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步苗族山歌述略

张 驰

(邵阳学院 音乐系，湖南 邵阳 422000)

一、城步苗族山歌的渊源及其分布

位于湖南省西南部的邵阳地区城步苗族自治县，素有“苗疆要区”、“楚南极边”之称，是湖南省第二大苗族聚居区。城步境内崇山峻岭，溪流纵横，既有独特秀丽的江南山地草原，也有山清水秀的苗寨风光，还有原始古朴的苗族风情［1］。从古到今几千年来，这里的苗族人民和各民族人民一起，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颇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尤其是口头文学和民间艺术，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它以浓郁的乡土气息，鲜明的民族特色，丰富了中华民族文化宝库［2］。在这些民族文化中，城步山歌因其地处独特的自然条件和人文环境下，成为了最具有民族性和地域性的音乐文化遗产之一。

生活在城步高山大界之中的苗族先民，以狩猎为主，性格粗犷豪放。由于山高林密，原始封闭，地广人稀，歌声成为他们相互沟通联系的桥梁和纽带。秉承着先人能歌善舞的传统，城步的苗民们亦有唱山歌进行娱乐的习惯，农忙农闲，山林田野随处可听到山歌。每当遇到山寨有婚嫁喜庆、重大节日时，山寨的男男女女甚至相邻山寨的苗民都聚在一起，进行山歌对唱或山歌联唱，少则几个钟头，多则通宵达旦，灯火通明［3］。

苗族人民善于歌舞，各种苗歌、舞形式丰富多彩，苗族舞蹈、鼓舞、芦笙舞令人叹为观止，苗族被称为“歌舞的民族”［4］。城步素有“歌海”之称，“有人便有歌”是城步苗族人民喜爱歌唱的真实写照。城步苗族的主要聚居区在巫水流域的儒林镇、丹口镇、茅坪镇、白毛坪乡、兰蓉乡和南部山区的五团镇、汀坪乡，在城步县北资水源头的西岩镇也有部分聚居区，在这些聚居区内，民间音乐异彩纷呈。

二、城步苗族山歌的曲调分类

城步苗族山歌中，有高亢悠扬的劳动歌、质朴浑厚的古歌、慷慨激昂的反歌、哀怨凄婉的苦歌、情意缠绵的情歌(又称花歌)等［5］，从演唱内容以及歌曲结构与旋律特点上来说，城步苗族山歌可归纳为四大腔，即:四句腔、南腔、傩腔、自由腔。

(一)四句腔

四句腔，顾名思义，即歌曲的曲调以及歌词为一段体，由四个基本句构成，四个句子之间呈“起”、“呈”、“转”、“合”的基本关系。

例1:《唱歌不是人发癫》①本文谱例均引自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南卷［Z］.北京:中国ISBN 中心出版，1994.

唱歌不是人发癫

(二)南腔

南腔的演唱内容与四句腔大体相同，以情歌为主，形式可分为:催唱、追唱、试情、逗情、初恋、赞美、人脸、相思、苦情、衷情、反情等。相比四句腔的演唱风格而言，四句腔的演唱风格柔和委婉，动情处催人泪下;而南腔则高亢激昂，音调比四句腔高一个八度。

例2:《吃了这餐愁那餐》

吃了这餐愁那餐

(三)傩腔

傩腔以巫傩唱腔为基调，有高有低，有快有慢，演唱内容分为:生活、历史传说、道教儒家、礼仪、敬酒等。

例3:《无路修路烧山种粮》

无路修路烧山种粮

(四)自由腔

自由腔是苗家的联欢晚会式的演唱形式，歌词幽默诙谐，类似于戏剧般的小段。其演唱内容分为:游戏、绕口令、盘歌、猜谜、劝酒、劝赌、劝情、劝世、嬉闹、修养、道德等方面，演唱形式自由而轻松，极富生活化。

例4:《什么出来天上走》

什么出来天上走

除此之外，因城步苗族的分布较广，且城步县周边县城亦有苗族聚居区的存在，因此，亦有用歌曲广为流传或来源的地名进行命名的方式，如《五团腔》、《新化腔》、《桃源腔》、《沅陵腔》、《广西腔》等;也有用其衬词或其他方式命名的，如《迷子腔》、《花话》、《小二歌》、《溜溜歌》等［6］。

无论何种命名方式，都是以反映苗族群众的思想生活为主。这些歌腔，行腔自由，曲调多为上下结构，易学易唱，朗朗上口，成为其广泛流传的鲜明特点。

三、城步苗族山歌的艺术特征

(一)演唱形式、方法以及语言、声腔特征

城步苗族山歌的演唱形式依据演唱场景的不同，大致可分为独唱、对唱、齐唱以及领唱加众人在衬词处和唱等，无论何种演唱形式，都表现了苗族人民纯真朴实、自然大方的性格。

就其演唱方法而言，主要有“尖声”(又称高腔，歌手们称高八度的唱腔)以及“平声”(又称平腔，歌手们称低八度的唱腔)两种。“平声”用真声演唱，而“尖声”则真假声并用，“平声”主要用于独唱以及对唱，而“尖声”则主要用于对歌、赛歌以及领唱，在“尖声”的对歌中，演唱时二人紧紧靠拢，左边者用右手托住右腮，右边者用左手托住左腮，以便使声音统一和谐，必要时还可以互相细声商量。

苗族是没有民族文字，只有民族语言的少数民族，在明清时期，城步是中原汉文化向云、贵少数民族过渡的中心区域，大量的汉人迁入，导致传统的苗族文化受到满汉文化的冲击，致使城步苗族的语言比较复杂，县境清溪以北地区的苗族基本操汉语，属湘方言系统;长安营乡牛石的苗族则操苗语，自称“坝哪”话，属汉藏语系苗瑶语族苗语支，接近黔东方言，现在已受到汉语较深的影响;而城步中、南部的苗族所操的苗语，内含不少古汉语的上古音和中古音，也有苗语支的某些遗存成分，但是这种苗语与牛石的苗语不能通话，更不能与汉语通话［7］。所以，不同语言区域所演唱的山歌在语言特点上各有不同，从而出现了六峒腔、义宁腔、长安腔、汀坪腔、五团腔、杨梅腔、绥宁腔、白毛坪腔、兰蓉腔、车堤腔等近百种声腔。

(二)节奏、调式、结构

1.语汇的节奏，即为歌曲曲调的节奏，它常以前紧后松的形式表现。这种前紧后松的节奏特点，既能够表现轻盈明快、活泼跳跃、幽默诙谐的风格，也能增强一些凄婉、缠绵风格歌曲的紧张感与矛盾冲突感，具有鲜明的叙事性和呈述性。

2.城步苗族山歌调式色彩丰富，常用的调式有:

(1)徵调式。在城步苗族山歌中，大部分为徵调式。徵调式歌曲中的四声音阶(徵、羽、宫、商)很有特点。由于受语言的影响，曲调进行多以属音和商音为主，前面所列谱例1、谱例2、谱例4 均为徵调式歌曲。

(2)羽调式。城步苗族羽调式山歌的特点在于，将羽调式的主和弦分解进行，并加入徵音，构成类似于七和弦(羽、宫、角、徵)的效果，这种音调的组合，显得旋律活泼、轻快。

例6:

一心要嫁种田郎

(3)宫徵调式交替。在城步苗族山歌中，调式交替的现象多出现在“爱情”歌曲之中。歌曲前面的调式较为模糊，反复强调宫音与徵音，使其成为宫调式旋律，最后部分通过商音与变宫音的引入，歌曲的调式从前面具有典型宫调式特征转入徵调式特征结尾。

例7:

情歌

从上谱例可看出，前6 个小节的旋律是具有典型性的宫调式特征，从第7 小节开始，通过变宫与商音的引入，将调式从宫调式特征转换到了徵调式的特征，形成典型的宫徵调式交替。

3.音乐结构是为表现歌曲内容服务的，有简短的结构，也有较长篇幅的结构。在城步山歌中，常用的结构有:

(1)一句歌:由一个乐句构成，表达一个完整的或相对完整的乐思，刻画出一个完整的或相对完整的音乐形象。

例8:

(2)双句体乐段:终止音变化是上下句结构最明显的特征。乐句的唱段根据歌词的字数，音乐情感发展的需要，音乐的节拍和速度等而决定，谱例1、谱例2 均为这种双句体乐段结构的歌曲。

(3)扩充手法的运用:扩充好比说话一样，通常是重复前面的小节或乐句，或者根据原来的小节或乐句予以变化。在谱例3 中，第5、6 小节就是前面第3、4 小节的扩充;第13、14 小节也是前面第11、12 小节的扩充。扩充手法的运用，能够使得演唱的情绪得以更好的延续，给人以意味深长的感觉。

总而言之，城步山歌的结构以情感表达、情感抒发的需要为出发点，以旋律优美、流畅为目的，通过歌词的创造以及与旋律的结合，表达出城步苗族人民乐观、积极的生活观，是他们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四、结语

艺术源于生活，反映着一定时代的社会文化生活。城步苗族山歌同样源于苗族人民对历史、对社会、对生活的体验和感受，是城步历史衍变进程中的文化积累。它是苗族人民在长期劳动生活中积累演化并口耳相传下来的音乐文化，亦是苗民们用以传承民族历史、民族传统、民族文化的方式，全面生动地体现了这一民族、地区的文化传统，具有很高的社会价值、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1］［4］［5］［7］城步苗族自治县概况编写组.城步苗族自治县概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

［2］城步苗族自治县民委编译.城步苗族风俗歌集［M］.长沙:岳麓书社，1996.

［3］陆霞.城步苗族婚俗歌曲的艺术特征与价值研究［J］.音乐教育与创作，2012，(2) :103－105.

［6］〈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南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南卷［Z］.北京:中国ISBN 中心出版，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