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对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分析——以美国为例

丛 静，张 宏

国外对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分析
——以美国为例

丛 静1，张 宏2

（1．山东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2．山东大学经济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对美出口的持续增长，中国成为遭受美国反倾销诉讼最多的国家，反倾销已成为中美经贸关系健康发展的一大实质性障碍。美国对华反倾销存在着一定的贸易转移效应，尤其体现在遭受反倾销诉讼最多的钢铁产业及其他各产业的涉案产品上，对中国出口企业造成很大的损害。中国一方面要维系良好的中美贸易伙伴关系，另一方面要规避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主动寻找出口市场，实现出口市场的多元化，同时充分实施“走出去”战略，通过对美直接投资跨越贸易壁垒。

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钢铁产业；投资跨越效应

一、引 言

自由贸易是世界范围内最有效的资源利用方式，各种国际贸易条约的签订、WTO以及欧盟的建立都是基于这一共识。然而形式多样的贸易壁垒与自由化并存，甚至在不公平贸易的情况下，以法律的形式否定贸易条约。反倾销是一种广受争议的处理不公平贸易的方式，美国、墨西哥、欧盟国家等普遍采用此法保护国内产业免受不公平国际竞争损害。与传统的贸易保护方式不同，反倾销措施的使用是有选择性的、不透明的、会产生负面的外部效应；贸易转移效应就是其中一种负面效应，即反倾销导致进口贸易从被指控国流向未被指控国。

关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的研究文献非常丰富，各类文献都认为反倾销措施在限制被指控国家进口方面相当有效，但进口是否因此转向未被指控国家或国内生产则取决于哪些国家、对哪些产业采取反倾销措施。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美国和欧盟的反倾销政策的研究，Lee和Jun［1］利用美国1980年以来的数据研究发现化学和金属产业存在贸易转移效应，而钢铁产业则不存在。Prusa和Durling［2］对1996－2001年间全球热轧钢市场的研究发现：虽然存在强烈的贸易破坏效应，但却几乎不存在贸易转移效应；然而将样本集中于美国市场时，则表现出极强的贸易转移效应。Prusa［3］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同一反倾销案例中涉及的国家越多，贸易转移效应越明显。Brenton［4］对欧盟的研究得到了相似的结论，支持了Prusa的发现。同时该研究还发现，欧盟内部贸易不受反倾销的影响，其生产规模不会因此扩大；这与Staiger和Wolak［5］的研究相反，1980－1985美国的数据显示，反倾销对进口有强烈的负效应，而对国内生产则有着重要的正效应，比起未被指控国家，国内生产企业确实从反倾销措施中受益。比起欧盟，美国的反倾销措施更有效，Lasagni［6］和Konings等［7］支持了上述观点。

近期的研究多以发展中国家为着眼点，Malhotra和Gulati［8］研究了印度维C行业反倾销，发现反倾销在限制进口方面很有效，进口的减少不是由国内生产来替代，而是转向未被指控国家。Soonchan［9］使用GMM回归对中国反倾销措施进行研究，发现反倾销使得进口减少及转向未被指控国家的效应。Vandenbussche和Zanardi［10］实证研究发现，反倾销措施对未被指控的其他行业产生负面的溢出效应。相比较国外研究，国内相关研究明显不足，主要集中于外国对华反倾销的贸易破坏效应的研究上，如杨仕辉等［11］对美国对华反倾销；刘重力［12］对欧盟对华反倾销的研究，结论因申诉对象、被诉行业不同而不同。本文将以美国为例，分析国外对华反倾销对中国对外贸易的影响，以及如何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

二、美国对华反倾销现状

近年来，中国对外经贸关系飞速发展，到2012年已连续四年成为世界第一出口大国和第二进口大国。然而纵观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对外贸易发展历程，却并非一帆风顺，反倾销问题时现其中，对中国发起反倾销调查的国家也逐步出现了扩大之势。从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加拿大、欧盟、日本等发达国家逐步扩大到近年来一些发展中国家，如墨西哥、印度、埃及、南非和土耳其等国也频频对我国提起反倾销调查。据WTO官方统计［13］，1995－2012年间，共有31个国家对中国提起共计884起反倾销诉讼，中国已经成为全球遭受反倾销调查案件最多的国家，也是世界反倾销浪潮最大受害者，反倾销已成为中国对外经贸关系健康发展的障碍。

表1 美国对华反倾销涉案产品终裁情况单位：%

随着中国对美国出口贸易的快速增长，目前中国是美国第一大进口来源地和第四大出口市场，美国越来越多地运用反倾销措施来限制来自中国产品的进口。根据WTO公布的最新资料［13］，从1995年1月至2012年6月，美国针对外国进口产品共发起了465起反倾销调查，而其中针对中国的有109起，远超过第二位的日本33起，占美国反倾销调查总数的23．4%，中国成为美国反倾销最大的对象国。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对华反倾销产品主要集中在轻工产品、化工产品、钢铁及其制品、纺织品等领域①按照HS1996分类标准，轻工产品包括第八、九、十类，商品编码41－49；化工产品包括第六、七类，商品编码28－40；钢铁及其制品，商品编码72，73；纺织品包括第十一、十二类，商品编码50－67；机电产品是指第16类，商品编码84，85；土畜产品第一、二类，商品编码1－14。。其中尤以化工和钢铁产品遭遇反倾销最为频繁，21年间共遭遇美国反倾销调查37和39起，分别占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总数的30%以上。

除了行业分布广泛外，美国对华反倾销强度也在不断提升，无论是从反倾销立案数目还是从对涉案产品征收的高额反倾销税上都可见一斑。本文收集了近几年来美国对中国产品反倾销终裁的倾销幅度。从表1我们可以看出，在40项反倾销案件中，仅有13项的倾销幅度被裁定为100%以下，其余大部分的倾销幅度被裁定为100%以上，其中钻管产品的倾销幅度高达429．95%，后托式草地维护设备及相关零部件的倾销幅度高达386．28%。面对如此高的进口附加税，国内无论哪家企业都无法承受，中国企业不得不退出已经占有的部分市场，有的甚至被彻底逐出原有市场。

三、美国对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分析

1950年Viner［14］首次将贸易转移的概念引入关税同盟的分析中，在国际经济学中，贸易转移意味着自由贸易区将贸易从同盟外最有效率的出口国转向同盟内效率低得多的成员国，这种贸易转移对一国福利存在着正反两个方面的影响［15］。针对特定出口国的反倾销保护引起贸易从被指控国转移到未被指控国。本文所研究的贸易转移效应是指在美国对中国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后，美国从中国进口产品的整体进口额减少和在美国的进口市场份额下降。表2列出了2000－2011年美国自中国进口的涉案商品额及其占美国市场的份额。

表2 美国自中国进口的涉案商品额及其份额单位：百万美元、%

续表2

美国对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的存在性因不同产业、不同产品而存在差异。在表中所列出的12种产品中，有6种产品表现出了明显的贸易转移效应（标记*和**）。

（一）钢铁及钢铁制品的贸易转移效应明显

钢铁及其制品已成为目前美国对华反倾销的主力，几乎每年都有涉案产品，尤其是2009年，美国对中国发起的12件反倾销案件中，有7起案件涉及钢铁制品。钢铁及其制品总体2009年的出口额和市场份额均出现较大的下滑，具有强烈的贸易转移；在HS4分位数据上，铁钉在2007年遭受美国反倾销，纵观其遭遇反倾销前后，可以看出其出口额和市场份额均有很大变化，表现出明显的贸易转移效应。2007年遭受反倾销时对美出口额和市场份额达到顶峰，但在随后的四年间情况都不理想，2009年出口额只相当于反倾销前2006年的28%，市场份额在2010年继续下降为当年的一半。

钢铁及其制品贸易转移效应明显，据美国五大钢铁协会联合声明，过去10年中，中国钢铁业得到了超过520亿美元的政府补贴，这一举措，推动了中国钢铁产业的发展，并让本土钢铁消费企业相比较世界其他国家的企业拥有了一种不公平的优势。另外由于中国已成为钢铁出口大国，相关产品对美国的出口依赖程度较高，如钢钉，2006年输美金额为6．3亿美元，且2004至2006对美出口增长79%，再如2009年遭遇反倾销的石油管材，2008年中国无缝管、油井管出口依赖度分别高达30．2%、58．9%，因此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明显。

（二）化工、轻工和机电产品整体未出现明显的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但涉案产品贸易转移效应明显

1．化工产品一直是美国对华反倾销的重点，然而其中遭遇反倾销最为频繁的有机化学品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贸易转移效应，反而无论在出口额还是市场份额上12年来均保持稳健的增长势头。在HS6分位数据上，活性炭在2006年遭受美国反倾销，从2007年开始的连续四年市场份额急剧下降，表现出了强烈的贸易转移效应，到2010年市场份额占反倾销当年的比重不足1／3，这种状况直到2011年才开始好转。

2．作为轻工业产品代表的造纸业也是美国对华反倾销的青睐产品，如2005年的文具纸，2006和2009年的铜版纸。HS2分位的纸制品并没有表现出贸易转移效应，虽然出口量在2009年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略有下降，但市场份额却连年稳步增长。而HS4分位的文具纸则表现出明显的贸易转移效应，出口额和所占出口份额在遭受反倾销的第二年急转直下，目前也未恢复到反倾销前的水平。

3．机电产品总体虽然未出现明显的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HS6分位数据上的空调用截止阀在2008年遭遇美国反倾销之前，出口额和市场份额始终呈上升趋势，但反倾销当年出口额和市场份额就出现了下跌，虽然2010至今有一定的改善，但其所占美国市场份额仍没恢复到反倾销前的水平。作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机电产品恰恰是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对象，贸易转移效应如此严重必须加以重视。

（三）纺织品未出现明显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

作为我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传统优势产业，纺织品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并不明显。2006年遭受美国反倾销的聚酯短纤，虽然反倾销的第二年出口额和市场份额就出现了下降，但2008年就超过了反倾销当年的水平，且一直攀升（除了全球金融危机的2009年）。2009年遭受美国反倾销的编织电热毯，虽然从反倾销当年开始其所占美国市场份额就出现了下降，但出口额却稳步攀升，只是相比较2008－2009年超过60%的出口增速，目前平均2%的增速显得微乎其微。

纺织品未出现明显贸易转移效应，原因在于我国相关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强，美国对我国相关产品的进口依赖程度高，如中国是美国纺织品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占当地市场份额的30%以上，其中电热毯，进口几乎全部来自中国。进口替代国的局限性导致贸易转移效应并不明显。

四、中国应对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的政策建议

国外对华反倾销会带来贸易转移效应，尤其体现在遭受反倾销最多的钢铁产业和其他产业的涉案产品上，这些产业是中国对美出口的传统产业，贸易转移效应的存在成为我国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中国一方面要维系良好的中美贸易伙伴关系，另一方面要规避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主动寻找出口市场，实现出口市场的多元化，同时充分实施“走出去”战略，通过对美直接投资跨越贸易壁垒。

（一）维系良好的中美贸易伙伴关系

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与作为最大的发达国家，中美之间在经济上有着很大的互补性，中美贸易对双方的经济发展和国民的福利都是重要的。反倾销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两国贸易关系顺畅的发展，作为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稳定美国市场是有效降低反倾销贸易转移效应的关键步骤。在处理中美贸易逆差与具体的纠纷中，中国有必要采取一些国际上通用的贸易政策，诸如自愿出口管制等，选择那些对中国经济造成损害较小的出口产品加以限制，以对作为逆差国和进口国的美国产生有效的安抚作用。

（二）规避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采取多元化的出口战略

反倾销措施引发的贸易转移效应告诉我们，多元化的出口战略，可以使我国出口企业在遭受某一国的反倾销调查后，将出口产品转移至其他出口市场，以降低由于出口受阻造成的损失。中国企业要根据国际贸易格局的变化及时调整出口市场结构和方向，逐步实现以新兴市场为重点，周边国家为支撑，兼顾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市场合理分布的多元化市场结构。通过出口市场的多元化，主动寻找主要出口商品的替代市场，以有效应对反倾销造成的出口锐减。

（三）充分利用反倾销的“投资跨越效应”，积极实施“走出去”战略

突破贸易壁垒型投资是国际直接投资的一种类型，进口国的反倾销保护起着激励出口企业在进口国投资设厂或在未遭到反倾销指控的第三国投资设厂然后再对进口国出口等方式来跨越反倾销保护。在时机成熟的前提下，中国可以积极策划组织对美国的直接投资，这样不仅可以避开贸易壁垒，而且通过投资设厂可以有效地利用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提高中国企业的综合国际竞争能力。如2009年遭受美国反倾销重创的中国钢铁企业已经展开了对美直接投资的行动。随着中国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对外直接投资已成为出口贸易之外的最有效的资源利用方式之一。

［1］LEE SY，JUN SH．On the Investigation Effects of Unite States Anti-dumping Petitions［J］．Journal of World Trade，2004，38（3）：425－439．

［2］DURLING JP，PRUSA T J．The Trade Effects Associated with an Antidumping Epidemic：The Hot－Rolled SteelMarket，1996－2001［J］．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6，22（3）：675－695．

［3］PRUSA T J．The Trade Effects of U．S．Antidumping Actions［C］．NBER Chapters．The Effects of U．S．Trade Protection and Promotion Policies，1997：191－214．

［4］BRENTON P．Anti-Dumping Policies in the EU and Trade Diversion［J］．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1（17）：593－607．

［5］STAIGER RW，WOLAK FA．Measuring Industry-specific Protection：Antidumping in the United States［C］．Brookings Papers on Economic Activity：Microeconomics，1994：51－118．

［6］LASAGNIA．Does Country-targeted Anti-dumping Policy by the EU Create Trade Diversion？［J］．Journal ofWorld Trade，2000，34（4）：137－159．

［7］KONINGS J，VANDENBUSSCHE H，SPRINGAEL L．Import Diversion under European Antidumping Policy［J］．Journal of Industry，Competition and Trade，2001，1（3）：283－299．

［8］MALHOTRA N，MALHOTRA S，GULATIS．Extentof Protection via Antidumping Action：A Case Study of the Vitamin C Industry in India［J］．Journal ofWorld Trade，2005，39（5）：925－936．

［9］SOONCHAN P．The Trade Depressing and Trade Diversion Effects of Antidumping Actions：The Case of China［J］．China Economic Review，2009，20（3）：542－548．

［10］VANDENBUSSCHE H，ZANARDIM．The Chilling Trade Effects of Antidumping Proliferation［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10，54（6）：760－777．

［11］杨仕辉，等．美国反倾销贸易效应的实证分析［J］．财贸研究，2012（1）：77－84．

［12］刘重力，曹杰．欧盟对华反倾销的贸易转移效应分析：基于产品角度的经验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11（7）：91－101．

［13］WTO官方网站，http：／／www．wto．org．

［14］VINER J．The Customs Union Issue［M］．Michigan：Anderson Kramer Associates，1950：52－60．

［15］KRUGMAN PR，OBSTFELD M．International Economics：Theory and Policy［M］．Boston：Pearson／Addison－Wesley，2009：145－151．

Trade Diversion Effects of Antidum ping Actions against China——The Case of United States

CONG Jing1，ZHANG Hong2
（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and Trade，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Jinan 250014，China；2．School of Economics，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economy and the continuous growth of export to the United States，China has become the country which suffers themost from anti-dumping litigation of the U．S．，and anti-dumping has become one of the substantial obstacles thathinder the healthy developmentof Sino-USeconomic and trade relations．U．S．anti-dumping towards China has certain trade diversion effect，particularly in iron and steel industry，which suffer the most anti-dumping proceedings，and some specific products of other industries involved，causing great damage to Chinese exporting enterprises．On one hand，China should maintain good trade relationswith the U．S．．On the other hand，we should circumvent anti-dumping trade diversion effect to actively search for the exportmarket and achieve exportmarket diversification，and at the same time，fully implement“going out”strategy and stride across the trade barriers through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in the U．S．．

anti-dumping；trade diversion effect；iron and steel industry；FDI jumping effect

F741．23

A

1008－2670（2013）04－0097－06

（责任编辑高 琼）

2013－03－29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中国频繁遭遇反倾销的政治经济学研究”（11YJC790217）。

丛静，女，山东文登人，山东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张宏，女，山东诸城人，山东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跨国公司与国际直接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