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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中的解构——《堂吉诃德》间断叙事策略的审美取向

2013-08-15彭祖鸿罗定职业技术学院广东罗定527200

名作欣赏 2013年6期
关键词:堂吉诃德希德序言

⊙彭祖鸿[罗定职业技术学院, 广东 罗定 527200]

作 者:彭祖鸿,文学硕士,罗定职业技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文本叙事、南江文化。

作为西方文学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堂吉诃德》①以其高超的叙事技巧成为小说在现代、后现代社会寻觅知音的重要法宝,其中干预叙事便是《堂吉诃德》叙事策略主要手段之一。所谓干预叙事策略指的是通过作者的议论、叙述人出面、无关情节干扰等方式,造成叙事进程的不连贯,《堂吉诃德》中作者采用的主要干预叙事的策略主要有插入主线之外的故事、叙事进程中叙述人的干预及两篇序言对叙事的干预三种,以下就叙事技巧中重要组成部分的干预叙事策略及其蕴含的审美取向进行论述,以部分揭示《堂吉诃德》在叙事方面的成就。

一、干预叙事策略

1.故事间的干预

《堂吉诃德》在结构上借用当时非常流行的“流浪汉小说”以主人公行踪的单一线索结构,但是这种单一线索相比后世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的那种严谨的单一线索而言,则似乎显得有些散漫,因为在堂吉诃德故事的叙事过程中时不时地插入游离于堂吉诃德故事这一主线之外的故事。小说中穿插的故事几乎全部是爱情故事,男女双方或因地位、财产的悬殊,或因碍于父母之命,或有教派种族之别,他们的爱情遭遇了很多挫折,但最终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充分地表现出作者作为一个人文主义者对爱情自由、对婚姻自主的主张。不过除此之外,我们发现这些故事在中断堂吉诃德故事的同时,它们本身的进程也不是连续和流畅的,而是经常被打断。上述这个故事的叙述(讲述)过程中被堂费尔南多的讲述和他背诵的两首十四行诗打断过。我们再来看看其他故事的命运:牧羊女马尔塞拉的故事(第一部第十二、十三、十四章)被歌谣、纪念碑的铭文、绝命诗人长篇诗打断,卡尔德尼奥的故事(第一部二十七章)被述者用神父的反应中断,多罗特娅的故事(第一部二十八章)在她本人讲述的过程中被卡尔德尼奥给打断过,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2.叙述人的干预

(1)悬念式的结尾,这种结尾方式往往在故事叙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突然中断,留下悬念以吸引读者继续往下阅读(这在中国传统小说中非常常见)。《堂吉诃德》的章节里有着大量的这类结尾:

“欲知那怨怨艾艾的声音都说了些什么,请看第四卷。”

“这些事情重大而新奇,值得一书和一读,看下去就知道了。”

“人们都听到、看到了什么,留待下面一章再来叙述。”

“此中情形,随后便知。”

“堂吉诃德在战船上的经历留待下一章再讲。”

(2)转移式的结尾,这种方式能够起到将叙述从一个角色转换到另一个角色(有点类似于中国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技巧),这样的结尾在小说中也并不少见:

“咱们就让他走吧,回来再见用不了多久的。”

“就让他们先睡着吧,咱们去看看林中骑士和苦相骑士都说了些什么。”

“桑丘·潘沙又在召唤我们,这是整部传记平衡的需要。”

“咱们暂时就让他们待在那儿吧,因为这是希德·哈梅特的意思。”

(3)第一叙述人的发现过程及议论,小说中叙述的层次较为复杂,大致可以分为四层:最内核的是希德·哈梅特·贝内恩赫利写的堂吉诃德传记,其外为摩尔人的堂吉诃德传记翻译本,第三层才是第一叙述人(小说中只在第一部第九章中称“我”为第二作者,似乎这里造成一种叙述层次的回环),第四层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文本是作者的叙述。这种方式大多出现在章节的首尾两端,第一叙述人往往站在发现和评价第三叙述人所作的堂吉诃德的传记(信史)基础之上形成的:第一部第九章中第二作者机缘巧合地发现文稿并请摩尔人翻译阿拉伯文写成的文稿;第二十八章开头一段第一叙述人对堂吉诃德的羡慕及阅读真实传记所得到的乐趣;第一部最后部分传记对于堂吉诃德第三次出马未能有文字记录,第一叙述人碰巧遇上了一位保存关于堂吉诃德的诗文;第二部第五章第一段译者对这一章的议论及忠实记录;第十章第一二段传记的作者对于事实的尊重;第二十四章译者发现希德·哈梅特在手稿边缘记下的对堂吉诃德历险的真实记录;第二十七章希德·哈梅特和译者发誓所记全都真实。

3.序言对叙事的干预

序言从行文顺序而言,是出现正式叙事之前的,在这里也将之视为干预叙事更多的是出于叙事逻辑的考虑,因为这部小说的两个序言“完全在整个叙事进程之中,是情节不可割舍的一部分”②,事实上这两篇特别是第一部的序言对整个叙事产生重大影响,里面那个忧虑、困惑的“我”是“由塞万提斯创造出来的一个讲述堂吉诃德故事的人”③也即是第一叙述人,序言里那位朋友所说的那些会让读者在阅读文本的过程时不时地停下来进行思考,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们也构成对叙事的干预。

二、审美蕴涵

从第一叙述人的不断努力发现和挖掘文稿的那股劲头,以及作者为回击1614年在塔戈纳出版、署名为阿隆索·费尔南德·德·阿维亚内达的《堂吉诃德第二部》而带病迅速完成《堂吉诃德》下卷的创作现实来看,在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的系统中,塞万提斯在努力构建完整的故事。同时整个叙事进程充分考虑了读者的好奇心以及获得完整故事的特点(这从50页“如此绝妙的故事,恰在那一紧要关头戛然而止……我对此耿耿于怀,一想到这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必定所欠尚多而又很难找到后续篇章,刚刚读的那一点儿所勾起的兴致一下子变成了扫兴”可以看出),特意引入了“充当叙述者和读者之间中介的另外一个人”④——叙述接受者,让读者与叙述人一起聆听角色的故事,体验角色的情感,见证情节的发展。“咱们”“我们”的大量出现,让读者也参与进来,于是叙事似乎变得热闹起来,故事也在第一叙述人、第二叙述人、叙述接受者(读者在作品中的投影)的共同努力下得以完成。

作者在追求故事的完整性的同时,却表现出对故事连续性、流畅性的不信任,通过或是插入其他故事,或是在章节设置悬念结尾、转移结尾,或是第一叙述人的发现和议论,使叙述进程经常出现干预,消解了故事的连续与流畅。插入的故事在破坏堂吉诃德故事的连续性的同时,它们本身的连续性也遭到质疑,它们有的被十四行诗、歌谣、长篇抒情诗中断,有的则干脆反过来被堂吉诃德和桑丘中断。悬念式结尾在抓住了受众的心的同时,也让原本流畅的故事出现短暂的停滞,转移结尾虽然能完成从一个角色到另一个角色的过渡,但本身不能构成故事的一部分,至于第一叙述人的发现和议论能够让读者体验一下发现的乐趣,但对于故事而言是游离其外的。

一方面,叙述人采用了多种手段致力于构建一个真实的故事。1.强调传记的真实性:对于传记本身,叙述人用了很多定语来称呼希德·哈梅特写的堂吉诃德传记,如“信史”“伟大”“严肃、高亢、细腻、婉约”“真实”等,以增加这部传记的真实可信程度;2.充分肯定传记的作者及译者对堂吉诃德事迹的绝对忠实,传记的作者是“博学而有心”“殚精竭虑”、对“每一个细节都不肯忽略”即使“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勇敢的堂吉诃德真的遇上了前一章里记述的好些事情”,但还是“不置可否,照实录下”,译者也表现出了对原作的忠实,即便“认为这第五章(第二部第五章——引者注)是伪托的”,也还是“出于职业的道德”而“不想将之略去”;3.甚至还采用历史遗迹尚存,影响尚在这种在《圣经》中常见的表明所言属实的方法,用“不仅至今还在当地施行而且还被誉为《伟大的总督桑丘·潘萨法典》”等语言证明堂吉诃德传记的真实性。

另一方面,叙述人构建故事真实模式的努力却被叙述人自身和作者消解了。首先消解故事真实性的是第一部的序言,序言中声称“我”是堂吉诃德的“父亲”“继父”,这无疑表明堂吉诃德是“我”的创造物,至少部分是“我”的创造物,基本是一种虚构;同时“我”对是否出版这部传记以及它能否得到认可而困惑的时候,他的朋友建议他假托外邦著名诗人,引用《圣经》及贺拉斯等人所说的话,使用拉丁文、注释及众多典故,列出长长的参考作家的名单等方式唬住“某个傻瓜”,以掩饰自己的谎言,这些都可以就将小说叙述进程构建故事真实模式的努力消解殆尽了。更为重要的是在证明故事真实的过程本身消解其真实性。在小说中,传记作者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堂吉诃德是西班牙人,关于他的事迹按理说应该西班牙人用西班牙语写,而不是阿拉伯人用阿拉伯语来写,而且又是请摩尔人来翻译,再加上“我”这个第一叙述人,都违反了这样一个常识:事件讲述的传播中介越多,最后所得的印象肯定是离真相越远。小说经历了希德·哈梅特、摩尔人、“我”三重中介,真实性是很值得推敲的。更为有趣的是传记的作者和译者这两个根本不信基督的人(他们信奉的是伊斯兰教)居然“以信奉基督的天主教徒的名义发誓”以证明他笔下的堂吉诃德的一切“全部真实可信”,这个誓言就充满了反讽意味。

塞万提斯在构建《堂吉诃德》这个庞大而复杂的话语系统的同时,也在解构这一系统,在努力构建真实得令人信服的叙事体系的同时又对这种构建的可能性怀有深深的疑虑。对叙事本身的不信任,导致文本在完整与非连续、真实与虚构之间徘徊,这是否暗示着塞万提斯开始朦胧地意识到小说虚构的本质?

① 塞万提斯.堂吉诃德[M].张广森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②③ 李森.叙述的陷阱——《堂吉诃德》叙事技巧新探[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2005,(04).

④ Rabinowitz,Peter J.Truth in Fiction:A Reexamination of Audiences[J].Critical Inquiry,197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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