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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与夜莺的宿命

2013-04-29夏静

作家·下半月 2013年5期
关键词:唯美主义王尔德奥斯卡

摘要 奥斯卡·王尔德是唯美主义的践行者与代表人,他通过与己身生命同等分量的文学创作完美诠释了唯美主义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内涵。本文以王尔德所创作的仅有的九篇童话作品作为评析对象,紧密通过作品内涵阐释、价值理念宣扬以及相联学科定义等诸多要素的协同交互,从而完成王尔德童话作品范畴内的唯美主义的表象凸显与内涵释放的水乳交融。

关键词:奥斯卡·王尔德 童话作品 唯美主义 具象体现 内涵释放

中图分类号:I106.8 文献标识码:A

唯美主义,来源于英文词组“Aesthetic”,直译为“纯粹化审美”,是一种基于美学价值的思维理念,本质上是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与阶段的社会化的精神产物。该思维理念的宣扬口号为“为艺术而艺术”,试图通过多元集中、个性另类的艺术途径的创设应用,着力营造构筑纯粹性、理想化、单一式的集合官能感触与精神冲击的蕴含“纯美”价值的对象主体与综合环境,最终实现人性“丑恶面”的深刻荡涤与彻底升华。

奥斯卡·王尔德是唯美主义运动浪潮的实际践行者与首推代表人,其对于唯美主义的承载实践主要体现在小说、诗歌以及剧本这三大类文学形式之内,而童话作品是王尔德对于唯美主义“实践化”的最为“单纯”的积极尝试,也是最能清晰凸显其对于唯美主义感性接纳、理性认知、综合彰显的重要成果。在王尔德看来,唯美主义并不单单局限于“让人感觉愉悦与感动的一切美好的所在”,悲本身也是一种唯美导向,且其所具备的官能感触力与精神冲击力更为剧烈彻底,“活着是对美的报复,死去是对美的消耗”。这种深邃独特的思维理念也直接影响了他童话作品的整体基调,在他所创作的仅有的九篇作品之中,我们不难发现,他通常会把喜放置在一种司空见惯而又可望不可即的位阶,然后再将悲上升至一种无法企及而又卑微扭曲的程度,最终将喜与悲彻底推翻、打碎,让其充分混合、无法分割,从而形成了痛彻心扉、欲罢不能的官能感触与精神冲击交互下的艺术感染力。这也是笔者将在下文重点阐述的关键部分。

一 童话视角下的喜与悲的价值定义

王尔德的童话作品仅有为数不多的九篇,而这九篇童话则通过“孩子般天真的意识诠释了什么是唯美主义”,尤其是在对于悲与喜的定义层面,王尔德充分发挥了他对于童话故事这一受众群体较为固定的文学载体的创新再造的天才才华,借助精致巧妙的故事构思、细腻动人的文字表述以及深邃纯真的情感流露,字里行间始终渗透出“让人无法抑制的喜爱与悲恨的复杂纠葛”,这是一种从表层官能刺激延伸至内在精神撞击的美学层面的“刻意摧残”,其追求的就是这种将人作为“破损精神的接纳容器”的畅快淋漓的心理突变、思维波动以及情绪迸发的“美的结果”。而通过其对童话载体形式内容的奇绝独特的营造构筑,王尔德将自身对于唯美主义的认知理解发挥至无以复加的程度,最终释放出的则在读者群体之间产生了官能刺激以及无法散释的精神共鸣。

在这九篇童话作品之中,王尔德集中宣扬了他对于唯美主义的自我认知,即:喜是美的浅层表现形式,悲是美的深层承载途径,喜与悲的破碎后的交融才是唯美主义的最终体现;悲是一种无谓而可恨的徒劳奉献,它是喜的最终归宿,而喜是一种无知而可怜的自私牺牲,必须通过奉献来实现价值获取。这使得王尔德对于唯美主义的归纳阐释重新回归到了该价值理念最初的定义,即:它是一种在感性理性夹杂混合、艺术创造纯粹单一的美学导向下的唯心主义思维意识。王尔德的童话作品就是这种“为艺术而艺术”的“艺术牺牲品”,只是这种牺牲品更多地具备了悲的属性,悲的奉献被他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艺术高度。在王尔德的童话世界之中,没有哪一样事物不是“含着泪在歌唱”,这也是他作为叔本华悲观主义信徒的哲学思维在美学层面以及文学领域的综合凸显。

二 悲是奉献,喜是牺牲

《夜莺与玫瑰》是王尔德童话作品的代表作之一,是一部“刻意的、纯粹的唯美主义作品”,他对于悲与喜在唯美主义架构之下的自我定义与集中阐释在这篇篇幅不长的童话作品之中得到了淋漓宣泄。

在这部作品之中,学生、少女、夜莺以及起初并不存在、最终也未真实存在的红玫瑰构筑了基本的故事要素,“她说过只要我能送她一朵红玫瑰,她就同我跳舞,可是,我的花园里并没有一朵红玫瑰。”依照王尔德对于人性思维功利目的的划分,将并不存在的事物当做追求对象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而这本身也是一种私欲,是一种喜。所以,它必须通过“牺牲自我来获取喜”,而要实现牺牲必须先有奉献作为前提,于是夜莺就承载了这个宿命的安排,仅仅是因为它觉得学生是一个“忠实的情人”。而这个“情人”却与其没有情感层面的互相依托,夜莺只是一个旁观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好事者,她出于感性认知,觉得学生对于爱情的追求是单纯高尚的,作为与她在空间范围之内距离最近、精神层面虚拟倾诉最多的“别人”的“忠实的情人”,她认为自己应当为他“寻找一朵红玫瑰”。这种非严密理性也非纯粹感性的悖论性质的思维理念即是王尔德所倡导的唯美意识的“自然流露”。而夜莺的牺牲所换取的红玫瑰让学生获取了接近“所爱的人”的难得机会,这是一种无知而可怜的喜;少女最终的傲慢自私让学生“顿悟”爱情的无聊与“不切实际”、从而扔掉夜莺用生命换取的红玫瑰,对于夜莺而言,是对于其奉献的践踏,这是一种无谓而又可恨的悲。正是通过这种极其强烈的悲喜反差,王尔德让童话层面的唯美主义对于人体官能刺激与精神冲击得到了肆意挥洒。

《快乐王子》是奥斯卡早期五部童话之中构思最为精妙、立意最为深刻的精品,也是一尊典型的以“悲哀的奉献”为核心主旨的文字艺术品。它体现了王尔德对于唯美主义的自我诠释与个性定位,即:具备喜的美必须要被放置在一种微不足道而又可望不可即的位阶,而蕴含悲的美则应该被无限上升至一种无法企及而又卑微扭曲的程度。正如童话开篇的那句话:“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一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这一尊精巧辉煌的王子雕像即是具备喜的美感的主体,因为“世人对他真是称羡不已”、“他像风标一样漂亮”。王尔德总是善于将美的内涵具体化,同时又预留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紧接着,王尔德又通过一位市政议员的虚荣做作揭示了人性对于美的另一种评判——“只是不如风标那么实用。”因为“他是一位务实的人,至少他要让其他人这么认为”,这就为整篇童话确定了一个矛盾的美学基调——具备喜的美感的价值对象都是不切实际的,而实际的所在又令人无法感受美的所在,到底是寻求飘渺的精神寄托,还是把握切实的物质存在?王尔德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他只是描述了快乐王子对燕子的自述:

“以前在我有颗人心而活着的时候,”雕像开口说道,“我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因为那时我住在逍遥自在的王宫里,那是个哀愁无法进去的地方。白天人们伴着我在花园里玩,晚上我在大厅里领头跳舞。沿着花园有一堵高高的围墙,可我从没想到去围墙那边有什么东西,我身边的一切太美好了。我的臣仆们都叫我快乐王子,的确,如果欢愉就是快乐的话,那我真是快乐无比。我就这么活着,也这么死去。而眼下我死了,他们把我这么高高地立在这儿,使我能看见自己城市中所有的丑恶和贫苦,尽管我的心是铅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哭。”

这既是一种微不足道却又可望不可即的喜的赋予,同时又是一种无法企及而又卑微扭曲的悲的宿命。快乐王子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朝夕兴衰,却无法触摸他脚下的一粒泥土,他永远都要像铅块一样冷酷骄傲地矗立,同时也要忍受风吹雨打。他的自由是无限广阔的,因为他不必再以作为人的苦恼喜悦而去悲欢;而对于燕子而言,他的自由又是被捆缚的,他无法像燕子那样经历刻骨爱情、遭遇心灵摧残、感知人间百态,这种强烈的物我反差就使得两个不同位阶的悲喜美感开始进行剧烈的碰撞交换。于是快乐王子自愿用自己的双眼作为奉献的牺牲品,恳求燕子代自己去给予需要被给予的世间的人,这对于善良的燕子而言是一种喜的牺牲,而燕子也在义不容辞地进行了喜的牺牲之后完成了自己物理生命的最终黯灭,而已经与之融为一体的快乐王子的精神塑像的轰然倒塌又何尝不是一种奉献,这就是“悲的奉献”。它通过一种殉道式的自我牺牲诠释了“悲哀作为美的深层表现形式,具备更为深刻却最为徒劳的精神冲击”。喜是每个人都愿意得到的,因为它满足了人性最为希冀也最为隐蔽的祈求无限被给予欢乐的私欲,哀却仅仅作为喜的衬托与装饰,它只是一种无聊的点缀。每个生命个体都希冀自己活在喜的美感之中,因为单位个体的哀的奉献最终只可能是自我人性燃烧之下的为他人营造的短暂的温暖,它不具备对于个人或者群体情绪价值的活跃调节的实用性,而用王尔德在其童话之中反复提及、多次强调的词汇就是“不切实际”。这也是王尔德在《快乐王子》之中对于唯美主义在实用主义层面之上的另一种诠释解读。

三 悲是无谓而可恨,喜是无知而可怜

唯美主义的精神基体来源于文艺复兴时期以及启蒙运动时代的欧洲社会的精神殖体——人文主义价值理念。人文主义作为欧洲文明的精神家园,其所倡导追求的则是在个人主义思维导向之下的积极寻求抗争、平等追逐自由、公平参与竞争、实现博爱共存的具体实际的行为模式。而在人文主义精神理念的视域之下,命运悲剧仅仅只是作为一种短期既存的物质形态,是完全可以通过自我精神慰藉、自我精神解析、自我精神警醒、自我精神再塑支配下的个人行为而改变消除的。但是由于单元个人的生理机能、精神情感、思维心智的实效位阶不尽相同,所以最终的结果也并非尽然相同,不过经历的过程则最具备人性光辉的体现价值,这也是整个人文价值精神理念的核心内涵之一;而喜剧本身由于并不具备人性价值在逆境位阶之下的主动式反抗,所以可供挖掘释放的人性价值就显得微乎其微,具体结合文学层面的架构创设,就很难完成。尤其是唯美主义本身鼓吹的“为艺术而艺术”,喜的美本身的开端与结果都被局限在人性的本能意识的预料认知之内,这就使得其无法具备与悲的美的形式与内容的复杂多变的独特属性,于是悲的美就成了唯美主义的践行者群体,尤其是王尔德文学创作的核心主题与原则基调。

王尔德的童话作品立足于悲哀的美感的无谓与可恨,同时通过大量的无知而可怜的喜悦的美感作为对比烘托,从而产生了上文多次强调的唯美主义所营造的极其强烈的官能刺激与精神冲击。这就不难理解诸如《自私的巨人》里的巨人在孩子童真感染下的平凡而又悲壮的自我殉道、《渔人和他的灵魂》之中的渔人在悲哀宿命轨迹之下的对于自我灵魂徒劳而又执着的寻觅追逐、《星孩》所揭示的命运悲剧笼罩之下的无法承受的苦难与困厄被人性融化后的幸福美满的最终慰藉以及令人叹息的缺憾结局等所营造的王尔德独有的“刻意纯粹的伤感美学”。

四 结语

王尔德的童话将徒劳可恨的悲哀的美感作为奉献主体,同时又不忘将无聊可怜的喜悦的牺牲作为陪衬点缀,从而编制出了最为摄人心魄却又最无法承受吸纳的悲喜交加的童话之果。也许唯美本身就是一种微不足道而又无法企及的精神云朵,我们仰望天际,看得真切,却无法触及。王尔德的童话就是这飞云之中堕落的一朵,只是它更乐意于在黑夜里肆意绽放、无尽蔓延,于是在精神夜色的笼罩之下,那一场关于夜莺与玫瑰的梦才刚刚开始。

参考文献:

[1] 陈瑞红:《王尔德与审美救赎》,《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年第23期。

[2] 张雪晗:《论王尔德〈莎乐美〉唯美追求的悲剧》,《时代文学》,2011年第32期。

[3] 张江敏:《浅析王尔德童话》,《青年文学家》,2012年第1期。

[4] 刘子鹏:《谈王尔德童话人物形象的创新》,《现代语文》,2012年第3期。

[5] 李隽:《论王尔德童话中的死亡美学》,《湖南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

作者简介:夏静,女,1976—,四川峨眉山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语学科教学,工作单位:乐山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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