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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悔”,迷茫的“逃”

2013-04-29宋庆永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3年7期
关键词:伤逝现代文学鲁迅

摘 要:文章从写作手法、心理分析、逻辑推理等角度分析涓生形象,探究他在强大黑暗势力压迫下的种种性格弱点,并由此导致其选择回避与逃离现实的原因,揭示涓生不断给自己和他人制造虚空的怪圈,而最终难逃其悲剧性结局的命运。

关键词:现代文学 鲁迅 伤逝 涓生形象

《伤逝》作为鲁迅先生唯一的爱情题材小说,采用“涓生手记”的形式,让主人公以内心独白的方式讲述故事,演绎了一场令人深思的婚姻悲剧。小说犹如凄婉的爱情挽歌,诉说着涓生虽然梦醒,却仍无路可走的痛心疾呼,而且这种苦闷与彷徨的情感洪流以强大的遮蔽性,让我们自始至终都看到各种客观存在的、证据确凿的以及对子君的死和家庭破裂有直接关系的、非涓生的因素,这着实让人忽略了涓生的自我脱逃。

小说开篇便说:“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这种如诉如泣、直抒胸臆的剖析,让人一眼就望到涓生的内心里,那个带泪的、深沉的涓生,那个誓将悔意与悲哀一股脑儿倾吐出来、负罪感沉重的涓生。试想,如果涓生真要表达一种真实给自己和子君,那他就应当沿着开头直抒真情的路子继续走下去。而事实却是,涓生一直客观冷静地分析别人的责任何在,远没有像开头那样从“我”做起。他企图冷静、客观地回忆从前,并且所有的叙述内容均经过思想过滤,并用近乎挑剔地眼光看当时的社会,看那些庸俗的人们,看子君。由此,作者顺理成章地带着人们一起去关注涓生以外的失误,而开头那个带有深深忏悔的涓生早已“成功”出逃。

事实上,涓生精心营造的这种客观、冷静和置身事后的环境并不存在,他试图让自己“理智”,却对他这个当事人毫无用处。他所谓冷静客观的背后,仍充盈着强烈的主观意识。其实质是,他无法坦然面对子君的死这一由他造成的,却又沉重到让他不能承受的残酷现实。

虚空的真实存在构成了整篇小说内心独白的精神底蕴。“负着虚空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怎么可怕的事情啊!而况这路的尽头,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生命、爱情、希望……一切终级意义上的都归于虚空,在真实面前都呈现出不真实。这虚空正是对一切真实和希望的否定,对现实无可希望或绝望状况的有力证实。而由这种虚空唤起的自责、忏悔恰恰成为涓生探索新生路或作绝望抗争的心理力量。

涓生认为自责的原因是他说出了无爱的“真实”,是这个真实害死了子君。人们往往会被涓生的逻辑左右,这让他巧妙地避开了真正的问题——无爱的“真实”不是既定的存在,进而把人们的视线集中在“说”与“不说”上,仿佛这才是问题核心。其实,“真实”的成因才是关键,涓生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始终在回避着“真实”,也不配说“真实”,更没有资格和权力去做一个宣判者。因此,从涓生口中说真实,斥虚伪,着实不能令人信服,只能收到轻蔑的嘘声而已。

“真实”无爱的责任并不都在子君。面对这个“真实”,子君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临别时,还将“盐和干辣椒,面粉,半株白菜”“几十枚铜元”都留给了涓生,叫他去维持较久的生活。是涓生和从前“很两样了”,这是子君眼中的“真实”。然而涓生知道这些后,马上自卫似的说出了藏在内心许久的话,这足以证明涓生毫无忏悔之意。他说了一些没有漏洞的大道理,“新的路的开辟,新的生活的再造,为的是免得一同灭亡”。但紧接着说出“我已经不爱你了”这个恶意的谎言,给了子君“一个沉重的虚空”。涓生自己却逃也似的“冒着寒风径奔通俗图书馆”。本是逃跑,还要有理有据。自私的涓生,始终在关心着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为子君想过,总在有意无意强调自己的无错,要别人理所当然地、没有时间和余地去承受这一切,犹如那个百口莫辩的子君。涓生“仗着子君逃出这寂静和空虚”,不久又靠摆脱子君逃离出新的虚空,再后来,自觉不自觉地就规避了应负的责任与心理负担,他就这样一次次地实现了“成功”的逃离。

涓生从头到尾的回忆都是在寻找蛛丝马迹的过程,他迫使自己以冷眼旁观的角度去看子君,分析自己的生活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决心“要写下自己的悔恨与悲哀”的涓生,并没有勇气去挖掘自己悔恨与悲哀的根源,抑或绕来绕去避而不谈。如涓生失业后面临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双重困境时,躲到通俗图书馆里幻想着种种生路在他面前豁然开朗,“我看见怒涛中的渔夫,战壕中的兵士,摩托车中的贵人,洋场上的投机家,深山密林中的豪杰,讲台上的教授,昏夜的运动者和深夜的偷儿。子君,——不在近旁”。这说明涓生今后的打算里只有他自己,而没有考虑子君。又如“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他应该决然舍去,——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这是真实披露人性中卑劣的一个闪念,而作者却不作深究与面对。只是这一点,马上否定掉了“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其实这一闪念的根源也仍是涓生自私和逃避的心态。

涓生总是通过对他人的分析,实现自我的忽略,“成功”地放过自己。看小说结尾:“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真有所谓地狱,那么,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我也将寻觅子君,当面说出我的悔恨和悲哀,乞求她的饶恕;否则,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我将在孽风和毒焰中拥抱子君,乞求她宽容,或者使她快意……”又是直抒胸臆的话语,“我”又以充满强烈感情色彩的、仰天问苍茫的抒情主人公姿态出现了。或许开始作者只是想让人们知道造成悲剧结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可他最终看到的只是他人的、社会的错,在他愿独自担负所有责任和伤痛的同时,让人们为他鸣不平,甚至要对涓生说“这并不都是你的错,你拗不过整个社会,子君有自己的责任……”这一定会让涓生自己都感到意外和安慰吧,从中给了涓生一些勇气与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相抗衡。

纵观整篇小说充满了深沉的思考与审视,有社会,有他人,有太多的子君的不是,却唯独少了涓生自己。涓生对虚空十分执著,有致命的性格弱点,注定他在现实生活中受尽折磨,哪怕迈出新的步子,也终被带回失败的宿命中去。在无可挽回的命运悲哀中,涓生要活下去,唯有“用遗忘和说谎”作掩护,以此求得一个所谓的新起点。有时真是苛求涓生了,一个连自己都负载不了的人,又如何给别人关怀和慰藉呢?他是自己现实生活的屠杀者,杀了现在,又怎么会有美好的将来呢?他只是艰难地活着,却想不明白活着的目标和意义,只能苦闷彷徨,落入虚空的怪圈。

可怜的涓生不是把生活想得太美,就是在得了教训后把生活看得一塌糊涂,既没有达到他要的成功,又与理想生活背道而驰,于是肆无忌惮地滋生着谩骂、敌视和仇恨,这才是涓生的一种实有。其实,涓生奋力争取的不过是形式上的婚姻自由而已,他对现实社会缺乏真正的思考与觉醒,将现实想得过于简单和理想。社会的压力,经济的逼迫,使他和子君的爱情很快就失去了光彩,最后只能以悲剧告终。

人要生存、生活,就不可能脱离现实。面对现实,“逃”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鲁迅先生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唯有一切从现实出发,认识并敢于否定旧我,积极建立生活的基础,才能够在现实中生存与发展,而后再去改造现实,这才是真正的自主与开路的欣喜。

参考文献:

[1]鲁迅.彷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逃——《伤逝》中涓生人物分析[EB/OL].

http://www.52yuwen.com/Article/200612/11501.html.

(宋庆永 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工程学院 16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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