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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气度与批评的困境

2013-04-29周思明

粤海风 2013年6期
关键词:李建军陈忠实批评家

周思明

近日,在中国作家网上读到一篇文章《逢小人追骂乐之》,初读觉得不咸不淡,没觉得有多大意思;再读,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异味”。“异味”者何?评论家王干先生在这篇小文中讲了一个在他看来文章主人公、著名作家莫言很“大度”的故事:

王干先生称自己和莫言的交往,用得上“不打不成交”这句俗语。1988年10月,该文作者在《读书》发表了题为《反文化的失败——莫言近期小说批判》,引起一定的反响。后来知道,夏衍、王蒙等前辈也颇为关注,当然也引起一些猜疑,以为写这篇批评文章的作者有什么背景。其实用王干的话讲,当时年轻气盛,有些和人较劲,比如大家说马原小说好,莫言小说好,他就说他们有缺点。

王干说,后来和莫言见面是个比较尴尬的场合。大约那篇文章发表不久,他去鲁迅文学院组稿,没想到莫言在那儿读研究生班。在食堂里碰到了莫言,他有些想回避,没想到莫言主动开口了:是王干吧,你那篇文章我看了,写得挺好的。大家都说王干批评你,我吓了一跳,一看文章,百分之五十一在表扬,百分之四十九批评,还是表扬为主。笔者就想,如果倒个个儿,王干的文章,百分之五十一在批评,百分之四十九表扬,甚或百分之九十、一百时批评,莫言会有怎样的表现?当然,可能也会隐忍不言,像他对朱向前那样。但是,大名鼎鼎如莫言者,也不是总能“闻过则忍”的,最典型的一次是他与批评家李建军先生的短兵相接。

那是在2003年10月的第一届“杭州作家节”的晚宴上。由于飞机晚到,李建军和陕西评论家邢小利进去的时候,陈忠实、莫言等已经在座。李建军刚坐定,就听莫言问近旁的陈忠实:“这是李建军吧?”陈忠实说:“是。”莫言遂站起来,一边伸出手来,一边对李建军说:“读了你的几篇文章。写得很精彩!”李建军答道:“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莫言先生的“大度”,让李建军很是意外。莫言的《檀香刑》,李建军花了几天时间细读,认为它不仅并不像某些人说得那么好,而且还有很多问题,便写了一篇题为《是大象,还是甲虫》的长文,进行了细致的文本分析。文章在《文学自由谈》刊发后,引起较大反响。莫言说的“几篇文章”,当是包括这篇批评《檀香刑》的文章在内。但值得注意的是,按照李建军的博客原话,“此后,一起活动多日,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似乎不难猜测莫言对于李建军的批评的真实态度。

2005年11月27日,因参加《北京文学》在武夷山举办的“全国中篇小说年会”,李建军又见到了久违的作家莫言。这次不是在饭桌上,而是在飞机上,且距离更近:两人坐在同一排。是老友重逢,还是冤家路窄?别急,很快就会见分晓。果然,这一次,莫言没有客气地伸出手来,也没有称赞李建军的文章写得好,而是,还没等李建军坐稳,就笑嘻嘻地质问道:“李建军,听人说你最近在南京又骂我了?”李建军说:“什么叫骂你呀?”他又说:“我最近要出一本书,我对我的责编说,一定要好好校对,千万不要让那个李建军又挑出什么毛病来。”李建军诚惶诚恐,无话可说。他又问:“李建军,你读过我的《酒国》和《天堂蒜薹之歌》吗?你不是提倡现实主义吗?难道我的这些作品里没有现实主义吗?”李建军答道:“不读你的作品,我怎么研究你?”关于现实主义,他没有多说,因为这个话题,恰好就是李建军想在这次会上着重探讨的。过了一会儿,飞机起飞,李建军隐约听到莫言对挨着他坐的《北京文学》的编辑说:“不知道李建军写出一部小说来会是什么样子?”行文至此,笔者不禁要哑然失笑了:多年以前,我就听我的任教高等师范的岳父讲过一个半真半假的笑话,道是:搞不了创作搞评论,搞不了评论搞行政;搞行政的管着搞评论的,搞评论的管着搞创作的。当时,我还真有点信了这个说法。但现在看来,这个笑话并非笑话,它代表着一种极为严重的社会偏见;也不尽真实,它把创作的地位抬得太高,而极度地贬低文学批评,是一种严重损害文学健康发展的谬论。

正如李建军在他发表于《光明日报》的长篇论文《文学批评的震天霹雳——纪念别林斯基逝世165周年》一文中所说:“在一些人的错误的观念里,文学批评是一种低级的依附性的精神现象,是任何一个略有表达力的人都可以干的事情。然而,在别林斯基看来,文学批评却是一种极有难度、极为复杂的工作,需要具备多方面的能力和修养才行。”他在《论〈莫斯科观察家〉的批评及其文学意见》中说:“批评才能是一种稀有的、因而是受到崇高评价的才能……有人认为批评这一门行业是轻而易举的,大家或多或少都能做到的,那就大错特错:深刻的感觉,对艺术的热烈的爱,严格的多方面的研究,才智的客观性——这是公正无私的态度的源泉——不受外界诱引的本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担当的责任又是多么崇高!人们对被告的错误习见不以为怪;法官的错误却要受到双重嘲笑的责罚。”

我同意李建军的观点,文学批评的直接客体对象是作品,直接主体对象则是作家。文学交流本质上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文学批评则是主体之间经由作品展开的对话和对抗。以开放的态度承受他者的批评,以对话的姿态回应别人的质疑,是每一个参与公共生活的现代公民的社会义务。在作家面前,批评家必须保持不卑不亢的对话姿态,要把作家当做一个可以质疑的对话者,必须向他发问并陈述自己的真实判断。与作家之间产生矛盾和冲突,难免会因此受到误解甚至伤害,对此,批评家无须觉得委屈和不平,而应该将它看做自己必须承担的压力和考验。

别林斯基对那种低三下四地讨好作家的势利的批评家深恶痛绝:“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文学界仍旧流行着一种可怜的、幼稚的对作家的崇拜,在文学方面,我们也非常重视爵位表,不敢对地位高的人说真话。碰到一位名作家,我们总是只限于说些空话和溢美之辞;不顾情面地说真话,我们就认为是亵渎神圣。”他反对“文学中的偶像崇拜”:“什么东西曾是、现在是,我认为将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将是极度妨碍在俄罗斯传布文学的基本概念以及培养口味的主因?那便是文学中的偶像崇拜!……盲目的狂信常常总是社会幼稚的命运。……要冒犯几个芝麻大的小权威,我们还得拥有对真理的公正无私的爱以及性格的力量才行呢,大些的权威就更不用说……”别林斯基知道冒犯这些“偶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无所畏惧:“跟社会舆论进行战斗,明目张胆地反对它的偶像,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是,我胆敢这样做,与其说是因为有勇气,毋宁说是为了对真理的无私的爱。”

虽然,李建军的影响力,暂时还不能与别林斯基相提并论,但他那种向别林斯基学习,在因为开展批评而“受到了猛烈的攻击”,被称为“冷评家”和“酷评家”,甚至“有人编造谣言侮辱他的人格,试图从道德上击垮他,而他一如既往、毫不畏葸”等等方面,都不能不让我们这些从事文艺批评的人们高看一眼,投以敬意。

一直以来,我们的文坛存在着一个很是邪门的现象:名家不能批评只能表扬。只要是表扬,不管怎样肉麻,如何荒谬,都少有人站出来反对;一旦有人发出相反的声音,被批评的著名作家也好,媒体也好,立马就会发出“骂”、“炮轰”之类的话语。无独有偶的是,写出《园艺》、《红粉》、《妻妾成群》、《已婚男人》和《离婚指南》等小说力作的苏童,居然也对批评抱有与莫言类似的情绪,近日在某个公共场合他提及《纽约时报》刊登过一篇批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书评,说该文惹怒了菲茨杰拉德的“粉丝”,包括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欧茨。相隔几日,菲茨杰拉德也在《纽约时报》上发文猛烈抨击那位批评者:“你对《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批判,如同是向万丈深渊里吐了一口唾沫,很快就消失不见,而那个深渊将永远都在。”苏童说,人们的目光因之马上被这场骂战吸引,“而企图撬动名著的那位批评者的观点再没人记得”。老实说,看到苏童与菲茨杰拉德对尖锐的批评如此的同仇敌忾,保持着如此的高度一致,着实叫人悲从中来!为什么?难道,一个作家的作品好到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步?若是如此,那就更不应该惧怕批评。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真理越辩越明。只有作品“有鬼”,才害怕批评。

正如李建军在那次“全国中篇小说年会”的发言所说的,批评家“批评一个作家,无论多么尖锐,都不能说是骂他,而是把他当做一个值得谈论的对象。”的确,笔者也赞同,批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精神活动,从事批评需要一种极其难得的才能和素质。因此,虽然当今不少创作者都敢于自称作家,但从事批评的人却很少以“批评家”自居,他们只想做一个认真的、虔诚的读者。至于批评家与作家的关系,我也同意李建军的意见,首先应该是一种对话甚至对抗关系。这种对抗是必要的,因为,只有经过对抗,我们才能及时发现问题,才能最终使我们的文学生态环境更加正常,更有利于文学的发展。

在那次会议上,莫言的所谓“大度”被他自己的发言彻彻底底地击碎了!他说:“李建军说他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我想我也没有理由隐瞒自己的观点。我想谈的第一个问题是批评的标准问题。现在的评论家常常有几个批评标准。如果你是一个正直的、有良心的、有正义感的,而且是要高高举起正义大旗的评论家,应该也只能有一个批评标准,不能有两个标准。不能因为与张三好就不批评,与李四不好就批评;不能对有权力的人说好话,对没权力的人就说坏话。现在批评家到底有多少个标准,自己可以扪心自问。陈忠实跟你李建军关系好,给你帮过一次忙,你就写文章说他好,人家贾平凹跟你关系不好,你就到处骂人家,搞人身攻击。你在《花城》上写文章,说人家贾平凹‘不人不鬼,不阴不阳,不男不女,这不是人身攻击是什么?还有一次在杭州的那个会上,你在陈忠实房间,对我的《四十一炮》的责编说:你不要让那些批评家吹捧莫言,要多研究陈忠实老师的作品。你说我的作品主观,难道陈忠实的作品就真的那么客观吗?”

要我看,即使事实正如莫言所说,作为被批评者,莫言也应该只就批评的内容与批评者进行哪怕是针尖对麦芒的交锋,阐述自己的作品究竟有无批评者指出的缺憾与不足,而不是绕开批评内容去而纠结于谁该批评,谁不该批评;谁有权力而幸免批评,谁无权力而不幸“中枪”。何况,事实上,李建军恰恰不像莫言所说的,李因为与陈忠实关系好而从未批评过陈。读过李建军《宁静的丰收——陈忠实论》一书的人都知道,李对陈忠实的批评也是非常尖锐的,其尖锐程度一点也不下于对其他作家的批评。事实上,陈忠实最初读到李建军的这本书,感觉也不好,但是,他知道批评者并无恶意,或者换言之,他知道文学江湖的正常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有人创作,就有人批评。打个比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他是真的大度,不光没有恼羞成怒,没有与李反目成仇,反而是继续拿李当朋友,而且成了更好的朋友。

本来,创作与评论,乃是车之两轮、鸟之双翼。作家不能总是指望评论家说好不说坏,评论家也不能指望作家总是写好不写坏。可以说,如果没有经过批评家的严格评审,一部作品不可能进入文学史。心胸狭窄的莫言,却连批评家这道槛都不能通过,这让人情何以堪。在那次会议上,莫言对“某些批评家”表示了不满。他说,“我们现在的某些批评家好像一个高明的大夫,经常为作家进行诊断,甚至像写墓志铭一样,给许多在世作家盖棺论定。当然,这种盖棺论定也是可以的,但你至少要对作家所有的作品进行通读,不能仅仅因为一篇作品,一篇失败之作就全盘否定一个作家的全部作品。此外,现在一些评论家的批评根本不从文本出发,而对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进行调侃,关注的不是作家的作品,而是作家的人格,批评的不是文学的质量,而是作家的道德。一些批评家常常打着严肃的文学批评旗号,对作家人格方面的一些小问题进行攻击,这似乎有欠厚道,有悖于文学批评的庄严和神圣,也不符合一位伟大批评家的胸襟。”

莫言先生批评的“某些批评家”,的确存在。因为,当代文学问题多多,病情严重,须要救治。至于批评的方法,选择单篇作品进行解剖的文本细评,其实无可厚非。古人云:听其言,观其行。莫言当年在武夷山的言行,显然是不喜欢李建军的细致的文本批评。他那次在杭州对李的赞扬,也完全是出于教养和礼貌,而并不真的认为李的文章写得“精彩”。他对李建军批评《檀香刑》的文章不仅不满意,而且还耿耿于怀。因为,在那次会议上的发言中,他就对自己的《檀香刑》进行了“捍卫”。他说:“一个作家要关注底层、表现爱心是没有错的,但怎么表现爱心,怎么表现人道主义,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方式。何况任何一个文本,都有自己的多义性,好的文本更具有多义性,而不是像‘文革时期的作品那样只有一个透明的主题。《檀香刑》是一部小说化的戏剧,或戏剧化的小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文本,我个人认为其中充满人道主义精神。此外,批评家要遵守一个起码的常识:不能把小说中的人物心态和作者心态等同起来。我写了一个刽子手,难道我就是一个刽子手吗?”

一如李建军指出的:在莫言的这段发言中,他似乎没有搞清楚这样一个问题:“多义性”不是遮羞布;它指的是审美意味的丰富性,而不是毫无价值指向的混乱和相对主义,因此,如果一部作品的基本的情感,本来就是病态的、反人道的,它的思想原本就缺乏可靠的价值支点,就是一团乱麻,那就不是用多义性便可为他回护和开脱的。“文革”作品的根本问题并不是过度“透明”,而是缺乏对人性的全面的理解和正常的表现。至于那个“起码的常识”之外,还有一个更为“起码”的“常识”,那就是,作家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也在塑造自己的形象,这使我们有理由把小说当做两个世界的统一体:它既是客观的物象(就它塑造人物和再现外部真实而言),又是主观的心象(就它表达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对人物的态度而言);人物的愿望和态度当然并不一定就是作者的,但是,一部小说作品里,也必然表达着作者自己的审美趣味、道德立场和心情态度。因此,我们当然不能说《檀香刑》中的刽子手就是莫言,但是,我们在阅读过程中,明显能够感觉到,莫言在表现暴虐行为的时候,站得并不比他笔下的人物更高:他不仅对施暴行为进行虚假的描写和夸张的渲染,而且还像他笔下的人物一样,陶醉于对施暴细节和过程的咂摸和品味。我们据此可以断定,莫言在这部小说中表达的是怪异的、病态的消极快感,而不是温暖的、具有人性深度的人道主义情感;据此,我们还可以断定,《檀香刑》中的人物也是莫言任性的想象和怪异的情感的牺牲品:他把人物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影子,变成了一个苍白的符号。

莫言的不大度或曰“小家子气”,并没有就此止步。在讲起《与魔鬼下棋》中的一位叫蒋泥的批评家时,他说:“就是李建军的这位小兄弟,不仅不是博士,好像连硕士都不是,还差一点被‘军艺开除。过去,就是这个蒋泥,曾经到我家里,口口声声叫我‘莫言老师,还写了一篇关于我的文章。本来我住的房子并不好,常年见不到阳光,可是在他的笔下,我的书房比五星级酒店还要豪华,还要宽阔、明亮。但他在《与魔鬼下棋》中,却写文章说我的原名叫‘管谟业,把我的作品说得一钱不值。”

莫言的这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不仅不“大度”,而且很“小气”:似乎谁一旦叫过他“老师”,谁就永远要对他低眉顺眼、言恭貌谨,就只能说作品如何“伟大”,他的才华多么出众,他的人格多么高尚,而不能再怀疑他,更不能批评他,否则,就是做人“有欠厚道”,就是品质恶劣、道德败坏,就活该“差一点被开除”——这跟贾平凹对李建军“高调回应”时的腔调和手段,何其相似乃尔!按照莫言提供的信息,由于有了“差一点被‘军艺开除”的污点,蒋泥的人格自然是不足观的,而李建军与这样的“小兄弟”在一起,则必然干的是“狼狈为奸”的勾当。李建军在随后的抗辩中回应道:“莫言,你的这些话,太令我失望了。你作为一个享有那么大声望资源和影响力的作家,怎么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批评。我想知道的是,你莫言一辈子就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事后想起来脸红的事,就没有说过一句事后让自己后悔的话吗?”应该说,李建军的失望,其实也是广大读者的失望,更是对王干先生对这位诺奖得主作家所谓“大度”的评价的无情解构。

为了表示自己是有一点“气度”的,莫言在那次发言的最后说:“渔民卖鱼的时候,给每个装鱼的桶里放一条狗鱼,鱼就死得少了。因为,狗鱼追得其他的鱼不停地跑,它们就会呼吸到氧气,就不会死了。我们需要‘狗鱼一样的批评家。北京有个李建军,上海有个郜元宝,都是狗鱼批评家,都是我们需要的。如果批评家没有狗性,那就不是批评家了,那就连狗鱼都不如了。”白痴恐怕都能嗅出来,莫言先生的话里不无情绪发泄的调侃和挖苦意味:但是,批评家不是“狗鱼”,而作家也不是“鳗鱼”。他们都是人,是比狗鱼、鳗鱼或其他任何动物都要智慧、有教养的人。在王干先生的文章结尾处,也许他想进一步强调莫言的“大度”,于是写到了作为评论家的自己向作为著名作家的莫言求字。第二天,作家莫言将自己即兴创作的一首小诗发短信给作者:不抓不挠/佛说遇蚊虫叮咬忍之/我言逢小人追骂乐之。在这首小诗中,莫言所谓的“蚊虫”和“小人”,用郜元宝的话说,“随便用鼻子便可嗅出”是什么味道。讽刺的是,王干先生还用“用镜框装上,挂在办公室墙上”。

这让我想起前些年曾经读到的另一篇小文,作者是谁忘了,说他曾经撰文批评大导演张艺谋,张导看了文章后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见面时以礼相待,这让这位批评者感动不已,于是像王干先生一样,再撰一文聊表谢意。要我看,此举大可不必,纯属狗尾续貂。批评就批评了,如果你认为该批评,为什么不?你这样先“打”后“摸”,反而让当事人瞧不起,好像有点做贼心虚,更贬低了批评者的人格与尊严。客观上也给人以“批评有罪,赞扬有理”,“赞扬才正常,批评很反常”的感觉,更推助了名家的自负和批评生态的癌变。其实,说归齐,用了这么多的笔墨讨论莫言先生是否“大度”,在我看来实在意思不大,倒是通过莫言与李建军之间的争端,让我们进一步看清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严重病象,看到了当前文艺批评的艰难困境。现在提起文艺批评,几乎是骂声一片,尤其是对广告式批评。但一旦有人动真格的,讲几句尖锐的话,发表几篇有点棱角的评论文章,立刻就有当事人及其拥趸的“反扑”,这是值得我们深长思之的。

(作者单位:深圳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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