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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与暴力

2013-04-29多娜泰拉·德拉波尔塔

财经 2013年7期
关键词:法西斯主义两极分化积极分子

如果说,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政治积极分子提倡的是非暴力抗议,到了70年代,暴力活动在一些国家变得越来越有组织,激进的、有时处于地下状态的组织开始出现,并在最终败北的军事斗争中与国家交战。

20世纪70年代,政治暴力活动在一些西方民主国家变得越来越有组织和激进,而意大利和德国的政治暴力十分特殊(尤其是在70年代)。在这两个年轻的民主国家中,政治精英最初并不情愿整合与容纳政治体制改革的要求。政治文化发生两极分化的结果,以及精英与其反对者之间相互误解(每一方都担心另外一方会违背民主政治的原则)的结果,就是政治暴力的升级。

尽管一些西方民主国家中的左翼—自由主义运动经历了事态升级、激进化与整合,但并非所有的西方国家都经历了像意大利和德国这样广泛的暴力活动。为什么与其他国家(如法国和美国)相比,冲突升级在意大利和德国更加频繁,并且更加猛烈?

我认为,这些问题的解释主要在于两点:意大利和德国拥有相似的法西斯主义经历,以及这些经历给战后意大利和德国的民主留下了消极遗产。在两个国家的战后时期,民主传统的缺失反映在政治权利相对狭隘的实际定义中,但在这两个国家,是以不同形式表现出来的:在意大利,表现在对工人运动的野蛮镇压上;在德国,则表现在合法取缔共产党。

在20世纪60年代,当学生运动出现之时,年轻的意大利和德国民主体制中的执政精英感觉受到了威胁。在德国,大众媒体经常援引人们对魏玛共和国瓦解的回忆,而学生“打破规则”的行动,被人们比作纳粹崛起之前的政治暴力。在意大利,国家通过唤起反法西斯主义的情绪,为镇压学生进行辩护。稳固民主体制的缺失,不但影响了精英用以界定抗议“危险性”的意义框架,也影响了积极分子的意义框架,促使他们诉诸抵制法西斯主义的特殊国家传统。

因此,面对国家的镇压时,意大利的抗议运动采取了“因背叛而抵抗”的意义框架,而德国的积极分子采取了“因被忽视而抵抗”的意义框架。意大利的积极分子宣称,他们必须继续父辈反抗“法西斯国家”的党派运动,在他们看来,这场运动已被老左派出卖。德国的积极分子则宣称,他们必须采取一切措施来抵抗“新纳粹”国家,以避免重复父辈的错误,并弥补父辈的耻辱。

尽管这两个国家进行了改革,并把之前的一些运动领袖部分地整合进入制度化政治之中,但还是有一部分运动走向激进。在整个20世纪70年代中,出于西方国家中一些运动环境方面的原因,国家变成了社会运动的主要敌人,而第三世界与拉丁美洲的革命团体被视为盟友。在历史环境的推动之下,政治的两极分化不断扩大。特别是美苏超级大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民族解放运动的发展,激化了政治冲突的言辞,增加了挑战者与政府人员之间的不信任。而且,70年代早期的经济危机加剧了社会紧张,滋生出悲观主义与原教旨主义情绪,而这些情绪则构成了这十年的主要特征。

民主化过程的特征同样能够解释为什么意大利比德国经历了更加严重的暴力。在德国,“二战”结束之时社会与政治的全面崩溃以及同盟国的长期占领,促进了去法西斯化的过程(尽管这并不彻底),而且魏玛共和国提供了一个民主模型。然而,在意大利,尽管停战以及法西斯主义没有那么残暴(跟德国纳粹主义相比),使民主转型更加顺利,但这两个因素也纵容了法西斯政权的延续性。劳资冲突的制度化以及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温和转变,使德国的政治派别不再两极分化。但在意大利,由于工会受到镇压以及意大利共产党拥有国际联盟,政治文化由此变得更加两极分化。

但是,如果对左翼—自由主义运动的第一反应包含了很多恐惧,民主政体最终则显示了它的适应能力,在扩大政治权利的同时,实行政策改革。而且,左翼—自由主义运动后期的历史表明,这些运动关注与诉求的东西并不是反体制的。导致社会运动在20世纪70年代升级的,与其说是运动诉求的极端性,不如说是建立制度以承认新的民主参与者的困难。

然而,甚至在70年代,适应性的、整合性的过程就已经开始了。在80年代,整合态度最终占据上风(或者说逐渐显得占据上风),进而有助于政治冲突的去激进化。前运动积极分子进入体制政治之中,而且民主观念发展到这样一种程度,以至于我们可以合乎情理地认为政治体制发生了变革,或者至少达到了民主巩固的最后阶段。

《社会运动、政治暴力和国家》,(意)多娜泰拉·德拉波尔塔著,王涛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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