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小记
2013-04-29白云飞
白云飞,别署崇城山农,山西长治人。2002年北京对外经贸大学法学专业毕业;2008年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中国书法院结业。同年留任中国书法院教学部;受教于王镛、沃兴华、石开、于明诠诸先生,师从王振中教授、曾翔先生。多次参加中书协展览以及全国各项学术展览并获奖。文化部青联中国书法篆刻艺委会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西长治青年书协副主席。现为中国人民大学画院书法篆刻部主任。
出版有《白云飞书法作品集》。作品被国家奥体中心、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等单位和个人收藏,专题散见于《东方艺术》、《艺术主流》、《尚艺书法》等杂志报刊。
2006年我36岁,平凡且有点颓废的生活在那年拐了一个弯,我辞去了为之奋斗十几年的一份金融行业的工作,毅然负笈北上,带着亲人朋友的迷惑与不解,也带着我的好奇与期待,开始了我自幼就钟爱的书法、国画和篆刻艺术的探索与发现之旅。
有先贤说过:“游艺如同探宝山,百人九九空手还。”我想,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宝贝,也就无所谓空手不空手吧。对于自己所要做的事来说,没有什么比探寻的过程更有价值。不管结果如何,我决心先去享受这个过程!
北京,对我来说繁华而陌生,而我的艺术之旅,就从紧邻京城的潮白河畔的小镇—燕郊开始。当时的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教学基地,汇聚了众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学者和一批活跃在专业领域最前沿的专家、学者,共同组成了一个集书法教学与学术研究为一体的大家庭。也就是在这里,使我心中原来那些模糊的认识和观念,逐渐变得明朗、清晰。在经历了大量的临习之后,最先给我启迪的是谢无量。谢字风骨苍润、天真烂漫、蕴厚鲜活的书风,令我折服,并对诸如法无定法,随机生发之理,有所开悟。谢字扑面素朴之风,还提示我无需严划碑学、帖学的界限,而应兼容并蓄,以二者为攀爬途中的两条梯索,交错前进。正所谓执两而用中、缺一则不可。在和朋友聊天时我常说:自己是杂食动物,不挑食。临帖就像吃东西,缺啥营养就补啥,“集千家米,煮一锅粥”。历代法书碑帖均需一一品读、临摹,勿轻易放过。
关于临创,我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独特而又行之有效的方法,聊可称之“脱衣法”:初临总是要在忠实于原帖的基础上,寻找发现价值点,基本不敢妄为。再临的话就合上原帖,把初临作品挂起来,照着它临第二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整、改造,强化价值:该放的地方要放得更开,该聚拢的地方要聚得更密。所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是也。如果还不满意,就在此基础上再加调整,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由临过度到创作的状态。其中每临一遍,犹如脱一层衣服,一层一层,“最后脱出来的就是自己的骨肉”。从临到创的蜕变,就这样被大胆地缩短,对字的理解也在反复推敲中得到了强化。
如果把对传统的深入作为是纵向挖掘的话,那么对今人的研究就是横向的观照。纵向是对法度与技术的探索,横向是对时代与个性的研究。由此构建成一个“纵向取法,横向取意”的吸纳和启示的框架。另外,我意识到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都需要有一种逆向思维,一般传统的法帖临摹是一种顺式临摹,主体意愿不强烈,容易造成为了临帖而临帖的被动奴性。如果反过来从近现代入手往前追,顺着“藤”的这条历史参照主线,去找自己心中的那个“瓜”,也许更具有针对性,更符合“各取所需”的规则。在纵向入古的取径上,我好像并不是取法乎上,从古到今,而是溯逆而上,由近及远:先在近代书家中找到到风味相投者打进去,从后向前去挖掘传统的资源。这样做就是要把一个点打深,再从深处向外扩张就容易些,而不能处处打点,浅尝辄止,无功而返。
艺术语言和技法的融贯作用很重要,所以,我不喜在某一碑一帖一家中滞留过久,不仅是担心陷入某种程式,为一方一隅所牢笼;而且就自己本性而言,我可能需要不同的感受和想象来满足自己。保持感受力的持续活跃,有赖于新鲜元素的不断刺激;而想象力的培养和驰骋,又需要开拓一个足够的空间。其实所谓从近代书家打进去,或许是古人常说的“家法熟”,不熟家法,则不得门径以入。我是博取传统,按自己需要吸收,不盲求“专精”,这一点有类于康南海所说的“熟古今之体变,通源流之分合,尽存于心,尽应于手,如蜂采花,酝酿久之,变化纵横,自有成效。断非枯守一二佳本《兰亭》、《醴泉》所能知也。”康氏的碑学取法和训练观念,是“择其精奇,惟吾意之所欲,以时临之。临碑旬月,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不期然而自然者”。“临写既多,变化无尽,方圆操纵,融冶自成,体裁韵味,必可绝俗”。在和古典对话的活动中,我是想始终保持一种接触的活态。既不浮泛,也不胶滞,去取由我,伺机而动。虽然不死守一家,可是有些东西一定得在需要的时候反复涵泳,临帖是一个“滋养”的过程,是一生的要做的事。所谓“不着相而又不离相”。我更愿意把自己需要的,有感动的东西,首先吸收进来,渐成广博之势。由广博而养精粹,即郭熙所谓“胸中宽快,见于笔下”。
真正的艺术创作,乃以情意为主,法为仆奴。法是手段,心灵意绪才是目的。在这个意义上,我对吴昌硕所说的,“古人为宾我为主,画之所贵者存我,决不做古法的抱残守缺者。”深有共鸣。我经常写的一句话“往往法外”也正是要表达这种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