻找,结果从山上摔下来。鲜花失去了一根小指头,她不能弹冬不拉了。绝望中,她摔坏心爱的冬不拉。苏力坦鼓励她不要放弃自己的追求和胡赛因爸爸的嘱托。在苏力坦的支持下,鲜花的演艺生涯如花绽放,在经历生活与大自然施予的苦难之后,鲜花和苏力坦建立起很深的感情,然而就在鲜花被授予阿依特斯传人表彰大会的现场,她得知丈夫为她进城买冬不拉琴弦的过程中出事。丈夫死后,鲜花又沉寂了,不再唱歌,不与人说话,十五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又成了小时候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5.无声

最后的段落是“无声”,回到了现实时空,鲜花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抚养苏力坦的遗腹女儿,继续着她的女阿肯生活。她成为哈萨克民族阿依特斯的文化传人,培养一批批的孩子们。影片将经历一切风霜雪雨后鲜花的人生阶段寓意为“无声”阶段,影片表明这将是鲜花最美、最自然、最高境界的人生阶段。影片对鲜花奋斗后人生的赞誉不言而明。

鲜花历经挫折,始终没有放弃传承阿肯弹唱,生命不息,传承不息。在鲜花身上,我们看到了哈萨克族同胞勤劳质朴、坚忍不拔的品质。鲜花个人的存在,只是一朵小花的美丽,而众多美丽鲜花的存在,成为一个巨大的鲜花海洋,从而形成了一个鲜花般美丽的世界。正是这种生命哲学的考量和发现,使电影《鲜花》拥有了自己独具特色的艺术形态和思想价值。

二、草原情怀深挚厚重,艺术形象逼真鲜明

一个优秀的电影,不仅要有深邃的思想内涵,而且应该有逼真的艺术形象。《鲜花》正是这样的优秀作品。看了这个电影,质朴而坚韧的阿肯“鲜花”的艺术形象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而鲜明的印象。

鲜花是哈萨克族优秀阿肯的代表。阿肯是哈萨克族对歌手的称谓。被尊为“阿肯”的人,是歌手中的优秀者,是能即兴咏的行吟诗人,是弹奏冬不拉的高手,是草原上受欢迎、受爱戴的民间艺术家。《鲜花》中的主人公鲜花,从她出生之日起,就受到父母的熏陶,她的人生追求就定位在当一个哈萨克族女阿肯,她的生命之花就在阿依特斯演出中开放。尽管她在幼年时期曾经是一个“哑巴”,但阿肯的音乐之声终于使她奇迹般地走出了生命的逆境,逐步成长为一个著名的哈萨克族女阿肯。而她的生存,她的爱情,她的生儿育女,她的整个生命存在,就与一个女阿肯的演艺生涯结合在一起。她的生命,她的形象,就和阿依特斯艺术之花一样美丽,一样为哈萨克族人民及各族人民所欣赏和记取。

影片不仅表现了鲜花这个女阿肯的艺术形象,还如诗如画般展示了抚养鲜花的土壤——美丽的草原文化。新疆独有的如茵大草原,还有草原上淳朴的人们诗一般的歌声,给这部影片赋予了独特的诗情画意和对生命的礼赞。

影片里,极富草原游牧文化特色的哈萨克人生礼仪被给予认真的对待。如哈萨克族以前独特的习俗“还子”,即新婚夫妇把婚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男方的生身父母,以示孝敬。原祖父母与孙儿女的关系要改变为父母与儿女的关系,原为祖父母的称谓改为父母的称谓。而正是因为哈萨克族的“还子”习俗,才使得鲜花的爷爷奶奶变成了她的爸爸妈妈,改变了鲜花一生的命运。爸爸(爷爷)胡赛因是著名的阿肯,他的名望很高,肚子里有一辈子也唱不完的歌,他的传承愿望就是鲜花能够成为草原上著名的“女阿肯”。日常生活中,爸爸与鲜花的朝夕相处使鲜花受到了阿肯弹唱艺术潜移默化的影响,为她后来成为著名的女阿肯作了铺垫。所以说“还子”习俗为鲜花一生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哈萨克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上,心中荡漾着无穷无尽的想象力。雄鹰、羊羔、小鸟等一系列的生动活泼的形象充满了他们的生活。例如,鲜花的奶奶说:“她连话都不会说,除非骆驼的尾巴够着地,山羊的胡子翘到天上去。”这些都离不开他们的生活。无论是两根弦的冬不拉、他们的生活节奏,还有他们令人羡慕的歌唱才艺都是沿袭下来的宝贵财富。

电影《鲜花》让人感受到了哈萨克草原文化强大的生命力和吸引力。影片借助这样一种艺术形式来反映哈萨克族的精神境界和理想追求,反映他们生生不息的草原情怀,这正是影片要传递给我们的文化内涵。

三、巧妙运用电影音乐,精心织串阿依特斯

鲜花出生在热闹非凡的“阿依特斯”大会上,从此,鲜花的一生就与阿肯弹唱艺术交结不分了,阿肯弹唱艺术成为了鲜花之魂,也成为了影片《鲜花》之魂,影片借助鲜花这个人物既展现了阿肯弹唱艺术的盛况,也展示了阿肯弹唱艺术的形式,更显示了阿肯弹唱艺术的文化内涵。观众在欣赏完影片《鲜花》后,会对哈萨克族的文化瑰宝——阿肯弹唱艺术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可以说,《鲜花》是一部对中国哈萨克族原生态音乐的记录和传承。数十首原生态草原民歌随着剧情的推进,或抒情、或言志,将观众带入“生活如歌、歌即生活”的西部大草原。冬不拉的琴弦,伴随着男女主角的歌声,更是情意绵绵,撩拨着观众心中柔软的情弦,被誉为“中国哈萨克版”《音乐之声》。

“生命的长河直直弯弯,时而平静,有时波澜。珍惜生命的人啊,才能勇敢地跨越万水千山……”影片一开始,锵锵有力的冬不拉琴声,雄奇壮美的天山草原,和着铿锵悠扬的主题曲,深深打在观众的心上,拉开了电影的序幕。紧接着,画面展开,身着盛装的孩子们弹唱着冬不拉。在嘹亮高亢的歌声中。女主人公鲜花手抱小女儿出场了,她望着孩子们,神情是那般的欣慰、自豪、淡定、从容。自此,在主题曲的环绕声中,故事倒叙展开。在接下来的故事的演进中,主题曲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它一步步凸现直至深化了故事的主题。

鲜花初试啼音之时是在爸爸猝死之时,当送葬的队伍渐渐远去,一直是“哑女”的五岁小鲜花在茫茫雪野上突然开口唱出了这首歌曲,歌声凄切而坚定,令所有的观众为之动容,这一幕暗示鲜花传承了爸爸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坚强的品格。后来,在鲜花结婚后,挚爱的丈夫苏里坦意外死去,鲜花精神几近崩溃,影片没有用过多的情节交代鲜花的振作,而是巧妙地利用了主题曲来反映出鲜花痛苦挣扎振作起来的努力。影片没有展示鲜花的语言,没有展示鲜花的表情,甚至连鲜花这个人物都没有出现,只用了从帐篷传出来的鲜花断断续续哭唱的歌声:“生命的长河直直弯弯,时而平静,有时波澜。”这撕心裂肺的歌声既反映出了鲜花极度痛苦的心情,又暗示出在爸爸精神的影响下,鲜花一定会从痛苦中走出来,一定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理想的人生。

《鲜花》充分运用电影手段,以音乐来作为影片的结构,将鲜花人生成长的每一阶段都用不同的音乐来表现,这样做不仅具有概括性,还能将民俗文化等歌舞景观自然融入,在美妙的歌声中演绎故事的发展。如“摇篮曲”反映了鲜花的童年生活;“挽歌”代表鲜花从童年成长为少女阶段的人生磨砺;“谎言歌”代表了鲜花少女时期恋爱的浪漫与变化无常;而“哭嫁歌”则反映了鲜花的婚姻生活的悲喜变化;最后“无声”实际上也就是“大音希声”(无声)阶段,领悟到人生真谛后的鲜花进入的一种纯自然、纯和谐的人的最高境界。

影片在很多地方贯穿了阿依特斯。阿依特斯是一种竞技式的对唱表演形式,是哈萨克民族民间内容最丰富、在群众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个艺术类型。内容主要表现哈萨克民族的历史、文化和感情,被誉为全面反映哈萨克人民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和“百科全书”,堪称哈萨克民族的艺术瑰宝。阿依特斯的唱词均为即兴创作,并不固定,因此对艺人即“阿肯”的要求很高。阿依特斯阿肯必须具有敏捷的才思和渊博的知识,具有出口成章的才华,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能在瞬间对答如流,以理以才服人。它不仅仅是阿肯弹唱能力或单一的音乐才能的体现,而是一个综合性的技能。它是集阿肯弹唱的即兴创作能力、音乐天赋、雄辩能力、创作能力、表演能力等各种技艺于一身的非常复杂而先进的综合艺术。

影片中最具表现力的部分都是伴随着阿依特斯的吟唱展开的。阿依特斯似乎是为哈萨克人的精神而存在,幸福时、恋爱时、悲伤时都会由阿依特斯倾诉,不论年轻、衰老都会有阿依特斯陪伴。在鲜花和卡德尔汗第以哈萨克族即兴弹唱表演的原生态文化形式一次冒名顶替进行的即兴阿肯弹唱上,两人对唱,“我把一根羽毛放在卡车上,卡车竟拉不动它塌在大路上。我让老鼠拉着大车走,那车竟像暴风吹向远方”。“我在隆冬的雪原栽下一棵小树,我让黑色的甲虫充当马夫,我骑上最快的蚊子四处奔跑,去丈量每一片天空和土地。我让一千匹骏马游牧在我家的屋顶,还有一千只老鼠和一千只苍蝇做伴,折下一根小草做成牧羊鞭,一鞭子下去它们就会俯首听命。”伴随着男女主角的对唱,歌声不仅情意绵绵,更是展现了阿依特斯悠久的文化魅力。

影片《鲜花》中的鲜花作为一名出色的女阿肯,将祖先的经典出色地传承了下去,这是哈萨克人最后的充满希望的选择。鲜花执著追求阿依特斯艺术的一生与深厚独特的哈萨克族文化结合,使得这部影片的史诗气质显得厚重而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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