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管理语境下的互联网管理

文/陆杰华 左 罗

陆杰华系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北京市十四届人大代表

左罗系北京大学社会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刘墨非 助理编辑 朱生志

社会是人构成的，网络社会也是，因此网络社会的治理还是要从网民出发。“躲猫猫”、“郭美美”等事件之所以引发如此大的社会反响，甚至影响到了政府的公信力，很大程度上因为广大网民缺乏一种平台来实现他们自由表达、自主参与的诉求。

在现实生活中，互联网既是一种全球性的网络，也是一种公用信息的载体，这种大众传媒比以往的任何一种通讯媒体都要快。互联网诞生之际，人们曾偏见地认为它仅仅是一种应用于生活的科技。事实上，互联网已经对当今社会造成深远影响，甚至可以说，它再造了一个全新的社会——“虚拟社会”。

虽然虚拟社会是一种全新的社会形态，但我们仍可以从“个体”、“社会互动”、“社会关系”三个方面来解读互联网对当今社会所造成的多重影响。从“个体”角度看，互联网造就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个体，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谓：“网民”。从“社会互动”角度看，网民在互联网上进行着频繁的交往，这种互动不同于传统中国的“差序格局”式的互动，并不限制于人情和等级取向，而是更多地以彼此之间的兴趣、情感、共鸣为取向。同时，匿名化的特征使得人际互动中身份的缺席成为可能。从“社会关系”角度看，广大网民通过社会互动，必定对传统的“社会关系”造成极大地影响，有时候这种影响甚至是颠覆性的。

当然，互联网也对当今的社会结构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首先，网民之间的互动重构了社会的生活方式。比如网络购物已经变得非常普遍，现代人足不出户就可以做几乎所有的事情。但这也使得我们很多现代人趋于懒散，很难独立地完成一些事情。

其次，网民之间的互动革新了人们的利益表达方式。互联网的发展使得虚拟社会中涌现出一批网络精英，同时普通民众的利益诉求也在网络中得到了极大地释放，而且在网络精英和普通民众之间还存在着畅通的转换渠道。当普通民众的利益诉求诉诸网络时，网络精英出于公心或私利会对其进行转发、评论，而关注网络精英的媒体会对此进行报道，从而引起政府相关部门的重视，推动其对问题解决的速度和力度。这一系列“民众——精英——媒体——政府”的利益诉求模式对缓解社会压力、促进民主、维护社会稳定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现实社会中也存在着部分网络精英出于私利，发布谣言，绑架民意，要挟政府，搞乱社会的现象。

再次，网民之间的互动改变了人们的价值观念。网络确实解放了人们的个性，人们在网络中自由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这使得“民主”思想更深入人心。但我们还应看到的是，网络对人性的解放有可能使其走向另一个极端——个人主义。在个人主义心理作祟下，靠着匿名化的掩护，少数网民肆意散布虚假消息，攻击谩骂他人，网民彼此之间情绪激荡，这使得整个社会变得动荡。更重要的是，网络的开放特质使得涉世不深的青少年容易受到个人主义价值观和腐朽事物的影响，导致其社会化困难甚至失败。

第四，网民之间的互动改变社会结构的形态。在传统社会中，个体之间既有的权利、地位、人情关系的差异使得各阶层间泾渭分明，沟通阻碍较大，社会结构呈现出上下、垂直的形态。而互联网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网络社会不再以传统资源为核心进行分层，而更多的依据兴趣、共鸣、情感重组，QQ、微博等新兴网络沟通方式使得原先困难的阶层沟通变得流畅起来，所有这些使得传统意义上的金字塔形的社会结构变得更为扁平化。

需要注意的是，网络社会毕竟是现实社会的延伸，而不是颠覆。因此它也会反映现实的社会结构形态。因此，现阶段政府对网络社会的管制就往往进入了“精英主义”的误区，试图通过利用手中掌握的技术优势，通过删帖、屏蔽等方式来管理好互联网，这是一种事倍功半的末端管理办法。社会是人构成的，网络社会也是，因此网络社会的治理还是要从网民出发。“躲猫猫”、“郭美美”等事件之所以引发如此大的社会反响，甚至影响到了政府的公信力，很大程度上因为广大网民缺乏一种平台来实现他们自由表达、自主参与的诉求。如果广大网民拥有一个可以自主参与、自由了解、建言献策的平台，“郭美美”之类的事件远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鉴于此，对于互联网管理就不能简单针对网站，而应当从社会管理的网民视角中探索对虚拟社会善治的策略：一是搭建一个保证网络民意畅通的组织平台。加强网络基层组织建设，设立经选举产生的有固定任期的网民代表，成立独立参与调查的网络调查委员会。二是搭建一个回应网民合理诉求的制度平台。定期就网络上的热点信息召开发布会，公布调查结果。三是搭建一个保护网民合法诉求的法律平台。完善我国互联网法律，在保证人们的知情权、参与权的基础上，保护网民的网络隐私，严厉打击网络违法犯罪活动，规范网络环境。四是搭建一个引导网民表达诉求的舆论平台。一方面，加强网络管理员培训，规范网络信息传播机制；另一方面，提升网民素质，引导其树立健康的价值观。五是搭建一个互联网预警和紧急处置平台。当有突发的网络事件影响到现实社会稳定时，可以制定出临时性的制度帮助社会度过振荡期。六是搭建一个方便和规范互联网交流的技术平台。一方面，加强城乡互联网共建，使得广大农村地区能平等地享受信息平台；另一方面，研究新的网络净化技术，过滤“黄赌毒”等腐朽信息，净化网络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