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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验教训

2013-04-29杨近平

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作者简介:杨近平(1969-),男,贵州天柱人,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教授;贵阳550001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新中国十二个五年计划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批准号11BKS021)和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文化大革命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与经验研究”(批准号10XJA71000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摘要]“文革”的严重失误积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深刻而丰富的经验教训。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上要坚持实事求是原则、民主集中制原则、群众路线原则;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是非问题上要划清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界限、“修正”马克思主义与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界限、左与“左”及右的界限;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要把握好世情与国情的关系、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中外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马列主义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文革”时期的经验教训对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价值。

[关键词]“文革”;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中图分类号:A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10X(2013)05001908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在十年“文命”中经历了重大挫折。“文革”的严重失误积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深刻而丰富的经验教训。马克思恩格斯说过:“伟大的阶级,正如伟大的民族一样,无论从哪方面学习都不如从自己所犯错误的后果中学习来得快。”[1](P432)中国共产党在反思“文革”错误中吸取了经验教训,没有“文革”的教训我们党很难坚定从容地进行改革开放,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道路,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飞跃。深入总结“文革”时期的有关经验教训,能够“使经验教训成为前进的动力,成为革命和建设的财富”[2](P349)。

一、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原则

(一)实事求是原则

实事求是指科学地把握事物的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办事。实事求是源自马克思恩格斯的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是毛泽东对其所做的中国民族化的表述。对中国来说,实事求是就是“要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区内外的实际情况出发,从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规律性,即找出周围事变的内部联系,作为我们行动的向导”[3](P801)。

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过程中,逐步形成和发展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起了巨大的指导作用,背离这一思想路线必然脱离实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会出现方向性错误,持续十年之久的“文革”就是因为脱离实际、错误估计了形势而造成的。中国共产党为了独立探索和寻找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急于求成,违背了实事求是的根本法则,没有着力于中国的国情和实际,过分追求革命和建设的纯洁性,过分夸大领袖毛泽东的个人作用,夸大了当时党和国家所面临的各种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求是”的“实事”被扭曲,动机和效果严重背离,给党和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在“文革”中,“上纲上线”完全取代了实事求是,个人的问题被上升到阶级斗争或路线斗争的高度,成为“文革”认识方法、话语方式和工作方法的集中表现。所谓“纲”和“线”,就是指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大是大非问题。“上纲上线”把一般问题和非原则问题,甚至是鸡毛蒜皮的问题,都当做原则问题来看待和处理,混淆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使局部问题被夸大成全局问题,认识问题被夸大成立场问题,工作方法问题被夸大成路线问题。这种极“左”路线占了统治地位,一句不经意的闲话,一件偶尔失误的小事,一旦“上纲上线”,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胡锦涛指出:“我们党能够依靠自己和人民的力量纠正错误,在挫折中奋起,继续胜利前进,根本原因就在于重新恢复和坚持贯彻了实事求是。”[4](P11)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在革命和建设中不断丰富和发展,成為当今中国的根本指导思想,是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自身情况相结合的结果。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得以推进和实现的基石,只有坚持实事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才能沿着正常的轨道运行,只有做到实事求是才能保证革命胜利和促进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要“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根据新的实践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5](P728)。有了实事求是指导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我国才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创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辉煌业绩,使国家走向富强,人民共同富裕,构建全面小康的和谐社会。

(二)民主集中制原则

民主集中制是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最根本的组织原则,其基本要义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有机结合。民主集中制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良性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的发展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程度。什么时候政治生活符合民主集中制的要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进行得比较顺利;什么时候政治生活不健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会遭受挫折。

在我们党的历史上,阻碍和破坏民主集中制的最大力量是党的领导人的个人权力过分集中和个人专断。新中国建立后,党政不分的一元化领导体制在表现出特有优势的同时,也存在着民主化程度低、社会缺少活力等问题,加之传统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从深层次上逐步形成了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导致了毛泽东“主观主义和个人专断作风日益严重,日益凌驾于党中央之上,使党和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集体领导原则和民主集中制不断受到削弱以至破坏。”[6](P324)个人崇拜和个人专断在“文革”中更是达到了顶峰。建立在个人崇拜之上的个人专断,对党内外的不同意见不是以平等讨论和多数决定的办法予以解决,而是以权力决定是非,谁拥有绝对的权力谁就拥有“真理”,一个人的思想往往代替了所有人的思考。对待持不同意见者,轻则批评教育,重则批斗关押,以致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7]。

当毛泽东错误发动“文革”的时候,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已到极端狂热的程度,毛泽东的个人领导实际上取代了党中央的集体领导,这就使党和国家已不可能防止和制止“文革”的发生。党内外的大多数人,包括一些极有影响力的老革命家、党的高中级领导干部、老共产党员,不同意这么做也无能为力。虽然他们表现出对这场运动“很不理解、很不认真、很不得力”,但迫于当时的政治压力,也只能表示要努力检讨自己,争取跟上最高领袖的“战略部署”。“文革”能够持续十年多,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民主集中制和集体领导被破坏,使党失去了纠正自己领袖错误的方法和手段。“文革”中,要求人民必须忠于最高领袖个人,最高领袖是绝对权威,他的每一句话都成为人人必须牢记和遵循的“最高指示”。“文革”提倡“造反有理”,实行所谓“大民主”,全国出现了任意批判、揪斗、体罚和打砸的各种混乱现象,各级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和生产单位受到冲击,广大干部和群众的基本权利和人身安全失去了保障。林彪、江青集团利用民主集中制和集体领导被破坏的时机,打着“高举”和“紧跟”的旗号推波助澜、捞取政治利益,给国家政治生活造成了严重损害。

根据“文革”的教训,“必须把我们党建设成为具有健全的民主集中制的党。一定要树立党必须由在群众斗争中产生的德才兼备的领袖们实行集体领导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禁止任何形式的个人崇拜”[6](P350)。为了保证民主集中制能够得到有效贯彻执行,必须使民主集中制制度化和法律化,使民主集中制不因领导人及其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因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8](P333)。通过民主集中制的制度建设,可以保障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正确性,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良性发展提供基本支撑。

(三)群众路线原则

群众路线指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它是党的根本政治路线、根本组织路线,也是党的基本领导方法和工作方法。马克思主义固有的科学魅力和巨大作用,在于深深扎根于最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实践之中。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和力量,成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根本源泉。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群众路线,充分合理地吸取群众智慧,是不断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成功的关键所在,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重要经验。

“文革”曾被宣称为“伟大的无产阶级群众运动”,而实质上他的理论和实践都背离了党的群众路线,不是真正的群众运动,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严重失误。群众运动是无产阶级政党在比较成熟的历史条件下,为达到特定的政治和经济目的而发动的,由广大人民群众参加的,具有一定的规律和声势的革命及生产活动[9]。真正的群众运动“不是个别人活动的结果,而是民族的要求和需要的自发的不可遏止的表现”[10](P352)。“文革”是毛泽东主导和发动的,发动之初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主要领导人都不知道怎么搞。在广大人民群众迫切需要发展经济,提高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建设“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强国的情况下,不全力以赴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却发动群众进行臆想的“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政治大革命”,显然不具有群众运动的自发性。表面看“文革”是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实际上却是“运动群众”,“运动群众”的方法是不可取的。群众行为的无序性与现代社会的法制化和制度化管理是相悖的,“纵民治官”结果走向了极端的无政府主义,使“天下大乱”无法达到“天下大治”。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总是与“异端”相联系的。许多创新是针对过去被认为正确而实践证明是错误的东西,用“左”的观点或马克思主义的传统观点来衡量都是“异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许多理论是从“另类”和“异端”里创造出来的,它们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创造性发展[11]。“文革”动乱年代里,“异端”更显突出。一些思想先驱提出许多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正确观点,却被戴上了“修正主义”的帽子,被看成“反动宣传”或“恶毒攻击”。改革开放中许许多多的新生事物,比如包产到户、乡镇企业等,都是群众在实践中提出来的,是群众智慧的结晶,而这些东西在“文革”中是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很多人在“文革”中因言获罪,被打倒和关押甚至迫害致死。他们是马克思主义真理的守护者,是社会主义改革思想的启蒙者。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进入深水区,社会主义建设面临许多矛盾和问题,解决的办法归根到底来自人民群众的实践。要尊重人民群众的“首创精神”,坚持把人民群众“拥护不拥护”、“赞成不赞成”、“高兴不高兴”作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出发点和立足点,这样才能提出新的理论,用以指导和解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问题。

二、划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根本界限

(一)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界限

马克思主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区分是以广义的马克思主义画线的。狭义的马克思主义指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理论,广义上不仅指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理论,还包括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非马克思主义则指不符合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脱离中国实际的、各种形形色色的假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思想或思潮。严格区分和划清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界限,是顺利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条件和因素。

中国共产党人在“文革”期间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既有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也有苏联领导人列宁和斯大林的思想,还有中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形成的经验主义的思想主张。“文革”中,这些思想相互之间缺少内在的有机联系,往往被混为一谈甚至是一种具有实用主义色彩的大杂烩。这反映了当时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坚持马克思主义并没有完全搞清楚,还不能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把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当成非马克思主义即修正主义,把非马克思主义当成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被说成是“马列主义发展的顶峰”,“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被说成发展了马列主义,实践证明这是对马列主义的误解,是完全错误的。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质,毛泽东思想也要随着实践的发展而发展。“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是伴随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失误而生成的理论怪胎,既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原则,也不符合中国实际,不属于毛泽东思想范畴。林彪、“四人帮”极力支持“文革”,成为毛泽东钦定的“马克思主义者”,那张大字报曾被称第一张真正的“马列主义大字报”。这些人不是什么马克思主义者,搞的那一套完全是假马克思主义。

划清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界限的标准只能是实践,不能有别的标准。“文革”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运动”,把阶级出身和阶级成分作为划分敌我、划分革命与反革命、划分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标准。这种“阶级标准”扭曲了人性,造成了大量冤假错案,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遭受挫折。马克思主义不仅是一个开放的科学理论体系,还是一种行动的指南和实实在在的实践活动。马克思主义作为改造世界的有力武器,实质上是实践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马克思主义自身的科学性和实践性决定了与非马克思主义的实质区别是真理和谬误之间的界限问题,所以检验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标准最终还要看社会实践,看这个实践是否有利于整个社会的发展进步,是否有利于实现广大群众的根本利益。

如何正确划清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界限?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文革”中搞了大规模的群众性“政治学习运动”,全国人民“学习毛泽东思想”,“学习”“文革”的理论和政策,各种“学习形式”花样百出,影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劳民伤财而效果不佳。毛泽东的愿望虽好,但“运动式学习”的做法不可取,“他在犯严重错误的时候,还多次要求全党认真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还始终认为自己的理论和实践是马克思主义的,是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所必需的,这是他的悲剧所在”[6](P321)。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重在实效,采取的方式方法要得当,特别要着眼于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和基本原理,着眼于学习“要精要管用”。通过这样的理论学习,提高个人的政治素养,自觉鉴别和抵制非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侵袭,自觉与各种非马克思主义作斗争。

(二)“修正”马克思主义与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界限

“修正”马克思主义是指修改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内容和个别结论,而修改的前提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过时和存在的错误,是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极端错误的态度和立场。发展马克思主义就是在遵循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基础上,通过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深加工”,丰富和充实民族性时代性的内容,赋予马克思主义以民族气息和时代气息,使它正确地、更好地指导实际工作。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脉相承而又因地制宜、与时俱进,这是对待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和正确立场。“修正”马克思主义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都强调对原有理论进行某种改变,但两者的前提不一样:“修正”以马克思主义过时及错误为根据而改变原有理论的内核,发展则以承认马克思主义为科学前提下在继承基础上丰富充实和提出新思想。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体系,是被实践证明了的客观真理,有着巨大的理论感召力和顽强的生命力。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基本原理是永远不会变的,因为这些基本思想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指明了人类社会的未来方向。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已经过去,马克思思想产生影响的时代还没有过去,马克思主义埋葬资本主义的历史任务还没有完成,马克思主义不会过时。因此,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不存在所谓修正的可能,打着“修正”旗号者只能是把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改变成不科学的思想。然而,从另一方面看,马克思主义只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并不包含解决世界一切问题的现成答案,随着时代和条件的变化必须发展马克思主义,通常说的“不能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的个别结论”并不是讲这些个别结论错了、需要改正,不是“修正”而是发展。比如,适用于俄国的“城市中心论”并没有错,只是在中国情况不一样,就发展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至于在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进程中出现的、已被实践证明了的个别思想的失误,不能归结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也不存在修正的问题,是要彻底抛弃和否定的。

从马克思主义产生以来一百多年中,“修正”马克思主义表现为修正主义。修正主义被赋予了特殊的政治含义,特指篡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政治派别和政治倾向。“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上的一切修正主义者,他们背叛马克思主义,背叛无产阶级,都集中表现在反对暴力革命,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主张从资本主义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12](P363)最早的修正主义者是伯恩施坦、考茨基等人。修正主义者打着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的旗号,变换各种各样的手法随意“阉割”马克思主义理论,使马克思主义变成资本主义直接利用的工具,变成缺乏批判性、革命性的玄学。

毛泽东晚年也提修正主义,不过被毛泽东称之为“修正主义”的人及其思想形形色色、各有不同,他们大多与修正主义的老祖宗伯恩施坦毫不相干。从1957年开始,毛泽东在反对国外“修正主义”的同时,越来越强调中国的“修正主义”,把党内分歧和不同意见上纲为马克思主义与修正主义的斗争。“文革”以“防修反修”为目的,发展成为全民的“防修反修”运动。“‘文化大革命被说成是同修正主义路线或资本主义道路的斗争,这个说法根本没有事实根据,并且在一系列重大理论和政策问题上混淆了是非。”[6](P315)显然,毛泽东对修正主义的理解是有问题的,实际上把修正主义当做一个筐,不喜欢的东西都往里装。“文革”中受到批判的“单干风”、“物质刺激”、“利润挂帅”、“唯生产力论”等不是修正主义,而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由于不能正确区分“修正”马克思主义与发展马克思主义,本来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很多重要思想被当成修正主义来批判。

(三)左与“左”、右的界限

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左”、左、右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政治倾向,并且伴随共产主义运动的全过程。列宁最早明确区分了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不良政治倾向,在《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等著作中,对何谓“左”倾、右倾作了原则上的界定。中国共产党从列宁那里把“左”倾和右倾的概念逐步引入党内,长期开展了反“左”倾和右倾的斗争。

依据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和观点,“左”也叫极左,指共产主义运动中超越了客观过程的一定发展阶段,超越了时代,脱离了社会现实条件的激进的思想和行动,主要表现为“左”倾盲动主义、“左”倾冒险主义、“左”倾教条主义、“左”倾关门主义等,是一种极具危害性的政治倾向。左与“左”不同,是指主观和客观相统一,符合时代发展需要的思想和行动,是推动共产主义运动健康发展的政治倾向。右是指落后于实际,不能随变化了的情况把共产主义运动推向前进,企图开历史倒车的保守思想及行为,主要表现为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等,这种政治倾向危害性很大。

“文革”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左”倾错误演变而来的,是党的历史上“左”倾错误占统治地位时间最长、危害最大的历史时期。在思想理论领域,极左主要表现为误解和机械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言论,甚至引用经典作家已经自我批判过的言论作为理论根据,如“文革”中搞“穷过渡”时引用列宁有关“战时共产主义”的言论。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博大精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被庸俗化地归结为“斗争哲学”、“继续革命”、“全面专政”、“造反有理”、“斗私批修”等干巴巴的几条,完全忘记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和思想精髓。在我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根深蒂固的宁“左”勿右的思维定式和心理习惯被“文革”推向了极致,认为越“左”越革命、越正统,不“左”反而有问题。在行为上,“文革”中“打倒一切”、“踢开党委闹革命”的极左行为大行其道,批判“唯生产力论”、推行“穷过渡”的做法极为流行。“文革”中,做事情和解决问题不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来指导实践,不是深入调查研究、分析具体情况,而是靠“毛主席语录”,往往按自己的胃口去挑选语录作论证,把语录作为万能的武器。

在“文革”那个极左的年代,把“左”、左、右混淆,导致是非不分、错上加错。反倾向斗争普遍存在三个错误。其一是把“左”当成右。“文革”本身就是“左”的错误,毛泽东发动“文革”并把“文革”作为他一生所做的两件大事之一,要竭力维护“文革”,犯了“左”的错误。反“左”势必牵涉“文革”的问题,导致否定“文革”,这是毛泽东不愿意的,因而不愿也不准反“左”,只反“右”。比如,林彪明明是极端的“左”,毛泽东把其定为“极右”,不准批极左,只准批极右。把极左的也当做右的来反,当然越反越“左”,这样做符合当时极左路线的需要。其二是把左当成右。左的正确思想和行为一旦被当做右的错误来反,结果肯定是一反就错。“文革”中把刘少奇、邓小平、陈云等当成右派代表,当成修正主义来批判,实践证明他们的思想是正确的,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丰富和发展。任何左都是右,真正的右根本不存在,“文革”的极左决不容许右的存在[13]。其三是把“左”标榜为左。“文革”极左的指导思想——“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曾被标榜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三个里程碑”,标榜为马克思主义的“正统理论”;“文革”极左的实践——批判、武斗、造反等曾被标榜为“进步的革命行动”。因为“左”被标榜为左,真正左的、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很多思想和主张被排挤,被打成了右。

“马克思主义必须在斗争中才能发展,不但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必然还是这样。”[14](P230)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始终坚持反对“左”倾和右倾,有“左”反“左”,有右反右,分清是非,划清界限,因为“左”倾和右倾都可以葬送我们的事业。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判断左与“左”、右的标准,应该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社会发展的历史趋势。“左”意味着激进、冒进、空想,是远离现实而不能实现的空中楼阁;左意味着务实、革命、进步,是脚踏实地、经过努力可以达到的理想和目标;右意味着保守、僵化、妥协、悲观、反动、投降,是落伍于时代、违背历史发展规律的倒行逆施。以此为标准,马克思主义就是左的思想,中国共产党就是左派的政党,而“文革”的理论和实践都是“左”的,是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所犯的历史性错误。“左”和右的错误倾向是随着情况的变化而改变的,世界上从来没有一种固定不变的主要错误倾向,划清左与“左”、右的界限也要与时俱进,根据变化了的情况进行具体分析[15]。

三、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关系

(一)世情与国情的关系

世情和国情都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现实基础。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首先要立足于中国国情,但又不能仅仅囿于中国国情,还必须坚持世界眼光、体现“世界胸怀”,把世情纳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视野。脱离了中国国情,马克思主义根本无所谓中国化;脱离了世界的大环境、大趋势,马克思主义必然脱离世界文明的轨道,造成与世隔绝和孤芳自赏,就不可能真正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16]。

“文革”爆发前后,科技革命日新月异,世界大发展的趋势初露端倪,时代主题开始由战争与革命转变为和平与发展,而我国仍然固守成规,对世界形势作出了错误判断。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强调:“当前正处在世界革命的一个新的时代”,“各国人民的革命运动,特别是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的革命运动正在蓬勃发展”[17]。毛泽东讲:“一个没有帝国主义、没有资本主义、没有剥削制度的新世界,一定要建立起来。”[18](P152)没有现实根基的“世界革命”思想根本不可能实现,连毛泽东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世界革命问题上的主张是“放空炮”。满怀“文革”激情的群众执意向其他国家“输出革命”的做法,损害了我国的对外交往,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国情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系统,不仅涵盖了现实和历史、自然和社会、中国和世界等诸多要素,还涉及各种矛盾关系,如经济结构、阶级关系、政治斗争、社会面貌、文化教育,以及自然狀况、人口构成、民族习俗、宗教信仰等。对国情的认识,需要不断关注现实情况的各种具体变化,只有这样才能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制定符合变化了的客观实际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文革”时期提出的激进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就是建立在对我国国内阶级斗争的错误认识之上的错误思想。由于党对国情把握不深刻、不全面,致使理论与实践完全脱节而造成失误。

世情与国情虽然互有联系,但不能随意推论,不能把世情当国情,也不能把国情当世情。毛泽东晚年所犯的一个严重错误,就是把国际的不利形势简单地推演到国内。中苏关系破裂,苏联给中国带来了安全上的巨大压力,在国际上反对苏联的修正主义理所当然,毛泽东却错误地强调“国内反修”,认为国内也有修正主义的代表人物,要国际国内都“反修”。美国搞冷战,封锁中国经济,干涉中国内政,威胁中国安全,因而反对资本主义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能因为国际上有资本主义存在,就主观武断地认定中国国内也有资本主义、有资产阶级及其代表人物存在。“文革”实践的结果,就是夸大阶级斗争,人为地制造了国内根本不存在的修正主义者和资产阶级,把一大批忠于党、忠于社会主义事业的干部群众打成了修正主义者、“反革命”等,很多无辜群众也受到牵连和不同程度的伤害。可见,要科学地把握好世情与国情的关系,必须下深功夫研究“特殊性”的中国,同时也要认真地研究“普遍性”的世界,从中国与世界的双重现实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

按照马克思恩格斯的设想,社会主义社会建立在物质文明达到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基础上,是由资本主义社会演变而来的。而现实社会主义制度的诞生,却是社会主义革命在资本主义相对薄弱甚至很薄弱的落后国家和地区爆发而实现的。现实生产力的发展程度还不能充分暴露和激发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固有的矛盾,资本主义仍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就决定了社会主义还不可能在短时间最终取代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仍将长期共存。如何处理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的关系,就成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可回避的一个现实问题。

在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的历史相对较长,生产力总体上比较发达,积累的生产和管理经验相对较多,而现实的社会主义大都出现在比较落后的国家,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还存在巨大的差距,这种差距决定了社会主义一定要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的先进成果来加快自身的发展。一味强调社會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对立斗争,看不到两者还有相互学习、借鉴、合作和利用的一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会走进歧途。

“文革”时期,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已经建立的情况下,仍然把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矛盾、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当成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来看待,人为制造所谓“阶级斗争”,把资本主义社会的所有现象都当做“洪水猛兽”加以排斥和拒绝。在农村中大搞所谓“革命大批判”,20世纪60年代初出现的“发展自由市场、扩大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三自一包),以及“雇工自由、贸易自由、借贷自由和租地自由”(四大自由),统统被作为所谓“复辟资本主义”来批判,甚至“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把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立绝对化,使中国发展陷入了固步自封的死胡同。1972年前后一段时间,周恩来、陈云等提出利用资本主义发展自己,抓住了西方国家对外转移资金和技术的有利时机进行对外贸易,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社会主义建设资金、技术和设备的不足,也积累了不少对外经济交往的经验,但这被当成“崇洋媚外”而遭到错误批判。正反两方面的经验说明,正确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一方面必须高举社会主义旗帜,始终坚持社会主义不动摇;另一方面也要以开阔的视野和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资本主义,积极大胆地吸取资本主义发展的优秀成果。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才不会走邪路和歪路,马克思主义才能在中国获得不断发展的活力和生机。

时下一些人打着“社会主义”的旗号,强调所谓“民主社会主义”、“普遍幸福的社会主义”、“社会保障主义”、“人民社会主义”等,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人民的生活幸福、代表人民利益,而实质上是抽掉了科学社会主义的本质,把科学社会主义变成了资本主义,这不是对待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的科学态度。按照民主社会主义等错误思潮的做法,搞指导思想多元化,中国的社会主义事业就会毁于一旦。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途程中举什么“旗”、走什么“路”的大问题,是方向和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三)中外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

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就要善于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外文化相结合,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题中应有之义。处理好中外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把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对马克思主义扎根于中国、发展成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至关重要的。正确对待中外文化的马克思主义立场和科学态度,就是要批判地继承一切中外文化的成果,做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

中国传统文化既有糟粕又有精华,其中的糟粕部分会阻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优秀思想精华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思想资源。充分利用传统文化资源,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有机结合,就是要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科学鉴别和剔除中国传统文化封建性的糟粕,积极吸收其合理性的精华,把马克思主义与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成分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提升和改造传统文化的优秀因子,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形式和中国风格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不断发展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古为今用,当然不能理解为马克思主义“儒家化”,而应该是传统文化的马克思主义化,是把传统文化的优秀因子融合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成分。

外国文化中对中国影响极大的主要是以美国等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代表的西方文化。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要把马克思主义与外国文化相结合,批判借鉴外国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中的合理成分和理论养料。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开放的理论体系,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回应人类创造的其他各种文化,以博大的胸怀去顺应世界文化发展的大势,把其他文明的优秀成果熔铸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中,使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始终能够适应世界发展进步的历史潮流,能够解释、解决世界和中国出现的现实问题。对外国文化的洋为中用,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外国化和西化,而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使外国文化、西方文化马克思主义化。

在“文革”“与一切传统决裂”的错误口号下,以反对“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为名义,所有古今中外的文化都被全盘否定,西方文化被排斥,外来文化被清算,传统文化被摧毁。“文革”对传统文化造成了极大伤害,大量珍贵的古籍被毁失传,无价之宝的古物被毁损,这些都是无法挽回的。“文革”对中外文化的否定和摧残,将中国民众思想里对文化的推崇和敬畏撕毁在无形中,由“只信毛主席”走向什么都不信,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民众思想文化信仰的缺乏甚至荒漠。这种消极影响是长期的,短期内无法消除。

当前提倡对中国自身的文化自觉和自信,提倡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觉和自信,提倡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明“文革”幽灵犹在,也说明要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外文化有机结合是极其重要的环节。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自信的基础上,自觉地吸收中外文化的合理因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会顺利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就会不断前进。

(四)马列主义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关系

马列主义是指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思想和学说,既包括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体系,也涵盖了俄国化和苏联化的列宁主义,是国外的正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则是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新的成果,包括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中国的正统马克思主义。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把握好马列主义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继承发展关系,不能把两者机械地割裂开来。

“文革”中林彪提出了有关毛泽东思想的一系列错误观点。比如,“老三篇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灵魂的灵魂,核心的核心”,“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列主义的顶峰”等。林彪的说法实际上歪曲和贬低了毛泽东思想,把毛泽东思想绝对化、教条化、庸俗化、神圣化,损害了毛泽东思想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意义和作用。对待毛泽东思想是一个很严肃的原则性问题,“不要把毛泽东思想同马克思列宁主义割裂开来,好像它是另外一个东西。”[19](P283)“要对毛泽东思想有一个完整的准确的认识,要善于学习、掌握和运用毛泽东思想的体系来指导我们各项工作。”[19](P42)

继承和发展马列主义必须反对教条主义和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曾经给中国革命和建设带来了严重危害,已被历史所证明。毛泽东晚年主张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更多的只是从马列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出发,机械地套用了经典作家关于阶级斗争、继续革命、无产阶级专政等若干思想,误解其精神实质,从而脱离中国实际,完全走向了教条主义。“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的很多观点和主张都强调所谓“创新”和“发展”,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不自觉地陷入了主观主义。讲继承和发展,就要着眼于经典作家的基本原理,整体全面地把握其中的思想精華,灵活地运用于中国,提出符合基本原理和中国实际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进程中经历了相对独立的两个阶段,一个阶段表现为毛泽东思想,另一个阶段表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毛泽东思想与马列主义一脉相承而又与时俱进,是马列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马列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一脉相承而又与时俱进,深化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规律性认识。总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对马列主义的继承和发展,既不丢马列主义老祖宗,又发展了老祖宗的理论;既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又根据中国实践和时代要求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才能赋予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勃勃生机和广阔空间。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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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邓小平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责任编辑:何敬文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1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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