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视域下的故乡意象
2018-06-28张天娇曹泽双焦健宗昊
张天娇 曹泽双 焦健 宗昊
摘要:作为“乡村哲学家”,刘亮程以其独特的生态性视角和丰富的哲理意蕴将乡土文学推向了一个新阶段。其中,故乡意象是其散文的一大亮点,蕴藏着多重的生态意蕴,以及对时间、生死、生存方式的终极思考。本论文从生态美学的视角出发,立足刘亮程散文中的故乡意象,通过将故乡意象具体化分类,探究其建构方式和哲学意蕴,并力图深入挖掘其散文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刘亮程;散文;故乡;意象;生态美学
一、引言
在90年代的散文文坛中,刘亮程是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不为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所束缚,而是另辟蹊径,着眼于乡土,尤其是他近年来创作的“村庄”系列散文,具备了难以模仿和超越的独特品质。刘亮程善于从自己家乡的一草一木出发,以单纯而丰饶的生命体验抒写乡村与自然的淳朴,用异化的文字高扬时间与生命,通过探寻故乡风物的本质来寻找人的精神家园,为当时的文坛吹来了一股清爽朴实之风。
刘亮程是作家,更是农民,他的乡土散文就像农民的生活一样朴实无华,细读刘亮程的散文可以发现,他清新质朴的文风离不开大量故乡意象的累积点缀,这些故乡意象虽然都是些乡村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却饱含着作家的深情,蕴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与文化价值,具有诗意明澈的审美情趣。
二、故乡意象的构建:异化、拟人化的“意象群”
刘亮程的散文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朴实简约、清新明快,透露出岁月的沧桑感,而他獨特的散文风格主要得益于乡村意象。刘亮程生于乡村,长在乡村,在乡村劳作,也在乡村写作,长期务农的生活阅历使刘亮程拥有超越其他乡土作家的乡村感受力与理解力,因此在他的散文中,所有的故乡意象都显得格外鲜活生动。刘亮程基于故乡生活的独特视角,真实而富有哲理地为读者展现了许多丰富多彩的故乡意象。
研究刘亮程散文中的故乡意象,有必要对“意象”的概念加以界定。根据《说文解字》,意象是意思的形象。有学者认为,意象是主体与客体、物象与情志的统一。故乡意象则是对意向的延续与生发,对故乡意象的通俗理解就是把有关故乡的事物意象化,即文学化、诗化。[1]在本论文中,以《一个人的村庄》中的“村庄”作为主要的中心意象,由“村庄”发散开来产生许多与之相关的小意象。在这里,笔者通过分析归纳,将许多小意象大致划分为三类——“生活意象”、“环境意象”、“生命意象”。其中,“生活意象”是指柴禾、炊烟、铁锨、镰刀等农村生活的用具及生产品;“环境意象”是指风、雪、雨、草、花、树等与自然环境相关的事物;“生命意象”是指人类、狗、驴、牛、马等有生命的动物。这些大大小小的意象被“村庄”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意象群”,构成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乡村图景。
刘亮程散文的特立独行之处在于,他塑造的意象具备异化、拟人化的特点。首先,所谓异化,就是指刘亮程散文中的意象常常能给读者带来陌生化的效果。一方面,刘亮程散文中的意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远离普通人生活、不太常见的。其次,刘亮程散文中的意象往往被作者拟人化了,产生了生动活泼的效果。
三、故乡意象的生态意蕴:生态回归、生态平等、生态融合
刘亮程被誉为“乡村哲学家”,他的散文中的故乡意象虽只是乡村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但作家却能从这些看似平凡琐屑的意象中体悟到深刻的思想气韵和哲理沉思。
通过对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进行词频统计,发现在这部十余万字的散文集中,有关动、植物的语词出现频次相当高,其中动物词“马”221次,“牛”197次,“狗”154次,“驴”145次;植物词“草”197次,“树”130次,“花”52次……虽然这些词频并不能作为一种必然性的证明,但是,其中蕴含的生态观倾向性却是非常明显的。[2]因此,从生态美学的视角来看,刘亮程散文中的故乡意象蕴含着丰富的意蕴,主要传达出“生态回归观”、“生态平等观”、“生态整体观”三种思想。
首先,大部分的“生活意象”都体现了“生态回归观”,即返璞归真,珍惜、保护农业文明和传统文化。“打镰刀的人把自己的年年月月打进黑铁里,铁块烧红、变冷、再烧红,锤子落下、挥起、再落下。这些看似简单,千年不变的手工活,也许一旦失传便永远地消失了,我们再不会找回它。”在这里,“镰刀”意象成了传统手艺的象征,刘亮程通过“镰刀”这一意象表达了自己对古老手艺即将失传的深深忧虑。“炊烟是村庄的头发。我小时候这样比喻。大一些时我知道它是村庄的根。”有炊烟就有人家,“炊烟”是故乡的灵魂,是故乡的象征。阅读刘亮程笔下的一个个“生活意象”,品味其中古老悠远的意蕴,为现代人在心灵上洗尽铅华、返归自然提供了一方净土。
其次,“环境意象”和“生命意象”则蕴含着“生态平等观”和“生态整体观”,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地位平等,否定了“人是万物的主宰”这一说法。在刘亮程的世界里,一头牛、一只鸟、一棵树、一片落叶,都和农人的命运连在一起。他觉得,“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都是人的鸣叫。”随时随处,他都在感受着大自然中和自己一样的、相互交融的生命。其中,“驴”意象是“生命意象”中较有特色的一个。“人变得越来越聪明自私时,他们还是原先那副憨厚的样子,甚至拒绝进化……保持着最质朴的品质。”在这里,驴象征了古老的文明,或者说是自然界的初始状态。人类在进化得越来越聪明、文明时,却逐渐丧失了质朴的初心,在这一点上人类不如驴。
由此可见,人并非万物的主宰,自然万物总有过人之处,人类和自然界是一个平等互融的整体,正如《风把人刮歪》中所说:“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
四、故乡意象的现实意义:倡导顺应自然,淡定从容的“慢”生活
生死、时间一直是人类终极探索的问题,这是刘亮程哲学思索中最核心的部分,也是当代人从中汲取现实意义的重点之所在。[3]
对待死亡,刘亮程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一个人死了,我们把它搁过去——埋掉。”有时,他甚至表现出一种极其冷漠的态度。“她说:‘你姑妈死掉了。母亲说得那么平淡,像在说一件跟死亡无关的事情。”然而,这并非人性的冷漠,而是在看清自然规律后的一种从容淡定。“一个人投生到黃沙梁,生活几十年,最后死掉。这是多么简单纯粹的一生。难道还会有比这更合适的活法。”刘亮程深知“一个人一出世,他的全部未来便明明白白摆在村里”,他深知“我们在坟墓旁边往下活”。刘亮程还有一双“慧眼”,善于从身边细微的小生命身上看到自然最本质的规律。“有些虫朝生暮死,有些仅有几个月或几天的短暂寿命,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由此可见,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个生命都是向死而生的,对待死亡,也许我们无需太过恐惧,顺应自然,从容应对。
刘亮程通过意象的构建衍生出一种“慢”哲学,这也是他对待生活的态度。[4]刘亮程表现时间的特点在于,善于将时间的流逝凝注在风、树、墙根、蛀虫、草等意象之中。[1]“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风”意象在这里象征了时间,在人的身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风是把人慢慢刮歪的,就像岁月是慢慢在人身上留下烙印的,时间就是在风一天一天地吹拂下偷偷溜走的。
“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但这件事物还在。时间再没有时间。”在刘亮程笔下,时间概念不再明晰,而是被模糊处理了。“一把镰刀可以永远地敲打下去。那些锤点,落在多少年前的锤点上……仿佛每一锤都是多年前那一锤的回声,一声声地传回来,沿我们看不见的一条古老胡同。”在《最后的铁匠》中,作者运用了一种不急不躁、不争不抢、自在悠然的笔调来描摹锤声,镰刀仿佛成了历史的见证者,时间在一个个锤点中悠远绵长,这就是刘亮程散文中特有的“慢”艺术。
对待生活,刘亮程在散文中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一些年头人们一窝蜂地朝某个方向飞奔,我远远地落在后面,像是被遗弃。另一些年月人们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奔跑,我仍旧慢慢悠悠,远远地走在他们前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容处世,闲看花开,在如今这样一个争分夺秒的快节奏社会里,刘亮程却选择了一种“慢”生活,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五、结语
从生态美学的角度研究刘亮程散文中的故乡意象,只是一个方向。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看到了其乡土散文中生态回归、生态平等、生态融合的多重生态意蕴,也读出了顺应自然规律、从容闲适的生存启示。刘亮程作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其乡土散文的价值远不止此,有待从不同层面进行探究。
参考文献:
[1]李雅娟.论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意象[D].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2(48).
[2]和谈.浅论刘亮程散文中的生态美学意蕴[J].新疆大学学报,2012(141-144).
[3]时立敏.论刘亮程文学创作的哲学意蕴[D].内蒙古大学,2012(43).
[4]黄增喜.刘亮程散文中的“慢”哲学——以《一个人的村庄》为例[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5(83-88).
[5]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M].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
[6]刘亮程.在新疆[M].春风文艺出版社,2016.
[7]许慎撰,段玉裁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注:此论文为南京林业大学大学生实践创新训练计划项目,项目名称:生态美学视域下的故乡意象——以刘亮程的散文为例,项目编号:2017NFUSPITP209。
作者简介:南京林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汉语言文学、广告学专业 本科在读
指导老师:陈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