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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儿阅读:守住底线的放任自流

2013-04-29孙献涛

出版广角 2013年8期
关键词:类图书电子书图书

孙献涛

正确地引导未成年子女读书的方法,应该是守住底线的放任自流。创造条件让孩子以读书为游戏,帮助他们寻找阅读中的纯粹趣味。

所有认字的人都声称自己喜欢读书,以“大老粗”名号自称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但是读不读、读什么,仍是一个难辨真伪、未曾深究的话题。

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的例牌菜《国民阅读调查报告》显示,2012年中国内地人均读书4.39本,比2011年的4.35本多了0.04本,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进步。报告还得出另一个“惊人”的结论:学历越高读书越多,博士生的年人均阅读量是15.35本,比硕士生的6.52本,多了一倍半。这充分说明,博士生是以读书为业的。读书成了工作,真让人同情。

在读书方面最为纠结的,是年轻的父母们。一方面他们已经习惯于在平板电脑上狂玩微博微信,偶尔换换脑子读一点免费的电子书;另一方面却又极力阻止刚刚认字的自家小孩接触电子屏幕尤其是iPad。他们很想把自己的一些选择性记忆变为育儿实操——且不论是否曾经真有其事,差不多所有的年轻父母都给孩子绘声绘色地描绘过自己儿时泡书店和图书馆的感人场面。为了证明此言不虚,经常需要装模作样,只要孩子在场,立即拿出一本纸书做读书状。

这种苦心孤诣的身教,小孩子们其实并不买账。他们没有感动父母的义务,他们现在最大的乐趣是指挥植物大战僵尸。当然你可以把电脑强行关了,强迫他们去读书,但他们最爱读的,依然还是游戏类的纸质图书。

“己所不欲,强施于人”,是家长针对子女读书的最大误区。且不论年轻父母们的小时候其实更喜欢背着爹妈玩泥巴,而非跟着爹妈去逛书店;单是针对孩子读书品种的限制,就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太多的育儿金经告诉这些初为人父母的年轻人,要读《格林童话》,要读《伊索寓言》,要读希腊神话,就是没有人提醒他们,要不要先问一下孩子:是否愿意读这些老掉牙的所谓经典?

学校教育的功利性早已侵袭到家庭阅读领域,这加深了家长对经典的迷信,对孩子阅读兴趣的漠视,加重了他们在选择少儿图书品种方面的自以为是和不以为然。家长们普遍认为,读字书才是读书,看漫画对学业不利。这完全背叛了自己在公司里、在饭局上侃侃而谈的时代共识——“如今的时代,是读图的时代”。看到自家小儿女抱着一本漫画书傻乐,能有几个家长毫不纠结,愿意与儿同乐?

家长对于子女阅读首鼠两端的态度,直接导致了少儿图书市场的繁荣性萎缩和狂欢式无趣。一方面,《植物大战僵尸》《赛尔号》《摩尔庄园》以及《阿衰》《桂宝》等漫画书销量巨大、不怒自威,刚吃了一吨酸葡萄的“高端”童书写作者们抱着膀子作壁上观,看着是不屑,其实是不敢直接应战;另一方面,字书题材狭隘、内容雷同,除了已经来了好一阵子的杨红樱、沈石溪、曹文轩、伍美珍,就是一直赖着不走的郑渊洁和安徒生,其他众多潜力巨大的年轻作者、营养丰富的新锐作品,被自以为是的家长们一再忽视,可怜巴巴地躲在书店顶层的角落,像偏远深宫里的寂寞小主,等着日理万机的皇上十年九不遇地眷顾一回。

家长们对此是有判断和感觉的,他们凭着自己有限的阅读经验和无限的望子成龙期待,在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强行推荐杨红樱们之前,先把拿得准的经典读物买回家。于是一版又一版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海底两万里》以及《牛虻》《在人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被出版社换着样式一印再印,被一茬又一茬的家长手抱肩扛地带回家,搁在少男少女的书架上和床头边,期待着这些喝电子奶长大的孩子能够弥补自己当初虚度光阴的缺憾。

家长们的选择性偏差,源于对阅读这件简单事情的复杂想象。对于孩子来说,读书就是做游戲,他们分不清室外游戏和读书游戏之间的贵贱高低,他们只在意书中的故事是否真的能够满足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家长逼着孩子读书,其实是偷懒的表现,不下功夫深入了解孩子的内心,只会苦口婆心地偷换概念,把读书这种简单纯粹的游戏,偷换成似是而非的“成功学”,一遍又一遍地教导孩子“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读书比游戏更有利于成功”。殊不知自己的这种陈词滥调,比“伤悲”还让人伤悲。学校教育已经充斥了这类看似认真负责、实则简单粗暴的道德说教,再把这一套搬到家里来,只能加深孩子对阅读的厌恶,视阅读为畏途。

正确地引导未成年子女读书的方法,应该是守住底线的放任自流。创造条件让孩子以读书为游戏,帮助他们寻找阅读中的纯粹趣味。

帮助少儿守住阅读底线并不难。荷尔蒙尚未分泌的童男童女们不会对苍井空和陈冠希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天性善良的他们对血腥和暴力也会天然予以排斥。家长们只要稍有把关意识,就不用担心自己硬盘里的那点个人爱好,会影响到自家天真烂漫的少年儿童。

“放任自流”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面对“电子奶一代”,家长要做的首先是清空自己,忍住好为人师的冲动,尤其要忍住对所谓“经典读物”的无厘头膜拜,让孩子自己伸手取书。你一定要相信:读图没有什么不好,《阿衰》和《桂宝》没有什么害处,恶搞本身就是激发想象力、培养幽默感的好教材。

有必要为市面上流行的校园恶搞漫画类图书说几句公道话。虽然这类图书品类繁多销量极大,但它们很难成为各种官方部门、民间组织、慈善机构向广大青少年推荐的优秀图书;究其缘由,无非是这类图书涉嫌宣扬过度的紧张感和轻微的血腥暴力,偶尔夹杂一些或许只有成人才能看得懂的低俗笑料,责任心爆棚的评价者们担心小读者吃不消这些“不和谐、不健康”,他们更喜欢向小读者们推荐那些书名里嵌有“国学常识、历史小知识、地理大发现、道德养成、名言警句、励志故事”之类的书。

其实这种担心大可不必,这种推荐稍显单一。整个社会从来都不是一团和气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少儿图书内容整成完美无缺的盆景小样?既然无法让我们的孩子脱离目前这种复杂多变、经常是负面事件挤压正面价值的社会,那么与其小心翼翼地捂住小孩子的眼睛耳朵嘴巴让他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倒不如适度放开,在他们心智初开的时候,坦然告诉他们:这个社会并非总是如歌声般和谐、如白纸般洁净、如阳光般温暖。

医学界的常识:在孩子6岁以后,免疫力开始自主性增长;这个时候如果家长仍像照料婴儿那样,过度追求衣食住行方面的一尘不染,很可能导致自家孩子免疫力低下。医学界的常识,在“阅读界”是否仍然适用呢?

在一次少儿读物推广活动的现场,我曾向知名儿童文学作家安武林请教:在阅读的时候,要不要有意识地让孩子接触一些并不那么真善美的东西?在一排排一架架充满了团结友爱、阳光健康、快乐美好等正能量的少儿图书里,要不要有意识地塞几本看起来不那么友爱健康美好的书,提醒我们的孩子,世界还有复杂的一面,社会还有冷酷的一面?这一问似乎对安武林造成了震动和冲击,他思考良久,缓缓作答:我认为,应该有;但如何有,这是个难题。

如何有呢?窃以为,其实已经有了,只是我们尚未发现、并未认可。

以教师形象为例。长久以来,我们的少儿图书里,教师永远是正面的光辉的形象,校长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具体到学校的教育活动中,也满是这种符号化、标签化的灌输和宣讲。翻开北京某著名小学的校刊,校长永远在封面上矜持而温暖地笑着,从第一月到第十二月,从前年到今年,笑容像模具一样统一,变化的只是她身边的不同时期的孩子。毫无疑问,在孩子面前,校长当然需要保持矜持而温暖的形象;但问题是,我们要不要让孩子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校长都天然矜持而温暖?我们如何让孩子知道,有些校長有可能就是坏人?现实如此残酷、悲剧如此普遍,让我们无法睁眼,却又必须面对。

有需求就有供应,图书市场上已经有所反应。对这种过了头的师道尊严的反制,校园漫画书里的恶搞就是对它的有效反制。经常恶搞到那些有毛病的怪老师头上,孩子们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完美老师的形象被还原为有缺点的但不失可爱的正常人。

市场火爆的恶搞类图书不招人待见,相较而言少儿探险类图书境遇稍好一些受到的质疑不多,得到的肯定也有限,属于自生自灭闷声发大财的一类。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冒险小虎队》数年来始终热销,据该社的自我统计,总销量已经接近4000万册。这是一个惊人的数据,相当于他们在全中国每4名少儿中,就成功卖出了1册。在“小虎队”的带动下,各家出版机构都在谋划自己的少儿探队类产品,一些找到了写作路数的专业作家像开足了马力的流水线,以一年数部甚至十数部的频次,密集推出系列探险类图书。

值得肯定的是,年轻家长们对这类图书基本上是接受的,这很难得。冒险类图书更富于上文提及的游戏精神,冒险本身的刺激和紧张,这就是意义;它吸引孩子持续阅读的能力,这就是品质。许多时候,越是打着传播知识、启迪智慧的大旗,越不利于孩子对知识的获取、对心智的开启。

我至今记得自己少年时代初读此类图书时的震撼。三十多年前遥远的小学时代,在老师家的橱柜顶层,偶尔翻出一部《福尔摩斯探案集》,拿回家试读之后,当天夜里便欲罢不能,偷偷摸摸地在煤油灯下一直读到天亮,书里的惊悚、勇气、友谊、幽默、智慧,特别是密不透风的逻辑推理,现在想起仍是刻骨铭心。后来年岁渐长,有机会读到了《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利贝利·费恩历险记》,这两部伟大的历险记,让我真切感受到马克·吐温伟大灵魂散发出的烈焰一般的幽默气质和自由精神。

顺便向年轻的家长们推荐一下马克·吐温的这两部只能用“伟大”来客观描述的“历险记”。任何事情都是有例外的,在你的孩子能够囫囵吞枣地读书的时候,如果一定要选择经典,请帮他们选择这两部;如果一定要强迫孩子阅读,请强迫他们阅读这两部。

最后说说少儿阅读中的电子书悖论。一方面,受电子出版大潮的裹挟,少儿电子书的出版规模和读者接受度正在快速增长;另一方面,学校教育,特别是应试教育仍以纸质图书教学、纸质试卷考试为主。二者在阅读介质上的不同步,导致少儿阅读活动上的导向混乱——老师和家长们不知道该不该让电子书取代纸质纸。

也许韩国的经验可以作为我们的参照。早在2011年底,韩国已经全面启动了中小学生的电子书包工程,这一工程的目标是,到2015年韩国中小学生全部普及电子书包。书包的电子化势必同时带动阅读的电子化,目前仍被我们视为不可替代的纸书,正在韩国少儿阅读中次第退场。

随着亚马逊kindle正式进入中国内地,“电子书就是书”这一概念已经没有争论的空间。虽然仍有种种基于出版政策方面的行业限制,但立志在内容出版方面赢利而非在电子阅读器硬件方面挣钱的亚马逊,它正式进入中国内地市场的一小步,必然成为内地图书出版业电子化的一大步。首先是技术和设备改变阅读习惯,之前家长们担心的阅读电子书伤眼睛的问题,已经被技术进步搞定,电子书因为自身可随着环境变化自动调节光感的优势,正在超越纸书必须借助反射光才能阅读的天然局限。其次是内容的程序化、软件化正在改变内容本身的表现形式,电子书可以集合声音、图像、动画于一体,可以允许甚至鼓励读者与内容互动,这些都是传统出版产业无法比拟的颠覆性优势。目前内地多家少儿出版社正在转型,若干开风气之先的电子书已经开始略有赢利;相比较之下,家长们更愿意孩子在阅读时手眼脑口耳齐动,而不是像个小书呆子一样抱着一本纸书窝在沙发上一呆就是大半个小时。

但是纸本的试卷似乎并不在意电子书正健的风头,中小学生要取得家长和老师认可的成绩,必须善于在纸面上流利地阅读文字,而不是在屏幕上顺畅地划动光标,语数外及其他各科概莫能免。这种纸质考试的刚需,制约了少儿阅读的电子化进程。

但是,出版产业电子化的进程不会停步,无论我们的教育行政部门会不会启动、何时启动电子书包工程,小小读书郎书包里的电子化读物都正在毋庸置疑地持续增长着。中小学生的纸质试卷和电子阅读之间的悖论还能持续多久,似乎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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