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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孙子兵法》“诈变”之术

2013-04-29卢柳杉

学理论·下 2013年7期
关键词:孙子兵法孙子

卢柳杉

摘 要:《孙子兵法》是一部先秦兵家的杰出著作,在中国军事史上乃至世界军事史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在其中有大量篇幅论述“诡道”、“诈变”之术。它与同时代司马穰苴等军事家的思想有着显著的不同点,体现了孙武独特的军事思想,同时与社会环境和所处地区文化特点有着密切联系。孙武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吴国,切实的战争经验丰富了《孙子兵法》的内涵,使其具有吴文化特征,抛开“军礼”束缚,而更注重运用“诈”术取得胜利,以达到“全胜”的境界。

关键词:孙子;孙子兵法;司马穰苴;“诈变”

中图分类号:G623.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1-0165-03

一、“诈变”是孙武军事思想的特色

在《孙子兵法》中,孙武最突出的一个军事思想便是全胜思想,“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1],孙子把不损失一兵一卒称为“全胜”,称为最上之法,在书中的许多地方孙武都有所论述。但如何能够全伍全军,有道:“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1]。“伐谋”是为最上乘方法,它的作用胜于用外交手段取得胜利。因为有外交就有盟约,虽说避免打仗,却不得已要用城池或其他资源换取,用谋略、诡道取得战争胜利,可减少兵力损失和资源消耗,甚至可以不损一兵一卒,以“威势”取得战争胜利。强调“兵者,诡道也”[2]的“诈变”思想,这在之前或是同时期的的军事论著中,是看不到的。孙子的“诈变”之术很值得我们继续深入探究。它能够成为《孙子兵法》和孙子兵学思想的重要特点,不仅与春秋后期争霸愈演愈烈的历史特点有关,更是与孙武所处的国家文化特色分不开。

孙子所处的吴国虽然在当时还只是一个新兴国家,地处南部还不具备争霸中原的实力,但是它作为国家已然立国有几百年的历史。泰伯、仲雍奔吴建立句吴,地处南部,远离中原,受到所谓中原正统文化影响较少,加上原有的荆蛮文化和独特的自然环境影响形成吴国特有的文化特点。史载:“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3]吴国兼容并蓄的文化特点,吸引众多有志之士前往吴国,孙武就是其中的一位重要人物。

孙武所具有的独特军事思想,不但与以往众多军事家不同,与他同时代的军事家,也表现出不同。司马穰苴是春秋后期齐国一位著名军事家,他因退却燕晋军队,解了齐国燃眉之急而闻名于世,被齐景公尊为大司马。他比孙武大概早三十年出生,大致属于同时代的历史人物,虽然两人都深受齐军事思想的影响,但是两人的军事思想却体现出很大不同,尤其在“伐谋”、用诈方面。孙子讲究的是“兵以诈立,以利动”,司马穰苴受到自西周以来齐国正统“军礼”文化影响,更加注重道义,认为军事也是一种“礼”。

司马穰苴将他的兵学思想编成了一部兵法叫做《司马法》。对于《司马法》一书学界至今仍然有着很多争论,其中的很多思想是来源于西周早期的军事思想,注重“军礼”,部分学者认为这些内容不符合当时的战争环境,不是其所作。但是这些重“礼”的军事思想,在齐姜尚的军事思想中就能找到来源,司马穰苴继承了这些思想。司马穰苴与孙子在年代上是一先一后,但都是齐军事思想的继承者和发扬者,我们可以以《司马法》和《孙子兵法》者两本兵学著作,来分析探索二人军事思想的变化发展。孙武与司马穰苴军事思想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军事政治思想和军事战略思想这两个方面:

二、孙武与司马穰苴军事政治思想的比较

首先,两人对“道”的阐述不同。《司马法》载:“战道: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吾民也。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其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4]司马穰苴认为,战争要遵守一定的仁义道德,不只体现在对于本国百姓要不违农时、不乘灾疫疫病时打仗,也体现在敌方百姓身上,有丧事不发兵,更不能乘别国遭受灾害凶患时发兵;同样,打仗应该避开冬夏两季,不适宜的气候环境不适宜发兵。

在司马穰苴看来,战争应该遵守一定的作战原则,尤其要怀抱一份仁义之心,在战争这般使百姓受灾受苦的情况下,也要尽可能地保证百姓受到最小伤害。对于敌军也要拥有一份仁义之心,战胜是目的,但不能乘人之危,胜之不武。战争是所谓“为王者”行使的一种行为或者说是一种权利,其目的多是称霸、降服异族等。但这与普通百姓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百姓最重要的是安居乐业、和平生活,所以司马穰苴虽然不反对战争作为解决一些国家政事的手段,但坚决反对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战道”也应该是在“民本”和“礼”的基础之上。

而在孙武看来,“道”则有其他的意义,“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2]。孙武并不认为战争应遵守某种道德规范,在他看来,在战争中的“道”是体现在君主与民众的关系上。一切的准备皆以胜利为目的,而胜利的首要条件便是我方军民同心。他主张君王要善待自己的百姓,而百姓愿意为君王奋战,上下同心,就是“道”,“主孰有道”[2]也成为判断胜利与否的首要条件。孙子跳出了所谓“礼”的限制,着眼于国家的扩张和称霸,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礼”上的降服,而更具实际意义。

其次,两人对战争目的的看法不同。杨善群先生曾经提出,司马穰苴崇尚的是一种西周封建式的宗主领主制[5]。“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诸侯说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圣德之治也”[6],周天子行使礼乐,诸侯环绕拱卫中央。战争的权利在周天子手中,不能越出“礼”的限制,司马穰苴打心里是追求这份礼制的。但身处于“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7]的春秋末年,他清楚地看到周王室衰败,无法恢复到西周初年的理想状态中去,只有以战抑战,以王霸约法天下,逐步扫清诸侯平定战乱。“王、霸之所以治诸侯者六:以土地形诸侯;以政令平诸侯;以礼信亲诸侯;以材力说诸侯;以谋人维诸侯;以兵革服诸侯。同患同利以合诸侯,比小事大以和诸侯。”[7]司马穰苴想通过战争的努力,以诸侯制诸侯,从而维护周王室的正统地位和天下的安定。

孙武的看法则有所不同,他从小看到各家族之间的争斗与阴谋,加之常年生活于新生的吴国,受中原礼教、西周封建思想影响较少,清楚地认识到恢复到西周初年的分封模式已再无可能,若想要结束战争回归和平,只有一统天下。他的心里没有保全周王室的愿望,更多的只是想施展自己的才华帮助吴国完成兼并霸业。他论道:“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8]逐步扩大实力,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上下一心成就霸业,建立新的统治秩序,真正成为天下之主。两人在战争出发点上有着本质的不同。司马穰苴认为战争是“争义不争利”,战争只是一种手段,为的是国家的道义,是维护大道大义;而孙子认为利益是战争的出发点,有利可图方能作战,“故兵以诈立,以利动”[9],“在孙武看来,“利”是所有兵事战争的原因同时也是目的,这与司马穰苴以“义”和“礼”为出发点的战争观有较大差异。

三、孙武与司马穰苴军事战略思想的比较

在实际作战中,两人都十分重视了解敌方情况,“用间”也是两人都喜欢运用的手段,以图按照敌军情况制定作战计划。在此基础上,司马穰苴更注重“正军”列阵的正面攻击,以正规阵地战赢得胜利。《司马法》中记载:“古者逐奔不远,纵缓不及,不远则难诱,不及则难陷。以礼为固,以仁为胜,既胜之后,其教可复;是以君子贵之也。”以仁为本,军事胜利也是在“礼”的范围,追逐、杀戮等是违背“君子道义”的。在具体的作战过程中,强调部队整齐协调一致,而缺少对战场实际状况的把握,显得死板不实际。“军旅以舒为主,舒则民力足。虽交兵致刃,徒不驱,车不驰,逐奔不逾列,是以不乱。军旅之固,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力,迟速不过诫命。”[10]这种“逐奔不逾列”“不失行列之政”的作战方法以“礼”和“义”为指导思想,遵守所谓“道义”,却缺乏用兵的变化。

不同的是,孙武更注重在了解敌军情况的基础上,主动地运用“诈变”手段掌控敌军,诱使敌军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第一,运用欺诈“示敌以弱”的办法,给敌军制造困惑或假象,使敌军不知己方虚实,导致对战场形式分析不清选取了错误的作战方法。比如在吴楚豫章之战中,“吴人见舟于豫章,而潜师于巢”[11]孙子将部队秘密驻扎在巢地,观察楚军动向,示敌以弱,并不轻易发兵,与楚军对峙,进而寻找战机。正所谓“强而避之”、“卑而骄之”[2],楚军看到吴军不敢交战误以为吴国胆怯,助长了楚军骄傲溢满之心。果然,旷日的相持使楚军士气低落,疏于防范,正当楚军松懈之时,吴军“攻其无备,出其不意”[2],楚军很快被突然袭击的吴军打败。

从《左传》中“冬十月,吴军楚师于豫章,败之。遂围巢,克之,获楚公子繁”[11]的记载,可以看到此次吴国的胜利正是孙子“兵者,诡道也”[11]思想的运用。疲敝楚师,使敌骄纵,最终出其不意以少胜多,这一系列制胜的手段都离不开孙武的“诈变”谋略之术。《孙子兵法·始计篇》载:“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敌人不能了解我方真实情况,在战略布局上,我方就胜一筹,牢牢占据主动权。

第二,敢于突破常规,在具体作战中,孙武特别喜欢出“奇兵”制胜,“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12],出奇计用奇兵,打破敌人的原先部署,使敌人不能按照计划行事。“以奇胜”的思想,我们可以从吴楚战争中找到一些运用例子。

楚国地处吴国的北部,是吴国的巨大威胁,同时也是吴国北上争霸中原的障碍,孙武针对敌强我弱的形势,提出要先削弱楚国的力量,采取一套“先扫外围后打中央”并且“多次出击”的疲楚之术。伍子胥接受孙武策略,向阖闾建议:“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13]。把吴军分为三队,轮流在边疆骚扰楚军,以此控制楚军,使之疲于奔命,又不正面接触,楚军必军心涣散,攻之则破。此疲楚之术正是迎合了孙武以“诈变”为特色的军事进攻方法。

他在《孙子兵法》中论道:“佚而劳之”,在战争中居于主动地位,体力充沛的敌军因被动受敌,劳累不堪而缺乏斗志,使方形成了以逸待劳的有利形势。公元前511年,孙武和伍子胥率领吴军进攻楚国的六、潜两座城池城,诱使楚军调兵救援,乃是一场“疲楚”的佯攻。攻击边境城市,楚国必然要将在驻扎在内部重镇的主力部队调动救援,当楚军赶到时,吴军早就撤退了,楚军长途跋涉却扑了个空。《左传·昭公三十一年》记载的“楚沈尹戌帅师救潜,吴师还”[14]就是这场战斗的真实写照。不但使楚军士兵劳累不堪,士气大损,也使其将领愤怒不已,消耗了楚军的大量资源,诈变之术被孙子运用得淋漓尽致。

孙子还特别注重士气和军心,在与敌军交战的过程中往往以巧妙的手段使敌军疲劳、混乱、愤怒或骄纵。正所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2]一旦敌军出现不良状态,部队就会自乱阵脚,我方就可以轻松取胜。在具体作战中要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只有“攻其无备,出其不意”[2],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吴军取得一系列胜利包括最后攻入楚都郢城,奠定吴国霸主地位,阖闾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这一切巨大的成就,都离不开孙武“诈变”之术的灵活运用。

参考文献:

[1]《孙子兵法·谋攻篇》

[2]《孙子兵法·始计篇》

[3]《史记·吴太伯世家》

[4]《司马法·仁本》

[5]杨善群.孙子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2:281.

[6]《司马法·仁本》

[7]《论语·季氏》

[8]《孙子兵法·九地篇》

[9]《孙子兵法·军争篇》

[10]《司马法·天子之义》

[11]《左传·定公二年》

[12]《孙子兵法·兵势篇》

[13]《左传·昭公三十年》

[14]《左传·昭公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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