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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与控诉

2013-04-29相琳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3年8期
关键词:悲剧

摘 要:巴金在《家》中以诚挚的感情和抒情的笔调刻画了栩栩如生的青年女性形象。在这些温柔、善良的女性身上,渗透着作者强烈的爱憎感情,作者为那些美丽而纯洁的青年女性的不幸遭遇感到痛苦和压抑,向吃人的封建制度和礼教发出呐喊和控诉。

关键词:《家》 青年女性 封建制度 悲剧

《家》中描写了众多的青年女性形象,在封建专制、封建礼教的桎梏下,她们有的被夺去生命,有的屈辱、痛苦地活着,也有的经过艰难曲折斗争后终于冲破封建牢笼走向新生活。作者为那些青年女性的不幸遭遇感到痛苦和压抑,向吃人的封建制度与礼教发出呐喊和控诉。作者愤慨地喊出“我要为过去无数的无名的牺牲者‘喊冤!我要从恶魔的爪牙下救出那失掉了青春的青年。”[1]

《家》中闪耀一群温柔、善良、坚韧的青年女性形象。无论是梅和瑞珏对觉新无怨无悔的爱、鸣凤对觉慧的坚贞与信赖,还是琴勇敢大胆的反抗都给读者以人情的温暖与心灵的美好。她们对美好人生的渴望,对个性张扬与爱情婚姻自由的追求都赋予这个世界以传统根基现代意义,根据《家》中青年女性的精神特征,女性形象可以分为以下几类:宗法制度和封建伦理道德牺牲品的上层女性,封建制度下命运悲惨的下层婢女,执著追求的新时代女性。

一、《家》中的青年女性形象

(一)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伦理道德牺牲品的上层女性——梅、瑞珏

梅和瑞珏都是与觉新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她们温柔、善良、多才多艺,向往纯真的爱情、美满的婚姻。但是处于封建制度下的她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完全被封建旧思想、旧礼教所侵蚀,传统的“三从四德”“妇功”“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她们的思想意识中。她们的人性被彻底扭曲、泯灭,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这些出身高贵的女性终于成了命运的顺从者,无辜地做了旧思想、旧礼教的牺牲品。

梅与觉新从小青梅竹马,早就心心相印地相爱了,他们无疑是很合适、很幸福的一对。但后来梅因为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更不幸的是她又青年丧偶。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历这么多的不幸,她早已万念俱灰,只觉得“多活一天,只是多受一天的罪,倒不如早死了好”“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岂止是她的眼睛干枯了,她的心也早已死去。

封建礼教扼杀了梅最纯真的爱情,甚至连“从一而终”的荒谬思想也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可怜的梅在丈夫死后,对再婚“就是她自己,也决不会有这种想法”。最终忧郁成疾、凄惨地死去!从梅短短的一生中充分体现出封建礼教对人的精神控制和迫害,它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瑞珏作为觉新的妻子,他们的婚姻也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主婚、幼辈不得过问”的法制下,由家长采取近似游戏的“拈阄”的方式来完成的。瑞珏温柔、善良、贤慧又能书会画,与觉新结婚后夫妻恩爱、感情和谐。在得知丈夫与梅之间真情后,她对梅不仅不生气、不责备,反而对她更加理解和同情,她所做的是对梅诚挚的劝慰和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如此善良、宽厚的女性在那样一个黑暗的社会里也没有逃过厄运的魔爪。“血光之灾的谬说充分体现着作为封建势力代表高老太爷的势力,他不仅生前统治这个家,就是死后也主宰着人们的一切!”觉新作为瑞珏的丈夫,在妻子痛苦挣扎中千百次呼唤他的时候,甚至到死,他都不能走进月房看她一眼,跟她说上句安慰的话。瑞珏的悲剧进一步暴露了封建专制和礼教的荒谬与残忍,正如觉新所认识到的:“真正夺去他妻子的还是另一种东西,是整个制度,整个礼教,整个迷信。”

梅和瑞珏都是具有传统美德的善良女性,她们身处社会上层,仍摆脱不了命运的摆布。巴金以她们的生命早逝展开对封建思想的控诉和斗争。

(二)封建制度下命运悲惨的下层婢女——鸣凤、婉儿

与梅、瑞珏等出身比较高贵的女性比较起来,鸣凤、婉儿等高家下层的婢女们的命运更加悲惨。鸣凤是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九岁时便被送到公馆做丫头,虽然地位卑微,却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正是追求幸福的天性使她萌生了对三少爷觉慧的纯真爱情。然而封建等级制度使她根本没敢想过做“三少奶”,她明白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堵推不倒的“墙”。鸣凤只希望自己别被老爷、太太送出府,她只求一辈子都呆在公馆、一辈子服侍觉慧,做他“忠实的奴隶”。然而现实连她这么丁点可怜的要求也摧毁了,高老太爷为了讨好封建头子、孔教会长冯乐山,决定把鸣凤送给他做“小”,鸣凤生活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鸣凤既不愿成为高老太爷的“礼物”,也不愿成为冯乐山的“玩物”,于是就“徘徊庭树下,举身赴清池”了,鸣凤的死是对广大婢女悲惨命运的不平和反抗,是对高老太爷的封建权威的蔑视,是对吃人的封建制度和礼教的愤怒和控诉。

婉儿是与鸣凤处在相同地位的丫头,她在鸣凤死后当作替代品被送给了冯乐山。与鸣凤比起来,她没有反抗而选择了顺从。在受尽折磨、蹂躏后,她逐渐坚强起来了,她不想死她要活。“既然都是命、我何必怕他们,该死的就该死,不该死就活下去。他们欺负我、我也不在乎。我心想我年轻,今年还不到20岁,我总会死在你们后头,我会看到你们一个一个的结果”,如果鸣凤是以毁灭自己以示清白和反抗的话,那么婉儿就是以活下去的勇气笑看残暴统治者的灭亡。

(三)执著追求的新时代女性——琴

琴是《家》中唯一有反抗色彩的青年女性。面对梅、鸣凤的悲剧,她发出了这样的疑问“难道因为几千年来这条路上就浸饱了女人的血泪,所以现在和将来的女人还要继续在那里断送她们的青春,流尽她们的眼泪,呕尽她们的心血吗?”“牺牲,这样的牺牲究竟给谁带来了幸福?”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宿命”,但她唾弃这“宿命”。新思潮的影响使她明白没有人能解救自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当她和觉民的爱情受阻时她大胆地宣称“我无论如何决不做第二个梅姐”“我不走那条路,我要做一个人……我要走新的路”,并且坚决地支持觉民的抗婚。不仅如此,在“五四”思潮的影响下,她剪了自己的头发,渴望实行男女同校,并且要“第一个去报名”。到后来她又支持淑英逃婚、支持淑华进学堂。

琴在自我价值的追求中争得了自己的幸福,她是引领一代妇女新生之路的先行者!所以巴金先生说:“我依旧寄了一线希望在琴的身上……我只愿琴将来不使我们失望。在《家》中我已经看见希望的火花了。”

二、巴金女性悲剧书写的深层诉求

虽然琴让我们看见了希望的火花,但像梅、瑞珏、鸣凤那样无数女子的血泪仍然不能让我们的心平静。为什么这些可爱、可怜的女子要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难道只是黑暗的封建制度在作梗?难道这与男女性别没有关系吗?抓住性别意识这条藤,追根溯源,中国由来已久的传统文化意识浮出了水面。

女性作为生命繁衍的象征曾有过辉煌时期,也就是原始社会的母系氏族时期,然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分工的深化,男性在生产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以女性为中心的母系社会就逐渐被以男性为中心的父系社会取代,女子处于被支配的地位,进入封建社会之后,各种男女不平等情形日趋发展成熟,成为一系列礼教习俗、法律条文,儒家的两性观念如“三从四德”等专为女性炮制的精神枷锁,这些观念牢牢地束缚了封建社会的女性,让她们自觉地埋没自我,并且经过封建宗法制度的精密发展,又派生出政权、神权、夫权等体现男性权力的观念意识,女性主体意识和自我意识彻底沦丧。随着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的熏陶,这种男尊女卑的性别文化意识已深入到女性深层意识中,成为女性的心理定势,造就了传统妇女的人格模式,她们甘为男人的附属品,失去任何反抗和自卫能力。

受五四时代思想解放潮流的影响,巴金在《家》中直接写出了这种封建文化对人性的毒害,而且通过女性命运的覆灭与浮沉展现了它无所不在的辐射力。巴金将女性悲剧作为自己批判传统社会的一个切入点,通过女性人物的命运和悲剧来展现封建专制下的腐朽文化对人的迫害。为了凸现这一群受到男性强权文化压制的女性,巴金将女性人物放置在一个被封建家庭、罪恶社会迫害的特定时空内,无论是温顺、懦弱的瑞珏、梅抑或勇于抗争、挣脱枷锁的琴,她们都被作家纳入到了对封建父权、腐朽社会以及封建罪恶的控诉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巴金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已经不单单是作为个体而存在,更是作为与封建男权专制制度对峙的符号出现。

从这些女性的命运可以看出,传统文化为妇女所限定的行为模式逐步内化为女性心理结构,长期的教化积淀为女性深层文化结构的一部分,导致人性的异化,从而造成了那么多美好生命的早逝,那么多惨痛的悲剧的发生。

《家》作为一部描绘“正在崩坏的资产阶级家庭底全部悲欢离合的历史”[2]。他对垂死的制度发出“我控诉”的呐喊无疑已经响彻现代文学的殿堂,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就其艺术质量和思想性而言也足以屹立于现当代小说人物长廊。

注释:

[1][2]巴金:《巴金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5页,第435页。

(相琳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 40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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