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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离魂》的前身与后世

2013-05-30王永恩

艺苑 2013年1期
关键词:柳梦梅杜丽娘灵魂

文‖王永恩

郑光祖所作的元杂剧《倩女离魂》以其丰沛的想象、绮丽的语言、富有个性的人物形象而成为元杂剧中的翘楚,历来颇受好评。《倩女离魂》来源于唐传奇《离魂记》,而《离魂记》则和前代诸多的魂形分离的故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倩女离魂》也显然对同时代的作品有所借鉴。《倩女离魂》问世后,一时模仿者甚众,成为了戏曲创作的一种类型。

《倩女离魂》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情节莫过于“离魂”,它以奇特的想象、浪漫主义的格调倾心歌颂那自由的灵魂,表达着对自由爱情的渴望。

中国人的灵魂信仰可以追溯到远古,古人认为,天地万物和人都是有精神魂魄的。葛洪在《抱朴子内篇·微旨》中说:“山川草木,井灶污池,犹皆有精气;人身之中,亦有魂魄;况天地为物之至大者,于理当有精神。”人们普遍认为,人的灵魂如果离开身体,就会出现梦境、影子、失神、重病等情况。在这样的观念的支配下,描写“离魂”的文学作品也不少见。灵魂出窍的故事最早大概在晋代《搜神后记》中出现,书中记载了一个“魂形离异”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分离,而且两者还同时出现:

宋时有一人忘其姓名,与妇同寝。天晓,妇起出,后夫寻亦外出。妇还,见其夫犹在被中眠。须臾,奴子自外来,云:“郎求镜。”妇以奴诈,乃指床上以示奴。奴云:“适从郎间来。”于是白驰其夫。夫大愕,便入。与妇共视被中人。高枕安寝。正是其形,了无一异。虑是其神魂,不敢惊动。乃共以手徐徐抚床,遂冉冉入席而消灭。夫妇惋怖不已。少时,夫忽得疾,性理乖错,终身不愈。

与此相似的作品还有《灵怪录》中的《郑生》:

郑生者,天宝末应举之京。至西郊,日暮投宿主人。主人问其姓,郑以实对。内忽使婢出,云:“娘子合是从姑。”须臾,见一老母自堂而下。郑拜见,坐语久之。问其婚姻。乃曰:“姑有一外孙女在此,姓柳氏,其父现任淮阴县令,与儿门第相 。今欲配君子,以为何如?”郑不敢辞。其夕成礼,极人世之乐,遂居之。数月,姑谓郑生可将妇归柳家。郑如其言,挈其妻至淮阴,先报柳氏,柳举家惊愕,柳妻意疑令有外妇生女,怨望形言。俄顷,女家人往视之,乃与家女无异。既入门,下车,冉冉行庭中。内女闻之,笑出视,相值于庭中,两女忽合,遂为一体。令即穷其事,乃是妻之母先亡,而嫁外孙女之魂焉。生复寻旧迹,都无所有。

稍后,在南北朝的《幽明录》中记载的庞阿故事,也是一个关于离魂的故事:

钜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阿妻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遂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贻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向所缚者,奋然灭焉。父疑有异,故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尔仿佛,即梦诣阿。乃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精情所感,灵神为之冥著,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徵,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

故事中的石女因爱慕庞阿的“美容仪”,于是,她的灵魂离开了身体去找庞阿。几经周折,终于嫁给了庞阿。这是目前可以看到的最早的离魂故事,这个故事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故事是因“情”而起。在整个故事中,没有描写男方对女方的爱慕,或者两情相悦,而只写了女方对男方的感情。由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女方竟然灵魂和身体分离,自行去寻找男方。二是故事的离奇。囿于条件的束缚,石氏女不能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家里人也不会让女儿随随便便去和男人交往的,于是,她一方面受制于客观条件,另一方面她又可以让她的理想自由地得以实现。石氏女的身体还在家中,而灵魂可以去见心爱的人。这样的处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极好地调和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既没有违背封建伦理道德,又能够实现自己的心愿,是一个折中的方案。三,故事的最终结局,不是灵魂和身体的分离,而是二者合二为一,且石氏女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庞阿。

《倩女离魂》及其前身《离魂记》显然都模仿了《庞阿》的故事框架,《倩女离魂》就篇幅而言比《庞阿》和《离魂记》都要长许多,它把离魂的戏写足了,并由此建立起离魂故事的新的范式。《倩女离魂》细腻地描写了倩女离魂的原因,既是因为母亲的干扰,同时也是担心王文举科举考中后会变心。而现实中的倩女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因此,当王文举离开她后,她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由此,她的灵魂脱离了身躯,独自去寻找王文举。《倩女离魂》在第二折中描写了离魂如何去追赶王文举,并说明他同意带她一起进京。第三折中写现实生活中的倩女相思成病,备受情感的煎熬。第四折写倩女的灵魂和躯体的再度重合。这样的情节安排较之《庞阿》和《离魂记》显然充实多了,而且作者采用强烈的对比手法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主张,那就是要求婚姻自主,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倩女离魂》问世后,其情节给了后世的剧作家很多的启示,于是,这样的文艺作品也不断地涌现出来。在这些作品中最著名的首推明代汤显祖的传奇《牡丹亭》。此剧写南安太守杜宝之女丽娘因春日游园,梦见和书生柳梦梅幽会,醒后却发现是一梦,寻梦不得,郁郁而终。杜丽娘死后,判官允许她自己去寻找丈夫,三年后她在梅花观找到了柳梦梅。柳梦梅掘坟得丽娘的真身,使其还魂。最终,杜宝接纳了柳梦梅,一家团圆。《牡丹亭》的精华部分在于杜丽娘的“梦”,她渴望爱情,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又无法得到爱情,更糟糕的是,甚至连这种可能性都不具备。她的爱情只能在梦中,一个不受现实约束的条件下才可能得到满足。杜丽娘因情感梦,因梦而病。最终是依靠了超自然的力量才得到了理想的爱情。

明末吴炳的传奇《画中人》也有类似的情节。书生庾启将自己意中的美人画了一幅肖像,后得华阳真人指点,昼夜对画中人跪拜,并以“琼枝”之名呼之。刺史之女琼枝,耳中日夜闻人呼唤,于是灵魂由画中下来与庾启相会,二人情意相投,相处甚洽。庾启的表哥胡图发现此事后出于忌妒告诉了庾父,庾父命将画烧掉。庾启回家后得此噩耗,立即哭倒,陷于自责。琼枝真身于父携她上任途中死去,父母将其灵柩暂寄于再生寺。庾启上京应试,经过再生寺时与琼枝的鬼魂相遇。庾启的真情唤回了琼枝,琼枝在这真情的感召下终于起死回生,得到了幸福的结局。剧中的情节与《倩女离魂》更为相似。同样是灵魂与身体的分离,只不过在此剧中,男方表现得更为主动,庾启是情节的主导者。《画中人》的想像更是奇特,庾启画了心中的美人,朝夕跪拜、呼喊,直到把生活中郑琼枝的灵魂呼来,使得琼枝的身体和灵魂分离。当琼枝的肉身死亡后,不死的灵魂一直在等待庾生,庾启和柳梦梅一样,破棺救人,深沉的爱使得琼枝起死回生。

明末清初作家吴伟业的传奇《秣陵春》写南唐大学士徐铉之子徐适和南唐后主李煜宠妃黄保仪侄女黄展娘的爱情故事。徐、黄二人通过宝物看见了对方的影像,于是产生了爱情。黄展娘思念徐适,魂魄飞到徐适洛阳的寓所。因仆人到来惊走了黄展娘的魂魄,即将相见的两人又被分开。后黄展娘被选为宫女,其丫鬟袅烟代之入宫。皇帝赏识徐适的才华,于是钦点徐适状元及第。几经波折,二人终得团圆。这样的情节处理显然和《倩女离魂》不无相似之处。

剧作家们清楚地知道,在实际生活中,男女自由相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们的爱情便只能用这种灵魂出窍的方式实现。《倩女离魂》是这样,《牡丹亭》也是这样,苦于在现实中不能遇合的才子佳人便都借助于身体和灵魂的分离来实现他们的爱情理想了。王元寿的传奇《异梦记》本事出于《剪灯新话》中的《王生渭塘奇遇记》,写王奇俊与顾云容的爱情故事,以二人的异梦开始,以完梦结束;范文若的传奇《梦花酣》,写书生萧斗南与谢茜桃幽梦还魂的故事;王鑨的传奇《双蝶梦》写书生沈端与璚蝶、若烟的婚姻故事,沈端与璚蝶就是在梦中相会的;浣霞子的传奇《雨蝶痕》写了书生白璧与桂韵如因蝶结缘的婚姻故事;采芝客的传奇《鸳鸯梦》写秦璧与崔娇莲因梦结缘的故事;龙泉山人的传奇《梦中因》写书生胡叠梦中和黄飞香的一段良缘。清代的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也有不少关于此类题材的描写,其中最著名的是《阿宝》。在《阿宝》中离魂的是男主人公孙子楚,他的灵魂借鹦鹉的身体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恋人阿宝身边,终得以和阿宝结合。——如此种种,显然滥觞于《倩女离魂》的身魂分离的情节。

《倩女离魂》不仅在“离魂”的情节处理上受到了前代诸多作品的启发,而且对《西厢记》也是有所借鉴的。但是它在借鉴的基础上又有发展,绝不是刻板地模仿。从戏曲发展史上看,《倩女离魂》是王实甫《西厢记》“草桥店梦莺莺”的继承与发展。在《西厢记》第四本第四折中,张生为赴试和莺莺分离。张生夜宿草桥,思念莺莺。他在梦中看到了莺莺,莺莺说:“长亭畔别了张生,好生放不下。老夫人和梅香都睡了,我科奔出城,赶上和他同去。”莺莺赶路的情景和倩女也有几分相似:

【乔木查】走荒郊旷野,把不住心娇怯,喘吁吁难将两气接。疾忙赶上者,打草惊蛇。

【搅筝琶】他把我心肠扯,因此不避路途赊。瞒过俺能拘管的夫人,稳住俺厮齐攒的侍妾。想着他临上马痛伤嗟,哭得我也似痴呆。不是我心邪,自别离已后,到西日初斜,愁得来陡峻,瘦得来唓嗻。则离得半个日头,却早又宽掩过翠裙三四褶,谁曾经这般磨灭?

【锦上花】有限姻缘,方才宁贴;无奈功名,使人离缺。害不了的愁怀,却才觉些;撇不下的相思,如今又也。

【幺篇】清霜净碧波,白露下黄叶。下下高高,道路曲折;四野风来,左右乱踅。我这里奔驰,他何处困歇?

【清江引】呆答孩店房儿里没话说,闷对如年夜。暮雨催寒蛩,晓风吹残月,今宵酒醒何处也?

张生见到匆匆赶来的莺莺,十分感动,道:“难得小姐的心勤!”怜惜她:“绣鞋儿被露水泥沾惹,脚心儿管踏破也。”莺莺表示:“想人生最苦离别,可怜见千里关山,独自跋涉。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虽然是一时间花残月缺,休猜做瓶坠簪折。不恋豪杰,不羡骄奢;自愿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但正两情浓洽时,张生醒来,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推门一看,只见“只见一天露气,满地霜华,晓星初上,残月犹明。”“绿依依墙高柳半遮,静悄悄门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叶风,昏惨惨云际穿窗月。”莺莺却杳无踪迹。张生更感:“旧恨连绵,新愁郁结”,并怨恨道:“都则为一官半职,阻隔得千山万水。”

通过两相比较,就可以发现,《倩女离魂》与《西厢记》虽然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但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王实甫把张生和莺莺的团聚安排在梦境中,莺莺和张生尽管都深深地思念着对方,但他们并没有勇气敢于私奔,也就只能用梦中相会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倩女离魂》则不同,现实中的倩女无法摆脱羁绊,但她却可以用灵魂出窍、一分为二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王实甫描绘的梦境在这里变成了艺术境界中的现实,这是运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描写男女爱情主题的重大发展。这样的描写对于此后的爱情描写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在明代高濂的传奇《玉簪记》写书生潘必正和道姑陈妙常的恋爱故事。该剧描写金朝兀术南侵,大家闺秀陈娇莲在战乱中同母亲失散,来到金陵城外女贞观出家,法名妙常。观主潘法成的侄儿潘必正,来女贞观看望姑妈,与陈妙常一见钟情。二人经过茶叙、琴挑、偷诗等一番曲折后,终于私自结合。不久观主发觉了此事,便逼潘必正赴试。潘登程之日,二人未及话别,陈妙常雇了一叶小舟,追上潘必正,以玉簪和鸳鸯扇为订情之物赠给潘必正。后来潘必正状元及第,迎娶陈妙常回家团聚。

陈妙常追别潘必正是一场精彩的戏,当他们的关系被观主觉察后,观主马上逼潘必正前往临安赴考,不给他和陈妙常单独相处的机会。虽是当着众人的面,陈妙常仍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再三地叮嘱潘必正路上小心。潘必正被观主亲自送上船,不容他和妙常话别。由于潘必正走得仓促,二人不及互诉别情,于是陈妙常赶到江边,雇了小舟要去追赶潘必正。此时江上风大危险,陈妙常也全然不顾,一心要追上潘必正。在追赶的过程中,陈妙常抒发了被迫和潘必正分离后的痛苦心情:“奴好似江上芙蓉独自开,只落得冷凄凄漂泊轻盈态。恨当初与他曾结鸳鸯带,到如今怎生分开鸾凤钗。别时节羞答答,怕人瞧头怎抬。到如今闷昏昏独自个枕着害。爱杀我一对对鸳鸯波上也,羞杀我哭啼啼今宵独自捱。”而此时的潘必正同样也沉浸在相思中:“我只为别时容易见时难,你看那碧澄澄断送行人江上晚。昨宵呵醉醺醺欢会知多少,今日里愁脉脉离情有万千。莫不是锦堂欢缘分浅,莫不是蓝桥满时运悭。伤心怕向蓬窗儿见也,堆积相思两岸山。”正是封建家长分开了他们,造成了他们的痛苦。陈妙常要去追赶潘必正,为的就是向他表白自己的心迹:“别时节,众人面前,有话难提,有情难尽。因此上赶来送你、只是我心中千言万语,一时难尽。”全剧的高潮就在这出脍炙人口的《追别》中,陈妙常对潘必正的情感也在这时全爆发出来了。陈妙常之所以急着追赶潘必正,就是担心潘必正会变心,自己的爱情变成一场春梦,她需要一个承诺。她见到潘必正后,再三嘱咐他:“只怕你新旧相看心变,追欢别院,怕不想旧有姻缘。那期间拼个死口含冤,到鬼灵庙诉出,灯前和你双双发愿。”“奴别君家,自当离却空门,洗心待君,君家休得忘了。”男子得官后变心的故事并不少见,正因为如此,陈妙常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实际上这也表现出了当女性处于弱势地位时的不安全感。陈妙常追赶潘必正,并要得到潘必正不变心的保证,正是为了消除自己的不安全感。这样的表现和倩女追赶王文举的心态是十分相似的。

而汤显祖的《牡丹亭》也同样有这样的情节。杜丽娘死后,经判官许可,杜丽娘可以在天地之间自由地去寻找梦中的情人。在第二十七出《魂游》中,杜丽娘也这样追寻着柳梦梅。死后三年,杜丽娘的鬼魂来到了梅花观,这是她昔日的住所。这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夜晚,还带有几分“鬼气”:

【水红花】则下得望乡台如梦俏魂灵,夜荧荧、墓门人静。原来是赚花阴小犬吠春星。冷冥冥,梨花春影。呀,转过牡丹亭、芍药阑,都荒废尽。爹娘去了三年也。伤感煞断垣荒径。望中何处也?鬼灯青,兀的有人声也!。

【小桃红】咱一似断肠人和梦醉初醒。谁偿咱残生命也。虽则鬼丛中姊妹不同行,!地的把罗衣整。这影随形,风沉露,云暗 ,月勾星,都是我魂游境也。到的这花影初更,一霎价心儿!,原来是弄风铃台殿冬丁。好一阵香也。

杜丽娘忽听有人叫她的名字:“不由俺无情有情,凑着叫的人三声两声,冷惺忪红泪飘零。呀,怕不是梦人儿梅卿柳卿?俺记着这花亭水亭,趁的这风清月清。”原来是柳梦梅拾得杜丽娘的春容图后,日夜想念,时时呼唤,他的痴情深深打动了杜丽娘:“那声音哀楚,动俺心魂。”“是他叫唤的伤情咱泪雨麻,把我残诗句,没争差。”杜丽娘经过三年苦苦地寻找,终于找到了朝思暮想的柳梦梅。她不能再和柳梦梅错过了,她要和他“完其前梦”。杜丽娘主动地找到柳梦梅,诚挚率真地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奴年二八,没包弹风藏叶里花。为春归惹动嗟呀,瞥见你风神俊雅。无他,待和你剪灯临风,西窗闲话。”“幽谷寒涯,你为俺催花连夜发。俺全然未嫁,你个中知察,拘惜的好人家。牡丹亭,娇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读书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风明月知无价。”柳梦梅见画中美人真的出现时,只疑是梦:“小娘子夤夜下顾小生,敢是梦也?”杜丽娘说:“不是梦,当真哩。还怕秀才未肯容纳。”柳梦梅喜出望外:“则怕未真。果然美人见爱,小生喜出望外。何敢却乎?”苦苦寻找的感情终于有了着落,杜丽娘甚感欣慰:“这等真个盼着你了。”

孟称舜曾将《倩女离魂》与《西厢记》、《牡丹亭》相提并论,说它“酸楚哀怨,令人断肠。昔时《西厢记》、近日《牡丹亭》皆为传情调,兼之者其剧乎。《牡丹亭》格调原祖此,读者当自见也”。此语甚有见地,一语道破了彼此间的承继关系。

《倩女离魂》的故事从仅有寥寥数语的萌芽状态到成为一个有丰富内涵的复杂故事是经历了一个较长的周期的,而这个故事成熟后又对其他的戏曲创作提供着养料。从这个角度来看,《倩女离魂》在戏曲发展史上正扮演了一个承前启下的角色。

[1]马倡仪.中国灵魂信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2](宋)李昉,等.太平广记·三百五十八卷[M].北京:中华书局,1961.

[3](明)孟称舜.古今名剧合选·柳枝集·倩女离魂·评[G]//古本戏曲丛刊编辑委员会.古本戏曲丛刊·第四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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