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考察与理念创新
2013-05-23史友宽
史友宽
1 选题依据
一直以来，笔者被有关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一连串问题困扰着，即为什么板球运动风靡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国家，而在欧洲和美洲却少有参与者？为什么同是被美国文化孕育的篮球和棒球运动，在国际传播过程中走出两条差异巨大的道路？为什么古巴和日本奉棒球运动为国球？为什么英国人普遍地不喜欢篮球运动？为什么融合了东方文化特色的跆拳道能够进入奥运会，而中国武术几经努力却始终被阻挡在奥运赛场之外？在各国的运动项目走向世界舞台的成功与失败背后有哪些经验和教训？在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辉煌与平庸之间有没有规律可循？中国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又能从这些得与失之间汲取一些什么呢？
国内就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研究不多，但关于体育文化和体育传播的研究却不鲜见。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掀起文化热的时候，程志理、韩丹、熊晓正、吕树庭、梁进等就开始对体育文化概念、特性、结构、发展以及中西方体育文化比较等问题进行讨论。2007年国家提出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体育文化研究达到一个新高度。体育传播研究起步略晚，基本上集中在2000年以后。郝勤、郭玉成、黎莎、崔秉珍、刘小学、张杰等分别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探讨。国外关于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研究视角与国内有所不同：Tony Schirato，Grant Jarvie，James Riordan更多地从社会学意义探讨体育作为文化现象的意义；Roland Robertson，Miller Toby，Amit Gupta，Steven Jackson执着于体育文化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的研究；大量的研究分布在具体的项目上或区域内（Stefan Szymanski，Peter Wynne－Thomas，Amit Gupta，Richard Giulianotti，William W.Kelly）。
总的看来，已有研究取得了不菲的成绩。但是由于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研究在整体上刚刚起步，因此研究空间仍然较大。如很少有学者立足于国际并从历史的视角探讨体育文化国际传播；传播作为意义建构的过程，也未在体育文化国际传播领域被充分探讨。本研究试着从这两点上有所凸显。
2 研究方法
2.1 历史学研究方法
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看问题：重视历史正当性的看法，用历史的眼光而不是道德的眼光来评价历史事件。把问题放在一定的历史范围内进行研究：重视事件的历史联系，从系统的而不是孤立的视角来审视历史事件。
2.2 人类学研究方法
从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审视资料并进行分析，借以探究人类体育行为的共同性和文化差异。首先，考察体育运动行为本身；其次，考察人们关于规则的理解；最后，考察他们如何思考自己的行为。
2.3 社会学研究方法
参与式观察法：于2012年8～12月，到嵩山少林寺、温县陈家沟和永年广府镇进行参与式观察。访谈法：对专家和传承人分别进行访谈，共获得录音材料654min。
3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规律和启示
体育，在不同的时代，对于不同的国家，所需要表达、想要表达和能够表达的文化意义千差万别。就时代而言，Johan Huizinga的《游戏的人：文化中游戏成分的研究》、Georges Vigarello的《从古老的游戏到体育表演——一个神话的诞生》以及Allen Guttmann的《从仪式到记录——现代体育的本质》都从不同侧面进行了诠释。就国家而言，Daniel A.Bell从一个外国人的角度，试图解释在2006年世界杯上发生在中国的不可思议的事情［2］。山东大学的陈炎对比了儒家、道家和日神、酒神的区别，通过文化哲学的分析间接地讨论体育在中西方的哲学根底［3］。那么就体育文化国际传播而言，试图表达不同文化取向的体育项目在传播过程中是不是反过来又受制于“意义”本身呢？换句话说，是不是可以认为以下命题能够成立：篮球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是篮球所裹挟的美国文化在特定时代的必然结果；棒球运动没有能够像篮球一样风靡全球，也是由于棒球运动在所能够表达的文化意义上出了问题。
3.1 板球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
3.1.1 板球文化的区域性影响
身在中国的人们很难想象板球运动在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尼泊尔、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等国家的开展状况。比如，在斯里兰卡，板球运动甚至承载着“产生一个统一的国家共同体、或是罗伯兹所描述的某种处于中心的、‘超越的……和复合的’斯里兰卡性的感觉”的重任［18］。然而，在更为广阔的中国、美国或者欧洲大陆，板球运动却很少见。颇可记述的是美国，在19世纪中叶，新大陆的“板球传播模式非常类似棒球，透过个人往来流动、跨区对抗、媒体广泛报道板球国际赛，让板球运动在南北战争爆发之前，便已经成为一项媲美棒球的主流球类运动。”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30，34，35］，板球运动在美国消退了。
3.1.2 板球文化国际传播的动力及阻力
从开展板球运动国家的历史进程中可以推断，殖民扩张是板球文化国际传播的直接动因。然而，就作为体育文化的板球运动传播而言，在这一殖民扩张历程的早期，殖民者在主观上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努力。正如颜绍泸所言，“对于这一过程（不同类型体育的交汇）的逐步完成，西方殖民者无疑起过很大的作用，但是，这些靠‘火与剑’在东方打杀、掠夺和奴役的殖民者并不是在‘有意栽花’，他们只不过是些‘无心插柳’的角色而已”［21］。当然，这种无心的、自然的，甚至可以说是消极的传播形态在19世纪发生了转变。至少到维多利亚时代，占据印度管理、教育及新闻界主要职位的英国殖民者开始认为，“板球是把维多利亚时代对个性与健康的信念传播到殖民地去的理想工具”［13］。
3.2 篮球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
3.2.1 篮球文化的全球性影响
篮球运动到1921年已经传遍五大洲，但就国际影响而言，两件里程碑式的事件都与奥运会有关。第一个是男子篮球在1936年被列为奥运会竞赛项目；第二个是1992年美国NBA职业篮球运动组成的“梦之队”参加巴塞罗那奥运会。这两件事说明了篮球凭借奥运舞台所取得的成功。NBA总裁David Stern谈及“梦一队”参加奥运会时说，“对于我们的电视业来说，巴塞罗那奥运会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从那以后，NBA的电视覆盖率从几个国家发展到200多个国家；外籍运动员也从几个发展到80多个”［36］。无可置疑，“梦之队”把精彩的球艺通过电视展示给全世界更多的观众，扩大了篮球运动的国际影响。
3.2.2 篮球运动对美国文化的解说
2008年8月11日正值北京奥运会期间，《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从“梦之队”看美国篮球文化》的文章。文章对比了中美篮球在战术上的区别，“中国队打的是‘整体战’、‘阵地战’，美国队打的是‘闪电战’、‘突破战’”［5］。可以看出，以个人主义为核心的美国文化借助篮球运动得以充分表达。尽管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用3章来批评个人主义，但是托克维尔并不知道，自从他于“19世纪40年代首次使用‘个人主义’来阐述美国人这种以个人为本位的人生哲学以来，‘个人主义’就一直被认为是美国文化的核心，是美国人最主要的价值观”［9］。当然，美国篮球文化并不仅仅是通过运动员个人的技战术表现以及蕴藏其中的个人主义得以诠释。在更为宽广的社会领域，美国篮球承载了美国人崇尚奋斗的文化要素。乔丹在美国“被视为一个令人振奋的人物，是优秀的象征”［3］。
3.3 棒球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
3.3.1 棒球文化的区域性影响
篮球运动还未诞生，棒球已经于1871年成立了全国职业棒球运动员组织。与篮球和其他众多的现代体育项目一样，棒球运动也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迅速地传遍五大洲。然而，令学者们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棒球运动在美国、古巴、日本和中国台湾地区能够蓬勃发展，而在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却少有问津呢？Allen Guttmann就这一问题给出了两个并不对称的解释：1）棒球之所以传到加拿大、日本和加勒比海区域的国家，是因为这些国家在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早期，对美国现代文明典范的形象有着极好极深的印象。2）在棒球没有传播开来的国家，人们仍然与土地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他们的宗教制度仍然指导他们什么时候播种和什么时候收割，因此没有必要让一个城市体育项目——棒球来提醒他们人与自然的关系［1］。从Allen Guttmann的论述中看，他的第一个解释来源于对历史的考察，第二个解释则更多地来源于文学作品的启迪。台湾地区学者张世强等认为，“棒球始终被美国人标志为专属于美国的运动，一方面，导因于其无分族群、宗教或政治立场，深受所有美国人的热爱，另一方面，则导因于其被视作美国精神的象征”［29］。
3.3.2 棒球文化在国际传播中存在的问题
尽管棒球运动的精英们曾经坚持棒球运动的“美国性”，但是并不能说美国棒球运动的从业者们没有进行棒球运动国际化的努力。只是从当前棒球运动的国际化情况看，“美国性”占了上风。最典型的表现是 MLB与奥委会的不合作姿态。1992年棒球运动成为奥运会比赛项目应该是美国棒球发展的一次良机，但是MLB的高层并没有像NBA的官员们那样把握机会。Jacques Rogge无奈地表示：“世界上最优秀的棒球选手无法出现在北京奥运会的赛场上，这是棒球项目无缘伦敦奥运会的关键。”［29］这种结果对于别的国家造成的影响尚不确切，但是对于中国而言，作为奥运项目的棒球运动和作为非奥项目的棒球运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3.4 跆拳道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
3.4.1 跆拳道文化的国际化努力
1945年韩国独立，日本统治时期对习武的限制得以解除，武馆纷纷成立。这有点类似于我国的陈式太极拳、杨式太极拳或吴式太极拳的名称。所不同的是，中国各式太极拳无论如何都有一个统一的“太极拳”名称，韩国武馆所习内容却名称混杂。鉴于这种情况，时任韩国第三军管区司令员的崔泓熙少将在李承晚总统的支持下试图把大家团结起来。1955年4月，由韩国各界组成的名称制定委员会采纳了崔泓熙将军提出的“跆拳”二字，自此世界上才正式有了“跆拳道”的名称。跆拳道的早期传播绝大部分可以归功于崔泓熙的努力。他马不停蹄地带领跆拳道代表团访问世界各地：1959年率领（韩国）国军跆拳道代表团访问越南和中国台湾；1960年利用在美国学习的机会传授跆拳道；1962年在东南亚一些国家传播跆拳道；1965年率领韩国政府跆拳道代表团访问德国、意大利、土耳其、埃及、马来西亚和新加坡；1966年召集韩国、越南、马来西亚、新加坡、德国、美国、土耳其、意大利和埃及的9个跆拳道协会成立国际跆拳道联盟……
3.4.2 跆拳道文化国际传播的策略
从上面列举的传播历程看，跆拳道在国际传播过程中有一点至为重要：领军人物。除了崔泓熙之外，跆拳道发展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是金云龙。金云龙在1973年任世界跆拳道联盟主席，为跆拳道进入奥运会做出了巨大贡献。为了进入奥运会，金云龙进行了3个方面的工作：1）组织专家对跆拳道规则进行修改。2）带领跆拳道表演团进行巡回表演。3）通过外交手段争取世界各国同意跆拳道进入奥运会。事实证明，金云龙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1975年世界跆拳道联盟成为国际体育联合会的正式成员；1980年国际奥委会正式承认世界跆拳道联盟；1986年跆拳道在第10届亚运会上被列入比赛项目；1988年跆拳道被列入奥运会表演项目，2000年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
3.5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规律
3.5.1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特征
18世纪的世界与19世纪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种宏观的变化背景下，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方式也由以英国为代表的早期殖民的硬性传播转变为以美国为代表的晚期殖民的柔性传播。到了二战以后，殖民思维被埋进历史的故纸堆。比如，崔泓熙尽管在韩国的军队中大力推广跆拳道，但是，已经不可能再通过“士兵”来承载跆拳道传播的重任。金云龙所采用的方法完全是外交手段，萨马兰奇甚至称赞金云龙的“沉着镇静和外交手腕”［6］。
3.5.2 体育文化传播力与国家综合实力呈正相关
可以考察一下1870年前后的英美经济。“1850年，英国生产了全世界金属制品、棉织品和铁产量的一半，煤产量的2／3。其他如造船业、铁路修筑都居世界首位。1860年，英国生产了世界工业产品的40%～50%，欧洲工业品的55%～60%。1870年，英国钢产量仍占世界产量的一半”［22］。经济状况在19世纪末发生逆转。“1840年时美国工业产值名列世界第五，1860年上升到第四位。到1894年，已经跃居世界第一位。当年美国工业产值约为英国的两倍，等于所有欧洲各国总产值的一半”［23］。结合板球、棒球、篮球的国际传播过程，可以看出，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力与国家综合实力是正相关的。这一规律补充说明了第一条规律的内在原因。
3.5.3 成功的体育文化国际传播都是主动调适自己以适应外部环境的结果
成功的调适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但是，成功的案例却无一不表现出主动性。篮球运动在设计之初是为了弥补足球、棒球所受到的季节和气候局限，因此，是室内项目。然而，在传播过程中，没有人局限于此。20世纪80年代NBA根据中国市场的状况，甚至为中央电视台提供了“免费的午餐”。同样，韩国的跆拳道不惜改变技、战术体系并修改竞技规则以区别于其他搏斗类项目，更好的适应奥运会的舞台表演。板球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在印度还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然而这种改变更多地来自项目接受方，而不是来自于传播者。
3.6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启示
3.6.1 强有力的推动者能够促进体育文化国际传播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推动者可能是国家，也可能是团体和个人。板球运动的国际传播充分借助了国家的力量，篮球运动的国际传播则更多地依靠个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国际传播过程中获得成功的篮球和跆拳道项目都出现了一个或者几个强有力的推动者。篮球运动的早期传播得益于传教士和商人团体不遗余力的推动，而到了NBA时代，篮球文化国际传播的成功，不能不说是David Stern精心策划的结果。跆拳道能够在短短的几十年内传播到世界各地，虽然在背后有国家的大力支撑，但是也必须意识到崔泓熙和金云龙不懈努力的重要性。
3.6.2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应充分利用国际舞台的影响力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奥运会或者世界杯一定能够扩大体育运动项目的国际影响。棒球运动于1992年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棒球运动因此而被世界青睐。不过，篮球和跆拳道的成功为奥运会的影响力提供了有力的证明。事实上很多体育项目都有自己的国际舞台，足球世界杯无需多言，田径、网球甚至区域性极强的板球和棒球也不例外。重要的是，运动项目如何结合自身实际来通过国际舞台扩大国际影响。
3.6.3 不断创新是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成功的关键因素
已经证明了的成功的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手段可以被借鉴，但是无法被复制。时代不同、国情不同、文化不同、项目不同，简单的复制甚至模仿最终只能导致失败。MBL看到NBA在全球市场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功，也试图迈出其走进中国市场的步伐，但结果并不理想。至少在目前尚看不到棒球运动在中国受到人们普遍喜爱的希望。另一个典型的模仿计划来自于中国武术对跆拳道成功的向往。很多研究都将跆拳道及其成功看做中国武术发展的标杆和发展方向。事实上任何一一对应的策略都会因为上述4个不同而出现偏差。因此笔者认为，只有不断创新，才能在国际传播中取得成功。
4 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时代变迁
如前所述，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因此也为传播者提出了各不相同的时代课题。然而，如果我们不知道板球、棒球、篮球和跆拳道在什么样的历史背景下选择了这样而不是那样的发展道路的话，如果我们不知道当今世界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之中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理解体育（以及文化）之于历史和国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同样，我们无法思考我们面临的和将要面临的问题以及挑战。
4.1 英国的崛起及英国体育文化在17世纪的传播特征
1588年英国击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标志着伊比利亚半岛开拓世界和为欧洲积累财富的阶段告一段落，荷兰、英国和法国开始为世界编写制度了。在随后的历史过程中，英国和世界开始发生巨变。就英国而言，政治上孕育的“平等”思想促使人们为体育制定统一的规则，并促使“现代体育”在市民社会中自发地生长，而不依赖于政府或者国家；科学技术以及文化变革促进了“现代体育对量化的痴迷”［1］，而量化又作用于体育上，促成了体育向现代体育的转变。另外一个变化来自于信仰。或许正是由于政治与宗教的分离、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商业活动的繁荣，使得理性主义和启蒙运动随之而来，至少在英国，从知识精英到普通市民都开始相信，只要依靠自己的理性和努力，人们可以认识到一切，信仰无关紧要。所以，英国人在17世纪的殖民活动中，并不像伊利亚特半岛上的天主教徒们那样重视宗教传播（美洲大陆是例外的）。实际上，英国人对除了美洲大陆外的大部分殖民地的管理都很松散，对当地人的文化强制也不严重。直到19世纪，英国人既很少在南非和美洲之外的地区定居，也很少以赢得宗教皈依者为旨归。他们只是想让美洲人提供生产原料，让非洲人提供劳动力，让亚洲人提供奢侈品，然后由他们来协调、指挥、生产，并最终享受物质利益所带的信心和希望。这样的时代背景使得17世纪英国体育的国际传播整体上处于自然传播的状态。
4.2 英国的鼎盛及英国体育文化在18～19世纪的传播特征
与17世纪不同，英国在18世纪发生的最大变化是经济的持续增长。到19世纪30、40年代工业革命完成之际，英国取得了世界工业和世界贸易的垄断地位。正是凭借着经济体系的强固，英国在海外殖民活动中也开始改变过去的思路，朝着“全方位”的目标迈进。即英国不再仅仅希望从殖民地那里获取一些资源，而是开始将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和自己的生活方式输入到殖民地。在这种情况下，改变过去的“自然的”、“消极的”文化输出方式，采取主动的积极的、文化传播策略变得很有必要。的确，到19世纪时英国开始注重在殖民地开展文化传播。从1870—1901年之间，以板球和足球为代表的英国户外运动至少在英帝国所及的范围内已经非常普及。“地区性的或帝国范围的比赛使散布四处的帝国各地区之间保持了友好的联系。英国的体育道德标准甚至也传播到帝国各个遥远角落”［33］。
4.3 美国的崛起及19世纪最后30年的美国体育文化
尽管1776年的《独立宣言》被视为美国独立的标志，但是直到1860年，新大陆上的这个国家在国际事务中都不太起眼。在英帝国巨大的势力之下，美国的“不起眼”是可以理解的。体育的状况同样如此“不起眼”，C.W.Hackensmith在描述这一时期的美国体育时说，在1776—1860年间，“若干业已施行的运动课程都受到了外来的影响。在教育上虽有其民族主义的精神，但还是要求欧洲国家提供指导方法与教材”［32］。情况在所谓的“镀金时代”发生了逆转。美国内战以及战争带来的影响促进了美国经济的快速发展，“19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基本上还是一个经济上依附于欧洲的农业国。但是到了19世纪90年代末期，美国的工业产值已经跃居世界首位”［23］。值得关注的是，尽管在这一时期美国经济突飞猛进，但其并不敢与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在军事和殖民地事务上一较长短。这促使美国在外交上形成了自己的特点：首先美国人几乎不与欧洲人发生直接竞争，而是试探性地在太平洋地区扩大自己的商业规模；其次“有很长一段时期，美国即使在远东也抱着它对英国所抱的那种信念：贸易是不受政府干涉的事”［33］。此外，经济的发展为美国人特有的宗教信念提供了向世界传播的物质基础。基督教青年会扩大其原有宗旨，体育被作为重要内容吸收进来。在这一时期，经济和宗教成立合伙人，将包括美国体育观在内的美国文化输送到全世界。笔者认为，19世纪最后30年，在美国崛起和英国依然是一个庞大帝国的综合背景下，美国体育文化主要借助于经济和宗教的国际传播而进入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4.4 美国的鼎盛及美国体育文化国际传播
如果说19世纪末美国在工业产值上跃居世界首位尚不能说明美国的鼎盛的话，那么在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欧洲的衰落和美国的鼎盛都是毫无疑问了。欧洲的衰落至少表现在2个方面：对殖民地的控制日益减弱；经济中心向大西洋彼岸转移。更为严重的是，欧洲要靠美国的援助才能进行战后重建，这使得美国以一种拯救者的姿态进入到欧洲事务中，同时也进入欧洲遍布世界的殖民体系中。经济上的发达使美国树立了文化上和政治上的自信。世界对于美国的认识也在一战前后发生急转。在应允美国于1904年举办第3届奥运会时，“按照很多人的想象，运动会的前途是由一个既陌生又不大开化的国家所掌控的。确实，当时很多人正是这样想象美国的”［19］。然而，到一战以后，情况大为不同。“1918年12月，当威尔逊踏上欧洲血染的土地时，广大民众以发狂的热情把他当作‘人类的国王’、‘救世主’、‘和平王子’来欢迎。他们贪婪地聆听着他的有关和平和安全的远景规划”［16］。回想一下前文所述的篮球运动被发明和被传播的时间节点，回想一下这些时间节点背后宏观的历史场景，国家综合实力与体育文化传播力的正相关关系在1870—1918年的半个世纪中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然而，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很难找到足够的案例来证明美国为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所做的努力。相反地，有一些事件还说明美国人眼中的“国际”是建立在“人种优劣”之上的。如果说哈佛大学以校规为名不允许James Connolly参加第1届奥运会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在第3届圣路易斯奥运会期间发生的“人类学日”事件，完全暴露出美国人在20世纪初期对于世界的认知是如何的狭隘［19］。可以想象，美国人在“人种优劣”观念的支配下，在所谓“原始民族”的国家或者地区内，很难进行有效的体育文化国际传播。他们要么在自己的租界内自娱自乐，要么把体育当做改造“原始民族”的工具。事实上，他们的确是这么做的。太多的例证可以在郎净所著的《近代体育在上海（1840—1937）》一书中找到。因此从现在的眼光审视20世纪初期美国体育文化的国际传播，尽管其在思路和方法上相较于17世纪、18世纪以及19世纪上半叶的英国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如果仔细考究，这些进步的主要动力是一个新国家在欧洲列强中得以诞生，而这些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对欧洲文化的延续。
4.5 美国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控制及其文化政策
美国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控制要从第二次世界大战说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最大影响是欧洲殖民秩序的灭亡，英国的太阳毫无疑问地落了下去，世界格局（至少是资本主义世界的格局）开始按照美国的思路付诸实施。二战以前，美国体育的发展（包括美国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理念）倾向于自由发展，政府没有进行更多的干预；二战以后，受冷战思维的影响，美国政府对体育事业投入了更多的精力。B.Walsh在1951年发表的“国际比赛中的苏联运动员”演讲，站在了“真理”的高度上，用“美国对事实真理的普遍承诺”来抨击“苏联的谎言”。B.Walsh的结论是：“我们不能期望比美国的体育精神更好的了，因为体育精神就是有效的民主”，“体育精神深深地植根于我们国家的传统当中”［31］。很明显，B.Walsh的意思是，美国有责任将“美国体育精神”传播到全世界以造福于世界人民。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在美国认为有责任将“美国体育精神”传播到全世界的时候，世界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即殖民地纷纷独立后，民族国家的文化意识逐步加强。
5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状况考察
研究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状况，有必要选择最为典型的个案进行考察。武术在传播主体的用力程度和实际达成的传播效果上都可供借鉴，极具代表性。然而，“武术”本身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具体到各门各派又是千差万别，难以统说。因此本研究将少林功夫和太极拳作为调查对象主要基于4点考虑：1）具有代表性，在国际上有影响力；2）大小合适，信息丰富而集中；3）两个对象间具有较大差异；4）能够较容易地进入调查现场。
5.1 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历程分析状况考察
5.1.1 少林功夫现代国际传播的阶段特征
少林功夫现代国际传播历程可以分为3个阶段。1）起步阶段（1979—1988年）。这一阶段的主要特点是：交流形式全部为来访；与日本少林寺拳法联盟的交往最为突出。2）发展阶段（1989—1999年）。该阶段的主要特点首先表现为少林寺开始努力向海外推广少林功夫，少林功夫的影响日渐扩大。3）腾飞阶段（2000年至今）。1999年，释永信荣升为少林寺方丈，随即开始朝着“深山藏古寺”的目标打造少林寺。与此同时，与海外的交往次数急剧增加；交往国家的分布范围逐渐扩大；与亚洲、欧洲和美洲（以美国为主）国家的交往占据核心位置。
5.1.2 少林功夫现代国际传播方式分析
以政府力量为主导组织的国际赛事是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一个重要载体，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中国郑州国际少林武术节；少林寺武僧团随国家领导人出访也可以认为是政府传播少林文化的一个方面。由于释永信方丈对少林功夫传承人必须在少林寺的坚持，使得少林寺常驻院和少林寺僧人在少林功夫国际传播中所起的作用无可替代（力量不是最大，次数不是最多，但是旗帜作用无可替代）。常驻院和寺僧对少林功夫的直接传播主要有4种类型：1）接待海外客人；2）武僧团海外演出；3）海外支教；4）接受海外弟子到寺院学习。近年来，随着少林寺下院和海外文化中心的不断完善和增多，其对少林功夫国际传播所起的作用不容忽视。少林寺海外文化中心虽然近似于下院，但由于各中心之间差别较大，难以统说。武校传播的主体是围绕少林寺在登封市设立的武术学校。调查发现，各武校尽管名称上都使用“少林”或“少林寺”的字样，但是在关系归属上都是独立单位，和少林寺并无关系。笔者在调研期间问释永信方丈，为什么允许那么多的武术学校使用“少林寺”的字眼？释永信方丈说，“这样可以使登封保持一个较好的少林武术生态系统”。文化作品传播的价值在1982年版的《少林寺》电影上得到了最好阐释。“电影放映后，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爱武习武热潮，大批的武术爱好者乘风慕名来到了少林寺，使往日沉寂的少林寺一下子繁荣热闹起来”［7］（表1）。
表1 少林功夫主要传播方式以及典型事例一览表Table 1 Mode and Case of Communication about Shaolin Kungfu
5.1.3 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内容
2005年末，中国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和中国嵩山少林寺联合举办了“少林学”学术研讨会，楼宇烈在发言时说：“我刚才提到的禅武合一，如果深入研究的话，我想单讲合一还是不够深刻，是不是在进一步研究之后，我们可以发现里面禅武一如，或禅武一味。”“一如”是佛教用语。《首楞严三昧经》说：“不二不异，名曰一如。”具体到少林功夫则是表明其追求身心自在的禅武文化，即尽管以身心解脱或者涅槃为最高境界，但是，却不把它看作高不可攀的彼岸世界，而是要在现实生活中体悟内在超越。少林功夫正是将“无念”、“无相”、“无住”的法门运用到招式演练之中，武才有了禅的味道；同样少林僧人正是通过身体活动来体悟“无念”、“无相”、“无住”的法门，禅宗才实现了作为人间佛法的精神跨越。所以《易筋经》说，“能清虚则无障，能脱换则无碍。无碍无障，始可入定出定矣”。
5.1.4 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建议
1.拓展教育渠道，注重人才培养。少林功夫国际传播所面临的最大障碍是人才匮乏，具体体现在武僧们难以将“禅武”和“传播能力”合而为一。少林寺不乏禅学高僧，也不乏功夫高僧，但是能够熟练地使用一门外语将“禅武”精神传播出去的僧人远不能满足需求。针对这种情况，少林寺在近年来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中包括将相当一部分僧人送到新加坡、斯里兰卡或香港地区等去学习。
2.明确推进区域，确立传播战略。少林功夫尽管已经开启向全球推广的目标定位，但在目前条件下，无论是少林寺的人力、物力，还是国际社会的文化、政治环境都不能够支撑少林文化的全球布局和实践。因此，明确重点推进区域，确立最优推进战略是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重要议题。笔者认为，首先应该将战略重心放置在汉传佛教国家；其次是南传佛教国家、欧美国家和大洋洲国家；再次是非洲国家；最后是伊斯兰教国家。
3.寻求国家扶持，谋求高层介入。早在两晋时候，僧人道安就认为，“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24］。少林寺1 500多年的发展也不断地证明这一判定。因此，与国家战略紧密配合并积极寻求国家扶持，是少林寺在未来的发展中必须坚定的一条准则。正是在这样的国家扶持环境中，少林功夫国际传播可以选择一条高层介入的路线。所谓高层介入，是指从外交和文化入手，在对象国的高层中开拓一条少林功夫传播途径。
4.开展学术研究，提高传播效率。对于少林功夫鲜活的实践来说，一系列的问题需要解决：禅武如何实现美国化、欧洲化或者非洲化？如何才能让其他信仰的人们在既有信仰中体悟禅武？对于美国人或欧洲人来说，禅武之“禅”与禅宗之“禅”是不是同一个意义？西方国家逐渐形成的“参与佛教”（Engaged Buddhism）和“基督禅”（Christian Zen）发生了哪些变化？能否在信仰“基督禅”的群体中寻找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的种子呢？显而易见，这些答案的获取需要持续的、专业的学术研究，而不能仅仅依靠实践和经验来获取。
5.2 太极拳国际传播历程及表现特征研究
5.2.1 少林功夫现代国际传播的阶段特征
改革开放以来，太极拳国际传播可以划分为2个阶段：1）初开国门阶段（1981—1990年）。在经过了大量的“铺垫性接触”以后，杨式和陈式太极拳的发源地终于开始迎接国外太极拳爱好者。2）快速发展阶段（1991年至今）。首先，1990年国际武联成立；其次，各类太极拳“协会”、“学会”、“研究会”纷纷成立；最后，赛会或赛事开始在太极拳国际传播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5.2.2 太极拳国际传播方式分析
讨论太极拳国际传播方式，有必要回顾少林功夫的相应内容，因为单纯的从“方式”本身来看，太极拳国际传播方式与少林功夫几无二致，分析起来有重复的嫌疑。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少林功夫有一个强有力的文化空间体在做支撑，表现为以集团化为基础的放射状传播格局（图1）；而太极拳却没有在陈家沟或广府镇形成巨大向心力，因此表现为以个人为基础的网状传播格局（图2）。
图1 少林功夫国际传播示意图Figure 1. Communication of Shaolin Kungfu
图2 太极拳国际传播示意图Figure 2. Communication of Taijiquan
官方在组织和协调太极拳的国际传播时尽管饱受“缺位”或“越位”的诟病，但是其发挥的作用不可低估。从太极拳的各方力量权衡，即便到了今天，如果没有政府的力量，也不可能组织具有节点意义的永年国际太极拳联谊会和温县国际太极拳年会。何况政府的作用远不止于组织几次国际赛事。相对于少林功夫的国际传播而言，作为太极拳朝圣地的陈家沟和广府镇所发挥的作用都是较小的。拳师传播是当前太极拳国际传播的主要途径。调研发现，就国际传播而言，拳师们发展出4种不同的传播方式：1）以董英杰、罗邦桢、傅清泉为代表的移居海外的职业传播者；2）以陈小旺、杨振河、王西安为代表的，在海外建立太极拳协会或设立教学点的职业传播者；3）以杨名时、陈沛山为代表的海外非职业传播者；4）其他传播者。武校是武术文化空间得以彰显的另一个因素，然而围绕广府镇和陈家沟却没有形成一所规模宏大的教育集团（表2）。笔者认为，首要原因是空间场效应的凝聚力较小，其次广府和陈家沟的第一批太极拳学校都没有完成短期培训班向全日制学校的转变。
表2 登封市、永年县和温县武术学校相关资料对比一览表Table 2 Related Data of Some Martial Arts Schools in Dengfeng，Yongnian and Wenxian
5.2.3 太极拳国际传播的内容
太极拳作为我国古代哲学思想的载体，在几代甚至几十代人的共同努力下创造而出，受到儒道佛思想的共同孕育。事实上，“太极”二字最早见于《易·系辞上》。此一时期，儒道未分，禅宗未有，“太极”观念并不会亲近某一学派。即便将儒道释三家分开来看，太极理论依然可以在三家之中找到归宿。然而笔者认为，尽管太极拳融汇了各家思想于一体，且在现代社会能为各家各派所借用，但总体来看，太极理论与道家学说更为契合。首先，如果沿着陈抟《太极图》、周敦颐《太极图说》和王宗岳《太极拳论》的传承体系来分析，道家更多地发展了太极理论，并最终孕育了太极拳。其次，从《太极拳论》的内容上看，太极拳的核心思想也是对道家思想的彰显。比如《道德经》第36、47、52、76章分别提出“柔弱胜刚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见小曰明，守柔曰强”，“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而“柔”正是太极拳技法的集中体现。最后，太极拳在国际上正沿着弱技击强养生的方向传播，这一方向正契合了道家养生思想。
5.2.4 太极拳国际传播的建议
1.积沙成丘，树立太极拳发展集团化意识。无论是政府、各流派的拳师们，还是企业和学校都有将太极拳文化产业做大做强的意愿。但通过实地考察和访谈发现，狭隘的“门派”观念仍是阻碍太极拳国际传播的重要因素，因此，如何将各方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是未来一段时期要思考的问题。
2.深根固本，加大太极拳文化源环境建设。广府镇和陈家沟在旅游开放方面都先天不足，但这并不妨碍两地的旅游开发，即用后天补先天（文化源环境建设不仅仅表现在旅游资源的开发上）。1）在宏观层面上，要建立大旅游观，积极推进沿京广铁路和京港澳高速公路，以武术为主线的旅游长廊。2）在中观层面上，积极联手省内旅游景点，开辟通达广府镇的旅游线路。3）在微观层面上，增加广府镇的文化吸引力。
3.资源整合，加强文化之间的合作与交流。太极拳是内家拳，要求无过不及、随曲就伸，因此习练形式更多地表现为绵软缓慢，很难取得舞台演出的效果。但是，这并不表示太极拳不可以进行舞台演出。有太多的情景剧舞台演出可以供太极拳借鉴。比如，太极拳可以和少林功夫、杂技、绘画甚至西方的文化元素相结合，构建不同时空跨度的情景剧。
6 现代中国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理念创设
任何一个国家、团体或者个人，在开启一个时代时，总要为世界准备一个（套）理论或者理由。纵观体育运动的发展历史，公认的体育强国在起步之先，都为世界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贡献：英国制定了规则、法国重建了舞台、前苏联贡献了举国体制、美国注入了民间资本。面对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基本规律、启示和时代背景，面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国际传播状况，我们不禁要问，中国体育如何能够迎合时代需求，为世界新创一个（套）具有引领性的理论或者理由呢？由此，本文提出“体育文化多元共享”理念。
6.1 体育文化多元共享的理论基础
6.1.1 为什么可以由我们提出
1.中国文化有着多元共享的传统。“对于古代中国人来说，思想体系的差别是无关紧要的，分属不同思想体系的内容是完全可以共存的”［12］。纵观儒家、道教和佛教发展的历史，尽管对抗和斗争层出不穷，甚至导演出晚唐会昌法难、元代道禅庭辩的场景，但是整体来看，三家之争的背后是思想的互动和融合，是真正的共享而不失多元，多元而相互共享。比如，儒家充分吸收禅宗思想而发展出宋明理学，道教把儒学的伦理观念幻化成精神调节的养生方法，佛教更是和儒道结合演绎出中国禅宗。
2.中国文化有着多元共享的气度。西周史伯所提出的“和而不同”思想是多元共享理念的最早表述。他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生之。若以同稗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显而易见，这里的“和”就是“共享”，“不同”就是“多元”，只有这样，才能生百物而和谐处之。及至今日，历经浮沉的中华民族正在梳理现代的文化自信，“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思想广被接受。
6.1.2 世界何以能够接受
1.世界对多元文化的认知。“18世纪的人认为，世上存在着全人类都会为之奋斗的共同理想的观念；世上存在着解答人类难题的终极答案”［28］。但这种诞生于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思潮很快就被发端于德国的浪漫主义观念所取代。赫尔德、康德、席勒、费希特等哲学家有力地证明了文化的多样性和平行发展。然而，19世纪后期的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国的崛起似乎强力地支持了理性主义而不是赫尔德的文化多元论——美国文化覆盖了一切。当然，实际情况远非如此简单。不同民族和国家的文化适应方式和文化发展路径因受制于自身的历史与传统，应对挑战时所表现出来的调整与适应也就各不相同，构成了所谓的“多元文化”或“多重现代性”局面。
2.世界对共享文化的认知。可以阅读一下Allen Guttmann在《从仪式到记录——现代体育的本质》一书中提及的祖鲁足球队［1］，无论运动员们怎么信奉传统习俗所提供的场景，他们都在踢那个圆圆的叫做“足球”的东西，且在遵守现代人为足球竞赛所设定的规则。可以近距离考察一下“西洋体育”对100年来中国人体育观念的影响——如此多的少年学着NBA运动员穿过膝的运动短裤（或许这样并不舒服）；如此多的成人开始为本不相干的欧洲杯神魂颠倒（或许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实上，如果文化不对文化产生影响，文化传播又何从谈起呢？因此，在我们看来，至少在体育领域，无论是技术层面，还是价值观层面，在文化多元的背后都有着共享的基础（不仅仅是共存或者共在）。
6.1.3 为何由体育学科提出
体育是动物性和文化性的双重存在，这一本质规定性使得关于体育文化的研究既可以在历史学和发生学的层面上探究各民族体育文化的多元性，又可以在人类学和社会学的层面上探究当今社会体育存在的共享性。
1.体育作为人类动物性的存在。Robert在《体育史与体育哲学：从古代社会到当代世界》一书中说：“人类的本性中所固有的运动特点和相互竞争以求生存的天性，是人类产生身体运动文化愿望的生理心理基础”［15］。李力研说体育的本质就是人的自然化［8］。这里的“本性”、“天性”、“自然化”，就是动物性。事实上，体育和动物性一起伴随着类人猿走进人类，无法抹去其动物性胎记。Johan Huiz－inga在这一问题上的研究可以给我们提供支撑。他关于游戏的很多论点都可以拓展到体育中来，或者至少对于研究体育活动有着巨大的启发性。他说：“动物不会等待人类登上舞台来向他们传授游戏。我们甚至可以断言，人类文明并没有给游戏的概念追加任何基本的意义”［27］。因此可以讲，体育本质上的这种人类无差别的动物性特点为体育文化共享提供了最原始的实践和理论起点。
2.体育作为人类文化性的存在。人类从动物中分离出来以后，开始对自己的所有行为都努力赋予文化意义。体育也一样，首先被文化赋予宗教、祭祀的意义，随着社会发展又被从宗教、祭祀等活动中抽离出来，赋予社会学或文化学的意义。比如竞技体育，人类原本是为了看看身体有没有被训练得更好，或者为了提高训练的趣味开始的游戏。其实目的只有一个，提高身体能力，更好地在自然界中生存。然而，生存逐渐不成问题，人类已经可以很有把握地战胜遇到的各种动物，已经可以通过开垦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于是有闲的人们开始试着对所从事的事情进行意义的构建。一切复杂起来。
6.2 体育文化多元共享的概念阐释
国内学术界对体育概念的讨论可以笼统地分为两种倾向：第一种是强调体育健身的指向。这种给出单一目的的定义无力涵盖我们看到的所有体育现象：竞技体育之“旨”就不是强身健体，强化体能仅仅是竞技体育的“工具”罢了。第二种是试图通过追寻“体育”在国外的流变并借以规范“体育”之范围的研究思路。这种看似追根溯源的做法往往是舍近求远，甚至舍本逐末。根据我国对“体育”一词的用法和语言习惯，本研究在使用体育概念时指的是以运动能力为基础和表现的非生产性身体活动。
关于“文化”的复杂性和对“文化”概念难以取得共识的状况已经被大量的讨论，无须赘述。本研究在涉及“文化”概念时所依照的是英国学者David Inglis关于文化与日常生活的考察。Inglis认为，文化是“一个既定人群的‘全部生活方式’……这种含义意味着将‘文化’定义为某个群体思考、理解、感受、信仰和表现该群体（是这个而不是那个群体）‘特征’的全部方式。当个体在某个特定群体中逐渐成长时，这种禀性被个体主动习得或通过‘社会化’（或者说是灌输）进入个体脑海里”［4］。
以Inglis关于“文化”的定义为出发点，可以将体育文化界定为某个群体关于体育的感受、理解、信仰和生活方式。“感受”、“理解”、“信仰”和“生活方式”4个词语含有从直觉到行为的、递进的逻辑联系。其中“感受”、“理解”、“信仰”形成和支配着“生活方式”（只有这些蕴含着价值取向的前提条件存在时，“生活方式”才能称之为“文化”而区别于纯粹的动物性行为）。
对于“多元共享”，查到的最为接近的概念和理念是由任海教授提出来的，且同样是针对体育而言：“依据世界体育发展的新趋势，提出具有清晰针对性和指向性的新理念，是中国由体育大国走向体育强国的不容回避的历史使命。据此，中国有必要提出‘世界体育发展的多样性’的新理念，并以此为切入点，积极倡导并推动国际体育向着多元、共享、民主、平等的格局发展”［17］。显而易见，任海教授提出来的“世界体育发展的多样性”和本研究所谓的“多元共享”有一定的内在一致性。所不同的是，在任海教授看来，“多元、共享”是“世界体育发展的多样性”的发展方向，而本研究直接将其作为“新理念”提出来。笔者认为，共享是传播，但指向不仅是接受、认同，还包括关于内容的意义建构，且这一建构过程由传播双方共同商定。因此，体育文化多元共享是指不同群体间关于体育文化的互为主动的意义建构过程。
6.3 体育文化多元共享面临的挑战
6.3.1 宏观环境方面的挑战
1.历史发展所带来的挑战。如果说从航海时代开始才真正有了“全球”的概念，那么一直到今天，“全球”事务都在围绕西方的实践和价值观而展开。Joshua Cooper Ramo在论及中国的自我认识与世界对于中国的认识发生冲突时说，“中国如何看待自己并不重要，真正的关键在于国际社会如何看待中国”［13］。那么谁是“国际社会”呢？显而易见，这种观念带有深深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烙印。我们可以再观察一下今天的美国。在这个被称为“大熔炉”的国家，所倡导的“多元文化主义”也只能适用于美国国内。一旦面向他国，美国人就忘记了“多元文化主义”，而将“普世主义”高高举起。换句话说，美国人想要构建的是一个多元文化的美国，而不是多元文化的世界。
2.文化差异所带来的挑战。文化差异在体育赛场随处可见。呜呜祖拉因2010年世界杯足球赛而名闻天下，这种大喇叭能够发出超过一百分贝的声音。南非足球迷们用它来为球队助威时，现场观众不得不佩戴耳塞，就连电视转播也要想尽办法消除这种现场的“噪音”。面对几乎来自全世界的讨伐，南非世界杯的主办机构负责人说，呜呜祖拉是南非文化的一部分，大家应该接受南非的这种文化而不是抵制。的确，文化差异本身就是多元性的具体存在，但是，南非赛场出现的这种个性文化又该如何才能让大家共享呢？
6.3.2 中国自身方面的挑战
1.沉重历史包袱的挑战。中国人对于体育的感受、理解和行为方式所根植的不是儒家传统的文化，而是自1840年以来，由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组成的屈辱历史。背负着这种历史包袱的中国体育，很难客观地面对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所谓的“自信”和“自觉”只能幻化为由外而内的心理体验，而不是由内而外的情感迸发。最为典型的例子是全运会与奥运会的接轨，尽管广受诟病，但始终没有能够找到替代它的更好途径。
2.国际观念欠缺的挑战。体育文化多元共享是一个国际观念。在为世界体育的发展进程铺设这个观念时，首先要求观念的推广者了解西方、熟悉西方。然而，从目前所获取的资料看，中国在面对这个全球化的世界时，所具备的“全球”信息还很不足。可以考察一下发生在2012年3月巴黎网球银行赛上的李娜“打球不为国家”事件。尽管网民的舆情在短时间内为运动员赢得了更多的尊重，中国体育事业的宏大叙事格局看似已经被打破，习惯于以金牌进行国家定位的国民开始学着用个人话语在微观层面解释当今社会，但是紧随李娜事件所爆发出来的观念冲突不能不说是体育领域所面临的一次挑战。
6.3.3 体育发展方面的挑战
1.体育的过度工具化。尽管有学者认为，体育的工具性是整个世界世俗化的结果，体育的工具性能够带来民族的团结，但过度工具化所带来的深层问题往往无法停留在这些中性或积极的层面上。很多批评家指责，“政府利用体育来转移民众对社会中不公平现象的关注”。这些批评家控诉“政府用体育‘鸦片’平息民众，使他们麻木，转移他们对日常生活中社会问题和经济问题的关注”［11］。在澳大利亚，体育甚至被作为一种分裂的源泉和一个排他的场所。体育通过加强对于外来者的焦虑和恐惧强化了对澳洲的亚洲邻居尤其是中国的非理性的恐惧［18］。
2.体育本体符号的异化。在科技发展到足以使所有的宗教都脱去神秘面纱的时候，体育开始试图扮演人类精神超越的最后一块净土。它推崇公平、力量、竞争、美、崇拜英雄等等超越现实的，但又可以触及到的精神境界。为了保持这种“信仰”，“体育社会的组织者要维护体育冠冕堂皇的形象，他们不会积极地指责体育，正像体育社会的观众们不会积极抗议一样”［14］。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人们真的认真起来讨伐竞技体育，那么竞技体育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7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路径
传播事件可以转化为由信源、讯息、信道和信宿4个要素组成的信息路径。经典的传播模式都在试图揭示这一传播路径中各组成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然而，中国传统体育文化是一个庞大的概念，难以对其国际传播的各个要素进行一个统说。本部分的内容建立在对少林功夫和太极拳的调研基础上，因此具有一定的倾向性。
7.1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主体
7.1.1 党政机关要定位好“为”与“不为”
就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而言，民间有资金、有人才、有市场，因此只要政策到位、服务有力，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指日可待。在笔者看来，党政机关作为管理机构，第一要为的是在国内给出政策，第二要为的是在国外给出服务，其他均可不为或者说不可为。
7.1.2 社会团体要切实抓好“人”和“事”
所谓抓“人”，就是通过领军人物，将社团从目前的半官方性质下解放出来；通过人力整合，组建行业协会，建立市场规则，保持消费者需求。所谓抓“事”，就是通过举办活动，加强内部沟通，提高协会凝聚力；通过赛会活动，扩大外部影响，提高协会知名度。
7.1.3 单位传播要科学定位“点、线、面”
所谓“点”，是指要找准突破口。所谓“线”，是指要与海外建立的“点”保持稳定的关系。所谓“面”就是在以“点”为辐射，带动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在海外的区域性发展。
7.1.4 个人传播既要“自律”也要“他律”
肩负着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重任的传播者的素质层次不齐，发端于国内的派别之争，往往借学术研究的争论和对动作理解的差别扩散到海外，并最终被放大到市场的竞争中。因此，仅仅依靠传播者的自律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在传播者之间如何构建一个能够互相规范、监督的协会体制，为传播者增加“他律”的机制。
7.2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内容
7.2.1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内容构成
为了便于论述和指导实践，可以将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分为技、理、道3个层面。其中，技的层面主要是指技能，即通过身体动作直观表现出来的、可以通过模仿来学习的技术框架。理的层面即有关技能的理论。道的层面即在中国文化的高度上理解技和理（图3）。
图3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中的技和道的关系示意图Figure 3. Relationship of Skill and Doctrine of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of China
7.2.2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内容选择
从一般意义上讲，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在国际传播过程中对于技和道的把握不可偏废。一方面，文化强国的建设不能一味地委曲求全或丧失自信以“应付”外国文化特征；另一方面，文化强国的建设也不能一味地拼命蛮干或孤芳自赏以自异于世界。由此，笔者提出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在内容上应该确立“分而为二、合而为一”的基本思想和传播策略。即根据实际情况（文化相似性、发展成熟度）选择技理道分开传播还是一体传播。事实上，在技和道的连接点——拳理的层面上，是很难分清技和道的差别的。
7.3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渠道研究
7.3.1 大众传播渠道
对于大众传播媒介而言，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并没有充分利用。以少林寺为例，尽管其很重视通过媒体（包括一些新媒体）进行自身宣传，但是，由于其传播主体过于集中，影响力仍有待于进一步扩大。太极拳的传播主体仍以拳师为主，拳师们很少有人有意识地通过大众传媒扩大自身影响。对于已有的报道，也多为媒体占据主动地位。
7.3.2 组织传播渠道
组织传播是目前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主要方式，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最大。大众传播所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基本上都是建立在这些组织传播行为上的。如果仔细分析现在的组织传播模式，可以发现传播层级一般为一级或两级，很少出现三级传播的格局。比如，少林寺武僧团的海外表演是惟一的，不存在分支机构；太极拳海外教学点的传播往往是建立教学点的拳师本人进行传播或者由拳师的亲传弟子进行传播。这种中间环节极少的格局使得传播信息失真的可能性较小，传播的凝聚力较强，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种传播所能够辐射的面较小，规模较低。
7.3.3 人际传播渠道
尽管人际传播覆盖面很小，但是，就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而言，却有着不同于大众传播和组织传播的特殊意义。到任何一个太极拳师家里或者办公室去，或者到陈家沟的中国太极拳博物馆、广府镇的杨露禅故居或武禹襄故居，都会看到一张非常清晰的师承图。这种强调师承关系的特有文化离不开人际传播。
7.4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对象研究
7.4.1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区域选择
研究认为，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在文化圈层上的路径选择应该首先是东亚文化圈、印度文化圈和北大西洋文化圈，其次是东欧文化圈、拉美文化圈和非洲文化圈，最后是中东文化圈。需要指出的是，这种以文化圈层为区分的国际传播路径并不是“三步走”式的传播次序，不表示必须在完成东亚、印度和北大西洋文化圈的传播任务后，才能着手进行东欧、拉美和非洲文化圈的国际传播。
7.4.2 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群体选择
1.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爱好者在年龄层次上的特征。少林功夫按照性质可以分为内功、外功、硬功、轻功、气功，挖掘出来的套路高达1 000种以上，且由于其更多地通过舞台形式进行演出，因此，可以吸引到各个年龄层次的习练者，并能够为所有人提供适合的功夫练习。太极拳习练者相对单一。张杰对美国太极拳学员（白人学员占83.36%）的人口统计学特征进行了调查，发现“41～65岁的最多，占调查总数的64.64%……18岁以下的学员没有”［28］。
2.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爱好者在需求层次上的特征。已有文献提供了关于太极拳在海外受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用于医疗或者康复。国外很多研究围绕太极拳在治疗帕金森病、心脏病或帮助提高老年人的平衡能力方面进行试验。国外一些医学院也开设了太极拳课。当然，也有一些习练者希望能够通过练习太极拳体验中国文化或掌握太极拳独特的技击技术。
8 结论及研究局限
8.1 结论
1.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特征；体育文化传播力与国家综合实力呈正相关；成功的体育文化国际传播都是主动调适自己以适应外部环境的结果。强有力的推动者能够促进体育文化国际传播，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有必要充分利用国际舞台的影响力，不断创新是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成功的关键因素。
2.17 世纪英国体育文化国际传播整体上处于自然传播状态；18世纪由于世界格局的变迁，主动的、积极的文化传播策略成为时代特点；19世纪最后30年，美国借助于经济和宗教的力量将体育文化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20世纪中叶以后世界体育文化国际传播开始朝着文化（大众文化）的思路转移。
3.改革开放以来，少林功夫和太极拳文化国际传播开始从无序向有序的转变。其中，少林功夫国际传播以一个强有力的文化空间体做支撑，表现出以集团化为基础的放射状传播格局；太极拳国际传播缺少巨大向心力，表现出以个人为基础的网状传播格局。在这两种发展格局中，协会都没有起到应有作用，官方传播与民间传播的关系有待于进一步梳理。
4.建立在中国、世界和体育3个维度的坚实基础上，有必要提出体育文化多元共享理念。首先就中国而言，提出体育文化多元共享有着自身的传统和气度；其次对于世界而言，也能够对多元文化和共享文化达成共识；最后，由于体育具有动物性和文化性的双重基因，提出多元共享有着良好的学科基础。
8.2 研究局限
1.关于“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规律和启示”的讨论，仅仅选择了板球、棒球、篮球和跆拳道作为例证。虽然这4个项目兼顾了代表性和时间跨度，但是，从样本量的角度来考虑仍显单薄，有可能遗漏一些重要信息。
2.传播（无论是文化还是武化）是一个双向交流的问题，是通过商定建立关系并构建价值的一个过程。但本研究更多的关注了传播方，对于接收方的研究略显不足。
3.关于“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的路径”仅仅是理论推导，尽管借用了一些他人的研究结论以及在案例研究中的数据材料，但都谈不上有实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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