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对抗后的“凉战”

陈君 张君荣

3月28日，两架B-2隐形战略轰炸机从美国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起飞，奔袭1.04万公里，到韩国群山直岛射击场投下8枚教练弹后，没有降落，经过空中加油，直接返回，总计飞行时间75小时，花费210万美元。

此间，代号“秃鹫”的韩美联合军事演习正在进行，B-2在朝鲜半岛的亮相，被外界视作韩美对朝鲜发出的又一“战争警告”。

造价22亿美元的B-2隐形轰炸机，能携带核武器，貌似飞翔中的蝙蝠，故得“黑色幽灵”的绰号。美国空军自诩，B-2出动一次就能摧毁一个中等军事强国一半重要军事目标。下令派出B-2的正是美国新任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

“朝鲜战争之后，政府第一次如此密集地在朝鲜半岛及附近调兵遣将，B-52远程轰炸机、B-2隐形轰炸机、F-22隐形战斗机等大家伙全都来了。”驻韩美军海军及陆战队公共事务办公室原主任帕米拉·坡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美国对朝硬碰硬

在出动B-2前，哈格尔已命令军方在美国西海岸新增14个陆基导弹拦截装置，以应对朝鲜导弹威胁。这14个拦截装置将部署在阿拉斯加州，预计在2017财政年度之前完成，花费大约10亿美元。

美国现有30枚陆基拦截弹，其中26枚部署在格里利堡，4枚在加利福尼亚州范登堡空军基地。新拦截弹一旦部署完毕，总数将达到44枚，有能力把整个美国本土覆盖在内。

哈格尔没有预测朝鲜何时可能具备用导弹攻击美国本土的能力，“针对任何威胁，我们都要防患于未然。”不过，美国陆基拦截弹试射记录表现平平。路透社披露，2008年以来，这种拦截弹在测试中从未击中目标。

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朝鲜问题专家车维德接受采访时曾表示，美国出动B-2意在动摇朝鲜将先前各项威胁付诸实施的决心。车维德曾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亚洲事务主任。他认定，朝鲜半岛局势已“濒临绝境”。

回顾B-2的“出生记录”就会看出它此次在朝鲜半岛亮相，意义绝非寻常。

1975年美苏处于冷战高潮，美国防部出笼代号“哈维”的项目，其目的是制造一种新型战略轰炸机，能够隐蔽突入苏联领空，摧毁苏军洲际弹道核导弹。1979年研制构想提出，1989年原型机首飞，1993年12月17日，这种被美国空军视作战略打击力量王牌的武器终于问世。1997年首批6架正式服役，迄今生产21架，是世界上唯一的隐形战略轰炸机。

B-2诞生之时苏联已解体，它牛刀杀鸡般地首次运用是在科索沃战争。1999年3月24日，科索沃战争的第一个夜晚，两架B-2几乎摧毁塞尔维亚整个防空网。然而B-2也是一款奢侈品，平均飞1小时的维护时间为132小时，每次飞行后，都要用类似喷漆的方法对表层雷达吸波材料进行整修。

“总体上，美国采取对朝硬碰硬的举措，但显然，B-2的出现并没有把平壤逼回谈判桌，却引发了新一轮更强硬对抗。”帕米拉·坡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在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看来，美国确实做好准备，一旦朝鲜半岛出现战事，要对朝鲜实施纵深打击，“朝鲜实际上也不示弱，全面进行战争动员，甚至有报道说它的机关干部都进入山洞里面。”

误判随时可能发生

3月初，韩国江原道杨口郡前方的铁丝网出现了直径1米的大洞，这让韩军如临大敌。杨口郡位于三八线的中部。

这并非杞人忧天，地道渗透，是朝鲜特种部队的绝招之一。1974年，韩军偶然在三八线附近发现长3500米的地道，出口距首尔65公里。地道里有电灯、轨道和轨道车，足够每小时运送一个团的兵力。这个地道被韩军命名为“第一地道”。此后，又陆续发现第二、第三和第四地道，总共有17条。而除了地道渗透，潜艇攻击，炮击，朝鲜灵活多样的特种作战让韩军防不胜防。

3月22日，韩美签署了《联合应对局部挑衅计划》。这个计划预估了朝鲜可能发起的所有局部进攻类型，修改了此前美军只在全面冲突时介入的规定。

3月27日凌晨2点30分，韩国江原道华川郡前线哨所，夜色中一名执勤的哨兵发现不明物体在移动，随即投掷手榴弹，韩军马上发布“珍岛犬”一级指令。

“珍岛犬”指令是韩国应对朝鲜局部挑衅发布的戒备态势，共有三个等级，通常保持在三级。一级指令是在发现一方入侵痕迹时下达。上一次“珍岛犬”一级指令是在2010年12月23日延坪岛炮击事件时发布。但此次，韩军高度警备，却被证实是虚惊一场。调查发现，韩国哨兵可能误将野生动物当成了秘密潜入的朝鲜军人。

大多数政治分析师相信，朝方对韩“宣战”目前仍停留在口头，不会真正动手，只是朝鲜半岛已陷危局，任何“误判”可能触发紧张局势迅速升级。

“我们在朝鲜战争中就已经被误导了。” 韩国退休海军上校尹苏俊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如今我们需要新的军事理论方法，以便准确判定任何来自朝鲜的实质威胁，同时推动防御性外交，提高建立信任的积极性。”

不过，在回答“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时，尹苏俊并不否认，韩国已经为可能的危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4月4日，“为提升美韩同盟的威慑力”，2004年起撤出韩国的美国陆军第23化学大队重返韩国。该大队由3个中队组成，共有约250名士兵。

而对美国的这一行动，尹苏俊直接给予了否定的评价，“这当然不合适。我们应该知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胁并非儿戏，但美国的行为将成为过激反应。”

日本政府也同样有些防卫过当。政治上，日本决定单独对朝鲜实施的制裁再延长两年；军事上，更是“积极备战”。

日本防卫大臣小野寺五典4月7日下达“破坏措施命令”，要求在朝鲜发射中程导弹的部分碎片落入日本境内时，利用导弹防御系统拦截。自卫队已在日本海部署搭载有“标准3型”拦截导弹的宙斯盾驱逐舰。

日本曾3次下达“破坏措施命令”，但都是根据朝鲜事先向国际机构通报发射卫星的时间和飞行路线情况，部署了宙斯盾驱逐舰和陆基拦截导弹。此次，日方是首次在朝鲜没有事先通报发射的情况下下达“破坏措施命令”。

提前在日本部署“全球鹰”，也是华盛顿给东京吃的一粒“放心丸”。

日本共同社4月6日报道，将从多处驻日美军基地中选择一处部署“全球鹰”，包括北部青森县三泽美军基地。按照日本新闻网的说法，美军原计划今年6月至9月在三泽基地部署“全球鹰”。因朝鲜半岛局势紧张，部署计划可能提前至4月。

“全球鹰”无人侦察机可执行高空、远距离侦察任务，可自动驾驶超过30小时。飞机装备照相设备、高度敏感的通讯接收设备。美国现阶段已在西太平洋关岛的美军基地部署这种侦察机。

“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全球鹰在日本完成部署，那美国又多了一双深入监视亚洲的眼睛。” 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孙哲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工业园的凉战

4月6日晚，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就朝鲜半岛问题和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专门进行了电话交流。王毅说，中国反对任何一方在这一地区的挑衅言行，不允许在中国的家门口生事。中方敦促各方保持冷静克制，推动局势缓和。中方呼吁恢复六方会谈进程，使问题重回对话轨道。

“朝鲜半岛有一个特点，一般上半年都很紧张，过了8月份形势很快就缓和了。几年以来都有这么一个规律性的东西，但今年会不会是这样，就很难说了。” 张琏瑰说。

据朝中社报道，朝鲜劳动党中央书记金养建4月8日在视察开城工业园区后宣布，韩国保守势力企图将开城工业园区变为对抗场所，朝鲜将全部撤出在开城工业园区工作的朝方员工，暂停运营工业园区并考虑其存废。对此，青瓦台国家安全室紧急召开会议，商讨应对策略。韩国总统朴槿惠听取相关汇报，下达妥善、冷静应对此事的指示。

没有硝烟的战争，提前在工业园打响。

有人说，朝鲜半岛“持久战”是一种“凉战”。“凉战”概念来源于美国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访问学者罗特科普夫于2月刊发在《外交政策》杂志的同名文章。在罗特科普夫看来，和所谓冷战相比，凉战的双方会更多地接触和摩擦，但目的并不是为了在最终的热战——也就是在真正战争当中获胜，而恰恰是减低了热战爆发的可能性，让所谓的热战变得更不可取，甚至是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