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乱人心

馋人

在我的记忆中，房子始终是能够轰炸道德的重磅炸弹，并且是让所有人都能无视的轰炸。我刚工作那会儿，赶上单位分配福利房，分房消息还没正式出来，单位上下就上演了一场大戏。

首先要成立一个分房小组，该小组的职能是制定分房方案。所谓分房方案就是设计计分标准，比如工龄、年龄、职称、婚姻状况、家庭人口、有无住房等等，其中的学问或者说蹊跷就在于哪些可以作为评分要素？各种要素分别该打多少分？因为分房是以积分多少为标准的，最终积分多者当然可以分到房子，还能分到好房子。所以分房小组大权在握，而整场大戏就是从分房小组成员的任命开始的。

对分房方案的制定，就是钩心斗角以及利益交换的开始。从最终出台的方案上，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各方利益平衡的产物。虽然职工们会议论纷纷，但大都是无可奈何的。那么为了得到一套住房，普通职工们能做的是什么呢？

一个无子女的老职工，为了多要一间房，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有了一个儿子。据说，那是亲戚同情他无后而过继给他的；一个单身的女孩，也会在几天之内就有了一个法律上的老公；和我很好的一个哥们，在各个办公室讲述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凄凉的故事，那是一个关于一家七口人，在寒冷的冬天里蜷缩在一间破平房里抱团取暖的故事，其中最催人泪下的情节是，一家人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就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要不是在那特定的环境下，准保有人跳出来指责他给新中国抹黑。之所以说是特定环境，是因为那时每个听他故事的人，都会表面上给予无限同情，背地里却在构思一个比他更凄惨的故事。

对于不会编故事的人来说，能拿出老英雄黄盖的勇气来也行。有个哥们就属于此类英雄，他直接跑到最高领导的办公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到十多层高楼的窗台上，一条腿在内，一条腿在外，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因为没有住房而对生活的绝望，边说边左一下右一下地晃动着身体。此事发生时，我没在场，据说领导当时脸色刷白，浑身冷汗。

平心而论，我相当佩服那时的领导，他们总有化险为夷的本事，每次分房结束后，基本能做到总体满意。因为我发现个秘密，就是假如公布出来的房子是十套，最终总会多变出一两套甚至两三套，从而让分房小组功德圆满。随着乔迁之喜的来临，大家很快就忘了不久前集体上演的大戏了，无论悲剧还是喜剧。

福利分房已成往事，但在国民住房商品化了的今天，大家为了房屋竟然还在挑战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