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掷镪案”研究及其对我国城市公共安全的启示

◎ 王裔艳

香港“掷镪案”研究及其对我国城市公共安全的启示

◎ 王裔艳

在广泛搜集香港高空投毒事件“掷镪案”资料的基础上，通过进一步整理、深入分析应对此类突发事件的城市公共安全机制，提出可供我国建构城市公共安全机制借鉴的经验教训。

掷镪案 城市 公共安全

作为亚太地区的重要旅游中心之一的香港，从2008年底至2010年初旺角、深水埗和铜锣湾等闹市连续发生8起高空抛掷镪水①案件，受伤人数达130人以上。该类突发事件严重威胁了香港城市公共安全，引起了香港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本文将在广泛搜集香港高空投毒事件“掷镪案”资料的基础上，通过进一步整理、深入分析应对此类突发事件的城市公共安全机制，提出可供我国建构城市公共安全机制借鉴的经验教训。

一、“掷镪案”基本情况概述

通过广泛搜集香港高空投毒事件“掷镪案”的文献资料，我们按照事件发生时间的先后顺序梳理了这8起案件的基本情况（见表1）：

该类突发事件呈现以下“四多”特征：（1）多在下午或晚上，尤其是周末。除案件⑥发生在上午、案件③和④发生在周一外，其他均发生在周末下午或者晚上，如案件①（周六下午5时许）、②（周六下午近5时）、⑤（周六下午3时许）、⑦（周六晚上10时许）和⑧（周六晚上9时许）等。（2）多在行人专用区、多人聚集的地点，如西洋菜街、鸭寮街、骆克道和庙街等；（3）抛掷的镪水多为“飞鱼牌”管道疏通剂。这是香港常见、售价仅为10元港币左右的通渠水（也称为通渠化塞剂），但其功效强大，可化除碎骨、头发等；（4）被用作犯案的大厦多为“三无”②的、被称为“唐楼”③的旧式住宅。

表1 “掷镪案”基本情况

“掷镪案”严重挑战了香港的公共安全，“是一个伤害社会的恶行，相信会受到全港市民谴责”，油尖警区指挥官刘业成如是说（广州日报，2010）。根据香港法律第212章29条，高空掷物被定罪的最高刑罚为终身监禁（香港文汇报a，2010）。香港旅游发展局担心此次连串事件会影响香港旅游业形象（梅安安，2010）。2009年12月铜锣湾“掷镪案”（⑦）发生后，一名多次访港的内地游客张小姐对此感到震惊，会考虑是否再次访港；而首次来港的台湾游客周小姐却坦言出于人身安全考虑、不会再来（蔡楚辉，2009）。2010年1月庙街“掷镪案”（⑧）发生后，当地摆摊卖手包的李姓小贩称，案发后庙街游客大减，加上天气转冷使得他的生意锐减四成；他还说，因为庙街各街口都有警员站岗，使得气氛仍然很紧张（郝君儿，聂晓辉，严敏慧，2010）。时任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曾荫权表示“这是令人很气愤和令人很伤心的事”，并呼吁市民协助警方缉凶（大公网，2010）。

二、 “掷镪案”体现的城市公共安全应对机制

历时一年多的香港高空投毒“掷镪案”系列事件，充分展现了香港政府在针对此类威胁城市公共安全的突发事件的应对机制：

（一）案发时紧急救护伤者

案发后，警员、救护员和消防员接报立即赶赴现场，及时救护伤者。第一起“掷镪案”（2008年12月13日下午5时许）发生后，被镪水溅中而受伤的46人分别被送往伊利沙伯医院、广华医院和明爱医院救治（苹果日报，2008）。第二起案件（2009年5月16日下午近5时）中，消防员用水枪射向被灼伤的少女背部，替她降温；救护员替伤者包扎；30名送院伤者中，17人送到伊利沙伯医院、13人送到广华医院；医院外设临时冲洗设施，伤者在门外冲洗后被送入急症室治疗。在铜锣湾案件（2009年12月12日晚上10时许）中，救护员立即为伤者冲刷，以稍微减轻其伤势；两名重伤男女立即送院，其头部及脸部均严重灼伤，其中女伤者烧伤达29%。由此可见，镪水弹灼伤行人后，出事地点就近的警察局、医院和消防局接报后就立刻赶赴现场，实施紧急救护工作，旨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有效的方法减缓伤者伤痛。

此外，第三起案件（2009年6月8日晚上8时许）中有5名菲律宾游客受伤，香港入境团旅行社协会为他们提供价值1000美元的援助，而香港迪士尼乐园亦为他们提供免费入场票、一晚酒店住宿及餐券，以作为补偿，希望他们会再次来香港旅游（文汇报，2009）。

由此可见，“掷镪案”系列事件发生后，香港特区政府及其相关部门随即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果断的应对措施：首先是警察、医疗和消防部门立即赶赴现场，了解和控制现场情况；其次，对受伤人群进行摸底和清查，实施紧急救护，救死扶伤；然后，政府对案件波及的外来游客也采取了国际援助并最低限度地降低负面影响。

（二）案发后警方力捕凶徒

在2008年12月开始的这一系列高空投毒突发事件中，仅铜锣湾“掷镪狂徒”落网，因为“腐蚀性液体非常普遍，到处都可以买到，加上犯罪匪徒与伤者没有直接关系，犯罪匪徒亦没有一个特别或明显的动机”④，正如保安局⑤局长李少光坦言“案件线索甚少，调查有一定难度”（香港明报，2010）。

但是，香港警方并非束手无策，而是多渠道、积极查案并竭尽全力追捕凶徒。第一，警方多次调查犯罪现场、深入挖掘案件内情。探员和警员重返犯罪现场，主动联络案发地点附近楼宇的管理员，探访相关楼宇的居民和商户，逐户进行问卷调查，翻看闭路电视，搜集案件资料，寻找案件线索；化验师实地测量镪水弹投掷路径，以确定掷弹位置（星岛日报，2008）。第二，在事发地段加派便衣和军装警察，加强巡逻（何家骅，2010）。第二起旺角掷镪案（2009年5月16日下午近5时）发生后，警方还在行人专区停放一辆贴有悬赏告示的警车，以起阻吓作用（太阳报，2008）。第三，运用高科技手段协助办案。警方逮捕铜锣湾“掷镪狂徒”的破案关键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一只装有通渠水的纸袋，并征用地铁站和附近商户的闭路电视画面，再将大量影像输入去年启动的、用于缉捕镪水狂徒的超级电脑中，以核对出入上述地址的大量路人的容貌和指纹，最终凭借八达通卡⑥锁定目标人物的现身地点，成功逮捕两名镪魔（刘安安，2010）。第四，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呼吁市民提供线索，以助破案。首先，警方呼吁案发当晚参与救助行动的行人和商店店员等，如果发现可疑人士离开现场，可向警方提供资料（星岛日报，2008）。其次，设立热线电话以供市民提供线索。此外，香港警方已针对7宗案件共计悬赏港币170万元缉凶（香港文汇报，2010）。

总而言之，尽管面对如此棘手的案件，香港警方仍不余遗力地办案：一方面依靠其自身力量，反复、深入调查案件，并加强事发地段的保护；一方面，依靠现有高科技手段，运用闭路电视画面、路人的容貌和指纹等信息，寻找疑犯，最终逮捕铜锣湾“掷镪狂徒”；另一方面，积极调动社会力量，通过设立热线电话和巨额悬赏等方式，鼓励案发时在场人员和全体市民提供线索协助破案。

（三）进一步加强监控

从1998年起，香港房屋署⑦在各栋大楼的不同位置安装了俗称“天眼”的高空闭路电视监察系统；2004年初，又以服务合约的形式，聘请退休警务人员组成的“侦查高空掷物特别任务队”执行侦查高空掷物的工作；这些措施并举，取得了明显的效果（文汇报，2010）。

第二起旺角掷镪案（2009年5月16日下午近5时）发生后，香港机电工程署⑧承诺在一个月内安装完毕、能够监视整个行人专用区的“天眼”高空闭路电视监察系统（苹果日报，2009）。自旺角发生三起“掷镪案”后，油尖旺区议会拨款170万港币，在旺角行人专用区安装了8部“天眼”（央视网，2010）。虽然该区多名议员质疑“天眼”影像欠清晰和有盲点，但大部分议员持肯定态度，认为它既能协助警方调查，又能起到阻吓作用，并使得其监控范围内再未发生同类案件（都市日报，2010）。另外，该区议会还筹措50万港币，率先为西洋菜街的部分“三无”大厦安装了铁闸门（香港文汇报b，2010）。

“天眼”高空闭路电视监察系统主动地监控了“掷镪案”事发区域，尤其是对发生了三起该类事件的旺角地区起到了积极的防范作用。安装闸门后的“三无”大厦也极大地避免成为“掷镪者”作案地点。除增强了上述硬件之外，专门针对高空抛物的“侦查高空掷物特别任务队”刑侦工作也为防范该类案件的再次发生提供了专业队伍的人力保障。

三、 “掷镪案”对我国城市公共安全的启示

我国大中城市众多。2007年末，在中国655个城市中，市辖区（不包括市辖县）人口200万以上的城市数量达36个，有100万至200万人口的城市达83个，100万以上人口的大中城市共计119个（国家统计局，2008）。在这些大中城市中也不乏高楼林立、行人密集、易遭受到高空投毒危险的区域。香港“掷镪案”这类突发事件的应对机制可对我国构建城市公共安全机制有如下启示：

（一）事前积极防范

为了预防该类事件的发生，政府部门首先要加强宣传，告知社会大众高空抛物对城市公共安全带来的危害和严重后果。如我国《侵权责任法》第87条规定，从建筑物中抛掷物品或者从建筑物上坠落的物品造成他人损害，难以确定具体侵权人的，除能够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的外，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给予补偿。根据这个“全楼连坐”规定，同一幢楼里的业主，如果不能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那么将共同为受害人的损失买单。其次，要对辖区内易遭受高空投毒危险的区域进行摸底工作，完全掌握该类区域内的高楼分布、行人路径、保安情况及其附近警察、消防和医疗卫生等公共安全服务部门分布的具体分布地点等，以确保突发事件发生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现场控制灾情、救护伤者。再次，要加强高楼大厦内的保安工作，确保高空安全，以排除可疑人士随便进入高楼犯案。在类似“三无”的高楼，要安装铁闸类的门禁；在有保安人员的高楼，要增强保安人员的安全意识。另外，有条件的地区，可视本地财政情况在某些重要的制空点安装类似“天眼”的高空闭路电视监察系统进行实时监控。例如，在《侵权责任法》“全楼连坐”规定的促动下，上海地区支持安装“天眼”的物业和业主开始增加（文汇报，2010）。

（二）事发快速反应

建议打造类似“15分钟健康服务圈”⑨的“15分钟公共安全服务圈”，成立城市公共安全工作联席会议制度，以确保事发时警察、消防和医疗卫生等公共安全服务部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现场。医疗卫生部门应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实施紧急救护工作。警方在控制现场、保护现场的同时，呼吁在场的民众主动留下联系方式、提供与案情有关的信息；并且应即刻寻访案发地点的高楼，排查可疑人士，利用蛛丝马迹，积极寻找线索。新闻媒体等应及时将事件发展实情告知社会公众，呼吁大家暂避该区域，并申讨疑犯伤害无辜的不齿行为。只有在构建“15分钟公共安全服务圈”的基础上，公共安全服务部门才能更好地在突发事件发生当即快速、敏捷、果断地反应，尽最大可能救护伤者、控制危险、确保事态不扩大化。

（三）事后力逮罪犯

案发后，公共安全服务部门应紧密合作、全力以赴逮捕罪犯。警方可通过多种方式搜集资料，如寻访案发地点附近高楼的住户和商户，调用其监控录像；如有“天眼”，也可调用其资料；配合当地的交通卡等信息系统，查询可疑信息；使用高科技手段等。然后，掌握疑犯犯罪过程和犯罪动机，最终排查可疑人士，力求逮捕疑犯。医疗卫生部门应全力抢救受伤民众，并告知社会大众伤者的治愈情况。此外，社会大众也应积极配合上述公共安全部门，主动提供相关涉案信息；并谴责疑犯，为破案营造正义的社会氛围。

注释：

①镪水是硫酸、硝酸等强酸混合液的俗称。

②“三无”是指无保安、无闭路电视和无闸门。

③“唐楼”是指中国华南地区及香港一带建造于20世纪初期至六十年代的建筑。这个名称与洋楼相对，一般三至八层高，部分唐楼有骑楼，部分设有露台。唐楼往往是商住混合的，地面一层通常为商铺，其他楼层是住宅。唐楼没有电梯（升降机），只有楼梯连接各层。在香港，人们口头上习惯把有电梯的多层住宅叫洋楼，没有电梯的多层住宅叫唐楼（百度百科，2012）。

④港岛总警区刑事总部高级警司（刑事）余达松在谈到港铜锣湾“掷镪案”疑凶时的讲话（香港文汇报a，2010）。

⑤保安局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的决策局之一，包括维持治安、实施有效和高效率的出入境及海关管制、协助罪犯改过自新、协助吸毒者戒毒，以及提供快捷可靠的消防及紧急救援服务。保安局管辖的部门包括香港警务处、香港海关、入境事务处、惩教署、政府飞行服务队、香港消防处、医疗辅助队和民众安全服务队等正规及辅助性的纪律部队。其具体内容，请参考http:// www．sb．gov．hk/

⑥八达通卡是香港通用的电子收费系统。八达通在1997年9月1日开始使用，应用在巴士、铁路等公共交通工具，商店、食肆、停车场等业务，也用作学校、办公室和住所的通行卡。

⑦房屋署是香港房屋委员会（房委会）的执行机关。房委会是法定机构，负责制定和推行公共房屋计划，从而达到政府的公务政策目标。房屋署也为运输及房屋局提供支援，处理有关房屋的政策和事务。其具体内容，请参考http://www．housingauthority．gov．hk/

⑧机电工程署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辖下一个政府部门，它负有双重职责：一是作为电力、气体、升降机和自动梯、以及其他有关机电安全方面的规管及执法机构；二是为本地其他政府部门及公营机构提供机电工程方案和服务。另外，也支援政府的各类政策和活动，包括宣传能源效益、推广使用另类能源如石油气车辆计划，以及改善政府建筑物的室内空气质量等。其具体内容，请参考http://www．emsd．gov．hk/

⑨“15分钟健康服务圈”是指出门15分钟之内，老百姓就能十分方便地找到医疗机构看病（沈卫，2012）。

[1]香港闹市再次发生高空抛掷镪水案致30人受伤包括9名游客．广州日报,2010,1,11．

[2]郝君儿,聂晓辉,严敏慧．学者:港九案件性质不同．香港文汇报,2010,1,14．

[3]镪水弹空袭旺角46人灼伤．苹果日报,2008,12,14．

[4]梅安安．香港闹市再次发生高空抛掷镪水案,疑犯是大厦住客．新闻晚报,2010,1,11．

[5]蔡楚辉．警检获腐蚀液,录影带追线索,镪弹狂徒疑同一人．香港成报,2009,12,13．

[6]中“弹”5游客,获邀免费游迪园．文汇报,2009,6,11．

[7]香港:“天眼”监控高空抛物．文汇报,2010,7,1．

[8]香港铜锣湾掷镪案拘2狂徒,凭科学鉴证破案．香港明报,2010,1,14．

A Study on Hong Kong Acid Attacks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Urban Public Security in China

Wang Yiyan

This study tries to collect information on Hong Kong acid attacks and analyze their official strategies in order to draw lessons from it and put forwards suggestions on urban public security in China.

acid attacks; urban; public security

C912.68

10.3969/j.issn.1674-7178.2013.03.013

王裔艳，博士，上海政法学院管理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社会福利、社会安全和社区照料等方面研究。

（责任编辑：卢小文）

上海政法学院城市公共安全与社会稳定研究基地“中央财政专项”项目（编号：2010GSC005）、2011年度上海高校青年教师培养资助计划项目（编号：shzf001）和2012年度上海政法学院青年科研基金项目（编号：QZ20121001）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