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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村庄》:存在于静止时空中的超越

2013-04-29谢江祎

北方文学·下旬 2013年7期
关键词:刘亮程

谢江祎

摘 要:刘亮程被人们称为 “乡村哲学家”,在他以“黄沙梁”为写作背景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里,构筑了一种与城市文明及生存环境对峙的哲学形态。本文试将探讨这种哲学形态的精神精髓及意义。

关键词:刘亮程 《一个人的村庄》 文化超越性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有许多作家都以毕生心血倾注在对故乡的无尽回味中,譬如沈从文、汪曾祺、萧红等,刘亮程也是其中一位。他们的共性在于:在对故土的深情注视中实现精神家园的皈依,在异质文化的反思中完成对生命本体价值的定位,在知识分子的身份焦虑中发现道德良知的悲悯。而刘亮程的特别之处在于,以“道”的绝胜气质为出发点,走向“儒”对生命痛感的深情吟咏。

芳芳在给《一个人的村庄》写的跋中有这样一段话:“亮程的野心似乎更大,他似乎想通过让时间静止的方式,以他自己来来去去行走的“闲锤子”的方式,切近村庄以及生存本身这个母题。他做得貌似漫不经心却处心积虑;貌似语无伦次自说自话却是在惨淡经营……亮程的‘荒原而不为人知的村庄的封闭性似乎也不仅仅是地域使然而更像有意为之的。”可见,刘亮程笔下的“村庄”还是一个富于文化内涵和精神超越意义的意象世界。

村庄“慢而长”的时间观构成第一重“超越”。“风四十年吹旧一扇门上的红油漆。雨八十年冲掉墙上的一块泥皮。”“多少年来我似乎忘记了生长。”一切事物的改变都可以忽略不计,村庄就是一个在历史河流中静止的世界,在等待中以求生命轮回。更重要的是,即使“变化”也不再有它的意义,因为“更紧迫的劳动在别处开始”。劳动,把这里的世世代代永久而沉重的束缚在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周而复始,没有开始和结束;但也造就了这里人虚心、务实的生活态度。他们无需羡慕外面世界瞬息万变的精彩,即便永远面对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对生命恒常持有信念。正如古语“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而又何羡乎?”

村庄里错位的空间想象构成第二重“超越”。一望无边的荒野构成一个精神的“荒原”,人如麦垛一样都是其中的隐匿者,人亦被视为与所有生命平等的物。贫穷使人失去物质欲念,转而迫切需要在精神上攫取尺寸之地。一方面,人就在贫瘠土地的深处去汲取精神养料,使无法向外伸展的欲望往纵深处扎根,让生命站成一个个独立体。另一方面,贫瘠终无法改变人内心孤单、寂寞和恐惧的心理写照。“荒原”既是空间上的,又是精神的。渺小的个体实难走向广袤西北大地的边界,更无法与之产生对话和共鸣,从而产生存在的虚无感和情感的荒漠感。无形的空间存在于人们的想象深处,当人与空间的相对关系无法确认时,或将其想象成“无限大”而变得自傲,或因无法掌控而胆小、逃避,以致产生封闭心态。“在这个村庄里,睡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喊醒你”,这种“不跟你玩”的心态正是边缘苦感极度自卑与极度自傲的畸形结合,但也是他们对恶劣生存空间的精神超越。

以上两种“超越”只是为“村庄”注入了时空观基础,比较浅层。而更深层次的“超越”在于其消弭物我之界限,与自然共生共融的生态观。“如果我还有什么剩下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棵草的事情,一粒虫的事情,一片云的事情。”这恰好反映了庄子“我与万物合而为一”的人格理想:主体人格通过客观自然的无限广大来实现绝对自由。庄子语:“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亮程笔下的村庄就充满了这种接近于无限本体的“大美”,与主体人格理想密切相连,与天地精神独往来。在这里,弱小的生命还获得了独特的审美观照:驴不再是永远跑不过马的小畜,人们羡慕它的悠闲;小虫也值得尊重,它们走过的路不多,却能抵达人无法看到的世界……生命有情,这是第三重“超越”。它接近于生命本体的表达是“道”的完胜:其一,所谓“自然无限美,人生何渺茫”,相对于人际关系的斤两算计,它获得了更开阔的审美视野。其二,它以“人的自然化”为审美旨趣,追求物我之平等。其三,人从与其它生命的距离走向对自然及生命的和解。“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 与草木虫鱼亲近而保持距离的状态便是“和解”的真正内涵:亲而不腻,是为对生命的敬重。这是农耕文明的精神产物,更是农耕文明对城市文明的超越。

第四重“超越”是一种“儒”的超越。它源自对这片精神沃土难于舍弃的情怀,也源于对生命本身孤独与荒凉的和解,更兼智慧与深情。亮程有他“一生难以走出这村庄”的原因:其一,城市“不过是另一个村庄”,城里人是“另一种形态的农民”,无论走到哪里总还是扔不掉手里的“铁锨”和“羊鞭”。他对“城市”和“城里人”概念的置换从根本上掏空了对城市的其它注解,解构了后现代社会的城市文明。其二,人际关系的裂隙和人性的疏离,使亮程的脚步更加沉重。与父亲之间难言的陌生,母亲独自在冬天的透心寒冷,偷苞谷的贼逃命的可怜,冬夜里冻死路边的老者……“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认识到人性荒芜的难以袚除,体现了儒者深彻的悲悯。其三,认识到精神荒原内在的艰难性。“真正进入一片荒野其实不容易,荒野旷敞着,这个巨大的门让你努力进入时不经意已经走出来,成为外面人。它的细部永远对你紧闭着。但亮程从不回避它,他从对“物”的观照转向对“人”的观照,由对人性内部的发掘去实现最终的“超越”。这种终极超越的可贵在于:他没有放弃“人”,而是进入“人”,哪怕身处一片“荒原”也要在其中建立希望,并且坚信唯有在此中才能寻找到村庄的全部归宿。

结语:

笔者以为,由“道”的自然化走向“儒”与对人性的和解,此为“超越”的本质和精髓。

参考文献:

[1]刘亮程 《一个人的村庄》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06.1

[2]何英 《刘亮程论》 扬子江评论 2011第1期

[3]李嘉玲 《寒风萧萧——浅析<寒风吹彻>的人性疏离》 大众文艺 2012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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