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顿节的拉萨
2013-04-29陈桂芝
陈桂芝
(一)
拉萨雪顿节是人的节日,并且还是人们吃酸奶的节日,听说雪顿节刚刚发起时只是庆丰收吃酸奶,后来才逐渐有了藏戏、还有了轰轰烈烈的晒大佛,不知不觉佛祖还是占了上风,虽然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因为人不能没有信仰。好像佛祖从不争取这些人间俗事,越是不争,越是受人敬仰。雪顿节到了,如今是人神同欢的大喜场面了。
雪顿节这些天,恐怕是那些终年不出门的人也要把自己跑得热气腾腾的,好像前方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样,随着人群向前走,向前走。知道走得精疲力尽。连晚上的梦里都是在街头吃酸奶,吧咋吧咋嘴,嘴里还有酸味。前些天,程姐姐和宁海亮俩人去甘丹寺看晒大佛。我嘴里说着:怎么不叫上我一块去啊!心里面并不在意这件辛苦的事情。程姐姐开口就喊叫:我都累死了,你幸亏没有去!
我听了就笑。
说起晒大佛,那可是拉萨每年的万人空巷的盛大集会了。听说拉萨周边的寺庙雪顿节都要晒大佛,最大的佛要算是哲蚌寺的释迦摩尼的珍珠唐卡佛像。每年的雪顿节最大的主流是这些去拜佛转经的人,然后才是那些涌向西藏的游客。只要你走上拉萨的大街上,这茫茫人海刹那间就把你卷进去,融合进去。在拉萨,这样的融合充满地方情味。你可以是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转着经筒的信徒;你可以是背着沉重行囊满面风霜形色匆匆的过客;你也可以是像我这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浮萍一般的人。来到拉萨这个地方,拉萨对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包容,一股脑儿都揉在一起,四海之内皆亲人的样子,朗朗乾坤之下不分彼此你我。
绝无仅有的拉萨风情图画就是这么绘制的。
你可以不信佛,宏大的晒大佛场面,还是给了你震撼。
酸奶的味道使那些初到西藏的人们很不习惯。不要紧!只吃一次,酸奶的醇厚会叫你回味无穷。
“吽——!吽——!呀——!呀——”的藏戏听不懂啊!一下子听懂了藏戏,西藏历史不就没有了他的神秘和沧桑了嘛!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祈福,那是神灵永久的呼唤,那是另外一种原生态的天籁之音。听不懂没有关系,感受一下就可以。
雪顿节的所有内容都是精神上的,无论是飘扬着经幡的建筑,还是涌来涌去的人潮,都在尽
情的、尽兴的、无拘无束的释放着平日聚集在内里虚幻的、实在,有用的或是无用的。当然,你还是你,特立独行的,没有改变。背包客还是背包客,转经人还是转经人。
雪顿节的拉萨似乎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一切似乎又与往日不同。
夏日里的拉萨总是夜雨不断,大地上一天的细尘,被一场淅淅沥沥的夜雨冲洗得干干净净。太阳一出来金光闪闪的。穿着蓝色盛装的天母已经用洁白的云巾擦净了天空,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人世间脏得很快,天母就不辞辛苦的擦拭着高原上这片天空,使这片尘世的繁华,热闹而又超然物外。
看到光明的人永远是不会觉得空虚的。不过也不一定,有那么一些人面对光明还是那么空虚着。因为他们把光明当做黑暗,误以为黑暗就是光明。
雪顿节的拉萨威风凛凛的,甚至比藏历新年还红火气魄;布达拉宫在佛光普照之中,俯视着拉萨大街小巷熙熙攘攘的人群,仙山楼阁似的,乘着风,驾着祥云,在雪顿节的气氛中雄壮而又神秘。
(二)
几场无情的夜雨,让拉萨的九月迎来了一个凉爽的天气。天空上的白云堆积如山,从云层里偶尔露一下面的太阳不是那么热烈了,像是一位酒后的智者,醉意朦胧的,似睡非睡的,难得糊涂一般。
在拉萨呆久了的人,早已没有最初的新鲜感,散漫中带着安静,目光也更加坦然,对一切一切都更加无所谓。
程姐姐离开拉萨有半个多月了,昨夜我梦见了程姐姐,梦见我们手拉手在八廓街的小巷子里转悠,要是看见那些从没有见过的印度的或是尼泊尔的衣服饰品,她会惊喜说:北风!你快看,多漂亮!只要是她能看得上眼的东西,一般都不会俗气;而且她还习惯叫我的笔名,她认为笔名更适合我。
程姐姐是那类外表极温柔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低沉的,笑声也是轻轻的小微风似的,这种笑意浮现在她朴实无华的脸上,风轻云淡,很是动人。她不太喜欢穿浅颜色的衣服,要么是深色的宽大松敞的大衣大裤,要么就是麻利精干的紧身牛仔装,这装束,她一定要戴一副墨镜,短发也是随风飘飘的,走起路来,那气质,那风度,没法形容。刚到拉萨,她独自骑单车走遍山南地区几个县,后来又两下林芝地区,她说自己最遗憾的是没有去墨脱县。林芝走了,下一个目标是日喀则地区,望着镜子里被紫外线改变的肤色,她放弃了走遍西藏的远大计划。从那以后,她的脸成了高原特有的略微泛黄的太阳色。不过,没有色斑,很干净的。她不明白我在西藏这么多年,肤色怎么没有大的变化,我说自己也奇怪,但仔细回想每次外出写生,被紫外线抽打的脸甚至痛得几天不能洗脸,等到疼痛消失,整个皮肤会结成一层痂壳,然后自行脱落,皮肤就又恢复了原状,一如既往的苍白着。就好比那依偎着太阳的白云,谁见过西藏天空上的白云被太阳晒黑过?哈!这比喻似乎有些骄傲。
其实吧,我和程姐姐走在一起,她看去更有女人味,而且她的脸上也不见皱纹,显得比我年轻好几岁。从年龄而论,她是姐姐,从精神状态,我是她姐姐。我是今年才来的拉萨,而程姐姐已经在拉萨乱窜两年有余了,拉萨的大街小巷,拉萨的东西南北,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有情调的,消费高的,花钱少又能享受的,她要比我知道得多了去了。可是她又从不在我跟前显摆,只是淡淡的给我发个信息:今天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很是我振奋的信息哦!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已经手拉手走在拉萨的某大街上的人流里了,两个看去有些特殊的中年女子,像黑白双煞。
认识程姐姐不久,她又介绍我认识了她的另一位朋友宁海亮。宁海亮是个三十来岁的单身男人,青藏铁路技术工人。据他自我介绍说,只是在拉萨上两年班,然后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宁海亮长得有些像歌星杨坤,不同之处:杨坤太胖,宁海亮又太瘦。
宁海亮和人说话从不看对方,看哪里又说不清楚。因为有时候他会仰着脸给你说话,好像是和天说话,其实是和你在交谈。“聊天”这个词很可能就是他独创的。程姐姐看不惯宁海亮许多个人行为,教训起来像是教训自家亲兄弟一样,而宁海亮从来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急了,只会
笑嘻嘻问一句:我有那么差劲吗?
宁海亮是程姐姐单车走山南的时候路上结识的驴友。后来,宁海亮给我和程姐姐分别送了一本自己写的书,没有书号,又是限量的,博客出的书,书名叫《莫使我没有眼泪》,内容是讲一个叫佛肉的十岁男孩,有一个五十岁的有血亲的儿子。这个大儿子进了精神病院后,又被查出精神完全正常,而这个叫佛肉的男孩子却异常的成熟,成熟得让一位成年美女怀了孕。其实这本书的内容并不重要,摄人心魄的是一些文字组成的语言,文字所要表达的东西像生死的咒语。我用了三个晚上看完这本《莫使我没有眼泪》,到底我也没有掉眼泪。可是我却用了两天时间从书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就在我刚恢复了元气,宁海亮打来电话问我,他的书我看了没有。
我说看了,像看梵高的抽象画。
宁海亮问道:不会吧?我写得很易懂的!
一个那么抽象的人怎么可能写出易懂的文章啊,没想到他自我感觉还这么好。
我说,每个人读书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问一下程姐姐就知道了。宁海亮就急着找来程姐姐。程姐姐轻声细语的又是不屑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了几页就扔哪儿了,那也叫小说啊?
看来程姐姐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定力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宁海亮听见程姐姐的这些话,差点当场吐血,自言自语说:书送给你看真是浪费!
为了教化程姐姐,为了彻底把我和程姐姐带入精神的歧途,宁海亮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八廓街深深的,静静的一条巷子里,此处重门沉掩,抬头看见黑色招牌上又三个金色变体字“零重力”,进去这个门,我触电般地感到震惊。就像无意之中走进了一个原始的山洞里,山洞不大,中间有一根木柱子撑着,挨着窗户摆放了三个座位,座位都是羊皮罩着,座位上可躺,可坐,很舒服。茶几也是老旧老旧的木桌。坐定才发现,后墙壁上还有个小洞,完全就是在大洞的基础上掏出一个小山洞。洞里也是木桌和羊皮座。程姐姐马上就喜欢上这个洞穴式酒吧了。
宁海亮看我目瞪口呆的神情,笑问我来过这样的地方没有。
我说来过。
听我这么一说,轮到他奇怪了,因为他不相信像我如此传统的人会提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要么就是我的朋友之中还有他这样的奇人异士,否则一般人是不到这种地方了来的。
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我回答:做梦。
你怎么啦?
我说自己突然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真的曾经来过这里。这地方很像一个母亲生生不息千疮百痕的子宫,进来我心痛!
宁海亮听了失声笑起来,说我太感性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是损我,是在夸我。
我们三个人在这个洞穴式酒吧坐了很久,从中午一点多钟,坐到下午六点。这期间只有我们,吧台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为我们重复播放着一首软软的忧伤的歌曲,连宁海亮这个曾经的音乐人都没有听出是谁唱的。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维持生意的。老板是北京人,年龄虽然看去不大,却是个老藏漂,确切说年龄已经四十六岁了。宁海亮就发感慨说:西藏这个地方就怪!可以把一个老年人变得十分年轻,也可以把他这么年轻的人催老。老板听了宁海亮的话只是微微笑了笑。他告诉我们,白天酒吧基本这样,晚上才忙火。来这里的基本都是藏漂族,有些还带着自己的藏族朋友来。
程姐姐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照个像留个影,而且她的摄影格调总是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孤独的人,再加上这个酒吧的光线又不好,照的人像个个都像是囚徒,特别是我自己,怎么照都苍白得无处躲藏。
走出这家酒吧,就像从异度空间里回到现实,回头想加深一下记忆,但它的外表与八廓街所有的藏式建筑没什么不同,都是低矮的黑框木窗,涂了白灰的石头墙。这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地方,但的确是一个让人迷茫的地方,也是一个流浪者歇息的地方。
(三)
我为什么要到西藏来?
无意中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似乎很欢迎那些游山玩水的游客,这里也很在意像我这样走投无路之人。
程姐姐就是不工作也不会囊中羞涩,她属于那种悠闲阶层的藏漂,相对来说,我就不是那么自在,我必须要找工作先养活自己,然后才是考虑精神的东西;程姐姐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游荡拉萨每一处旮旯,我只能是神游。理所当然,眼睛看见的和灵魂感觉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就是因为西藏,我们走到了一起。她更像个姐姐,而我在异乡我又是那么需要一个姐姐一样的朋友;她也顺理成章的把我当成自己失散了多年又找到的妹妹。在她面前,我有时候掩饰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懒洋洋的拉着她的手依着她的肩。这个时候,她从不劝我。她会和我一起沉默,目光一齐看向拉萨城外没有一颗树的有些灰暗的山峦,或者站在拉萨河的河堤上,看雨后奔腾的河水。天气不太好,云层遮住了太阳,风愣愣的刮着着路边的两棵树,紧接着平地里又卷起一阵沙尘。
漂来漂去的日子并不都是一帆风顺,有时候很沉闷,这是大实话。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漂呢?
程姐姐说:别这样。
别这样!程姐姐说,你心情不好我也高兴不起来。咱们今天去吃藏餐吧。
在西藏这么多年,除了习惯喝酥油茶,藏餐很少吃。记得刚到拉萨,有朋友带我去“玛吉阿米”,只一顿便餐三个人就消费几百元钱,从那以后,藏餐在我印象之中是一种很奢侈的消费。
程姐姐说我:你傻!干嘛非要去“玛吉阿米”?藏餐是拉萨最便宜也是最好吃的,我不多说了,吃了你就知道。
我和程姐姐逛拉萨,很少坐车。可以从色拉北路出发,走到西郊太阳岛,一边欣赏路边的景致,一边说着姐妹们才说的贴心话儿,不紧不慢,不知不觉,找到藏餐馆吃上一顿美味的藏餐,也玩得尽兴。有一次,走到一家陕西面馆门口,突然引起我的思乡情,抑制不住要进去回味一下久违了的东西。这一顿饭,只我一人吃了一小碗手擀面。程姐姐认为要想吃家乡的饭就回家去,那才是真正的家乡的味道,这是她多年在外的感受。经她这么一说,这一碗面条吃得我味同嚼蜡。但我还是把面条吃完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家去,可以吃一碗原汁原味的家乡饭,想起回家,我就有些脾气。
还是说我和程姐姐吃藏餐的事情吧。我们吃的第一家藏餐是在小昭寺大门口不远处。当时,藏餐馆连外面都坐满了人的,但程姐姐说,藏民们都是喜欢露天吃饭,外面的座位没有了才去里面的,里面一定有座位。藏民喜欢野炊,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正考虑着怎么冲过门口的人群进入藏餐馆,程姐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就往藏餐馆里挤。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藏餐馆,看热闹的样子,至少坐了二十几个藏民,根本找不到可坐的地方。扑面而来一股热腾腾的气息,热气里有饭菜味和酥油茶味,还有藏民们的汗臭味。几乎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姐姐竟然给我们找到了座位,那座位是两个吃饱喝足的人们刚站内起来空出来的座位,程姐姐抢先坐了下来,然后她再硬拽我坐下。我分明就坐在她的腿上,旁边喝着酥油茶的胖阿加摇着手里的转经筒,笑着挪了挪身子,我顺势坐了下来,而且座位宽松的很。壮实的藏族女服务员马上过来为我们喝什么茶,吃什么饭。程姐姐先要了一磅酥油茶,再要了两碗藏面。
我忍不住打量周围:天!原来便宜又好吃的藏餐是这样吃的!
坐下来喝着酥油茶的人就不着急了,对面坐着两位老人,看样子都有六十岁左右,男的矮矮胖胖的,女的干瘦干瘦的,他们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孙子。这小家伙正大口大口吃着粗粗的藏面,小嘴填得鼓鼓的,好不容易咽下去嘴里的面条,手里还拿着筷子,就在众多的父老乡亲面前放声高歌,虽吐字不清,但能听出来他唱的什么歌。
小孩唱的是国际歌。把国际歌当儿歌来唱,他也太有创意了。爷爷奶奶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藏民也高兴的拍手鼓掌。小孩子更加来了兴致,吃一口藏面,唱一遍国际歌。
我们的藏面也上来了,程姐姐的牛肉面上放着红红的辣椒,我的是清汤牛肉面。程姐姐不一会就把一碗牛肉面吃得净光。我只喝了牛肉汤,因为胃不好,只吃了两口放了碱面的藏面,便专心看小孩子唱歌,他唱着歌,手里还捏了一根藏面条甩来甩去的,知道把面条一下扔在爷爷的红鼻子上,他才停下唱歌,开心大笑。
程姐姐问我感觉吃藏面怎样?
我非常诚实的说:牛肉汤更有味道。
她来拉萨第一次就是在这家藏餐馆喝的酥
油茶吃的藏面,所以她认为这家的酥油茶和藏面最好吃。我也说:这里的酥油茶的确不同一般,气氛也不同一般,热闹得像过奈何桥。
程姐姐笑了。她说吃饭也是需要环境,需要气氛的。
怪不得她要拉着我拼命往里挤,原来是想叫我吃一种特别的气氛。这也许就是拉萨真正的气氛。如果只是吃一种气氛,一个地方一顿藏面也就够了,偏偏程姐姐还要我品尝到另外一种滋味。这一天,我们下午饭就在西郊太阳岛的一家藏餐馆吃上了。吃藏餐一定先吃茶。下午我们喝的是甜茶。如果中午喝的咸咸的、油油的、味道怪怪的酥油茶代表一种现实生活,那么,绵甜的、浓厚的奶茶就是一种人生的希望。
太阳岛上这家藏餐馆既清静又高雅,装潢布置的色调民族风格特浓郁。到这里吃饭喝茶的多是一些幽会的藏族青年男女,汉族人无几,于是,我和程姐姐在这里显得分外鹤立。走进这个藏餐馆也是热气腾腾的,迎来送往的,客人满座。但是没有转经筒,没有吐字不清的儿歌,很安静。一杯甜茶下肚,仿佛那滚烫的奶茶变成一股清风,身外一切冷暖都排除得不能近身。两个人的座位很大,再坐两个人也不会太挤。我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一只小小的猫咪,捧在手里没有一点分量,它睡得很沉,怎么逗也不醒。奶茶快喝完了,饭还没有端上来。对面两个很帅的藏族男孩临走把半壶奶茶倒在我们的玻璃杯中,还称呼我和程姐姐为“美女阿姨”。这称呼叫程姐姐心花顿时想要怒放,我更是受宠若惊。
太阳岛上藏餐馆的牛肉饺子让我至今念念不忘。那个小猫咪到我们离开也没有把它弄醒。程姐姐还特意把小猫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机拍了照片。那一天,程姐姐穿了一件碎花裙子,这裙子的优雅是拉萨的夏日仅有的,这么不一般的裙子给这只贪睡的猫咪做了陪衬,它还全然不知。
(四)
大昭寺广场连着八廓街,四通八达的,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商业广场,也是一个浓缩了的拉萨。对于刚到拉萨的人们来说,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布达拉广场,下来就是大昭寺广场,这两个地方转了,拉萨已经初步了解了,然后该走的走人,想留下来的于是就开始计划拉萨以外的旅游行程;决定在拉萨混日子的人找到房子住下来,不迫切了,慢慢认识拉萨,慢慢认识西藏。能长久留下来的,很快就会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然后又有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行了!这样你就在拉萨乐不思蜀的。不能留下来的人就不好说了,什么原因都有,看不上这个破地方的人也大有人在,缺氧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大概过几年你在内地无聊了突然会想起拉萨,再来拉萨,拉萨也许就不会再使你缺氧,或者是再看到布达拉宫你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也说不定。人都是感情的动物,触景生情是常有的,此一时彼一时嘛!你不来,拉萨也不会因为少了你而没有白云蓝天,少了你也不会没有那些世俗的熙熙攘攘,也不会缺少贪嗔痴念。
大昭寺看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既充满现实,也漂浮着虚幻。平时都是有事了才急匆匆的来,办完事情急匆匆的走开,也碰不见什么终生难忘之类的。只有和程姐姐转悠大昭寺广场的时候才有了些许感触。不说别的,先说大昭寺广场旅游的人。看到一些导游手里举着小红旗,带着一队游客,规规矩矩走进大昭寺广场的时候,这情景自然使我想起幼儿园的老师和一群乖巧天真的儿童。我忍不住乐了。程姐姐在一旁问我独自在那里乐啥呢!我示意让她看那一队老中青三结合的游客队伍,她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了,这里又不是国外,你担心什么?丢不了你的!
程姐姐本来也是摄影迷,但她不明白:怎么什么都拍照呢?
太狂热了,我说,她太迷乱了。
我常常为一些游客的行为而惊讶,如果我不是生活在拉萨,是不是也这么个样子来触摸拉萨。我始终搞不明白这种现象,也许是阶层和身份不一样,所以我搞不明白这些事情?这些游客现象让我有些恍惚,我身在拉萨,仿佛我自己离拉萨很远很远了。游客游客,大概就是走马观花的意思了?游子游子,可能就是呆在异乡不能回家又没有机会走马观花的人?
广场边上摆地摊的藏族妇女把自己的小饰品以好几倍的价格出售给几个女游客。我感叹本地人也有了很贪婪的商业头脑了,买卖做得比
内地人还无情。人呐!好的学来不容易,不好的简单易学。就像小孩子学说话,大多先学会的是骂人话。我不喜欢佩戴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饰品,在我看来,饰品在哪里都是个点缀,在大昭寺广场那么多称其为商品的小饰品其实是大昭寺广场上的点缀,欣赏可以,用心记住就行了。真正的藏饰品哪怕是一个佛珠都有一个传说,而且很是讲究,别稀里糊涂被那些商贩引诱着,昏了头似的什么都不选择。这里终究是真的少假的多。心情再好,得到假的东西你还是会后悔的。
其实藏饰品我也不是懂得很多。刚到拉萨也买了几串饰品,又不喜欢佩戴,就丢在一边了,后来就把它们忘记,忘记了也找不着了。它们到了那里去?可能是自己又悄悄回大昭寺广场去了。只有在大昭寺广场这些真真假假的饰品才大放异彩。
有个叫村郎的藏漂朋友告诉我在拉萨要找寻真的宝贝,不要在地摊上,要到大昭寺广场那个叫朗赛古玩城里去。我是不会鉴别宝贝真假的,只是知道真的里面永远有假的。不过,在朗赛古玩城扎西老板的柜台里。我喜欢上了一串叫“星月菩提”的佛珠,先是喜欢上佛珠的名字,后来又喜欢那些星星点点的珠子,年数已久的珠子呈枣红色,新珠子象牙色的,每颗珠子上都分散有数颗星星,还有一轮月亮;一串佛珠一共有一百零八颗这样的菩提珠子。这些星月佛珠是去印度朝拜的那些信徒或者高僧们在菩提树落果的时候,树上掉下来一颗菩提果,就要赶紧捡起来,而且每一颗落地的菩提果时间相隔很久,等到捡齐了一百零八颗菩提果,日夜都要醒着,很辛苦的,一定不能谈情说爱,不可以大吃大喝,还要心诚,还要不停的念经祈祷。
一串“星月菩提”佛珠就是一个曲折动人的佛教故事。有些宝贝不在于它的价值,而是在于它蕴含的精神和情感。当时听扎西老板还没有讲完,我就冲动得想买下这串佛珠,但后来还是放下了。程姐姐问我是不是钱没有带够,我摇头说不是。她问为什么?
我只是笑笑,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她于是就说:我买了送给你吧!这佛珠适合赠送。
我说:我不要你送。
她第一次大笑:是想让爱人送你对不对?
我是想,真的假的,在这里都是那么好,还是让这些宝贝留在这里好了。
离开了扎西的珠宝柜台,程姐姐看上了另外柜台上的两把藏刀,老板直夸程姐姐好眼力,因为这的确是两把上品藏刀。程姐姐像个行家一样把藏刀从刀鞘里抽出来,仔细研究着。那藏刀寒光闪闪的,像是饮过多少荒漠上生命的鲜血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仿佛在这古老的冷兵器上让人感觉到一种使心灵不寒而栗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把藏刀是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反而是程姐姐对藏刀那么爱不释手。
真正走进拉萨的内里,一切都是那么琐碎,一点一滴,凝聚到一起就是我眼里和我心中的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