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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神性走向世俗

2013-04-29蒋敦建

作家·下半月 2013年5期
关键词:红字

摘要 霍桑的长篇小说《红字》中的红色字母A,从小说的发展来看,隐含着这样的寓意:开始,终结,新的开始。霍桑主要通过刻画主人公海丝特和丁梅斯代尔的心理变化过程和描写珠儿的叛逆性格以及她最后的幸福生活向读者表达了一种对新生活的期盼。

关键词:《红字》 开始 终结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美国19世纪小说家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

1804-1864)的长篇小说《红字》为其代表作。自该小说问世以来,广泛的读者和研究者对其给予极大关注,并从多角度多层面进行大量探究,相关的研究文章可谓汗牛充栋。中国对之也给予极大热情,研究的切入点多,有深度。

霍桑作品最大的魅力之一便是其模糊性,因此对极其隐晦神秘的A字还可以有新的解释。对于字母A,霍桑本人曾在小说里给出模棱两可的提示,他说:“那个红字是她职务的标记。在她身上能够得到那么多的帮助——她做事那么有能力,又那么富有同情心——致使很多人不愿照原来的意义解释鲜红的A字。他们说,那个字的意义是‘able(能干)。”他还说:天上出现一个大红字母——A字,人们解释为“天使”到此。笔者认为,霍桑既有真诚的一面,更有狡猾的一面,之所以认为他是真诚的,是因为我们可以顺着他的思路进行探究,可以得出合理的解释;之所以说他狡猾,不是贬低他,而是说,作为一个大作家,他机智地设置悬念,由你做出各种合理的解释。通过阅读整部小说,如果我们不拘泥于细节的话,会发现A字除了以上提及的含义之外,还隐含着:开始,终结,新的开始。字母A作为26个字母之首,意味着事物的本源。在清教徒看来,就是恶与原罪。这是霍桑作品中主要的主题之一。但是,从小说的发展脉络来看,字母A的“开始”之意不仅于此,更隐喻着新的“开始”——神性由初始走向终结,其终结之时便是人性勃发之始。霍桑实际上是通过这样的演绎阐明这样一个道理。

一 神性与人性的较量

英语单词ADULTERY是“通奸”之意。通奸在清教徒那里便是难以饶恕的原罪,理应受到最为严厉的审判,所以,身为“肇事者”之一的海丝特“难辞其咎”,受到令人发指的处罚——烈日下怀抱“原罪”之果,幼弱的女婴一起刑台示众。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纷纷认为这是“英明之举”;更有甚者,认为这样的处罚过于宽容,不如处以极刑让之一死了之。然而,从故事中我们知道,海丝特之所以犯下通奸之罪,实乃其人性的渴求。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长期不知其去向的齐灵渥斯,本来就毫无情感可言,她的这段婚姻既已幻灭,而她又不得不孤身一人流落异乡,这样的情形对于一个健康又有追求的成年女性来说,是多么的残忍!霍桑清醒地看到这一点,然而迫于当时社会的压力,他只能以小说这样隐晦的方式透露出来。尽管小说充满宗教味儿,但是这种宗教味儿只是霍桑使用的烟雾弹而已,真实意图藏匿其中。这从小说中的两条线索可以看出。

从海丝特形象来看,只要把那些包裹在她周围的大而虚的宗教成分剔除出去,就能清晰地看到真实的海丝特。海丝特为了守住人性尊严,面对威逼利诱,拒绝出卖她的情人。威尔逊牧师要求海丝特说出真相,并且许诺:“再加上你的忏悔,会帮你摘掉胸前的那个红字”,而海丝特则一口回绝道:“这个红字烙得那么深,你是无法摘掉的。希望我能在承受自己的痛苦的同时,也能够承受他的痛苦。”这种坚韧的品格和高尚的情操、捍卫人性的决心,真的使人感动与敬佩。即使海丝特不得不佩戴那标志耻辱的红字母A,她也不忘在这个宗教象征物上巧妙地加入世俗之美,隐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意志:“尽管她的脸通红,却显出倨傲的笑容,用没有丝毫愧疚神色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同镇居民与邻居。她的裙袍的前边有一个红色细布做成、四周用金丝线仔细绣成精致花边的一个字母A。这个字母制作精巧,饱含着许多美好的想象,配在她穿着的那件衣服上简直成了一件完美而精巧的装饰品。”字母A本来就是一种标签,它将佩带者带入孤独的境地,使佩带者成为所谓“高贵”人群的鄙视对象而被孤立起来。但是,霍桑的真实意图并不是想表达这样的情形,他的实际意图是刻画海丝特这个宗教的背叛者和世俗的追求者形象,所以他写道:“这红字表现出一种魅力,让她脱离了一般的人际关系,并且把它封闭起来。”以此说明让她脱离人际关系的不是罪恶,而是一种人性的魅力。当然,海丝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面对非人的待遇,她也曾有过灰心与绝望,也“曾想过死”。而从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她产生这种念头是无可厚非的,任何处于她那种处境的人都会这样。然而,难能可贵的是,她挺住了,虽然曾经退缩过,但她没有屈服过,她带着女儿来到荒凉的小镇边上安家落户。“这件事也会使人感受到诧异:她眼前既然有一片世界——而她的判决没有严格地规定让她必须呆在有许多清教徒生活的非常遥远、非常荒凉偏僻的殖民地中——她能自由地回到她的出生地,或者去欧洲任何其它国家,在一种全新的环境中,改名换姓,适应环境,重新做人;何况,那黑漆漆而不可探测的森林的道路也在向她铺开,那儿人们的生活习惯,都和惩罚她的法律完全不同,她豪爽的性格能和他们同化——看起来有点儿令人不解的是,这个女人却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她没有远离这个是非颠倒的地方,并非没有条件,而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铁链条将她牢牢地拴在这儿,她心里万分痛苦,但却是永远都无法断开的……另一种感情使她继续呆在这片土地上……在那片土地上有一个人……她自认为和这个人已经合成一体,终归有一天会将他们带到最后审问的法庭前面,就把那法庭变成他们举行婚礼的圣坛,发誓一同承担将来看不见尽头的报应。”由此可见,她决不放弃心中的那个至尊目标——期待人性得以彰显,哪怕一丁点儿也行!因为,“她和他相见以来,她有了思考的新题目: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必须顽强奋斗,不畏死亡。”“在海丝特这一方,整整七年的被抛弃和遭受羞辱的生活,只是这最后一刻的准备了。”

神职人员丁梅斯代尔出于人性真挚的需求,与海丝特结合后生下小孩珠儿。这个形象的发展过程就是所谓的神性不断被剥离,人性不断得到聚敛的过程。作为牧师,他在供职的地方深受广大教民的拥护和爱戴,他的灵魂也早已被宗教禁锢得几乎不漏缝隙。面对深爱的海丝特遭受非人刑罚,他束手无策,只能过着两面性的生活。他不敢承认自己的作为,但是内心备受良知的煎熬,所以他的典型举动就是把手放在心口前,整天病恹恹地游走于人间。他不像许多虚伪的牧师那样,尽管犯下多少男盗女娼的恶行,但是却能够依仗自己牧师身份或为自己解脱,或在人面前道貌岸然,背后依然干尽卑鄙勾当。丁梅斯代尔在经历七年的时间后,在海丝特的人性的呼唤之下,他内心的人性逐渐复苏。海丝特劝说:“一切都刚刚开始!一次试验遭到失败,你就想放弃所有可能性吗?不能这么做!明天充满了希望与成功。还有幸福等着你去享受!还有好事等着你去做!将你那不真实的生活变成真实的吧。”“我们别回头望,过去的不会再回来了!此时我们干嘛还要留恋呢?你瞧!我要除去这一符号——和这个符号一块儿,一切都除去了,仿佛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一样!”最后他把所有的神性甩脱掉,勇敢地走上他一直畏惧的刑台,并死于海丝特的怀中。他的结局,暗示着清教主义的结局,他在死中获得复生——人性的复生,宣告着某种崭新的开始。他的举动,震撼了当时愚昧无知的清教徒们,撕裂了缠裹在灵魂周围的严严实实的茧丝,让人性之光照耀其间,尽管非常微弱,但是一种新的景象已经在他们身上发生,他们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开始”。霍桑写到:“一直沉默不言的人群里迸发出了极其低沉的敬畏与惊叹之声,他们确实找不出言辞,只能用这种沉沉的滚动声,低声伴送着那离世的灵魂。”

二 “红”变“绿”的含义

基督教历史上分为许多派别,其中包括清教。《圣经》作为西方文化传统的渊源,影响着西方人的文化心理的形成与传承,《圣经》中的观点、叙事技巧、景物象征等在很大程度上成为西方人表达情感情绪时特有的、难以改变的选择倾向性,比如对于颜色的偏爱或不适。在《圣经》里,红色之物多是以惩罚人类的物体出现的,如上帝为了焚烧不敬畏上帝的乱伦之城而降下的“天火”,耶稣受难时枯槁的身体上的几滴鲜亮血液等。红色作为某种象征,随着《圣经》的普及和深入人心,早已成为西方人文化传统中普遍接受并用以传递特定信息的中介,构成他们的“集体无意识”。因此,在西方文学中,红色往往被作为宗教性隐喻来使用,司汤达的《红与黑》中的“红”便是如此。由此考察霍桑的《红字》,就不难理解作者为何在字母A前以形容词“红色”而不是别的颜色词来限定了。绿色在人类的意识中成为生命的象征,已毋庸置疑。另外,在《圣经》中,最先和“绿色”联系在一起的竟然是对抗上帝的信号:遮掩亚当夏娃隐处的树叶!它们是人类智慧开启的象征,从更深意义上,更是人类走向世俗的象征——人类终于走出虚幻的伊甸园,来到真实的人间。

红字A原先的意义在珠儿这里受到极大挑战,意味着宗教影响在新一代人身上的消退。珠儿是海丝特的生命价值所在,“作为她之所以受到惩罚的罪孽的直接结果,上帝却赐给了她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使她在一个不体面的怀抱里成长,让她变成她母亲和人类还有后代联系起来的纽带,而最后还要使孩子的灵魂在天国中受到祝福!上帝把她赐给了我,来补偿你们从我手里夺走的一切。她是我的幸福!”“她就是红字,唯一能被爱的红字,她有非常大的力量来惩罚我的罪过,难道你们没看见吗?”海丝特为了女儿所做出的付出,不仅仅出于母性,更是出于对真性的维护。果然,珠儿完成了世俗化过程。

首先,珠儿出于某种极其复杂的心理,对红字A进行了象征性的报复行为。霍桑写到:珠儿“采摘一大把带刺的牛蒡果,围着母亲胸前的那个红字插上去,海丝特并没有弄掉他们。”在这里,母女心理上达成天然一致;其次,她采集各种各样的海草,“为自己编织一条围巾或者披肩,还有一个头饰,将自己装扮得像一个小人鱼……一个字母——字母A——不过并不是红色的,而是嫩绿的!”红字A原先的意义受到了完全的颠覆,尽管是象征性的,但对读者的冲击非常之大:绿色代表生命和未来;再次,霍桑用了相当大的篇幅描绘了一片美丽的森林,珠儿在这童话般的森林间玩得非常开心,尽情释放最真的天性;最后,霍桑让珠儿回到世俗世界,结了婚,幸福地生活着。红字A在她的真实世界里荡然无存,只留在虚幻的记忆中。这个结局就是红字A的结局,也就是清教主义的结局,另一方面隐含着一种新的开始——一种涅槃式的开始。为了加深这层含义,小说里刻画了一个意喻深刻的细节,那就是坟墓中出现的红字。这个细节明白地告诉我们清教主义的下场了,它终将被埋葬在历史之坟墓中。

结语

霍桑通过对情节的描写和人物内心的刻画,透露了他对清教主义的否定性看法。由于时代及其个人环境所限,他以隐晦的方式,策略性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读者如果从这个思路对《红字》进行考察的话,理解将会更为透彻。

参考文献:

[1] 霍桑,杨静译:《红字》,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 李显文、王义文:《“A”字的延异性和聚敛性探析——〈红字〉超验主义思想解读》,《外国语文》,2011年第S1期。

[3] 董理:《红色的魅力——〈红字〉中红色的象征意义解析》,《飞天》,2010年第10期。

[4] 谌桂君:《红字“A”与赎罪》,《飞天》,2009年第23期。

[5] 骆云梅、李建峰:《解读红字“A”赋予小说主要人物的象征意义》,《作家》(下半月),2010年第24期。

作者简介:蒋敦建,男,1965—,广西马山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工作单位:南宁地区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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