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男儿一放翁
2013-04-29张立
摘 要: 陆游作为爱国诗人的杰出代表,一生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他用全部的情感、意志、才华、学识与时间、环境进行了最大限度的整合,从而弹奏出了一曲生命的最强音。本文结合陆游的人生际遇,对他的诗歌创作加以梳理赏析,挖掘出其中的主旋律——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
关键词: 陆游 诗歌创作 爱国主义精神
陆游无疑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座“重镇”,时至今日,我们仍在争相传诵着他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佳作,如“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如“红酥手,黄■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而诗人那慨当以慷的经历和显赫辉煌的成就更让后世津津乐道。
陆游,越州山阴人,他的生平记载经过诸多文史专家的考订,虽不能讲无一谬误,却也清晰可鉴。我们知道诗人生于1125年,卒于1210年,得享古人罕有的高寿,自然也给我们后世留下了讲不完的故事。
所谓“时势造英雄”,陆游出身于一个“诗礼传家”的传统士大夫家庭,幼年恰逢靖康之变,举家避难,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应该说,这是一个苦难的开端,给诗人童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正是这样惨痛经历的砥砺和恶劣环境的考验,从小就培养起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少小遇丧乱,妄意忧元元”(《感兴》),立下了“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壮志。也因为有了济世救民、恢复中原的决心,少年陆游便勤奋学习,终文武皆备。但像封建时代大多数文人知识分子一样,诗人总是把从政作为人生的第一目标,以致后来写道:“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道中遇微雨》)他是不甘做诗人的,他期待的是能顺利步入仕途,好施展其政治抱负。
然而,历史总喜欢跟人开玩笑。陆游尽管参加进士应试初定为第一,但朝中有秦桧当权,就不允许有“喜论恢复,一径抗战”的年轻士人的一席之地。诗人只好打道回府,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倒可形容那一刻陆游的心情。此后,诗人的命运虽也有周折,曾被皇帝赐进士出身,可仕途终究不顺利,即便是当个芝麻大的官还随时遭人弹劾,几番浮沉,始终未能在政坛上有所建树。这对于一位具有雄才大略,毕生渴求功名的有志之士而言,的确是场人生悲剧。“造化弄人”,有意为政的路行不通,无心作文的另一道却奇峰突起,陆游以诗名传世,在字里行间锻造起的爱国精神,栉风沐雨,历久弥新,让我们敬之、仰之。
诗歌是心灵的音符,情感的乐章,诗人总是把一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东西谱写到诗篇里。诗化心史,两者浑然一体,若金玉珠玑,又若万斛泉源,于其诗见其人,于其人味其诗。
在陆游八十多年的生命长途中,贯穿始终的是其难以抑制的强烈的爱国精神。诗人让这份情感毫无保留地流泻于笔端,用特殊的形式——文字来折射其丰富的内心世界:时有悲凉孤高的不得志心绪,如“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书愤》);也有潇洒自如的真名士风度,如“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游山西村》);更多的则是慷慨激昂的救亡者姿态,如“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以致钱锺书先生慨叹:“爱国情绪饱和在陆游的整个生命里,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里,他看到一幅画马,碰见几朵鲜花,听了一声雁唳,喝几杯酒,写几行草书,都会惹起报国仇、雪国耻的心事,血液沸腾起来,而且这股热潮冲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边界,还泛滥到他的梦境里去,这也是在旁人的诗集里找不到的。”
今天,我们能看到的《剑南诗稿》是诗人在乾道八年,协助四川宣抚使王炎襄赞军务而赴南郑前线,身着戎服,戍卫大散关,与战士同甘共苦,一起战斗的纪念之作。当然,诗集中的作品绝不限于此,但最令诗人难忘的还是这几个月的军旅生活,如《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所记:“前年脍鲸东海上,白浪如山寄豪壮。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今年摧颓最堪笑,华发苍颜羞自照。谁知得酒尚能狂,脱帽向人时大叫。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破驿梦回灯欲死,打窗风雨正三更。”既回忆过去的英雄经历,又感慨目前的尴尬处境,但始终如一的是国仇未报、壮心难平的爱国情怀。恰如南宋初年理学大家胡安国作《时政论》云:“当必志于恢复中原,■奉陵寝;必志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这既是当时最现实的政治,也是其时抗敌救国精神的集中体现,陆游的创作正是这种政治思想、时代精神、个人理念的典型统一。
1173年,陆游在川陕边陲写下了七言歌行《金错刀行》,借刀言志,侠气横生,活脱脱一幅“慨然思远征”的壮士自画像。诗人一心想的是如何匡扶社稷,报效朝廷,“位卑未敢忘忧国”,集结在他心头的始终是从军杀敌、拥马横戈的宏愿。只可惜时运不济,英雄常常会被冷落,统治者偏安江南一隅,能苟且偷生,就志得意满,哪还管他卧薪尝胆,北进中原?陆游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以随意地忽略而过。
按惯例,“大道不行则隐”,可陆游偏不然,我行我素,该说的说,该写的写,反正爱国无罪。这样一来,自然被权贵所忌,同僚所讥。陆游却全然不顾,索性自号“放翁”。不久便以“嘲咏风月”的罪名被黜,他特地盖了个房子,取名“风月轩”,继续坐下来写他的诗。这样的风骨在古人中并不多见。追本溯源,还在于诗人不朽的爱国热忱,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尽管只用纸笔作武器,可照样发挥着它的无穷效用。
当然,人是矛盾的综合体,一味的激越豪壮是不可能的,也是事实所不允许的。历史、命运赋予诗人更多的是苍凉沉郁的色彩,是壮志难酬的愤懑,是家国离散的悲情,他的内心是深沉的,是哀痛的。如“袅袅清笳入雪云,白头老守卧中军。自怜到老怀遗恨,不向居延塞外闻”(《冬夜闻角声》),每一字都笔力千钧,饱含着诗人的无限惆怅。而这一切恰恰奏响了陆游诗歌的时代最强音,唯一心爱国,才知爱国之苦,唯知爱国之苦,仍高蹈低吟,才显心志之坚,情感之真。陆游诗中多悲壮慷慨之作,从字面理解,是诗人一生不幸的写照,而在字里行间探寻,却分明读出了一曲爱国志士的心声。陆游的诗因之而意蕴深远,价值不菲,陆游的人也随之声名远扬,彪炳史册。可惜这些都是我们后人的评价,陆游是听不到的,他耳中所闻、眼中所见的尽是“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的家国遗恨。这对于一生追求北伐的诗人而言,不啻是一种煎熬,他时刻感到压抑,内心的苦痛是不容易被同时代人理解的,这是诗人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尽管如此,陆游仍一如既往地想着他的宏图大业。普通人受打击后的消沉与他是绝缘的,他想到的是“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书愤》),报国意决,虽万死而不辞。同时,诗人属于多血质外向型的人,决定了他不可能沉默退缩,他一方面感伤时事多舛,另一方面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朝中的主和派、投降派。他的名作《关山月》将内心情感抒发得淋漓尽致,广大将士报国无路的怨愤和中原人民渴望恢复的心情更加深了诗人对统治者屈辱投降政策的揭露和批判,以致大胆指出他们的罪状:“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夜读范至能揽辔录》),言辞激烈,颇有奋不顾身的味道。对此,统治者显然大为不满,他们无法忍受这种类似“犯上作乱”的批评,遂将陆游闲置起来。
这直接导致陆游一生的不得志,却也带来了另一影响:将诗人推向了人民群众中。他长期生活在民间,接触的多半是普通劳动者,因而了解人民的生活,知晓人民的苦难。于是,自然而然地将他们纳入到他的诗歌创作中。在《追忆征西幕中旧事》里有“关辅遗民意可伤,蜡封三寸绢书黄。亦知虏法如秦酷,列圣恩深不忍忘”,突出了中原遗民冒险通报敌情的爱国行为。《昔日》诗说“至今悲义士,书帛报番情”,也是指这件事。另外,陆游也揭露了劳动人民所受的统治阶级的残酷压榨和剥削,并寄予深切的同情。他的《秋赛》诗里有“常年征科烦■楚,县家血湿庭前土”,描述了州县官吏严刑拷打农民,以催逼赋税的血淋林场面。正是因为陆游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诗人,所以也必然是一个爱人民的诗人,他的诗篇告诉了我们这一点。而只有被人民接受的文学才有它的生命力,只有为大家欣赏的诗人才有他的真价值。
最后,不得不提到陆游的绝笔诗《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诗人是做着从军杀敌的壮士之梦离开人世的,他临死还在预想着宋朝军队有朝一日能打回北方去。它成了诗人的遗嘱,也是诗人的最后号召,更将诗人的精神推向了最高境界,这样的境界,古今诗坛能有几人?
艺术高峰的产生和自然界名山秀峰一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陆游自己或许没有想到他身后会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他只希望能为朝廷出点力,他拿起手中的笔,也是种自觉的行为,是对内心深处爱国情结的响应,他从坎坷不平的仕途跳上了独立其外的文坛,却成了一个创造的巨人。他把精神与诗歌紧紧联系在一起,一扫江西诗派的余风,将写诗和做人同题并列,塑造了一个崭新的生命。而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是一种精神,于诗人而言就是爱国,他携带着主体的这一点信息与外部世界做着最大限度的重新组合,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诗的世界。用我们现在的眼光看,陆游无疑又是一个时代的幸运儿,与他同时的许多人为官为宦,却早早地被时间所抹杀,只有他,名垂后世,让历史永远记住了陆游这个光辉的名字。
参考文献:
[1] 游国恩,李晨.陆游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 朱东润 .陆游研究[M]. 北京:中华书局,1961.
[3] 于北山 .陆游年谱[M].北京:中华书局,1982.
作 者:张立,大学本科,江苏省常熟市实验中学副校长。
编 辑:杜碧媛 E?鄄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